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直播的素材已经挺多了,就选了一些来剪剪,试一下效果。”
我:“??什么素材?”
“你直播的录屏啊。”
“???你还录这个东西?”
“恩,有录制软件很方便的。”
卓文扬发来一张截图,是他硬盘里的文件夹,里面是按日期分类的直播视频,和按版本排列的半成品。
我:“……”
他又给我发了一段视频。
“这个是刚剪的,你看一下。我觉得这里面你表现得很不错,不过三分五十八秒那个地方,考虑到可能会引起一点争议,你得看看需不需要剪掉。”
“……”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哪还有心思欣赏自己啊。
我完全沉浸在卓文扬为我洗手剪视频的震撼里,作蒙克呐喊状,此刻只能心潮澎湃浮想联翩脸红心跳地说:“这这这,你真的太厉害了!”
“嗯?是吗?”
“对啊,你很会抓重点,拼接的节奏又流畅,BGM也选得好。你是剪辑大师!”
卓文扬说:“还好吧,我水平一般,前两天刚学的。”
我:“……”
这就是学霸的日常吗= =???
他又发消息过来:“还有些粗剪的,你要看看吗?可以提些意见。”
我是真的受宠若惊了:“那什么,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剪这种东西啊?”就为了学个新手艺?
他说:“嗯?你现在不是挺喜欢直播么,涨了关注你那么开心,我把有趣的部分剪成短视频,顺应现在年轻人的信息传播趋势,就有更多人能看到你了。”
“……”我在床上咬着被子无声地乱翻乱滚,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仿佛上头的哈士奇一般撕扯被角,比发现自己涨粉时还要疯癫狂喜。
但等这股冲晕头的幸福感过去,我又觉得这事不太好了。
卓文扬的时间就算不如陆风值钱,也不该拿来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杂活啊。
替我管理聊天室,给我剪视频,就为了满足我那点虚荣心?
我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花钱随便雇个谁不能干啊,还非得耽误他写论文推动人类进步?
我说:“哎,但这个,要不要考虑交给别人做啊?那种专门做剪辑的,我看淘宝上也有,价钱也不贵……”
他没回应了。
过了许久,他才发消息过来:“你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做?我也考虑过,可以让公关公司来帮你运营,热度能上得很快。但爆一波容易,你没有要当正经事业来做的话,就会后续无力。保证相当的直播时长又会影响你的学业。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安排,等等我写一份方案出来给你看看。”
“…………”我说,“不是不是,我没想红!你可千万别找营销号捧我,我不值花那个钱!我就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嘛,你看你每天那么忙,还得帮我弄这些,太大材小用了吧。我想涨关注,那就该我自己来,要不我也去学学剪辑,试着剪,或者花点钱雇个人,随便整整就行。反正,你的时间不该是拿来做这个的。”
过了会儿,他说:“这不是浪费时间。”
“……”
“做这些我很开心。”
“……”
“有些工作我无法选择。但这个是我自己选择的。”
“……”
傍晚程亦辰从书店回来,帮我整理房间,摸一摸被子,他说:“哎?你这被角怎么,都破了?还湿湿的?”他检视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这是你咬坏的吗?”
“……嗯。”都怪卓文扬,让我太忘乎所以了。
于是晚上我就看见程亦辰一脸沉思地在百度“孩子爱咬被角是什么原因,是不是缺锌”。
我:“……”
这天晚上在家里吃饭,吃着吃着突然停电了。
陆风立刻打了个电话,被告知是这片区线路出问题,正在抢修。
一片黑暗里,程亦辰找出几根蜡烛点上,大家吃起了烛光晚餐。
要不是因为桌上点的是白蜡,我又是个楚楚可怜的单身狗,这顿饭倒也算挺有情调的呢。
T城的春天很短暂,感觉里不久前还是冬日,而现在就已经开始有夏季的炎热了。
下午就开始天气阴沉,雨却一直下不来,憋在云里,实在有点闷。
我开始遐想陆风的豪宅了,那里绝不可能停电的,线路坏了也肯定有自己的发电设备,必然是应有尽有。
然而坐拥豪宅的陆风此刻就在我对面,汗流浃背地吃程亦辰煮的牛肉面。
吃完饭,大家在客厅的昏暗灯光里,继续吃水果,虽然没电视可看,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很和谐。
今晚柯洛不在,有事出去了,就陆风和程亦辰,上门吃饭的卓文扬,还有我。
我边吃甜瓜边有气无力地摇着扇子:“好热啊,怎么这么热,这就是温室效应吗?受不了了啊,有没有什么凉快点的法子啊。”
程亦辰想了一想,笑着问:“要不要给你来点午夜场的故事?”
听见午夜场三个字,我顿时为之一振,精神抖擞道:“要要要!”
老司机这是要发车了啊!
几分钟之后,我已然欲哭无泪。
程亦辰的嗓音辨识度很高,娓娓道来,在这仗着数枚微弱烛光照明的,昏暗的空间里,有种让人心中惶惶的感染力。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有个负心汉把未婚妻甩了,未婚妻恨他到极,于是她在半夜十二点,穿了一身红衣红鞋跳了楼。”
“民间传说全身着红死去会变成厉鬼。这负心汉很害怕,于是找了高人求助,高人给了他许多符咒护身,告诉他;‘这晚十二点整,她会来找你。你好好躲起来,别让她找到你。若是实在躲不过,你也记住,千万不要看她的眼睛,有这些符护你,这一晚上过去,就行了。’”
“果然这晚十二点将近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很奇怪的声音,”程亦辰说,“像是有人跳着进来。”
“通,通,通……”
我都快哭了,夭寿啦,我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午夜场!
程亦辰低声说:“负心汉躲在床底下,大气都不敢出。声音越来越近了。通,通,通……”
我嘴里含着吃了一半的甜瓜,眼中含泪,也大气不敢出。
“声音到了床前,停下来。”
“他吓得要命,但想起高人说的那番话,只要不让厉鬼看见他,就没事了。”
“过了很久,都没再有动静,于是他就忍不住,在床底下,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想看看厉鬼的脚还在不在。”
程亦辰顿了一下,说:“但他忘了,他未婚妻是跳楼死的,死的时候头朝着下。”
我“嗷”了一声,一把抓住旁边的卓文扬。
他衬衫下面皮肤的热度,和肌肉的触感,给了我不少安全感。
程亦辰笑道:“现在有没有觉得凉快点了?”
我哭丧着脸说:“……有,非常有。”
我整个人背上都十分凉爽。
陆风十分捧场:“再讲一个?”
我心情甚是纠结:“嘤嘤嘤,好……”
我跟人打架完全不怕,然而是相当怕鬼,但程亦辰又很会讲故事,让人又怕又还是忍不住想听,就跟看电影的时候拿手捂着脸却又非得从指缝里偷瞧是一个道理。
讲故事的天赋方面,卓文扬看来也是遗传他亲爸的。
程亦辰又说了一个故事。陆风坐在旁边,一脸严肃,偶尔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受惊吓的表情。要不是我自己也在害怕的话,我真会笑出声的。
卓文扬拿着一片甜瓜,也安静地认真在听,但一直面无表情,甚至都不出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很镇定,很清凉。
我问他:“你怎么不怕啊?”
程亦辰笑道:“这些他小时候就听过了。”
“……”
亲生的啊这是。
这样秉烛夜话到九点,电力还是没恢复,陪辰叔收拾完杯盏,大家便散去各自休息了。
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外面暴雨如注,狂风大作。
平常有些时候,我在自己卧室里待着,作为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单身狗,还挺空虚寂寞冷的,会觉得太安静了,有点孤单。
现在可一点都不孤单了,我觉得屋子里好热闹。
这里也有人,那里也有人,天花板上也有人,床底下也有人。
鬼故事这玩意儿,就跟喝白酒似的,乍听之下还只是普通的酸爽,接下来的后劲才特别大,绕梁三日,能让人回味无穷。
一时间各种看过的恐怖片都涌上心头,各位大神大仙们,贞子,伽椰子,鬼娃花子,纷纷接踵而来。
我把自己埋在被单下面,诚心祈祷:“各位大大,你们远在日本,就不要来了吧……”
然而并没有心诚则灵,我依旧感觉她们仿佛就在我身边,在我头上,在我背后。
我简直想大哭一场。
不知道陆风那家伙会不会也怕鬼,现在也在瑟瑟发抖,这样一想我也不近幸灾乐祸起来。
但问题是,他有程亦辰陪着,我没有啊!
人比人,气死人!
我孤单寂寞冷地,硬着头皮,心怀鬼胎地敲响了卓文扬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