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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夺命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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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是客观存在的,但这并不完全准确。如果坚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就是事实,那么,有时候自己只会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远。

一具躯体死亡之后,它的分解会经历以下三种途径中的其中一种——腐烂、干化和皂化,而至于是哪一种,那就要看它被人发现的具体时间了。但是三种状况却都难以避免地让人觉得不堪入目。

现在虽然是冬季,但是在已经不再会有观众的大众电影院包厢里,却是常年密不透风,再加上那个时不时还能运作一两天的锅炉供暖,所以,一掀开厚厚的门帘,一股热风夹杂着扑鼻的臭味熏得章桐有些头晕眼花。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让自己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空气后,才继续往里面走去。

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细菌昆虫迅速滋生,再愚笨的食腐脊椎动物都会被这顿大餐吸引过来。尸体表皮脱落,失色、肿胀、腹部圆鼓,最后气体爆出,腹部塌陷,体肉被腐蚀殆尽,只剩骨架。

但是这个包厢里,却温度干燥,又因为是冬季,所以小虫子和微生物来得并不是很多,正常时,尸体的水分被蒸发殆尽,在内脏器官分解的同时,肌肉和皮肤由于蒸发作用而变得脱水和干硬。

但是分解有时候却又会以组合形式出现,眼前的尸体就是处在一个独特的微妙环境中,她斜靠在锅炉供热所使用的散热片上,这种老式的锅炉即使停机了,也会保持一定时间的余温供应,所以,温暖的气流通过散热片传遍了尸体的全身,虽然被包裹着尸体的衣物所阻挡,但是却在尸体的脸部周围形成了一个相对温暖湿润的环境。于是,尸体脸部并没有变得脱水干硬,相反,却仍然保持着一定的湿润度,头发还有,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死者是女性,容貌特征也能看出个大概,脸部组织肿胀变形,薄薄的脸部皮肤下几乎透明,而躯干与四肢却紧紧地缩进了一个坚硬的躯壳中去了。

本该是眼球的位置,却只剩下了黑洞洞的眼窝。

走进现场的时候,阿城早就已经把大致情况告诉了章桐——尸体是大众电影院的看门人发现的,由于经营不善,再加上周围的城区居民搬迁,所以,这家曾经很有名气的老电影院也毫无悬念地走到了即将倒闭的边缘。值钱的设备早就已经被转移走了。剩下的,就只等着房产评估师前来估价,然后转卖地皮和房屋了。而看门人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维持一些基本设备的正常运转,以确保将来转手时,能够多少提高一点价格。而锅炉,就是其中之一。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独自生活在这里的看门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每隔三天烧一次锅炉,然后巡视一遍整个空荡荡的电影院。而尸体,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发现的。

看门人用自己去世母亲的名义来不断向天诅咒发誓说,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自己杀的,还有就是,三天前,自己巡视电影院的时候,这个发现尸体的包厢里还是很正常的。除了老鼠以外,绝对没有这么可怕的东西存在!当然了,他也说不清楚尸体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章桐轻轻地抬起死者的手臂,检查她的后背。但是坚硬的皮肤表面却使得这一举动变得有些艰难。韧带紧贴着脊柱、骨盆和肩胛骨。

给死者拍照后,章桐吃力地把尸体平放下来,解开了死者身上的风衣,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毛衫。

她不由得一愣,因为鹅黄色的风衣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这件毛衫,却明显是穿反了。她把风衣脱下,然后翻转尸体,眼前的一幕证实了自己的推断——死者的毛衫穿反了。而一个打扮入时,非常关注自己形象的年轻女孩,是绝对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章桐的脑海里闪过了性侵的结论。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死者胸部轻轻按压了两下,指尖所传来的只是坚硬的感觉,仿佛毛衫所裹住的躯体并不是人,而只是一个塑料模特道具。

尸体已经严重萎缩成这样,要想做性侵检验的话,确实有些难度,不过也可以试一试。

“章主任,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人干的?”

章桐明白阿城话中所指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拿出强光手电,又一次仔细查看死者的眼窝部位,想了想,然后神色凝重地说:“按照尸体腐烂程度来看,她的眼珠确实是被人挖走了,眼窝周围有刀痕,和李丹的痕迹分布差不多,但是具体死因还不知道。还有就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正是第四个死者。”

“死亡时间呢?”阿城不想放弃。

章桐站起身,环顾了一下整个包厢:“锅炉最近一次运作是什么时候?”

“从今天算起,三天前。”

她随即伸手摸了摸散热片:“根据面骨的腐败情况来看,再加上这个房间的温度和湿度,我想,应该就是这三天之内,她被放在这里,至于死亡时间,因为环境和散热片的缘故,会有一定的出入,所以具体要等我回实验室进行解剖后才知道。”

“你觉得这个案子会不会也是欧阳景洪干的?”

章桐看了阿城一眼,忧心忡忡地说:“薛警官,我们法医只注重证据,不作没有根据的推测。”

市体育馆,雕塑展明天就要开始了。所以尽管已经是深夜,却仍然全馆灯火通明。工作人员来回忙碌,布置场地。因为有了上次的不愉快经历后,整个体育馆的安保措施被提升了许多。

司徒敏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的小隔间。对于外面大厅的熙熙攘攘,她完全充耳不闻。这个办公室也被她当做了临时的工作室和卧室。因为深知自己老板的行事个性,所以几个贴身的工作人员根本就不敢打扰她。而案发后,那具残缺的“爱人”雕像被她安置在这个办公室里也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能不能够被按时展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报纸、空的盒饭饭盒被扔得到处都是。而此刻,一人多高的雕像前,司徒敏正认真地在做着雕像的最后面部修饰。她手中不断地使用着各种各样的雕塑刀,时不时地还后退一步,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看着“爱人”又一次焕发生机,司徒敏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雕塑刀,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母亲丁美娟的电话。

“妈妈,是我,小敏。我完工了。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糟糕的局面!我这就做最后的处理,你放心吧。你说得没错,这样做真的很值得!……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后,司徒敏依旧处在兴奋中,她伸手拎起了一桶汽油,然后逐个按照比例混合了滑石粉、树脂、固色漆和雕塑专用液,最后,她眉飞色舞地开始粉刷雕像重新制作的头部,因为只是部分,所以时间上要节省许多。刷子接触到雕塑作品的眼睛部位时,她格外小心谨慎。两遍刷完后,司徒敏放下刷子,开始利索地准备起了玻璃纤维纸。这些琐碎的工作虽然完全可以由自己的助手完成,但是司徒敏从来都没有这个习惯,尤其是眼前这座自己最珍爱的作品。

她必须让“爱人”重新活过来!

章桐从面无笑容的门卫处经过,今天换了一个新的门卫,他恪尽职守地向每一个经过的人要求出示证件,章桐不喜欢这样,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乖乖地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略作登记后,她的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访客证件。

别好访客证后,章桐轻轻地松了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外套和随身所带的样本盒子,走向不远处大厅左侧的黄铜质地电梯。

她要去的地方在三楼。当经过那段长长的,经年累月笼罩在黄色灯光下的走廊时,两边直达天花板的储存柜让章桐竟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照理说,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以前在医学院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周都会来这里比对样本。这里是国立博物馆的哺乳类动物骨骼样本区,除了动物外,还储存了一万具以上的人体骨骼。所以,能在这里配备的实验室里工作的专家自然也就成为了业内最有说服力的权威。

章桐在上回见到柯柯安博士的地方如约找到了她,一个到处堆满了不锈钢手推车的实验室。手推车中尽是各式各样的骨骼,牙齿、股骨、颞骨、颚骨……架子上有更多的骨头和其他叫人不舒服的人体遗骸,像头盖骨、萎缩头骨等等。

柯柯安博士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也早就是满头银丝,但是只要一开口,嗓音却仍然温柔动听,像极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只可惜她工作的地方几乎并不需要她开口说话。

章桐把箱子打开,分别拿出李丹的腿骨和头盖骨。

柯柯安看了章桐一眼:“这就是你电话中所说的?”她伸手接过了骨头。

“是的,没办法,柯博士,仪器分析不出来,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能解开这个谜题的话,那就只有你了。”

柯柯安拿起股骨,在灯光下仔细查看了起来。

“我可以马上告诉你的是,章医生,这些伤口都是由同一把刀所造成的。并且所产生的时间也相差无几!”她说,“这刀痕里面的骨头颜色因为外界环境的改变而发生了改变,而且程度与其他几处刀痕所在的骨骼表面完全相同,另外,你注意到没有,这些刀痕都是向内弯曲的。所以说,应该是在活的骨头上产生的,而死尸上根本就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刀痕。”

“你是说死者在被刀刺和挖眼的时候还活着?”

柯柯安点点头:“没错。心脏还在跳动。”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根据腿骨的长度来看,应该是个年轻女性,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八周岁。”

“和我的结论一样,柯博士。”章桐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我跑了大半个城过来找你,不只是因为这个,我还需要知道的是,这把刀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匹配过很多种刀具,但是在最后所产生的伤痕比对上,总是有一些不同程度的差距存在。”

柯柯安的脸上露出了苦笑:“章医生,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仪器所能判定出来的。我尽力吧,但是我不能保证有结果。因为刀具种类实在太多,而一旦走错方向的话,很有可能就会离真相越来越远。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她站起身,向屋子一角的工具台走去:“我们来看看吧。”

考古人类学的研究细节和工具总是能够引起法医的兴趣。再说了,这本身就是两门有着紧密关连的学科。

柯柯安把头盖骨挪到一个解剖用显微镜的下面,正中央对准了头盖骨的眼窝部位,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安静地透过镜头检查比对着,时不时还在一边的拍纸簿上记下一些数据。然后,她说:“真是一把奇怪的刀。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章桐耐心地等着。

“你带来的是属于同一具遗骸吗?”

“是的,”章桐说,“我想,由你来检查,应该会有新的发现。痕迹鉴定组的那帮家伙,已经彻底放弃了。”

“我在她的其余遗骸中发现了更多的刀痕。痕迹鉴定组根据刀的弹性所产生的痕迹弧度来计算出了刀刃的具体厚薄度,但是在判断刀的确切种类上却遇到了难题。要知道,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用这种方式来反推过,再加上刀痕又是这么浅,所以很难辨别。”说着,章桐拿出一张痕迹鉴定组今天早上刚给自己拿过来的检验报告单,以及李丹的遗骸尸检报告副本,一并递给了柯柯安。

柯柯安沉思着,再一次转向显微镜:“相当不寻常啊!章医生,这是一把刀刃非常短的刀!你看这里,”说着,她指着头盖骨眼窝处,“不到五公分,这边有一道细小的痕迹,我觉得就是刀刃和刀柄的衔接点。”

“不到五公分的刀,这应该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啊。”章桐感到疑惑不解。

柯柯安摇摇头,神情凝重地看着章桐:“凶手太用力了,以至于刀柄都进入了死者的体内,所以才会在尸骨上留下伤痕。根据测算出来的痕迹弧度推算,刀柄应该也是不锈钢材质的。”

“难道说是解剖刀?”

“不,我们习惯用的解剖刀所产生的横截面不是这样的,比它要薄许多,这样才有助于我们切开尸体。这把刀很厚,根据你的报告上所计算出来的厚薄度来看,应该有三公分到四公分,并且是棱形,类似于一把锥子。”

“这就是这个刀痕有趣的原因所在。”她说,“这样的伤痕,无疑是由一把长约十五公分到十八公分,不会超过二十公分,不锈钢材质,刀刃非常短,不到五公分,但是厚度却又很厚,足够让人发力以至于穿透肌肉组织直达骨骼的刀,刀刃是棱形,所以它所造成的轨迹类似于一把锥子的运动原理。”

“那会是什么样的刀?”

“我们医用手术中绝对不会用到,因为它并不很锋利,而且不适合切割。除非,是一把特殊的工具刀,你可以参考一下建筑行业等特殊的区域。或者说,艺术类,比如——雕塑。”

章桐的心不由得一紧:“雕塑?”

柯柯安笑了:“没听说这么一句话吗——雕塑家的手不亚于外科医生的手,而他们的工具刀,也有很多种。所以,我建议你朝这个方向先去试试看。”章桐点点头:“谢谢您,柯博士。”

走出博物馆大门,章桐犹豫了一会儿后,毅然拨通了刘东伟的电话,把凶器可能是一把雕塑刀的推论告诉了他。

“不,这不可能。”刘东伟立刻否决了,“章医生,司徒敏不可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可没说是她干的!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章桐就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这几天连轴转的缘故,偏头痛又一次袭来,她咬着牙,开始边走边考虑着自己办公室抽屉的药瓶子里还有多少颗止痛片。电影院里发现的那具女尸尸检报告还没有写完,财务又催着要下个季度的预算报告。章桐突然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拘留室并不大,也就四十平方米的空间,被不锈钢门隔成了四间,每间都有人,按照程度的轻重分类,小偷小摸的、醉酒闹事的都关在一起,欧阳景洪的房间却只有他一个人。

从办好手续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蜷缩在墙角,面无表情,双眼呆滞。

耳畔传来了打开大门的声音,夹杂着钥匙串的叮当作响,脚步声在自己的门前停了下来。

“欧阳景洪,出来一下。”拘留室的警员说。

他无声地抬起头,然后乖乖地站起身,走出房间,跟在警员的身后,来到了外面的隔间。

隔间并不大,也就三四平方米的样子,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为了安全起见,它们都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

此刻,阿城和马云正在房间里等他。

“欧阳,是我,老马,马云啊。”

看到马云,欧阳景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铐也被铐在了一边的扶手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淡淡地问。

“我来看看你。这么久没见了,现在知道你出了事,所以我来看看是否能帮得上你什么。薛警官是个好人,他特别批准我来探望你。欧阳,你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马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阿城,继续说,“我们毕竟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我比谁都了解你,你不是坏人。欧阳,你有什么心事,完全可以告诉我的。没有了结的事情,我也会去帮你完成,你放心吧,好好配合警方工作,相信迟早有一天会还你清白的。”

欧阳景洪没有说话。

“我还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看的书,你在里面肯定会很寂寞的。”说着,马云把早就准备好的用广告纸包着的几本书推到欧阳景洪面前,认真地说,“你放心吧,这些书,按照规矩,都检查过了,都是我特地给你买的,你慢慢看,不用还我了。”

欧阳景洪的眼皮抬了抬,目光落在了书本上,老半天,才轻轻叹了口气:“马队,我没什么遗憾,是我干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法律的惩罚,只求快一点!杀人偿命,我这条命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你呢,还是好好去养老吧,别再卷进这个是非中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阿城问:“那十三年前的案子怎么说?”

“笨蛋!那当然不是我做的,天底下会有哪个父亲去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啊!”虽然已经身陷囹圄,但是欧阳景洪的身上却依旧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我之所以杀了那个街头妓女,为的就是能让你们清醒过来,十三年前我女儿的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惜的是,我就不该往里面塞沙子的,这是我致命的错误!我,我只是不忍心看她死无全尸!”

突然,阿城注意到,欧阳景洪表情麻木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无声地滚落了眼泪。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吗?”阿城忍不住质问。

“无辜?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无辜的?我女儿难道就有罪过?她就该死?还死得这么惨?过了十三年还没有抓到凶手!算了,这个我不多说了,你们知道是我做的就可以了,有那些证据,反正我也跑不了了。”欧阳景洪的情绪突然一落千丈,“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一命还一命,我替她偿命就是!”

说完,他站起身,对身边站着的警员说:“带我回拘留室,我累了,不舒服。”

警员把目光投向对面站着的阿城,后者点点头,便不再犹豫,伸手打开了连接着桌面的手铐锁。

阿城注意到,欧阳景洪离开隔间的时候,头也没有回,和先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脚步竟然有些踉跄,最后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如果不是警员伸手扶一把的话,他早就已经摔倒了。

看着欧阳景洪落寞凄凉的背影,马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了。

阿城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桌上广告纸包着的几本书,转身递给了马云。

“拿走吧,马先生,你已经尽力了。”

马云无奈地点点头,抱起书本,一脸遗憾地离开了隔间。

当晚,欧阳景洪便被人发现死在了拘留室,死因是上吊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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