如果得到过炽烈坦荡如骄阳般的爱意,谁还会在意忽明忽灭闪烁的烟火。
最近几年的春节,我和妈妈都是在舅舅家过的,今年也不例外。最后一天班一上完,我没回无锡,直接就奔去了南京。
姜锐同学不知怎么了,今年格外的热情,居然抢了老张的差事,自己开车到火车站来接我。
一出站就看见了他,他站在人群里热情地朝我招着手,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然后就径直朝我冲了过来,一把夺走了我的小行李箱。
“等等!”我抓住行李箱,怀疑地上下打量他,“姜锐,你这么热情干什么,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他“切”了一声,“我看见你激动都不行啊?”
……他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一路上姜锐都神经兮兮的,神情好像偷到了隔壁的猫,到停车场取了车,开了好长一段路,他还是这个样子。
我没好气地说:“姜锐你能有点正常的表情吗?”
姜锐挤眉弄眼地说:“我发现一个大秘密,关系某人的终身,要不要听?”
我瞥了他一眼,他贼兮兮地朝我眨眼,我无可无不可地说:“好啊。”
我随口应付,没想到他还得意了。
“那求我啊。”
我顺手就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求得你开心不?”
“切,不想听拉倒。”姜锐捂着头说,“你别后悔啊聂曦光,晚知道一天就少高兴一天啊。”
“呵呵。”我回了他两个字,表示对他的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
大概因为是年节,路上特别堵,到新街口的时候车子彻底走不动了。我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热闹拥挤的街市,忽然灵光一闪。
“姜锐,我们找个地方停车,我要去买点东西。”
姜锐吓了一跳:“大姐,现在?”
“是啊,你不是说我妈和舅妈去买花了吗,反正回去也没人,跟我去买东西啦,就那边!”
我一指前方南京最大的商场。
姜锐一脸不乐意地被我拖进商场。
“你不是从来不逛这些奢侈品吗?办年货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吧。”他打量了一下商场,“难道你自己赚钱了想送礼物给我?”
我无情地告诉他:“你想太多了。”
“哦我知道了,是想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见某位帅哥?”他的表情一下子又贱兮兮的,“记得某位帅哥的家离这也不远啊,大过年的出来逛逛也很有可能嘛。”
一瞬间,我就知道他说的是庄序,心里好像还是被扯了一下,然后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叫你来帮我参谋礼物的。”
“送、男朋友的礼物。”我加重语气说。
姜锐摇头晃脑的动作猛然顿住,呆呆地重复:“男朋友?”
“你、你有男朋友了?”
我得意地点点头,看他一脸震惊的表情又有点不爽,“你姐姐我好歹也是貌美如花才华……也有那么一点点,有男朋友很奇怪吗?”
“是谁?”他追问,紧接着露出恍然的表情,“难道就是庄……”
我及时打断他,“他叫林屿森。”
他又愣住,脸上高兴的表情都来不及收起来。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猜庄序,还这么高兴,压着心里一点点异样,耐心地跟他解释。
“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我的顶头上司啊。”
他还是那副愣愣的表情。
“什么时候?”
“其实还没几天啦。”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快刀斩乱麻地谈了个恋爱好奇怪哦。
“没几天?”
“一个月都不到呢。”我想起什么,“对了,不准告诉我妈。”
“为什么?”姜锐脱口而出,“你不是认真的?”
“不是你个头,我是因为……”我停住口,没说下去。和林屿森的那些事情,仔细说起来,难免要扯到那对讨厌的母女,还要扯到爸爸,大过年的干嘛惹妈妈又想起这些烦心事。
还是暂时不要说比较好。
我懒得跟姜锐解释,“反正你先别说就是了。”
我还是第一次给一个除亲戚以外的男人买东西,逛了几家店都没什么看中的,无意中一抬头,看见了林屿森常戴的表的那个牌子。
我把姜锐拖了进去。扫了柜台几眼,眼前一亮,“姜锐,这个表好不好看?”
他看看表,又看看我,一时没有说话。
“给个意见啊。”
姜锐勉强地说:“送手表太普通了吧,感觉很没新意。”
我苦恼地说:“我也知道送表太普通了,可是,他抬起手腕看表的姿势太帅了啊。”
脑海中不由就浮现出林先生各种看表的姿势,一瞬间有点走神。等察觉姜锐那奇怪的眼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双手撑住下巴盯着柜台里的手表发了好长一段时间呆。
……好羞耻。
我赶紧回神,假装没事似的把手收回来,让柜台小姐拿出了那块表。
回家的路上姜锐异常的沉默,目光发直地呆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姜锐,姜锐?”
姜锐扭头对我说:“我忽然发现,也许,一个人一个无意的行为,也许会改变其他人的一辈子。”
“……哦,真是个大发现啊。”
他有点愣怔地看着我,然后又不说话了,还叹气了一声。
弟弟忽然变成了忧郁的青年,前方又是漫长的红灯,我百无聊赖,只好跟林屿森吐槽。不过打开手机就忘记了要吐槽这件事,转而变成了邀功。
“我今天给你买礼物了哦!”
很快他就回复:“一下车就去给我买礼物了?”
“是的!”
他没再回复,电话却在一下秒响了,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我颇有点无语。电话一接通,他直接就问:“什么礼物?”
“你不是要赶飞机吗?之前说好送我到南京的都取消了,怎么有空打电话啊?”
“聂小姐批评男朋友不讲逻辑?赶飞机和打电话有什么冲突?而且是谁说坐长途飞机很累,让我不要来回折腾的?”
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林屿森的父亲早已过世,他妈妈旅居瑞士,他每年春节都是飞瑞士和他妈妈一起过的。
他明天一大早的飞机,今天他还想先开车送我到南京再回上海,我当然拒绝了,路上那么堵不说,就算不堵来回也要六七个小时呢。
不过虽然我的内心和行动都如此善解人意和体贴,嘴上却忍不住要强词夺理一下:“哦~~~我随便说一下,心里还是盼望你送我的呀。”
他在那边笑了,“那真是非常抱歉,没想到聂小姐竟然是在口是心非。我经验不足,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唉,我老是说不过他。
他在那边肯定得意得很,居然又追问我,“你给我买了什么礼物?”
我心想你这也太急了吧,按照你一贯的沉稳作风,难道不是应该等我送上礼物,随手一接说声谢谢,这样才有腔调吗?
心里如此腹诽,嘴里还是老实地交代了。
“是一块手表。”我觉得这礼物实在没什么新意,于是说话声音有点弱弱的。
他却饶有兴致地开始询问详情:“什么颜色和材质?”
“黑色的,金属啊,表带是皮的,和你手上戴的牌子一样。不过比你的好看哦,应该是新款吧。”
他蓦然笑了,“聂小姐出手这么大方,我颇有压力啊。”
我和林屿森的对话被后面一长串喇叭声打断,我这才发现前面的红灯已经变成绿灯,姜锐却一直没有开车。
他不等我提醒,一踩油门开了出去。再看手机,电话被我无意中挂断了,我只好改成跟林屿森发信息——“今天我和姜锐,就是我弟弟,说了和你的事情后,他一直奇奇怪怪的,难道我弟有恋姐情结?”
林屿森回复了我一个问号。
哼,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他这什么回复啊。然而没过几分钟,他的回复又来了——“过几天把你弟弟带来我看看。”
我忍不住笑了。
“你很大牌嘛,还要我把弟弟带去给你看,要看自己来啊。”
过了新街口路就没那么堵了,很快就到了舅舅家。
我妈他们还没回来,站在客厅里,姜锐忽然说,“姐,你要不要去厨房跟张阿姨聊一聊?”
我愣了一下,“啊?”
“她挺想你的。”
“哦。”我奇怪地看着他,他这提出的也太突兀了吧。我忽然想起来他之前说有个大秘密。
“你之前说的大秘密是什么啊?”
“没什么。”姜锐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先去楼上静一静。”
然后他就走了。
静……你静什么静啊……
我莫名其妙地去了厨房。
张阿姨正在厨房里打鱼丸,我一看见就口水直流。张阿姨看见我两眼放光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今年做了三条鱼的鱼丸,都是十来斤的大青鱼,回头你们回无锡带上几袋,我都准备好了。”
“好啊,我最喜欢吃自己家做的鱼丸了,阿姨我帮你打。”
打鱼丸是个体力活,幸好我被林屿森折腾了一阵后力气都变大了,打个鱼丸妥妥的完全不在话下。
卖力地打着鱼丸,阿姨问起我工作上的事情,我忍不住跟她说:“我的上司可讨厌了,一直故意找茬,让我加班啊什么的。”
阿姨很气愤:“那怎么行,每天加班多吃苦啊,咱们不用受这个气,投诉他,再说那公司不是聂先生有股份吗?”
我唉声叹气宽宏大量地说:“算啦,看在他帅的份上,原谅他了。”
张阿姨严重不同意我这种看脸原谅人的作风,再三强调不能姑息这种恶劣的上司,我自作孽不可活,不得不答应年后我就去投诉我的上司兼男朋友。
张阿姨这才满意了,放过这个话题,又聊了一会别的,她突然想起似的问我:“你和姜锐去留学好不好玩啊?”
留学?我怔了怔,“是游学啦。”我纠正她。
“哦哦,游学游学,我年纪大了弄不清这些。”
“蛮好玩的。”我回答着她,搅拌了几下鱼肉,忽然停住了动作,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异样。然而还来不及去追寻这异样从何而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喧哗的人声。
我妈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