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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福莱特Ctrl+D 收藏本站

柏林顿·琼斯有张可以打开疯人院所有门禁的塑料磁卡。

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就连其他教授都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办公室很私密呢。他们知道清洁工有万能钥匙,大学保安处的人也有。但所有教职人员从没想过,要弄一张连清洁工都有的卡是不会太难的。

不过即使如此,柏林顿还是很少动用这把万能钥匙。皮特·瓦特林森也许会在抽屉里放几张男孩儿裸照;特德·兰塞姆肯定在哪儿藏着些大麻;索菲·查普尔可能还有支振动棒来消磨那些个冗长孤寂的下午。不过柏林顿对这些秘闻毫无兴趣。万能钥匙只是应急用的。

而现在就很紧急。

大学勒令简妮停止使用她的电脑搜索软件,而且昭告天下会中止项目,但事实究竟如何谁知道呢?他可没办法亲眼看着电子信息从电话线一头传到另一头。今天一整天他都烦恼不已,说不定她已经开始继续检索下一个数据库了呢?天知道她会发现什么。

所以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落日余光暖暖地照在校园建筑的红砖上。他手指夹着磁卡,一下一下叩着鼠标,哪怕违背自己的信条也必须采取行动了。

他的体面很珍贵,这点他从小就知道。刚上学时,他既没有得到父亲的谆谆教导,告诫他如何应对欺凌;母亲也忙于挣钱养家,顾不上他的喜怒哀乐。这让他渐渐端起一副高傲、冷漠的架子以保护自己。在哈佛求学的时候,他私下里注意着一位出身富贵的同学的一举一动,人家系什么皮带扣,用什么手帕,花呢西装和羊绒围巾又是什么款式,他一个都不漏过;人家怎么展开餐巾,怎么给女士拉椅子,他也是有样学样;至于人家面对教授时那轻松自如又不失恭敬的做派,和面对下位者时那表面热情内心冷漠的模样,更是让他啧啧称奇。

几年后柏林顿开始攻读硕士学位,大多数人已经会对他高看一眼,以为他是个上等人呢。

这层体面的外壳很难脱掉,有些教授可以脱下外套和学生一起打橄榄球,柏林顿不行。学生从来不开他的玩笑,也不会邀他参加派对,但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在他课上说话,或质疑他打的分数。

在某种意义上说,柏林顿打基因泰公司成立开始就生活在伪装里,只是用大胆和浮华矫饰了起来。然而,偷偷摸进别人的办公室里找东西这种事,再怎么矫饰都算不得体面了。

他看了看表,实验室现在应该闭馆了。大多数同事已经离开,有的回家了,有的去教工俱乐部的酒吧了。现在正是好时机,因为疯人院就没有完全没人的时候,毕竟科学家们是否开工全凭激情。要是他被人看见,也可以厚着脸皮蒙混过去。

他离开办公室,走下楼梯,穿过楼道来到简妮门前。周围没人。他把卡刷过读卡器,门开了。他进屋开灯,带上身后的门。

这是楼里最小的一间办公室,事实上,它曾经是间储藏室。索菲·查普尔却用心险恶地坚持要把这里改成简妮的办公室,还胡说什么系里要用好几箱铅印问卷,需要大一点儿的储藏室才能装得下。这间屋子窄小逼仄,窗户也不大。但是简妮把这里布置得生气盎然,两把鲜红色的木椅子,一盆细长的棕榈树,一幅毕加索铜版画的仿品,画中用鲜艳的黄色和橙色勾勒出一幕斗牛的场景。

他拿起桌上一张带框黑白照片,画面上的男子面貌英俊,络腮胡,宽领带,身边的女子表情坚毅。这应该是简妮父母在20世纪70年代拍摄的吧,柏林顿心想。除此之外她的桌面非常干净。真是个整洁的姑娘。

他坐到桌前打开电脑,趁着启动的光景翻了翻她的抽屉。顶上那只装着圆珠笔和便笺本。在另外一个抽屉里有一盒卫生棉和两双连裤袜,都没开封。柏林顿讨厌连裤袜。他喜欢自己少年时期流行的吊带袜。而且连裤袜也不健康,对男人来说就好比紧身短裤。要是普洛斯特总统让他当卫生局长,他肯定要颁布一条法令,要求所有连裤袜都必须在包装上写明健康警告。第三只抽屉里放着一面手镜和一把梳子,梳齿上缠着几根简妮长长的黑发。最后那只抽屉里装着本袖珍字典和《陌上伊人》的平装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秘密。

屏幕上显示出菜单,他拿起鼠标点选了日历。

她的行程不难预测,授课、讲座、实验室、网球赛,和别人一起喝酒看电影。周六她要去金莺球场看球赛,周日同兰塞姆夫妇一起吃早午餐,周一例行维护车辆,哪儿都没写“检索致力保险的医疗档案”。她的备忘录上记录的都是些私事,像是“买维生素、给吉塔打电话、丽莎的生日礼物、检查调制解调器”。

他退出日志,浏览起她的文件。她的电子表格里存着大量数据,文本文件却不多,只是几封来往邮件、几套问卷设计和一篇文章草稿而已。使用搜索功能后,他检索到了整个文本目录下含有“数据库”的所有条目。在文章中出现过好几次,三份已发送的信件中也有,但没有哪个条目能告诉他,她接下来准备将搜索引擎用在哪个数据库上。“拜托,”他不禁叫出声来,“看在老天的分上,肯定有什么的吧。”

她有只文件柜,但里面没放多少东西。毕竟她才来了几周,等过个一两年,里面就会塞满填写过的问卷了,这是心理学研究的原始数据。现在柜子里只有三只文件夹,第一只里夹着三封来信,第二只里是心理系备忘录,第三只里则是几篇文章的影印本。

另一只文件柜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反扣的带框照片。相片上是简妮和一名高个大胡子男子,一起骑车在湖边徜徉。

柏林顿暗想,估计这对鸳鸯已经分手了吧。

现在他更紧张了。看办公室的布置,这显然是位有条不紊,凡事预先计划的人。她收到的来信装在文件夹里,寄出的信件也留了复印本。这里面应该能找到她接下来的行程。这种事又没必要保密,今天之前也没什么会让她有负疚感的啊。她肯定要检索下一个数据库。那找不到线索的原因就只剩一个了,她接下来的打算要通过电话或亲自见面来安排,也许对方还是她的密友呢!不过要是事实果真如此,那他就算把房间搜上千百遍,可能也找不到任何信息了。

忽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他身子一紧。喀。磁卡划过读卡器。柏林顿无助地盯着门口,这不正是被抓了个现行吗?他还能做什么?他坐在她桌前,开着电脑,还能装作是无意间闯进来的吗!

门开了,却不是简妮,而是一位保安。

那保安认识他。“噢,你好啊,教授,”保安道,“我见灯亮着就过来看看。费拉米博士在的时候一般不关门。”

柏林顿强自镇定。“你做得对。”他说。别道歉,也别解释。“我结束之后会把门关牢的。”

“好的。”

保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等他解释。柏林顿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保安终于说道:“那么晚安,教授。”

“晚安。”

保安离开了。

柏林顿松了口气。没问题。

他发现她的调制解调器开着,就点开浏览器进入她的邮箱。密码是记住的,登录后邮箱里有三封邮件。他全部下载下来。第一封是网费提价通知,第二封来自明尼苏达大学,函内写道:

我周五去巴尔的摩,看在旧情分上,想请你喝上一杯。爱你的维尔。

柏林顿心想这个维尔是不是就是自行车照片上的大胡子。接着他看向第三封邮件。

内容让他惊呆了。

你放心吧,我今晚就在指纹档案里运行你的程序。给我打电话,吉塔。

发件人是联调局。“混账,”柏林顿喃喃道,“这会要了我们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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