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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让作父亲的心酸。

他一颤抖着接过袋子,曲珂就「哇」地哭着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曲同秋忙摸着她的头:「没事的,没事的……」

「爸爸……」

「没、没事的,没事的……」

他还是可以安慰她,他知道得比她早,他已经反反复覆想过不知多少遍,他甚至能理解那对夫妻。

曲珂把头埋在他怀里哽咽着说:「爸爸……我跟他……不吻合。」

男人颤抖的手僵住了。

「所以……我是你女儿……」小女孩哭得肩膀直抽,「太好了……爸爸……」

曲同秋僵硬了一会儿,搂着女儿,渐渐更大地发起抖来。

他想着任宁远,他想问他,到底杨妙是什么样的女人?到底为什么会把杨妙介绍给他?

他第一次在想,也许有些事情,是任宁远不让他知道。

他第一次觉得,轻微的怀疑。

君子之交.中

曲同秋到咖啡厅的时候,比他约的时间还早了一些,杨妙却已经先到了。店里没什么客人,看他走近,她就朝他露出一个

笑容。

曲同秋在她对面坐下,略微的不自在,还是上次的位置,心情却比那次更茫然。

杨妙先开了口:「其实我也正想约你出来。」

「杨妙……」

「你先听我说,我说完这些就好。这几天,很对不起你,」

杨妙顿了顿,「不,不是这几天,我一直欠你很多,你怎么恨我都是应该的。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个好女

人,可我和你在一起,是一心一意的。」

女人依稀彷佛仍然是那么多年前他青涩地迷恋着的模样,柔声说着话的样子都让他心痛。

「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你虽然年纪小,可是又温柔又体贴,还会保护我。像我这种人,有个好归宿不容易,我们才

认识没多久,你就说要娶我,我真的很高兴。」

曲同秋低头坐着,早已模糊了的十几年前细小的幸福,提起来让他有些心酸。

「不管我多不负责任,我都没做背叛你的事。我们在一起以后,我应付客人都很小心,我想对你忠诚。」

沉默里只有暖气轻微的响声。

「孩子是谁的,虽然我不能确定,但我直觉它就是你的,也希望是你的,」女人的眼睛红了,「我很想把它生下来,就算等

你读完书我们再结婚也不晚,但后来的事……」

曲同秋掏着口袋,翻出手帕递过去,女人低声道了谢,用它止住眼角的湿润:「你还是这么温柔啊。」

略微木讷的男人没有被夸赞的自觉,在杨妙眼里,他还是愁容满面,带一点惶惑。

「同秋,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我不会瞒你。」

曲同秋犹豫着:「我们在一起之前,妳除了我和Richard……是不是也跟别的客人……」

杨妙没有马上回答,只眼眶微红地看着手指。

在那沉默里曲同秋渐渐觉得心凉,喃喃地:「妳、妳的工作只是陪酒而已啊,为什么,妳要那么不自爱……」

君子之交.中

杨妙含着眼泪望着他:「你真傻。」

「……」

「讨生活那么不容易,怎么可能真的只是陪酒而已呢?我是骗你的,怕你嫌弃我。你怎么就那么傻?」

曲同秋呆呆看着她,突然觉得一片混乱,而后就口吃了,自言自语一般:「任宁远……把妳……介绍给我的……合适的他

才会介绍给我,他是我老大……」

对着杨妙一下子猛然涌出的眼泪,他茫然之中更多了些无措:「我、我没别的意思,妳、妳也……是好女人……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

女人的面容细看之下,再好的保养也掩盖不了其间的沧桑,流了眼泪,眼角的细纹还是终于现出来:「不,不,是我配不

上你。我不该那样骗你,早跟你说实话,你也就不会在我身上白白花了那些年。」

「没事的……妳挺好,真的,不然任宁远,不会把妳介绍给我……」

曲同秋有些发抖,还是安慰地抓住她的手。

杨妙哽咽着说:「同秋,你不明白……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他陪她在店里坐着,让她好好哭了一场,愧疚折磨着她,而他不好对一个哭泣悔恨的女人再说什么。

之后他送她上车,要关上车门的时候,杨妙叫了他一声:「同秋。」

曲同秋回头看她。

「任宁远他……」

曲同秋有些惶然地望着她,而她终于没再说什么,只红着眼睛望了他一会儿:「你千万照顾自己,别把人都想得太好。」

曲同秋独自慢慢走回去。他也觉得不恨杨妙了,虽然过去那些想来是如此的荒唐。

人人都有一份不得已,总要有人牺牲让步,去体谅他们。

只是刚好总是他而已。

只是,虽然他理解了杨妙,可他却越发的不明白任宁远。

君子之交.中

任宁远出门回来,带他们父女去吃饭,拿了不少礼物给曲珂,也有曲同秋的一条围巾。

曲同秋一个劲推辞:「不好这样破费的,你常常都要去美国办事,不用特意带东西……」

「不是特意。航班延误了,在机场没什么事做,顺便买的。」任宁远微笑道,「小珂也该多些这种东西,女孩子要富养。」

曲同秋莫名的有些不安。任宁远对他们一直多少有关照,但以他那种淡漠的个性,有时像是好得过分了。

曲珂高高兴兴在玩毛茸茸的新吊饰。任宁远喝了口茶,问男人:「你那天是遇到什么麻烦?」

曲同秋忙说:「没,不是什么要紧的,公司里的事,已经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就对任宁远撒谎了,心里慌张,但竟然也没有结巴。

任宁远点点头:「有什么也别担心,大不了就不做了。」

点的菜陆续送上来,一人一份的海鲜汤,曲同秋忐忑着喝了两口,抬头看任宁远和女儿,两人同时都在往汤里加着醋,一

样的喜好。

这什么都算不上的细小动作却像针一样让他抖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个模糊的可怕想法。

任宁远什么都知道,是他把杨妙带来的,那他是不是也光顾过她?

脊背瞬间就麻痹了,曲同秋忙颤抖着把碗端起来,他被自己的荒唐给吓住了。

明知道那是荒谬的狂想,但还是像瞧见恐怖片的惊悚场景似的,就算是假的,也足够让人胆寒。他吓坏了。

年关将近,公司也放了年假,曲同秋收拾了东西,准备和曲珂回老家过年。他没打算告诉任宁远,不知为什么,在心里生

出点恐惧来。

任宁远半借半送他的那些东西他也都打了包,他手上还有任宁远那公寓的钥匙,知道任宁远不在,便动手开门进去。

将东西在客厅里显眼的地方放好,钥匙也留下,曲同秋思来想去,觉得该留张便条。斟酌着字句,还没写完,就听见开门

的声音。

是任宁远回来了,一起进门的还有楚漠,见了他都是一愣。

「是你啊,刚宁远还以为进小偷了呢。」

君子之交.中

任宁远看着他:「你在这做什么?」

「我来,送点东西,」曲同秋莫名的有些胆寒,「都是跟你借的,其实我也用不上,早该还你了,还有这钥匙。」

任宁远没接,他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看了一看,只说:「放着吧。」

他没说什么,那种气场却让曲同秋连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要炸开一般,过了一会儿喉头才松了点,战战兢兢地:「你受

伤了?」

「遇到一点意外,」任宁远开柜子拿了一瓶酒,示意他:「你坐。」

曲同秋不敢不坐下。

楚漠说:「意外?是麻烦才对,那两个保镖简直是废物,让你流血了还花钱养着他们干什么!你不比别人,受个伤我们全

都担心,那么大意的人怎么能用!」

「没事。改天有好的人选再说。」

曲同秋听得有些忐忑:「这……是怎么了?」

「宁远输血不容易,就怕他受伤还是动手术,你最好也给我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

曲同秋有点没懂:「啊?不容易?」

任宁远刚要张口,楚漠已经「碰」地将酒瓶塞子打开了:「是啊,宁远是阴性血。」

任宁远停住手。

曲同秋觉得自己脸颊瞬间僵了,短暂的寂静里,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来,背上像被蛇爬过一样,惊恐的凉意。

「我先走了。」

任宁远叫住他:「同秋。」

曲同秋还是站起来,他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不一样了,光线诡异,人的脸也是,像恶梦里会有的那样。他想赶紧往外走,

逃出这恶梦。

任宁远拦住他,身形高大的,在那身影的笼罩里,他就像只蝼蚁一样。

曲同秋全身都绷紧了,像被恶梦魇住一样,声音都变得说不出的怪异:「我要回去了。」

「你先坐下。」

楚漠也觉察到异样,问道:「怎么了?」而后立刻伸手替任宁远一把抓住那正要仓皇逃出去的男人。

君子之交.中

任宁远只简单地:「他知道了。」

男人脸色苍白地被楚漠按到沙发上坐着,任宁远站在他对面:「同秋,我们需要谈谈。」

「……」

任宁远的口气还是温和:「你先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都不知道……」

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谁都没确切告诉他什么,他所看到听到的,都不能够清楚地说明任何东西。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曲同秋脚都发抖了。

「那你想知道什么?」

「没有……」

他什么也不敢知道了。

真相会把他的生活都毁了,他宁可做一个傻子。骗一个人就该骗上一辈子,让他犯一辈子傻也就不可怜了。只是别半路打

醒他。

「小珂的事……」

曲同秋脊背一颤,抢在他之前急切地说:「我会养她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养她的。」

任宁远直直看进他眼睛里:「你以前问过我她可能的身世。」

「我不想知道了,」曲同秋哆嗦起来,「我不在乎了,你别帮我查。我明天就带她回家过年了,我以后也会回去工作……」

他现在觉得,任宁远不欢迎他来T城,是对的。

他就该在小地方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而不该硬闯进这个真实世界来。

那些真实他没能耐承受得了。

「真的,我明天就会走,我行李都收拾好了,我回去就不再回来了,真的……」

他不追究了,他知难而退。

什么样的欺骗和秘密都没关系,只求别让他知道就好。

只要让他能维持着憧憬带着女儿过完余生,他只要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假象,他什么都不敢奢求了。

任宁远盯了他一会儿:「是。我是和杨妙发生过关系。」

君子之交.中

他像被打了一枪一样,剧烈抖了一下,而后直挺挺地僵硬了。过了许久才打着颤大口大口喘气,眼睛都直了。

在曲同秋的身体动起来之前,楚漠架住他:「你冷静一点,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宁远碰她是在她变成你老婆之

前。那时候杨妙就是个舞女,这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怪他。」

曲同秋像害了热病一样牙齿咯咯响:「那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

任宁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声音变得低沉:「我没料到后来。我只是想补偿你。」

曲同秋哆嗦着说:「补偿我……什么?」

高大男人的脸有一半在阴影里,明暗不定。

漫长的沉默中,楚漠也只闭上嘴巴,不出声。

「同秋。」

「……」

「当年那个人,是我。」

曲同秋有些惶恐又茫然地看着他。

任宁远第一次像哄着他似的,放软了声音说:「我很抱歉,伤了你。」

曲同秋突然明白过来。

连楚漠都快架不住他了,男人像濒死的动物突然还被剥皮一般,疼疯了地激烈挣扎,状若疯狂。

「楚漠,你别拦他。」

楚漠只一松手,男人就没头没脑地用全身向前撞上去,他对任宁远的一切攻击都没有章法,那种仇恨难以形容,好像把他

自己也一起毁了都远远不够。

任宁远制住他双手双脚,他就不顾一切用头用脸去撞,磕出了鼻血,也全然没觉得痛似的。

任宁远正要开口,被猛然撞了下巴,咬到舌头,闷哼一声松手去捂嘴,腹部就又挨了重重一拳,而后又是两脚,往后扶住

桌子才站稳。那混乱的殴打竟然也差点将他击倒了。

君子之交.中

男人两眼通红,头发也乱了,看起来神情可怖,抓到桌上一把水果刀,就想也不想地乱刺。

楚漠眼见形势失控,忙抓住他的手腕,从背后制住他。

「曲同秋你冷静一点!宁远上了你,是他的失误,但他花了许多心思补偿你。杨妙的事你也不能都怪宁远,谁会想到你会

认真,还想结婚?你们结婚,宁远给了不少钱安置,不然你以为她的嫁妆是从哪里来的?」

是,任宁远给过他恩惠。

这些恩赐就买了他的一生。像买一条狗。

曲同秋发狂地挣扎,乱挥乱砍,终于在靠近的任宁远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大伤口,见了血他也不停,楚漠甚至没法从他的手

里抢下刀子,只能手指用力。

「啪」的一声手腕脱臼的声响里,刀子总算落了地,可他全然不觉得痛似的,还在拼命挥着另一只手,失去心智的怪物一

般。

楚漠早已经见惯了绝望的反应,看着他却觉得有些心惊:「宁远,这样不行,他已经疯了!」

门外的保镖冲进来,两个训练有素的、牛高马大的壮汉终于让那男人无法挣脱。

任宁远袖子红了一片,低头捂着胳膊脸色发白,楚漠忙着查看他的伤势,止血包扎,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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