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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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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陆劲正在自己的房间吃早餐,邱元元端着餐盘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他们来了。”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谁?”

“当然是我爸替我们找的帮手。我刚刚在厨房煮酒酿圆子,爸爸让赵星来找我,让我和你马上去一次书房。”

“谁知道你爸找了什么人来。我倒真想看看。”他道,目光又落在餐盘上,那里面有两碗酒酿圆子,“这都是给我的吗?”他问道。

“一碗是你的,另一碗是给我妈的。自从你来了之后,你只去看过她一次,你说像话吗?”她将餐盘往他前面一送,“端到我妈房间去!”见他面露难色,她又道,“你怕什么呀,我妈跟我爸不一样,她既不会骂你,也不会讽刺你,而且你们过去也不是没见过面,你还来我家吃过饭呢,忘了?”

“我过去来你家的时候,算是你爸的朋友,可现在……”他看着她,神情甚是尴尬,但两人对峙了片刻,终究是拗不过她,他不太情愿地接过了餐盘,“我去就是了,如果弄洒了可别怪我。”“弄洒了,你就重新做!得了,你没那么笨,快去吧。”她把他推出了门。

自从在她家住下后,他大部分时候都躲在她的房间里。她知道,这一方面是因为家里人对他的态度不够友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特殊经历,他很清楚别人是怎么看他的,所以他在内心会不由自主地筑起防线,拒绝任何人靠近。她不指望家里人会忘记他的过去,也知道,他无论怎么改过自新,都不可能再变回到18岁时那么单纯了,她只希望,在她的努力下,他跟她的家人能彼此容忍,和平共处。

她早就规划好了,先攻母亲这一关。她知道母亲因为受伤的事,心里有点责怪他,所以,她特意做了酒酿圆子让他端去给母亲,一是赔罪,二也是培养感情。母亲心软,最经不起人家对她好,再说陆劲也不是笨蛋,看见母亲多半会说几句好话,这么一来二去,母亲早晚得原谅他。

搞定母亲后,接着就是妹妹和妹夫。母亲受伤后,他们来过一次,也见过陆劲,她看得出来,妹妹对陆劲颇为不满,只是碍于她的面子,才没说出什么尖刻话,妹夫虽没说什么,不过态度也颇为冷淡。她打算私下找妹妹出来喝茶,她自信有办法说服妹妹放下陈见,给陆劲一个机会,妹妹跟她感情极深,只要她开口相求,妹妹绝不忍心拒绝,而只要妹妹的态度一变,妹夫也会跟着改变。现在,最难办的就是父亲,不过,她相信,如果家里人都接受了他,父亲早晚也得投降。

有时她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跟陆劲两人的生活也许会简单得多。她也曾想过,结婚后,跟他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后来她明白,这纯粹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女孩,她只适合在她喜欢的城市生活,她走惯了街道,开惯了车;她喜欢上网,聚会、逛街、看电影;她也需要亲情,如果她一星期看不见母亲,她就会心神不宁,当然,她也跟其他女孩一样,既然爱上了一个人,并跟他结了婚,那么不管他是谁,她都希望得到祝福。没错,她就是这么普通。她不可能抛弃她所拥有的一切跟他走,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他融入她的生活,让她身边的人原谅他的过去,容忍他,接受他,并最终从心底里承认他们的婚姻。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端着空餐盘走了进来。

“怎么样?”她忙问。

“没什么……她问我有没有吃过早餐,还问,昨天晚饭的那个冰糖甲鱼是不是我做的。我就随便跟她聊了两句,她看起来好多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快,这让她放下了心。

“我早说了,我妈不会为难你的。以后,你每天给她端饭,”她命令道,随后又用手指点了他一下,“要让她一想起你,就想起你做的菜,想起你的好。”

他笑了起来。

“知道了,夫人。”

“我妈是最好对付的人……对了,你有没有叫她‘妈’?”

他没说话。

“很难开口,是吧?那你叫她什么?”她问道。

“我没叫她。我把酒酿圆子端到她面前,对她说,元元让我端来的。”

元元本想怪他笨,为什么不说是他自己送过去的?后来一想,他这么一说,母亲就知道他听她的话,也许反而会更放心了。

邱元元敲敲书房的门,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进来。”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劲哪里去了?”父亲见她一个人,立刻问道。

“他刚刚在洗碗。”

“洗碗?”父亲一愣。

“爸,您别忘了,咱家的钟点工阿姨回家了,我又受了伤,总不能让妈妈下床洗碗吧,还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找人来干活,”父亲朝门口一指,“快叫他过来。”

“他马上就来,你急什么呀,爸。”她朝书房里的另外三人瞄去。他们分别坐在沙发和椅子上,都是男人,看起来年龄相仿,只是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其中一个穿得特别扎眼,红色收腰休闲服,尖头皮鞋,两个耳朵上钉着银耳扣。她发现她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她。

“邱老板,她是你女儿?”那人问道,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好像在用目光替她量三围。

混蛋!她心里骂了一句。

父亲没有回答那个男人的提问,对她嚷道:“快去把陆劲叫来,快去!”见她不动弹,他兀自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叫道:“陆劲,陆劲!”

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父亲不耐烦的问话:“你在忙什么!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别婆婆妈妈的,快过来!”

过了会儿,门被推开了,陆劲和父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把门关上。”父亲冷冰冰地命令道。

陆劲关上了门。

“这是我女儿,女婿,找你们来是帮他们的忙。”父亲对那三个人道,“你们自己作一下自我介绍吧。”

一个斜靠在沙发上,穿黑色T恤的短发男子首先开了口:“我先说吧,我叫李季,木子李,季节的季,没什么特长,就是人头比较熟,我过去在舞厅干过,也当过警察的卧底,现在什么都不干,就这么混着。我什么都可以干,只要价钱合适。”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朝元元的父亲邱源望去,后者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钱的事,你们找老陈就行了。我跟他都交代过了。”

“那就行。”李季点头道。

“你坐过牢吗?”陆劲问道。

李季眯着眼睛笑了,他装模作样地伸手到口袋里去找烟,“他们找人的时候,可没说要查我的底细。”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李季摸出烟来,放了一根在嘴里,元元忙道:“嘿,别抽烟!”

李季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笑着收起了烟。

“行,大姐,听你的。”

“谁是你大姐!”元元哼了一声。

李季发现所有人正盯着自己看,便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在里面待过一阵子。”

“因为什么?”陆劲又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碰巧拿了点不该拿的东西,谁让我喜欢人家的车呢。”李季又嘿嘿笑了起来。

元元看见父亲厌恶地皱了皱眉。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季问道。

“暂时没有了。”陆劲道。

李季转头对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说道,“该你了,哥们。”

那个人是三个人中身材最魁梧,但看起来,却精神状态最差。他留着络腮胡子,穿着破旧的皮夹克,脸色发青,神情疲倦,好像是还没睡醒就被人拉了过来。

“方旭。我叫方旭。”他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掏出名片分发给在座的每个人。

“旭日侦探社。”元元念着名片上的字,又抬头打量了他一番,说实在的,这个人就其身份看,更适合做他们的帮手,“你过去都办些什么案子?”

“什么案子都有。不过,多半是侦查婚外情,现在这种事很多。”方旭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变轻了。

“你过去是干什么的?”陆劲问道。

方旭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

“保安公司。”他轻声道。

“是哪一家?”

方旭好像没听懂似的,抬起头看着陆劲。

“是哪一家?”陆劲又问。

方旭皱起了眉头,他好像突然想打退堂鼓了,“老陈说你们要找人调查点事,我就来了,正好我也知道一点黑帮的事,我没想到,你们要问那么多,如果你们……”

“不,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陆劲忙道,“我问这些,只是想知道,你能帮我们什么忙。”

“我能帮你们调查案子。我干过这一行,在保安公司就干过。”

“呵呵,行了,婚外情是你的长项。可他们不想调查这些。”那个穿着花哨的男人笑着插嘴道。

元元白了他一眼,问方旭:“你刚刚说,你知道一点黑帮的事,是什么事?”

“没什么,过去,我给一个黑帮老大调查过他情妇有没有偷情,我认识一些黑帮的人,如果你们想打听什么,我可以帮忙。”

陆劲点了点头,“好。我们等会儿具体谈。”他又将目光转向那个刚刚插嘴的男人。

“我吗?我姓祝,单名一个冰字,冰雪的冰。我目前的工作是,云裳,听说过吗?”他笑着问。

“是什么地方?”陆劲问道。

“是不是A区中山路上的那家娱乐总汇?”元元问道。

祝冰笑着点头。

“云裳是本市最豪华的夜总会。出入那里的都是达官贵人,据说在那里工作的小姐,大部分都是大学生。”元元向陆劲解释道。

“我是那里的公关经理,手下有二十几个小姐。”祝冰颇为自傲地说。

“俗称爸爸桑。”元元道。心想,老爸找的人可真是什么人都有。

祝冰笑眯眯地托腮望着她,“邱小姐,凭我的眼光,如果没怀孕,你应该很有前途,当然,你得有个好帮手,比如说我。——呵呵,我是开玩笑的。”他大概发现自己的赞美有点不合时宜,连忙打住,并向陆劲抱歉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可既然老陈让我来看看,我就来看看,谁知道你们要找的人,会不会去云裳找乐子?我在那里已经干了六、七年了,大部分客人我都认识。当然,我还可以替你们安排秘密的聚会地点,假如你们需要的话——”

“听起来,你常干类似的事。”陆劲道。

“可不要问我具体干过什么,我可是拿过封口费的。”祝冰笑道,接着,他递了一张名片给陆劲,“如果你想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对不起,我只剩下一张名片了,”他对元元解释道。

“没关系。”元元实在想不出,这个爸爸桑,对他们的调查到底有什么用处。

这时,有人在书房外敲门,“笃笃笃。”

“进来。”邱源道。

赵星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纸盒。

“老板。”

“什么事?”

“刚刚我在花园里发现一个盒子。”他神情紧张地说。

元元连忙走了过去,“在花园里发现的?”她想去碰那个盒子,赵星猛然叫了起来。

“别碰它!”

“怎么啦?”元元被他吓了一大跳。

书房里的人都不安地看着她和赵星。

“赵星,你在搞什么鬼!快把盒子放下!”邱源喝道。

赵星轻轻将盒子放在书桌上,元元发现他已经满头大汗。

“你这是怎么了,赵星?”她问道。

他没说话,指指盒子的外包装。这时元元才发现盒子的外面贴了一张条子,上面写了五个大字,“里面有炸弹”。

“有炸弹!”祝冰已经看见了纸盒上的字,首先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炸弹?!”邱源立刻站了起来,眼睛随即朝盒子望去。

元元心头也是一阵惊慌。她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盒子上,果真听见里面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元元,你退后。”陆劲冲到她身边,将她拉到一边。

“这里面真的有……”

“别怕,让我看看。”陆劲将耳朵贴在盒子上,“有没有剪刀?”他问邱源。

“有,有!”邱源赶紧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文具剪刀交在他手里,“你想干什么?如果有炸弹就应该报警。”

“报警?”李季怪叫了一声,“好啦,我先走了,我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眼看着,他开门要走,陆劲问道:“你就这么怕警察?”

“我可不想再跟警察打交道。我过去当卧底当够了。再说,你们这儿……”他指指桌上的盒子,“谁知道会出什么事。”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躲在沙发后面的祝冰,“看看这只花蝴蝶吧,我看他吓得就快尿裤子了。”

元元和陆劲一起将目光移向祝冰,果然发现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盒子。

“你这个白痴!”祝冰面红耳赤,低声喝道,“如果真的有炸弹,我们这儿谁都活不了,……我先走了,希望你们等我走了之后,再打开这个盒子。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联系。”

“我以为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呢。”陆劲笑道。

“我……”祝冰注视着那个盒子,“当然见过,只不过……”

陆劲拿起剪刀,他的手刚碰到那个盒子,祝冰就吓得朝后退了一大步,“我说了,你等我出去再动那个盒子!”他喊道,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下来,紧接着,他逃到门口,哗地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劲回身看着李季,“你不是也要走吗?那就快点。”他道。

“我在等我的车马费。”他笑着说。

“快滚!我没钱给你!”邱源吼道。

李季却站在屋子中间犹豫不决,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拿不定主意,这时,祝冰忽然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元元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祝冰用不怎么自然的微笑掩饰着尴尬,“我改变主意了。再说,我答应老陈的。他过去救过我一命,我既然答应他了,我就得……说到做到。”他犹犹豫豫地向前跨了一步,站在房间的门口,既不进门,也不离开,元元相信,如果有个风吹草动,他会第一个逃跑。

“我有个建议。”李季突然道,“给我们的报酬翻倍,我们就接着干。怎么样?这可是危险工作。我们随时都可能丢了小命,再说,你们的确需要人手。你们的仇人本事可不小。”他的目光朝盒子上一溜。

陆劲笑了起来,他朝方旭望去,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窗边,“你有什么好建议?”他问道。

方旭神情紧张地扫了一眼陆劲面前的盒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我们的安全。我建议你把它扔到窗外去,下面的花园面积虽然不大,但至少是一个空旷地带,假如里面有炸弹的话,扔下去至少不会伤到人……除非它的威力很大。”

“说得没错。”陆劲点头,“打开窗。”

方旭打开了窗子。

陆劲举起盒子,作势要扔,却突然转身朝李季身上扔了过去,这把李季和屋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李季企图朝后躲闪,却一脚踩在沙发上,他站立不稳,整个人失去平衡摔碰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那个盒子就落在他的脸旁边。“嘀铃铃——”盒子里传来一阵响雷般的巨响。

是闹钟的声音!元元愕然地望着那个盒子。

“妈的!是什么玩意儿!”李季骂道,刚刚他被吓得不轻。

躲在窗边,离盒子最远的祝冰则双手撑住门,长舒了一口气。

“总之你死不了!”他道。

方旭朝盒子走了过去,显然,他也听出了那声音的实质。现在的他,看起来专业多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戴上了手套。他将那个盒子捡了起来,并从口袋里麻利地掏出钥匙,划开盒子的封条处。

“是什么东西?”邱源问道,元元看得出来,父亲也松了一大口气。

方旭掏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是三张照片。”他道。

陆劲接过他手里的照片,元元立即凑了过去。她看见的是两个陌生女人的照片。一个显得年轻一点,她被人五花大绑丢在地上,脸上有零星的血滴,不过,她显然还活着,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另一张照片则是一个老年女人的单人照,她站在一棵茂盛的迎春花前微笑,看起来,好像是在公园拍的,而她的脸上被人用红色记号笔打了个圈。最后那张照片是警察局前门,没有特定的人物。

“她们是谁?”她对那两个女人更感兴趣。

“这应该是昨天下午在裴欣言家被绑架的女人。”陆劲将第一个女人的照片拿出来递给邱源,又将第二位老年妇女的照片在元元面前晃了晃,“这是岳程的母亲。”

“啊!”元元惊叫。

陆劲收起了照片,他的目光越过元元朝她父亲望去,“有没有血糖仪?”他问道。

“有。干什么?”

“我想用一下。”

裴欣言正坐在窗前吃早餐。今天,她的早餐是岳程下楼买回来的煎饼果子和豆浆。

今天早上9点半左右,她在睡梦中闻到一股焦香味,等她循着气味来到客厅才发现岳程正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他的面前则摊着一张今天早上的报纸。

“嘿,你醒了。”他头也不抬,继续看他的报纸,“我买了吃的,你看看你要不要吃,如果不想吃,就留给我。”

她看见餐桌上还有一个油腻腻塞得鼓鼓的小塑料袋。

“是什么东西?”

“煎饼果子。就是东北杂粮面饼加个蛋,煎一下,然后里面卷油条。”

她咽了一下口水。她都已经记不得上次吃煎饼果子是什么时候了。一来,她是懒得下楼买,二来,她通常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超过上午十点了,早点摊早就收走了。

“你怎么还不去刷牙洗脸?傻站着干吗?”岳程朝她斜睨了一眼。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站在他面前,她赶紧转身奔进了盥洗室。她一边刷牙一边心里暗骂,你是我的什么人?!洗脸刷牙也要你管!这是我家,我爱干吗,就干吗!你管得着吗!这么一想,她恨不得立刻回床上去再睡一个回笼觉,但想想又舍不得那焦香诱人的煎饼果子,于是,她在盥洗室挣扎了几分钟后,最终还是心怀不甘地回到了客厅。

“你光买了煎饼果子?那喝什么?”她不耐烦地问。

“豆浆在冰箱里。”他低头继续看报纸。

还有豆浆,她心里一喜,正要去开冰箱,忽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赶紧冲回卧室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出来。

“你不是跟人约了10点吗?怎么还不走?”她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了。

“我在等你。”从他的口气,她听出来,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等我干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盯住她。

“有些废话我不想重复,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得说。第一,我要你家的钥匙。”

她一愣。

“干吗?”

“因为我不想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打字!”他厉声道。

“你还要回来?”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高兴。

“如果你肯跟着我离开这里,我不需要你的钥匙。快给我!”他站起身,抽了一张桌上的餐巾纸,胡乱擦了下嘴,随后将纸巾丢进了她身后的纸篓,“第二,我要借你的手机。”

她看着他,骤然转身拉开抽屉,从抽屉里的最里层拿出备用钥匙丢给了他,接着她又从第二格抽屉拿出手机放在桌上。

他拿了钥匙后,开门出去。一秒钟后,他又开门进来了。

“你以为我会给你假钥匙!?”她怒道。

他不理睬她的情绪,走到电脑台前,用手指点点桌面,这时她才看见电脑台上有一张字条。是他写的。

“你给我好好看看。最好每隔一个小时念一遍。我走了。”他用命令口吻对她说,随后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开门出去。

字条上写着三行字:

不要跟任何网友聊天,如果要联系,就用电话;

不要定外卖,吃的我带回来;

如果停电,等我回来。

他的字很幼稚,就像小学生在写作业。

一开始,她想撕掉它,还在心里在嘲笑他傻,“如果能用电话联系,还能叫网友吗?”,可是,等她看过几遍后,这张纸好像有了生命似的,它在喃喃细语,乞求她放过它,她对它忽然产生了怜悯心,几次想动手撕了它,却都没能下手。后来,她将它丢进了自己的抽屉。而当她终于在电脑前坐下后,她开始不由自主在电脑里搜索岳程的名字。

她很快就对他了解了一个大概。他是独子,今年30岁,在警察局干了8年,曾经破过不少案子。几年前,因为抓捕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从原先的普通刑警升职为凶杀科的副科长,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是副职。档案里,还罗列了他参加各种活动的记录。他参加过警局系统内部举行的游泳比赛和射击比赛,一次是第三名,另一次是第四名,他虽然都没能拿第一,不过,档案里的照片显示,他并没有因此产生心理阴影,他抱着奖杯笑得很开心。

档案里还有他的学历,他整个中学时代都是在本市的一所体育中学度过的。中学毕业后,他考上了警校。她找到了他当年的毕业证书,那上面有他的毕业照。她将照片放大,当年的他显得稚气未脱,他瞪大眼睛盯着镜头瞧,想笑又敢笑,神情有些尴尬。是不是拍照的时候,谁在他旁边说笑话?

嘀铃铃——电话响了。

她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电话,目光却还停留在他的照片上。

“谁?”她心不在焉地问。

“裴小姐。”一个男人在电话那头叫她,她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接着道,“我是陆劲。昨天被我剪断的电话线接好了吗?”

哼!他还好意思问!

“你有什么权利剪断我家的电话线?!”她质问道。

“我猜岳程已经接好了电话线。他在吗?”陆劲问道。

“他出去了。”

“我现在怎么联系他?”

“他拿走了我的手机,”她把手机号报给了他,“还有别的事吗?”她准备挂电话了,陆劲却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

“等等!裴小姐,我有事找你帮忙,能不能替我查几个人?”

“喂!我在吃早餐!”她提醒道。

“一共三个人,你动动鼠标很快就会有答案。难道你忍心看岳程在外面逃亡一辈子?”陆劲好声好气地说。

“你要查的事跟他有关?”她问道。

“当然。”

她扫了一眼电脑里岳程的毕业照,“你说吧。”她道。

陆劲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笑。“第一个叫李季,木子李,季节的季,他大概二十几岁,第二个叫,方旭,方形的方,旭日的旭,他大概三十多岁,还有一个叫祝冰,冰雪的冰,也是三十多岁,都是男的。”

她放下煎饼果子,开始移动鼠标,不一会儿,电脑上出现一大堆同名同姓的人。

“叫李季的人,本市就有10个,其中二十多岁的,有三个,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他可能坐过牢。”陆劲道。

“李季,29岁,2005年因为偷车被抓,关了两年。”

“应该就是他了。另外两个呢?”

“叫方旭的人不多,只有三个,其中有一个是35岁。他四年前离婚,有个女儿,今年6岁,判给了他妻子。他妻子还没有再婚。最后那个,叫什么,祝冰?”

“对,庆祝的祝,冰雪的冰。”

“本市有三个叫祝冰的人,其中一个35岁,没有前科,也没结过婚。”

“能不能查一下方旭和祝冰之前的工作经历?”

“档案上没有。只有在事业单位,国有企业或者政府部门工作,才会上档案,除此以外,你在哪儿工作,根本就查不到。还有别的事吗?”她不耐烦地问道。

“把那三个人的资料发到我的邮箱。”他耐心地把邮箱地址说了三遍,她忍着火气将它记录了下来。“那就拜托你了!”最后他道。

“没关系。”她拖长音调道。

“最后说一句,欣言,如果你想多了解些岳程的事,你可以问我。我是最了解他的人。”说完,他挂上了电话。裴欣言却握着电话站在那里发呆。

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了解岳程?什么时候说过?

岳程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虽然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跟李中汉的约定地点已经有大约一站路,但他还是担心蒋震的人会在附近守候。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知道现在唯一可能打这个电话的人就是裴欣言,因为那就是她的电话,他的手机当时落在医院没能带出来。

“喂。”他接了电话。

“是我。”

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岳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陆劲。“怎么是你?”他问道。

“我向裴欣言要来了她的电话号码。你跟你们局长见面了吗?”陆劲问道。

“没有。”岳程朝后看了一眼,一头钻进了地铁,“我到那儿的时候,发现蒋震的人都守在,我就走了。我想……”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也许是走漏了消息。”

“也许是他出卖了你。”陆劲道。

他不说话。他不愿意相信李中汉在设陷阱抓他,可是,如果李中汉不说,蒋震的人怎么知道他今天上午会去那个地方?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问道。

“我刚刚收到凶手的来信。”

“哦?”岳程立即紧张了起来。

“他给了我三张照片,一张是昨天那个被绑架的女人的照片,她还活着,另一张是你妈的照片。他去过你家了。那里没人,所以他拿了你妈的照片。——我想你应该能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抓走我妈?”

“他已经猜到U盘在哪儿了。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警察局的前门。他是想告诉我们,他知道警察监控了你妈。”

“那说明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的目标就是你妈。他可以利用警察找到你妈。”

岳程禁不住停住了脚步,“得立刻转移他们。”他道。

“这是你的决定吗?”陆劲问。

“那还用说?我……”

“你先别急。岳程,别急,我们再想想……”

“我能不急吗?!”岳程暴躁地嚷了一句,因为着急和愤怒,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冒火一般痛起来,“陆劲!我们都知道这家伙的本事。他只要通过警察局的内部聊天系统,就能轻而易举地骗取信息,也许就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我妈住在哪里了。陆劲!得立刻转移他们!”

“可是……”陆劲似乎还在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陆劲,那是我爸妈!立刻转移他们!我这就赶过来!”岳程喊道。

陆劲在电话里沉吟了片刻。

“好吧。”他道,“我会尽快把你父母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确定了地点,我就通知你。我们在那里回合。”

“好!”岳程道。

邱元元推开卧室的门,陆劲刚刚挂上电话。

“你跟他联系过了?”

陆劲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她紧跟在他身后。

“他怎么说?”她问道。

“他要我立刻转移他的父母。——他们还在书房吗?”陆劲问道。

“不,只有那个爸爸桑在书房,老爸在跟他下棋,那个私家侦探去花园了,他好像已经开始调查了,那个李季,……”她禁不住耸肩表示对他的轻蔑,“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他说,如果有事找他,就让赵星叫醒他。——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我不想这么快就行动,我觉得有点太仓促了,可是……那毕竟是岳程的父母,如果有个闪失,”陆劲无奈地摇头,“现在只能按他说的做。”

说话间,他们已经下了楼。

李季还在沙发上熟睡,陆劲走过去踢了一脚沙发,他揉揉眼睛,仰头看着他。

“呵呵,老板。”

“到花园去。”

“花园?要开茶话会吗?”李季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陆劲没理他,径直走向花园。

“你要他们去花园干什么?”邱元元跟在他身后问道。

“我只是不想在书房谈。”他站定,转过身面对她,“我不想让你爸知道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因为那事是违法的。我们得动用一些非常手段,才能从警察手里把他们抢出来。”

“我明白。”她仰头看着他。虽然她反对杀人,可她不得不承认,当他想干点什么违法的勾当时,他总是显得特别有魅力。看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在心里自嘲。

“元元。”他握住了她的手,“我现在得让你做件事。”

“什么?”

“我们可能马上要走,到时候,你留在家里——听我说完,”他看出她想插嘴,忙刹住了她的话头,“你在家里当我的内应。如果你爸问起来,你就说我们查案去了,我会随时打电话回来。”

“你让我呆在家里等电话?”

他笑着扳过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他。“宝贝,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儿子呢。听话,在家里待着,等事情办完,我保证马上给你打电话。”

她本想抗议,但一听他提起儿子,她马上就缴械投降了。

“好吧,我就听你一次。”

“乖。”他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唉呀呀,好甜蜜啊。”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元元转过身,发现是李季。她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可没打算雇你。”她道。

李季朝陆劲指了指,“这事该听你丈夫的。他知道我能干。是不是?对了,怎么称呼?”

“我姓陆。”陆劲道。他朝站在不远处的赵星招了招手,后者正在花园的角落里闷头抽烟,刚刚的“炸弹事件”把他吓得不轻,见陆劲招呼自己,他将烟丢在地上踩灭了,匆匆走了过来。

“去楼上书房把祝冰叫下来。”陆劲命令道。

赵星什么都没说,闷头上了楼。

这时,方旭从花园的另一边走了出来。邱元元发现他双臂袖子卷起,手上满是泥污,膝盖上则全是泥,显然他刚刚曾经跪在泥里翻找过什么。

“有什么线索吗?大侦探?”陆劲问。

“没有脚印。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过了。看那里的杂草——”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丛草,“一定很久没修剪了。”

“花园一直是我妈在打理,最近她腰不好,所以没顾得上花园。”元元在一边解释道。

“刚刚那人说,炸药包是在这里找到的,这里的墙不算高。”方旭又指指围墙,“很可能有人曾经翻墙进来,或者他就站在墙头上,用绳子把它从高处慢慢放下来。”

“既然围墙不高,他只要把盒子从外面扔进来不就行了?”元元道。

方旭摇头。

“不可能。你刚刚也看见了,你丈夫把盒子扔出去,它马上就响起了闹钟的铃声。你们在这之前有没有听见过类似的铃声?如果没有,那就是有人‘放’在那里的。”方旭在“放”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另外,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也许这栋房子里的某个人把盒子放在了花园里。”

“这栋房子里的某个人?可这里,除了我们和赵星以外,就属你们三个是陌生人了。”元元道。

这句话让方旭有点不安,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只是列举各种可能性。我看到有不少保镖。”

李季尖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真好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呵呵呵,笑死人了,还大侦探呢,呵呵呵……”

元元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举止轻浮,见钱眼开,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人家至少在干活,你在干什么?!”

“元元,去你爸房间,把他的血糖仪拿来。他答应借给我用。”陆劲道。

她刚刚是听他这么问过父亲,不过,她不明白,他想用来干什么。

“你现在就要?”

“是的。”陆劲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三个帮手。“我想留下你们的血样。”他道。

这句话让李季立刻嚷了起来,“血样!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

“我是收到炸弹的人。今天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外来客。”他把目光转向李季,“与其说是留下你的血样,不如说是买你的血样。500块买你的一滴血。怎么样?这也属于调查任务。”陆劲以谈生意的口吻说道。

“500块?”听口气,李季有点心动,但又有点不甘心。

“我可不希望有人在我身上扎一针。”那是祝冰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花园。

“我得说明一下,这是我雇用你们的先决条件,我希望你们拿出诚意。”陆劲的目光在那三个人身上移来移去,“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们。不愿意的人,随时可以走。但我得提醒你们三位。只要你们来过这里,你们就是今天这件事的嫌疑人。到时候,警方如果找到你们,也会要求你们做同样的事。好了,我说完了。我给你们三分钟考虑。”

“1000块1滴血。”李季突然道。

“你是不是穷疯了?”方旭鄙夷地问道。

“关你屁事!”

“可以。”陆劲回答李季,他又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人。

祝冰笑道:“我真有点后悔了,我干吗要答应老陈?不过,你说得对,也许警察找上门来,会让我干同样的事。”

“我保证只有一滴血,一点都不痛。”陆劲道。

祝冰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也同意了。、

现在只有方旭了。他沉思了几秒钟,才勉强点头,元元看出他对这件事很不满意,他不停地回头看花园的门,好像准备随时开门走出去,但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

“好吧。”最后他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

“我很抱歉。”陆劲笑着说,他轻轻拍了一下元元,“去拿你爸的血糖仪。”

“ok!”

她丢下他们,径直上楼走向父亲的书房。除了要血糖仪之外,她还想告诉父亲,方旭的想法,并想让父亲给她一张保镖名单。父亲请来的二百多个保镖,他们一个都不认识,现在她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他们的底细。

她推开书房的门,父亲正在打电话。

“……你说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父亲对着电话嚷了一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显然是吓坏了,她上次看见这个表情,还是在很多年前,父亲在电话里得知一个好朋友的死讯,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好朋友是父亲在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出什么事了?是谁死了吗?

父亲蓦然抬头看见了她,“你怎么来了?!”他的口气不耐烦,看来他不希望她听到他说的话。

“爸,出什么事了?”

“这跟你没关系。你有什么事?”父亲寒着脸问道,她感觉父亲是在努力克制某种强烈的情绪,她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

她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我一会儿再打过来。”父亲啪嗒一声挂了电话。“现在。说吧。”父亲看着她。

“额……陆劲让我来拿你的血糖仪。”

父亲迅速拉开抽屉拿出血糖仪,冲到她面前,塞在了她手里。

“我还想要一张保镖名单。”她道。

“我等会儿就找人去做。还有什么事?”

老爸急着赶走我,连问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保镖名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按她过去的脾气,她非得刨根究底问个究竟,可现在,当她看见父亲的脸色时,她改变了主意。她知道她现在最好是快点离开书房,让父亲继续打完那通被打断的电话。

“好吧,名单做好了,就交给我。”她假装轻松地笑了笑,随后快步走出了书房。她刚出门,就听见父亲在书房里面锁上了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客厅里有分机,如果我轻轻拿起电话,应该不会被老爸发现吧?

她疾步下楼,来到客厅,可是,她刚伸手想去拿电话,就见父亲从楼梯上奔了下来。

“赵星!赵星!”父亲心急火燎地喊道。

赵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老板,什么事?”

“快准备车!我马上要出去!”父亲低声命令道,紧接着他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赵星慌不迭也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现在要去哪儿?她盯着电话机发了一阵呆,最终把手伸了过去。她按下回拨键,电话机的显示屏上跳出了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找哪位?”

“我找赵星,”她随口说出一个名字,“他在你们那里工作。”

“你打错了。这里没有这个人。”那人生硬地答道。

“可我记得就是这个电话,你这里是……”

“露丝台球房。”

“哦,对不起,我打错了。”她挂上了电话。

露丝台球房,她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地方。父亲去那里干什么?那里出了什么事?她觉得与其是在这里瞎猜,倒不如上楼去打开电脑,在网络上好好查一查。网络是最好的情报站。如果网上也查不到,那就只能偷偷逼赵星招供了。

她不经意朝花园望去,陆劲和另外三个家伙坐在花园的遮阳伞下,好像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他们一定是在商量怎么把岳程的父母从警察的眼皮底下转移出来,当然,还得以不伤害警察为前提。蓦然,她想起了血糖仪,它被搁在电话机边,她都差点把它忘了。

她连忙将它拿到花园交给了陆劲。

从花园回到客厅后,她又想起了一楼的“保安室”。

现在,一楼的一间客房被临时改成了“保安室”。这栋房子周围所有摄像头能拍摄到的区域都能在这里尽收眼底。她相信假如有人从花园翻墙进来的话,在保安室值班的人不太可能不知道,当然,除非他们在打瞌睡。

她快步走进保安室,那里烟雾缭绕,她赶紧捂住了鼻子。

阿明(她听父亲是这么叫他的),看见她进来,连忙将手里的香烟掐灭在烟缸里。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他开始用桌上的杂志驱赶烟雾,同时打开了窗。

“我想问问你,在近一个小时里,你有没有看见谁从花园的围墙外面爬进来?”

“怎么可能?!大小姐!”阿明好像受了冒犯般叫起来,“我一直睁大眼睛盯着这些屏幕,如果有人爬进来,我会不知道?”

“你有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我连厕所都没上过!”

“可是刚刚他们在花园里找到一个盒子,盒子上面写着‘里面有炸弹’。”

阿明愕然地看着她,“我只看见赵星从花园里搬走一个盒子。”他道,“那里面真的有炸弹?”他问道。

“没有。不过,我想知道那盒子是谁放在那里的。你能不能把一个小时以内的监控录像再倒回去通通看一遍。”

阿明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

邱源真是心急如焚,他不断催促赵星开得快一些。他想尽快到达露丝台球房,他想马上弄清楚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然他知道,应该不会听错,但这事太突然,他实在无法接受。前一天晚上,他还跟老陈通过电话,可今天,在老陈店里打杂的小子阿四却告诉他,老陈已经死了。邱源的耳边不断重复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片断,“他脑袋上中了一枪……”“我今天早上一来就发现了他……”“警察已经来过了……”“警察认为是黑社会仇杀……”“已经通知老板的家里人了……”“可能关门以后出的事,当天的营业额被拿走了……”

黑社会仇杀?老陈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不能否认,老陈跟黑社会的确往来密切,他的很多客人都是黑社会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的店才能开那么久,会不会是因为生意太好遭人妒忌?可也没听说过,那附近还有别的台球房。而且,他做事一向都很低调,从不与人发生纷争。到底是谁会恨他恨到要杀了他的地步?

他记得前一天半夜,他接到老陈的最后一个电话,在电话里,老陈的声音有点怪,“老邱,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是这样的……你,你要找的人,那个杀手的特征,我弄错了……我……我明天再告诉你。”

印象中,老陈从来没用这种吞吞吐吐的口气对他说过话,也从来没说过类似“不好意思”之类的寒暄语,他们是多年的老哥们了,根本不需要这套。

邱源后来给自己的解释时,老陈可能是当时身体不太舒服,太累了,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熬夜熬到半夜三点,的确很伤身体。但现在,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老陈从来都是在那个点关门,已经很多年了,而且过去他们也在半夜通过电话,老陈从来不会累到连话都说不顺畅。既然不是劳累,那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阿四说,老陈可能是关门以后出的事。

他们通话的时间是半夜三点多,他曾经瞥过一眼床边的钟,他记得那时是三点十分,或者是三点一刻。会不会那时,抢劫犯已经在老陈的店里了?一股寒意掠过他的四肢,他接着往下想。老陈如果看到了抢劫犯,他最有可能的反应就是呆立不动,等着对方拿完钱后走人。可是,他还在打电话,虽然话说得不够流利,可毕竟还是完整地把话说完了。试想,他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人闯入,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会作出反应,或者惊叫,或者打翻了什么东西,或者对电话里说,“妈的,我这儿出乱子了”,可他什么都没说,他没有一惊一乍,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了。这是为什么?

邱源想,只有一个原因,他跟老陈通电话时,那个抢劫犯已经在店里了,而且,老陈恐怕还是在对方的威逼下打的电话。这么看起来,那个人很可能不是什么抢劫犯。拿走营业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老陈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他,杀手的特征有了变动。那个人为什么要逼老陈打这样的电话?

今天家里来了三个陌生人,他不知道他们中哪个才是他要找的杀手。老陈如果活着,当然能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明,可现在老陈却死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假如这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他雇用的杀手,那么对方应该会主动联系他,可是,这三个人中没有一个给过他暗示,或者对他说过些什么。

看起来,那个人之所以让老陈打那个电话,就是为了让他搞不清三个人中哪个才是杀手。老陈本来说,那个杀手的手臂上有个刀疤,可他看过他们几个的手臂,都没有刀疤。会不会是那个带刀疤的杀手被退了回去?那现在,是谁顶替了他?

难道是那个杀死老陈的凶手?这个凶手为什么要混进这三个人中?

毫无疑问,是为了堂而皇之地进入他们家。谁会那么想混进他们家?

现在他家的附近布满了保镖和眼线,任何可疑人物靠近,都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这对一个企图再次袭击他家的暴徒来说,的确是个挑战。

等等,再次袭击?

难道是……

邱源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因为心急,好不容易摸出来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心慌意乱捡起手机按动电话键。

电话通了,那里传来女儿元元睡眼惺忪的声音,她大概在休息。

“喂……”

“是我!”

“爸!”女儿马上惊醒了。

“陆劲在吗?”

“他们已经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该死的!他暗暗骂了一句。

“陆劲回来后,告诉他,马上解雇那三个人!我越看这三个人,越觉得不顺眼。我不想家里有这种人出入。”

“可是,爸,人都是你找来的,你怎么突然……”

“行了,等我回来再说!”他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

在把电话机收起来的一霎那,他心里突然又燃起了希望。如果今天陆劲跟他们三人一起行动,那家伙会不会乘机对陆劲痛下杀手?对,他不是我雇用的,可他当初就是为了对付陆劲才袭击了我家的人,现在,他有机会跟陆劲在一起,为了这个机会,他甚至不惜杀人,既然如此,他应该懂得怎么把握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今天会不会是陆劲的末日?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他想。

除了老陈。一想到这位惨死的老朋友,他就一阵心痛。

但是,他最终还是在惊慌和恐惧中,慢慢恢复了平静。没有什么比陆劲的死更能安慰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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