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顿点了香槟。
简妮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后,其实想狠命喝上一大口加冰的红牌伏特加,但喝烈酒可不是和上司交流的方式,所以她还是决定把这愿望藏在心里。
香槟意味着浪漫。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虽然迷人却不多情。现在他打算向她示爱了吗?这让她有点儿局促。她还没见过一个连遭到拒绝都能显出风雅的男士呢。而且这位男士还是她的老板。
她也没把史蒂夫的事情告诉他。晚餐时她几次想要把实情相告,却欲言又止。要是一切事与愿违,史蒂夫的确就是那个罪犯,那她的整个理论就要动摇。但她可不想把事情往糟糕了想。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她还是别疑神疑鬼的好。而且她确信整件事就是个可怕的误会。
她把这事儿告诉过丽莎。“他们把布拉德·皮特抓了!”她这么说的。丽莎吓坏了,那个男人竟然在疯人院待了整整一天,那是她工作的地方啊。而且简妮还正要把这家伙带进家里呢。简妮解释了她确信史蒂夫绝不会是那个罪犯。挂断电话之后又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该打这通电话,别人会觉得这是在影响证人的。不过这样不打紧。丽莎还是得看一排年轻白人小伙,接着找到或是没找到强奸她的那一个。这种事她又不会搞错。
简妮也和母亲通了电话。帕蒂今天在那儿,她的三个孩子也去了,母亲在电话里兴致盎然地谈起男孩儿们怎么在家里的楼道上跑来跑去。谢天谢地,她似乎忘了昨天她才搬进了丽景,说话口吻好似在那儿住了好多年,还责备简妮怎么不多去看看她。聊完后简妮对母亲的事释怀了些。
“你觉得鲈鱼怎么样?”柏林顿开口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挺好吃,做得很考究。”
他用右手食指抹过眉毛,让她觉得像是在自我庆贺。“现在我要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交代。”他笑道,免得她认为他太过严肃。
“好啊。”
“那你喜欢甜品吗?”
“喜欢。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装模作样的女人吗?”
他摇摇头:“我觉得能让你装装样子的事儿不多啊。”
“岂止不多,完全不够。人家都说我缺心眼呢。”
“这是你最大的缺点吗?”
“要是我能好好反省,也许能做得好些吧。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柏林顿毫不犹豫地说:“失恋。”
“这也算缺点?”
“屡次失恋得算啊。”
“或是一次和几个人纠缠不清吧。”
“这么说来,也许我该给洛琳·洛根写封信,问问她的意见。”
简妮笑了,但不想把话题牵到史蒂夫头上。
“你最喜欢的画家是谁?”她岔开话题。
“你猜猜。”
她寻思柏林顿是个超级爱国者,所以肯定是个感性派。
“诺曼·洛克威尔吗?”
“当然不是!”他好像被吓了一跳。“他只是个粗俗的插画家!不,就算我有钱买画,我也会买美国印象派画作。像是约翰·亨利·图瓦克曼描绘冬天的那些画。我想把《白桥》买下来,你呢?”
“你也猜猜吧。”
他想了想,说道:“胡安·米罗?”
“为什么是他?”
“我猜你喜欢着色大胆的画作。”
她点点头:“很敏锐嘛,不过不对。米罗的画作太乱,我喜欢蒙得里安。”
“啊,对,当然啦,他那些直线条。”
“是啊,你很懂嘛。”
他耸耸肩,珍妮知道这老头肯定和不少女人都玩过这套你猜猜的把戏了。
她把勺子戳进芒果沙冰。这场晚餐已经变了味,肯定不算上下级之间的宴请了。她得尽快拿定主意,决定和柏林顿的关系要走向何方。
自从维尔·坦普离她而去之后,她一年半都没吻过男人了,而且直到今天连一次约会都没有。她并非还留恋维尔,她已经不爱他了。但她也不能滥交啊。
然而,她已经受够了尼姑似的生活了。她怀念有个毛发浓密的家伙在床上痴缠,她怀念男人的味道,那种混杂着自行车油、足球衫上的汗臭和威士忌的味道,不过她最怀念的还是做爱。当那些激进的女权主义者说什么男人的生殖器是敌人时,简妮只想回一句:“省省吧,小妹妹。”
她瞥了眼柏林顿,他正斯斯文文地吃着焦糖苹果。尽管他的政治糟透了,她还是喜欢他。他很聪明,她的男人必须是才华横溢,而且他还会讨女人欢心。她敬重他在科研上的作为。他身材修长,体态匀称,也许是个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而且他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的蓝色。
可他太老了,她喜欢成熟的男人,可这也太成熟了。
要怎么做才能既拒绝他还无损于自己的事业呢?不妨装作自己把他的关怀理解成了出于父辈的慈爱,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免得直言伤人。
她啜了口香槟。服务生又给她满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但好在她今晚用不着开车。
他们点了咖啡,简妮要了份双倍浓咖来醒酒。柏林顿付了账后,他们乘电梯下到停车场,坐进他那辆银色的林肯城镇轿车。
柏林顿沿着海岸开上琼斯·福尔斯公路。“那儿就是市立监狱。”他说,指着一座堡垒式样的建筑,占了整整一个街区,“地球上的渣滓都在里面。”
简妮突然想到:史蒂夫不就有可能在里面吗?
她竟然还打算过是不是要和柏林顿睡觉?这会儿她连最后一丝对他的情愫都消失了。她开始羞愧自己竟然还琢磨过这个主意。他把车停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态度坚决地说:“就这样啦,柏里,谢谢你带给我这么美好的夜晚。”他会和她握手吗?她揣测着,还是打算吻她呢?要是他要吻她,她就侧过脸把脸颊凑上去。
但他两者都没选。“我家的电话坏了,可我睡前还得打个电话,”他说,“我能用你的电话打吗?”
她又不能说“少来,不行,去打公用电话去”。看来这老头没这么好打发。“当然可以啦,”她说,忍住没有叹气,“跟我来吧。”她想知道今晚能不能不给咖啡就把他送走。
她跳出车走在前面。穿过门廊,走进大门后的小小门厅,门厅里又有两扇门。一扇通向一楼的公寓间,里面住着退休的装卸工人奥利弗先生。另一扇就是简妮的房门了,门内是一道楼梯,楼上就是她在二层的公寓间。
她皱起眉头,她的房门开着。
她先进屋爬上楼梯。楼上的灯竟也开着。
真奇怪啊,她走的时候天还没黑,开什么灯啊?
这道楼梯直接通往她的起居室。她踏进房间后,突然失声尖叫。
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子站在她的冰箱旁,手里拿着瓶伏特加,好像还有点儿醉醺醺的。
她身后的柏林顿问道:“怎么回事?”
“你这儿的安全措施得改进改进啊,简妮,”这位不速之客说,“撬你那门锁只花了我十秒钟。”
柏林顿问:“他究竟是谁啊?”
简妮惊恐万分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出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