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澈用力吸了一口混着晨露的空气,霎时心旷神怡。
他神识释放,扫了一下千叶影儿的所在。发现她居然身在沧云大陆,位置上,应该是在探查绝云崖下的黑暗深渊。
“这么久不见动静,居然跑到了那里去。”云澈嘟囔一声,然后低喝道:“阎二!”
嗖!
黑影一晃,阎二佝偻瘦小的身影已屈膝于云澈前方:“主人有何吩咐。”
“这片星域周围,有没有探查到什么异状?”云澈低眉问道。
“回主人,老奴连临近星域都细致探查了好几遍,绝无任何危险因素的存在,请主人放心。”阎二小心翼翼的道。
“很好。”云澈微微颔首,声音微冷:“记住,除非是我身边之人,否则妄近这片星域者,先予驱逐,不从者,无论是谁,直接碾杀。”
“是,老奴绝不敢忘。”阎二垂首应声。
“去吧。”
阎二的黑影又瞬间消失无踪。
“小澈!”
阎二刚一离开,一声娇呼声响起,香风轻拂,萧泠汐已是重重扑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抱紧。
云澈反手揽紧她纤弱的腰肢,胸前柔软的触感带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他微笑道:“泠汐,这三天还没抱够吗?”
“我……我有些怕。”她螓首紧贴在云澈的胸前,不愿意离开:“刚才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好怕一切又是一场梦。”
五年,对于神界这个位面而言,往往短暂如须臾。但对这些深深牵挂担忧他的人而言,却是无比漫长的煎熬。
“泠汐,”云澈轻轻的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再也不会。”
“……嗯。”萧泠汐轻轻的应着,紧抱着他的双臂依旧不愿松开。
直到一声熟悉的叫喊声远远传来。
“姐夫,我来了!”
萧泠汐这才从云澈怀中起身,伸手为他理了理胸前的衣服:“我……我去看看老爹和永宁。”
感知着夏元霸气息越来越近,云澈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们前日才见,此番再次匆匆赶来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身影一晃,云澈已是现于夏元霸身前:“元霸,你来了。”
夏元霸刹住身形,双目重新打量了一番云澈,目中是难掩的兴奋:“嘿嘿,现在整个天玄大陆都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不过他们肯定不可能知道神界之帝是什么概念,连我这几天都一直在恍惚。”
“对了,你是不是很快又要离开?”
“不会。”云澈微笑中带着淡淡的傲然:“现在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的自由。”
“嘿嘿,不愧是姐夫!”夏元霸笑了一笑,随之目光微凝:“那……我姐姐呢?她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呢?”
无论再怎么逃避,该来的也终是会来。
前日若非是云澈与家人们的久别重聚,夏元霸那时便已开口问询。
不过到了此刻,云澈也已是难再隐瞒。
“元霸,”云澈神色变得肃然:“我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你……”
“我姐姐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夏元霸忽然道。
“……”云澈声音止住,面对着夏元霸直视的目光,他缓缓点头:“是。”
对夏元霸这脱口而出的话,云澈心中其实并无太大的意外。他一次又一次的刻意回避,此次的孤身归来……夏元霸纵然再迟钝,纵然再不愿去触及,也无法不想到那个可能。
一双虎目猛的瞪大,随之剧烈的颤荡,夏元霸身躯顿住,口中发出剧烈而混乱的喘息,好一会儿,才用格外艰涩的声音道:“那我……娘呢?”
“……也死了。”云澈简单直白的道。
巨大的身躯再次剧烈一晃,夏元霸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足足缓了五六个呼吸,才低声道:“告诉我,姐姐……和我娘,她们是怎么死的?”
在夏元霸到来之前,云澈便已想好了回答。他伸手按在夏元霸微颤的臂膀上,缓声道:“元霸,你拥有当世罕有的霸皇神脉,你的未来绝不会,也不该止于蓝极星这个小世界。”
“未来,在神界那个位面,你也定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且是不会太久远的未来。”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去探寻这一切的真相,并在这个过程中,用自己所见、所闻,以及认知与心境,去理解这其中的因果与恩怨,最终做出自己的判断。”
云澈的目光一直直视着夏元霸的眼睛,夏元霸静静听着,眼神在他平和的声音下一点点的恢复平静。
“人在情绪失控之时,判断上与行为上都会脱离理智和控制,我不希望看到和面对那样的你,所以……”
云澈的话停止,微微吐了一口气。
如果这番话是别人对夏元霸说起,夏元霸定会毫不犹豫的追问到底。
但面对云澈之言,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短暂闭目后,缓缓的点头:“好,姐夫如此说,定有必要的缘由……我明白了。”
夏元霸总是很听他的话,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这亦让云澈的心绪更为复杂。
“虽然只是在神界极为短暂的停留,但那里的气息,对我有着极其之大的吸引力。若不是答应了姐夫,这半年来,我或许都抗拒不了一次次再入神界的冲动。”
“我自己也明白,这应该就是霸皇神脉对我的影响。”
身负霸皇神脉,对力量和更高位面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夏元霸的目光逐渐从混乱变得坚毅,双手也悄然攥紧:“我的确不该将自己局限于这个世界,待我安顿好皇极圣域的事,我会再入神界。”
“好!”云澈看着他,重重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件事要拜托姐夫。”夏元霸忽然仰目道。
“你说,我一定做到。”出于内心那复杂的愧疚,云澈未等他言名,便已不遗余地的答应。
夏元霸道:“我来这里之前,先去看望了我爹,并向他保证会马上带回我娘和姐姐的消息。”
云澈:“……”
夏元霸神色黯然:“这个结果,我承受的都有些艰难,更不知该如何告诉和面对我爹,所以……所以……”
“我明白了。”云澈道:“我这就去看望夏叔叔。”
“嗯。”夏元霸的神色稍稍松弛了一分:“姐夫,就拜托你了。”
夏元霸离开后,云澈没有任何的耽搁,探知到夏弘义气息所在后,直接伸手撕开空间,欲往夏弘义所在的黑月商会而去。
下界的空间太过脆弱,既然云澈并不擅长空间法则,要强行穿梭这里的空间也是轻而易举。
“你要去见夏倾月的父亲?”
池妩仸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随之她的身影亦现于云澈之侧。
显然,她方才全程倾听了云澈与夏元霸的交谈。
“是元霸的父亲。”云澈有些不自然的修正道:“他是我的长辈,在我幼年与少年时对我多有关照。抛开答应元霸的事,仅以晚辈的身份,我也应当去拜访他。”
“我和你一起去。”
不给云澈拒绝的机会,池妩仸直接拉起云澈的手,半强硬的拽着他一起踏入那道通往黑月商会的空间裂痕之中。
黑月商会的各种结界禁制对如今的云澈而言形同虚设,云澈和池妩仸直接现身于黑月商会之内,夏弘义这些年所居身的庭院之外。
“什……什么人!!”
如鬼魅般乍然而现的身影将守在门外的黑月侍者吓了一大跳,待看清云澈的面容,他更是惊得险些魂飞天外,足足恍神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云云云云云……云真人!”
“去,通报一声,云澈前来探望。”云澈淡淡道。
“啊……是……是是是。”黑月侍者一个迈步,便险些踉跄倒地,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入,很快又冲了出来,出口之音依旧磕磕绊绊:“夏……夏总管邀你们进去。”
天玄大陆早已皆知夏弘义是云澈的岳父,因而他在黑月商会的地位与待遇也自然远非当初可比。
进入庭院,夏弘义已在等在那里,多年不见,他的样貌并无什么明显的变化,装束也依旧简单随意,不见半分奢华。一双平和的双目细致的打量着云澈,脸上露出一如当年般的笑意:“澈儿,一晃多年,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夏叔叔。”没有称呼岳父大人,此刻再见夏弘义,云澈内心的复杂无以言表。
毕竟,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是自己亲手逼杀了他的女儿。
池妩仸的神识只在夏弘义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已移开。
因为他实在太普通……不,就体质和玄道天赋而言,他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育出了拥有琉璃心和玲珑体的月神帝!?
短暂寒暄,三人落座。云澈显然并不想太长久的面对夏弘义,他直接道:“夏叔叔,我这次来,除了看望你,还有一些事,想当面向你言明。”
“是关于倾月的事吗?”夏弘义笑呵呵的道:“数年前,元霸便与我说过,她与你同在一个叫‘神界’的遥远空间。”
“是。”云澈点头,用尽可能平缓的音调道:“我想告诉夏叔叔的是,就在一年前,她已在神界殒身。”
“……”夏弘义目光剧动,神情定格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何地?何故?”
“太初神境,一个名为无之深渊的地方,她坠身其中,未能留下遗体遗物。”云澈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有些不适的平静音调叙说着:“至于其中缘由……一段时间后,会由元霸向你言明。”
夏弘义闭上了眼睛,数息的沉默后,他开口道:“我明白了。”
“还请节哀。”云澈只能如此道。
夏弘义微微摇头,道:“当年,倾月在与你完婚,正式进入冰云仙宫后,我便有一种感觉:我们父女二人,已是身在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莫名,又无比的清晰。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她的人生,很精彩,对吗?”他忽然道。
云澈微愕,随之道:“是。在很多方面,她甚至可以说……当世女子中,无人可及。”
下界出身,身兼琉璃心与玲珑体,十六岁才初入冰云仙宫,三十岁却已成就神帝……更是神界历史上最年轻的神帝。
抛开罪与恶,她的人生,何止是精彩。
夏弘义的唇角在这时露出一抹似苦涩,又似释然的微笑:“那就好。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她自己的人生,虽然过于短暂,但曾如月华般耀世,想来她也无悔无憾,我又何需徒自悲切。”
“……”云澈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夏叔叔如此胸襟,我倍感安慰和敬佩。元霸知道后,也定然会安心许多。”
池妩仸一直在默然观察着夏弘义的反应,她的双眉无意识的蹙起,许久未有舒展。
夏弘义不是为追求玄道可以淡薄一切的强者,更不是妻妾成群儿女无数的冷血帝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且只有夏倾月这一个女儿。
相比云澈当年“失去女儿”后的痛苦欲绝,眼前的夏倾月之父……没有失控的情绪,没有乱心的追问,没有切骨的悲伤……
理智的像是在面对他人儿女的死别。
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正常的父亲会有的反应吗?
《逆天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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