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突然有些心慌,忙避开他,“我、我要上洗手间。”
肖玄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就把他抱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
肖玄笑了,“老师,不穿衣服在我眼前走,你会腿软走不动的。”
欧阳满是羞耻感地解决完毕,又回到床上。
肖玄帮他把被角压实,亲他耳朵,“会觉得闷吗?要不要看电视?还是我读书给你听?”
这种恋人般的亲昵让欧阳心里乱成一团,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我要回家了。”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才听得肖玄说:“好吧。”
肖玄丝毫没有再勉强他,令欧阳不禁觉得惊异。
但肖玄接下来确实很规矩,帮他穿了衣服,带回来的行李也原封不动还给他,而后亲自开车送他回家。
车子到了公寓楼下,徐徐停稳。开车门之前肖玄又拿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拉紧了衣襟,将欧阳裹得严实。“再见,老师。”
欧阳被卷在衣服里,只露出脑袋,动弹不得地让肖玄搂着,在鼻尖上亲了亲。青年温热好闻的气息吹在脸上,暖洋洋的。
“学校我帮你请假了。药在口袋,回去记得按时吃。”
肖玄又用力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才放开他。
欧阳胡里胡涂下了车。这样的亲昵和体贴让他困惑而动摇。
逆风而行第十八章
钟理已经从学校那边打听到欧阳出事的经过,心急如焚,见他完整无缺地回来,自然又惊又喜,赶紧张罗着要给他压惊。肖玄这次帮了大忙,等于救欧阳一命,钟理恩怨分明,暂时也不再诅咒臭骂。
欧阳躺在床上休息,按时吃药,只想早些退烧早些回去上课。听着钟理在外面忙碌的声音,卧室里是熟悉的味道,旧的床铺和窗帘都如此现实而亲切,越发觉得跟肖玄在一起的那一天很虚幻。
他没法忘记肖玄,在意的心情怎么也抹杀不掉。但他知道无论多么难以克制,都只能忍着,时间长了,哪天真的忘了也说不定。
就算是条狗,挨了打也会知道不能再犯。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长教训,再去跟着肖玄,那不管最后落到什么下场,都是个笑话。
晚上吃了顿钟理下厨的清淡营养餐,又撑着看了一会儿书,便打算睡觉。
电话响了,钟理在自己卧室接起,过了一会儿欧阳就听到钟理叫他:“小闻,你的电话。”声音里透着古怪。
欧阳从被窝里探手拿起话筒,“喂”了一声。
“老师。”
欧阳一呆,那边的肖玄好像也无话可说,两人都安静着。还是欧阳先开口:“那天的事情,谢谢你帮忙。”
“没关系。”
“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男人的声音温柔:“我只是打电话来看看你睡了没。”
“快了。”
“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嗯。”
两人都没再说话,耳里是窗外细微的雨声。
“量体温了吗,是多少?”
“三十八度半。”
“还是需要再休息啊。”
“嗯。”
简单的一问一答,却觉得分外平和宁静。
“那么,晚安。”
欧阳也道了晚安,对着放好的话筒发了会呆,才把灯关上。
肖玄此后每天都打一个电话来,总是在固定的时间,他没说什么出格或者多余的话,相当规矩,连钟理都挑不出刺来。仅仅只是问候,询问一些礼节内的琐事,欧阳也一板一眼地照着回答。
渐渐地,欧阳就自然而然接受了这种规律。每天一点不安的等待,和短暂的惶惑。
钟理都知道,但也不说什么。他不像以前那么冲动,觉得欧阳怪可怜的。那么几分钟内容清淡的电话,谁都知道没什么意义,就当是种纵容好了。
这天欧阳上完课回来,处理好各类琐事,正要坐下来看英语新闻,钟理走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小闻啊,晚上要跟我去看演出吗?我有多一张赠票。”
欧阳接过票看了看,见演出结束的时间差不多是深夜,便摇头,“我不去了。你不是约了老伍他们么?”
“不跟他们一起走了,和你去看比较有意思。”
欧阳笑了,“啊,那杜悠予呢?”
钟理一怔,竟然有些尴尬,嘟哝了一声。
稍稍犹豫后,钟理下定决心开口:“小闻,你留在家里,是想接肖玄的电话吧。”
轮到欧阳窘得无地自容。这点可怜的心思,只靠那层冷淡和克制掩盖着,一旦被揭穿,就羞惭得头也抬不起来。
“小闻,我不是要你难受。我知道你不会没分寸。只是……小闻,你看这个。”
递过来的是折得整齐的今天的报纸,向上的一面是财经版,头条便是,肖氏现任的总裁放消息说将要为弟弟迎娶袁家的独女。贵公子配名媛的报导只是短短数句,后面便是对肖氏野心的推测评判。
欧阳实在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可是克制不住,两眼模糊。
那根本从来就不是自己这个世界里的人啊。
钟理没发火也没大声称快,只静静地在他身边站了会儿,摸摸他的头,“没事,会过去的。”
当晚欧阳就把手机关了,电话也拿起来。
每天只一个简单不过的电话,并没有关系,这是在骗谁呢?如果真的没关系,他为什么总要等接完电话才能睡得着,为什么看到那个人要结婚还会觉得心酸?
那个人于他,正如毒品一样。哪怕沾上一点点,都得从头开始戒。
肖玄次日便又出现在学校门口。欧阳这回也不躲,鼓起勇气朝他走过去。
“老师,你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吗?怎么了?”
欧阳竭力让自己显得又冷又硬,“我觉得烦。”
肖玄一愣,“我打扰到老师了么?那我以后少打一些吧。”
“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也帮了我一个忙,我们两不相欠。你这样是要做什么呢?”
肖玄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老师。”
“我不知道,”欧阳看着他,“我只知道你要订婚了。”
肖玄吃了一惊,忙分辩道:“不是那样的。我根本不想,那只是我大哥的意思。”
“有什么区别呢?”
肖玄愣了愣,一时答不出来,噎了半天才说:“老师,我不会结婚的,相信我。”
“没人希罕你,你还是快结婚吧,”欧阳忍无可忍,“这样大家都干净,也不用反反复覆闹,省得祸害。”
这话说得太重了,伤了肖玄。肖玄僵了一会儿,转身就钻进车里,车子急促地调了头,扬长而去。
欧阳心里也难受,站了半天才夹著书走开。肖玄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二十出头的少年人罢了。自己做老师的人,说话这么没分寸。
但是拖泥带水,对谁有好处呢?不狠心一点,他又怎么戒得掉。
肖玄真的再也没有消息。然而过了几天,欧阳又察觉到不对。
肖玄没出现,可他总有被盯着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的那种。虽然只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事情,但也意识到他是被跟踪了。
生活渐渐不顺起来,和同事一起申报的课题因为莫名的理由而无法通过,分配给他的学习交流名额也取消了。
原本甚是投机的院长对他的态度变得奇怪,开始不断暗示他的资历太低,而有一批相当优秀的博士前来T大求职,只是编制已满。
欧阳明白院长的意思,但是自己尽职尽责,从没出过纰漏,也没有不胜任的地方,没理由被解雇,便仍然坚持认真做他的教学和研究。
更让他烦恼的是,被冤枉携带毒品的事情,明明已经解决了,却突然又有警察来找他,以各种理由将他带去警察局盘问、审查,还常是在上课的时候。难堪不说,学生也都目瞪口呆,课堂混乱。
学校里隐约已有他是毒贩的流言散播开来。
再这样长期下去,恐怕学校要找到借口开除他,也不是难事。
欧阳不能确定地说,这是谁在刁难他,只是这些手段未免太眼熟了,隐隐觉得生气。但找肖玄理论不会有用,只能自己撑着,清者自清,只要一天还是T大的教师,他就要把那天的课上好。
被折腾了一星期,难得的周末,欧阳便在家里补眠,正疲倦地迷糊着,突然听得门铃的声音。
被惊醒过来,趿着拖鞋去开门,却立刻吓了一跳。几个警察闯进来,在他还发愣的时候就开始四处搜查。
欧阳似梦非梦,站着发呆,直到一包东西被他们搜出来。
看样子是快递包裹,大概是钟理帮他签收的,但他不记得自己最近邮购过什么。打开来满满的都是药片,欧阳仍然不明所以。
“有人举报你藏毒。”
欧阳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辩解就被铐上带走。
欧阳身着睡衣被关押一天,狼狈不堪。而最后证明那只是普通不过的感冒药和胃药,化验出来没有丝毫毒品成分,才将他放出来。
再好脾气,欧阳这次也忍不下去了。警察查案是天职,好吧,那诬陷他的人呢?
然而要求处理那个栽赃诬陷的举报人时,警方的回答却是“无从查找”。
欧阳气得发抖,走出警察局的时候身上还是那套睡衣,脚上是拖鞋,外面下着雨,也没有伞。先不说很冷,这样走在大街上,恐怕会被当成神经病。
天色有些暗,下雨天很难拦到TAXI,一起等空车的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也没有车子愿意载样貌可疑的人。欧阳站了半天,仍然没叫到车。
有辆车子缓缓停在身边,车窗摇下来,露出青年白皙得有点缺血色的脸,“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欧阳看都不看他。
“先上车吧,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你这样拦不到出租车的。”
欧阳摇摇头,“不用了,你别再为难我就好。”
肖玄一愣,“什么?”
“我要是得罪了你,你大可以直接来跟我谈,拐弯抹角地报复算什么?”
肖玄愕然地,“我没有!老师,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欧阳有些生气,“敢做就要敢认。”
他转身想离车子远一点,肖玄打开车门,一把就将他扯进来。
“到底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厉害,连学校跟警察都差遣得动,”欧阳被按在椅背上,越发气愤,“但我不会这样就自动辞职的,我也不是没被冤枉过。你尽管去让人诬陷我吧,就算天天都得去警察局,我也一样能过日子。”
肖玄呆呆的,没作声。
欧阳也是忍到头了,积累的愤怒全爆发出来,都顾不上礼貌,“还有,别再让人跟踪我了。有事当面说清楚就好,何必那么偷偷摸摸的。你这样真的很可恶!”
肖玄看着他,“你说有人跟踪你?是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哪些地方?”
欧阳无可奈何,“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肖玄呆了一会儿,突然露出怪异的神情,“老师,跟我在一起吧。我有保镳,跟我一起的话,你就安全了,也不用怕被人跟踪……”
这么孩子气的逻辑让欧阳好气又好笑,“你不要再来找我,我想我会更安全。”
肖玄脸色一黯,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次见面之后,清静一小段时间,肖玄却又变本加厉地胡闹了。欧阳走到哪里他都在附近。
欧阳本想无视他,又一次在公寓楼下发现肖玄身影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走过去冲着那双手插在口袋里守株待兔模样的青年,“你成天跟着我,难道不用工作的吗?”
肖玄有点颓然,“我不想工作了。”
这种问题儿童的口气,让欧阳不得不停下来。
“别闹小孩子脾气。”
“我什么都不想做了,一点意思也没有,”肖玄发泄般地,“活着真没劲。”
出于职业病,欧阳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不知不觉就教训起他来。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要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连你十分之一的资本都没有,人家不也过得好好的?胡乱说什么没意思。哪里没意思了?你觉得什么样的日子才叫有趣?”
肖玄看了他一眼,赌气似的,“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