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线报是星期六的午饭时间才出现的,但它一出现,雷布思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是淮确的。
第一个来恭喜他的人是克拉弗豪斯,这让雷布思颇为惊讶,因为克拉弗豪斯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而且电话来的时候他表现得也非常淡定。重案组办公室的牆上钉着药厂的详图以及职员名单,用彩色贴纸标记出人员的部署位置。在夜间,工厂里只有保安,除非有大订单需要工人加班。今晚除了平时的保安人员之外,还增加了洛锡安及边境警署的人员。厂区内有二十个人,此外,房顶上和几个关键位置的窗口还安排了狙击手。有十二辆轿车和货车作为后援。这是克拉弗豪斯职业生涯中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他身上的压力很大。他不停地说着“不能做错”,还说他“不抱任何侥幸心理”。这两句话已成了他的祷告文。
雷布思已经听过那通告密的电话——今晚到苏格兰的麦肯林工厂。凌晨两点,那里会被洗劫。十个人,带着武器,开卡车。如果你们够机灵的话,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苏格兰口音,但听起来很偏远。雷布思微笑着,望着转动的磁带轴,说:“你好啊,螃蟹。”
没有提到泰尔福特,这一点很有趣。泰尔福特的人都很忠诚,就算被抓也不会说一个字。塔拉维茨也并没有把泰尔福特出卖给警方。他不可能知道警方已经录下了泰尔福特涉及此案的证据,那也就意味着他计划要放泰尔福特一马……不对,想想清楚。随着抢劫计划的失败,以及十个得力手下被捕,塔拉维茨根本不需要让泰尔福特也被拘捕。他想让泰尔福特在外面操心;一方面有暴力团虎视眈眈地对他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他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外。他随时可以被除掉,或者被迫交出一切。不需要流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业提议。
“一定不能……”
“做错。”雷布思说,“克拉弗豪斯,我们知道了,行吗?”
克拉弗豪斯爆发了:“你在这里唯一的原因是我容忍你来!让我们先把这一点说清楚。只要老子一弹手指你就得滚,知道吗?”
雷布思只是望着他。克拉弗豪斯左边的太阳穴上有一滴汗水正往下淌。奥米斯顿坐在办公桌前抬起头。正站在牆上钉的图表旁边向另一位警官简单介绍情况的希欧涵·克拉克停了下来。
“我保证我会很乖的,”雷布思静静地说,“如果你保证把你的复读机关掉。”
克拉弗豪斯的下巴颤了半天,但终于挤出一个接近于微笑的表情表示歉意。
“那么我们继续工作吧。”
其实他们现在能做的也不多。杰克·莫顿今天值两个班,要到下午三点才开始上班。他们淮备从那时开始监视场地,以防泰尔福特改变计划。这就意味着今天参加行动的人都要错过重大比赛了:希伯尼安队对阵中洛锡安哈茨队,复活节球场。雷布思已经押了主队三比二获胜。
奥米斯顿这样总结:“最有效的输钱之道。”
雷布思来到一台电脑前,继续工作。希欧涵·克拉克过来閒逛。
“给小报写文章呢?”
“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尽量写得简明扼要。等修改到满意了,他打印了两份,然后出门去买了两个漂亮又鲜艳的文件夹……
他留下一个文件夹之后就回家了,精神过于亢奋,在费蒂斯街也干不了什么。有三个人在他住的公寓楼内的楼梯上等着他。另有两个出现在他身后,封住了退路。雷布思认识詹克·塔拉维茨和一个在废车场露过面的打手,另一个则是新面孔。
“上楼。”塔拉维茨命令道。雷布思一边爬楼梯,一边被他们牢牢地看守在中间。
“开门。”
“如果我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会淮备几瓶啤酒了。”雷布思说着,在口袋里掏着钥匙。他不知道怎样更安全,让他们进屋,还是让他们待在外面。塔拉维茨帮他做了决定,点了个头示意,便有人抓住雷布思的双臂,伸手到他的夹克口袋和长裤口袋里,找到了钥匙。雷布思仍然面无表情,看着塔拉维茨。
“犯了个大错。”他说。
“进去。”塔拉维茨命令道。他们把雷布思推进门口,押着他走进起居室。
“坐。”
雷布思被推到沙发上。
“至少让我泡壶茶。”他说。他的内心在颤抖,很明白自己知道了太多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事。
“房子不错。”红眼先生说,“不过缺少一些女性特点。”他转向雷布思,“她在哪儿?”有两个人开始分头搜索公寓。
“谁?”
“我是说,她还能去找谁?肯定不会是你女儿……她现在正昏迷着。”
雷布思瞪着他:“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另两个人回到起居室,摇摇头。
“我消息灵通。”塔拉维茨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有两个人站在沙发后面,两个在前面。
“你们请随意,伙计们。螃蟹在哪里,詹克?”他推想对方在等着他问这个问题。
“在南部。跟你有什么关系?”
雷布思耸肩。
“你女儿的事很可惜。她会恢复的,是吧?”雷布思没有回答。塔拉维茨微笑:“全国医疗服务……我是不相信的。”他顿了顿,“她在哪儿,雷布思?”
“根据我多年当警察获得的技能判断,我认为你说的是坎迪斯。”这意味着她逃跑了,终于决定相信自己一次。雷布思为她感到骄散。
塔拉维茨打了个响指。有人从背后拉住雷布思的肩膀。一个人走上前来,狠狠地一拳击中他的下巴。又退回去。另一个人走过来,击中了他的肚子。有只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看向天花板,因此他没有看到向他脖子砍来的手掌。砍中时,他觉得他都快把喉结咳出来了。他们松开他,他往前跌倒,双手护住喉咙,干呕着试图喘上气。两个牙齿有点松动,口腔里面的皮肤火烧火燎的。他掏出一块手帕,把血吐出来。
“不幸的是,”塔拉维茨说,“我毫无幽默感。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当我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杀了你时,我不是在开玩笑:”
雷布思用力摇头,把他脑中所知的一切可以用来凌驾于塔拉维茨之上的秘密都甩掉。他告诉自己: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告诉自己:你不会死的。
“就……算……我知道,”拼命地呼吸,“我也不会告诉你。就算我们俩现在就站在地雷阵上,我也不会让你知道。你想要我……告诉你原因吗?”
“小心你的小命,雷布思。”
“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做的事。你把人当货物买卖。”雷布思擦着嘴,“你跟纳粹没什么两样。”
塔拉维茨把一只手按在胸前。“我只做来钱快的生意。”
“有机会总是好的。”雷布思又咳嗽了几下,“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把她抓回去?”雷布思知道答案:因为他正要回南部,让泰尔福特一个人在泥潭里待着;不能带着她一起回纽卡斯尔将是一个无伤大局但显而易见的失败。塔拉维茨什么都想要,盘子上的最后一粒米都不放过。
“每个人都说爱丁堡是一个非常文雅的城市。”塔拉维茨说,“我们不能让邻居们抱怨有人尖叫。让他坐到椅子里。”
雷布思被人架了起来。他奋力挣扎。侧腹部的一击使他蜷起膝盖。他们强迫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塔拉维茨脱去外套,解开金袖扣,把粉红和蓝色条纹的衬衫袖子卷起来。他的手臂上没有汗毛,很粗壮,皮肤跟他的面孔一样斑驳。
“皮肤病。”他一边说一边摘下蓝色的墨镜,“据说是某种麻风病的变种。”他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我没有汤米·泰尔福特那么漂亮,但我想你会发现,我在任何方面都是他的老师。”他朝着自己的手下微微一笑,这是雷布思本不应该理解的笑容,“我们可以从你选择的任何地方开始,雷布思。而且什么时候停下来也由你决定。只要点点头,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就会从此离开你的生活。”
他凑近雷布思,脸上那层油光如同一张保护膜。他浅蓝色的眼睛中,有两颗极小的黑色瞳孔。雷布思想:劝说和威胁都是一回事。塔拉维茨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点头动作,于是退后几步,在雷布思的椅子边发现一把可调节灯头的落地灯。他双脚踩在灯座上,用力拔电线,把它挣断了。
“把他带过来。”他命令道。两个手下把雷布思连着椅子一起推过去,塔拉维茨正在确认电线插头已经插在了牆上电源接口里,插座开关也已经打开。另一个人拉起了窗帘——不能给对面的小孩看免费表演。塔拉维茨晃着电线,让雷布思看露在外面的铜丝——通了电的铜丝。两百四十伏的电压正淮备跟他亲密接触。
“相信我,”塔拉维茨说,“这不算什么。塞尔维亚人把酷刑发展成了一种完善的艺术。有很多时候,他们根本不是为了要人坦白。我曾帮助过几个比较聪明的人离开那里,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逃跑。早期这行当很能挣钱,也能获得权力。现在政客们也加入进来了,还有审判席上的法官。”他看着雷布思,“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弃抵抗。最后一次机会,雷布思。记住,只需要点点头……”铜丝离他的脸颊只有几英寸远。塔拉维茨改变了主意,把铜丝移到他的鼻孔前,然后又移到眼睛前。
“轻轻点一下头……”
雷布思用力地扭动身体,几只手死死地按住他——腿、手臂、肩膀。还有几只手摁住他的头和胸。等等!电流会直接传导到塔拉维茨的手下身上!雷布思看出这只是虚张声势。他的双眼直视着塔拉维茨,他们俩都意识到了。塔拉维茨往后退开。
“把他绑在椅子上。”两英寸宽的胶带把他牢牢地固定好。
“这次来真的了,雷布思。”塔拉维茨对他的手下说,“拉住他,直到我走近。我说话时再放手。”
雷布思想,他们松开手时会有那么一瞬间……可以挣脱的一瞬间。这胶带不算是最牢固的那种,但绑了很多层。也许太多了。他用胸口去撑,但毫无松动的迹象。
“我们开始了。”塔拉维茨说,“先是脸……接下来是生殖器。你会告诉我的,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你想装出多少英雄气概来是你的事,但别以为这会有什么意义。”
雷布思堵住的嘴里说了些什么。
“说话是没有用的。”塔拉维茨说,“我只要你点个关,明白吗?”
雷布思点点头。
“你这是点头了吗?”
雷布思挤出一个微笑,摇头。
塔拉维茨并不欣赏他的举动。他想的是正经事。雷布思对他而言只有这么一点意义。他把铜丝对淮雷布思的面颊。
“放手!”
雷布思身上的压力一松。他用力挣扎,但绑带纹丝不动。电力快速传导过他的神经系统,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心葬仿佛变成两倍大,眼睛凸出眼眶,舌头顶住了封在嘴上的胶带。塔拉维茨把电线拿开。
“摁住他。”几条手臂又按到雷布思身上,感觉到抵抗力减弱了。
“连个痕迹都不留。”塔拉维茨说,“最妙的地方在于,到最后还要你自己掏腰包付电费。”
他的手下大笑起来。他们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了。
塔拉维茨蹲下身,脸对着雷布思的脸。他的目光寻找着雷布思的目光。
“顺便告诉你,这是五秒锺。等到半分锺级别的时候就开始有趣了。你的心葬怎么样?为了你的健康考虑,我希望它够结实。”
雷布思感觉像从静脉注射了肾上腺素。五秒锺。但他的感觉要久得多。他改变策略,试着想出些什么红眼先生可能会相信的话,把他骗出公寓……
“脱掉他的裤子。”塔拉维茨说,“让我们看看在这儿电一下会有什么效果。”
雷布思堵着胶带的嘴开始尖叫。他的行刑者再次打量了一下房间。
“绝对缺少女性特点。”
有人开始解他的皮带。他们的动作忽然停下来,门铃响了,有人在大门外面。
“等一会儿,”塔拉维茨静静地说,“他们会走的。”
门铃又响了起来。雷布思用力挣着胶带。安静了一阵,然后门铃又响起来,这一次更加坚持。有一个手下走到窗边。
“别动!”塔拉维茨怒道。
门铃再次响起。雷布思希望它永远都别停。他想不出会是谁:罗娜?佩兴斯?他忽然闪念……如果他们坚持不走,而塔拉维茨放他们进来怎么办?罗娜或佩兴斯……
时间仿佛延长了。门铃不响了,他们走了。塔拉维茨又放松下来,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正经事上。
有人敲响了公寓的门。那个人已经进入公寓楼,现在就站在门外。他又敲了一次,然后掀开投信的小窗口往里看。
“雷布思!”
男人的声音。塔拉维茨看看自己的手下,点头示意。他们拉开窗帘,割开雷布思身上的胶带,把封在他嘴上的胶带也撕下来。塔拉维茨把衬衫袖子拉直,把电线丢在地上。他最后对雷布思说了一句:“我们会再谈的。”然后他和手下走到门边,打开门。
“借过。”
雷布思仍然坐在椅子里。他动不了,全身颤抖得站不起身。
“等一下,老兄!”
雷布思认出了这个声音:阿伯内西。塔拉维茨似乎没有理会这个特别行动组的人。
“怎么回事?”阿伯内西已经走进起居室,四下打量着。
“商业会晤。”雷布思嘶哑地说。
阿伯内西走到他面前。“什么业务那么有趣,你要把裤子拉链解开?”
雷布思低头看了看,把拉链拉好。
“那些人是谁?”阿伯内西坚持问道。
“纽卡斯尔的一个车臣分子。”
“喜欢摆出歹徒的样子走来走去,是吧?”阿伯内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看到地上赤裸的电线,砸砸嘴,把它从插座上拔下来,“有趣,还玩游戏。”
“别担心,”雷布思说,“都在控制中。”
阿伯内西放声大笑。
“你到底有什么事?”
“带了个人来见你。”他朝门廊那儿点点头,那儿站着一个气质很特别的男人,身着长及小腿的黑色羊毛大衣,戴着白色丝绸围巾。他是个光头,头颅很大,面颊被寒风吹得通红。他在抽鼻子,用手帕擦着。
“我想我们也许可以找个地方坐坐。”那个人说道,语气很平淡,双眼四下张望,就是不看雷布思,“可以去吃点东西,如果你饿的话。”
“我不饿。”雷布思说。
“那就喝点东西。”
“厨房里有威士忌。”
那个人显出迟疑的表情。
“听着,朋友,”雷布思告诉他,“我就待在这儿。你要不就留下来,要不就走。”
“我明白了。”那个人说。他把手帕收起来,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顺便说一句,我叫哈里斯。”
雷布思握住他的手,以为指尖会溅出火花来。
“哈里斯先生,我们坐到餐桌边去吧。”雷布思站起身。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但双膝仍支撑着他走过起居室。阿伯内西走进厨房,拿来一个酒瓶和三个酒杯,又走回去,拿来一大罐水。
作为主人,雷布思给三人倒上酒,并竭力控制住手臂的颤动。他感觉头晕眼花。肾上腺素和电流仍在他身体里穿梭。
“祝健康。”他说着,端起酒杯,杯子停在了鼻子边。跟上帝的协议:不喝酒,萨米就醒过来。他吞咽口水的时候喉咙疼得难受,但他仍然把酒杯放了回去,滴酒未沾。哈里斯在自己的酒杯里兑了太多的水,连阿伯内西都作出不赞成的表情。
“那么,哈里斯先生,”雷布思说,一边揉着喉咙,“你到底是谁?”
哈里斯挤出一个笑容。他把玩着酒杯。
“我是情报部门的一员,警督。我知道你可能联想到了什么,但恐怕事实比传说要无趣得多。收集情报其实就是指大量的书面工作以及归档整理。”
“你到我这里来是为了约瑟夫·林兹?”
“我到这里来是因为阿伯内西警督说,你一心要把约瑟夫·林兹的谋杀案和各种针对他的控诉联系在一起。”
“那又怎样?”
“那当然是你的权利。但有些事情未必与此有关,如果公之于众,就可能……让人非常尴尬。”
“比如林兹其实就是林兹特克,是通过老鼠线送到我国的,其中可能还有梵蒂冈的帮助,这一类的事?”
“至于林兹和林兹特克是否为同一人……我无法告诉你。战争刚刚结束时,大量的文件记录都销毁了。”
“但是‘约瑟夫·林兹’是由同盟国送到我国的吧?”
“是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兹对这个国家有作用,警督。”
雷布思给阿伯内西又倒上威士忌。哈里斯还是没有碰他的酒。“怎么个有用法?”
“他是一位名声卓着的学者,因此经常受邀参加会议,在世界各地发表演讲。在这段时间内,他为我们做了一些工作。翻译、情报收集、招募人手……”
“他在其他国家招募过人手?”雷布思瞪着哈里斯,“他是个间谍?”
“他为这个国家做过一些危险并且……影响深远的工作。”
“同时也获得了报酬——赫里奥特道的别墅?”
“在早期,每一分钱都是他应得的。”
哈里斯的语调让雷布思感觉到了言外之意。“发生了什么事?”
“他变得……不可靠了。”哈里斯端起酒杯,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但没有喝,又放下了。
“赶紧在酒精蒸发之前喝了吧。”阿伯内西斥道。伦敦人看了他一眼,都囔着道了个歉。
“什么叫‘不可靠’?”雷布思说着,把自己的酒杯推到一边。
“他开始……幻想。”
“他认为大学里的一个同事曾经参加过老鼠线?”
哈里斯点点头。“他对老鼠线着了魔,开始幻想身边的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并且觉得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多疑症,警督。这影响到了他的工作,最终我们不得不让他离开。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自那之后,他就不再为我们工作了。”
“那你们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这些事曝光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哈里斯歎了口气:“你说得当然没错。问题并不在于老鼠线本身,或者梵蒂冈涉及其中,或者任何其他的阴谋论。”
“那是什么……”雷布思停了下来,意识到了真相,“问题在于人。”他确定地说,“是老鼠线带进来的其他人。”他对自己点着头,“我们这里说的是什么人?谁可能涉及其中?”
“上层人物。”哈里斯承认。他停下了把玩酒杯的手,双手平摊在桌面上。他是在暗示雷布思:这件事很严重。
“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过去的……还有一些人的孩子现在也已身居高位。”
“上院议员?政府部长?大法官?”
哈里斯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警督。我的级别也无法获得这些信息。”
“但你可以随便猜猜。”
“我不做猜测的事。”他看着雷布思。眼光中有钢铁般的坚毅,“我只处理已经确知的信息。这是个很好的习惯——你也可以试试。”
“但林兹是因为他的过去而被谋杀的。”
“你确定吗?”
“不然这事说不通。”
“阿伯内西警督告诉我,这个案子中涉及某些爱丁堡本地的犯罪因素,也许是跟召妓相关的问题。这似乎也相当龌龊,足以令人信服。”
“即使这令人信服,你觉得这样就能满意吗?”
哈里斯站起身来。“感谢你抽时间听我说这些。”他又擤了擤鼻子,看向阿伯内西,“我想我们该走了。霍根警督在等我们。”
“哈里斯,”雷布思说,“你自己说过,林兹后来糊涂了,变成了负担。谁能保证你们没有干掉他?”
哈里斯耸耸肩。“如果是我们安排的,他的离世不会如此惹人注意。”
“比如车祸、自杀、从窗口掉下去?”
“再见,警督。”
哈里斯往门口走去,阿伯内西站起身来,双眼直视着雷布思。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信息已经传达了出来。
这里的水太深,我们俩谁都玩不起。所以,就算帮你自己一个忙,赶紧上岸。
雷布思点点头,伸出一只手。两个男人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