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LEE好久没跟我联络了。
自从他有了新欢,跟我的来往就愈发淡下来。直到前段时间,他连着几天都没回我的消息,我也就不再找他闲聊了。
这也是正常的吧,人心里能容得下的东西,本来就有限。
缘分尽了,人就会渐渐地相忘于江湖。
但有些人悄无声息离开了,有些人却会日夜兼程到来。
没有卓文扬的海岛之旅进行到第三天,吃过午饭,我照旧无聊地在沙滩躺椅上晒着太阳,然后又四脚朝天地睡了过去。
午睡到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朦胧的视野里有一个挺拔的人影。
我睡眼惺忪地瞅着他,心想这又是做梦嘛?真.白日做梦。
那个人影轻声问我:“醒了吗?”
我瞬间清醒过来,一个咸鱼打挺就试图从躺椅上坐起:“哎!”
“嗯?”
“你怎么来了?”
他问:“我不该来吗?”
“不该来啊!你前天晚上才到的T城,今天早上六点的飞机过来?这样不会太累吗?而且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你这样跑,也太奔波了吧!”
卓文扬看着我。我嘴上强行埋怨,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卓文扬微笑道:“我说过要带你去摘菜的啊。”
我从未觉得“摘菜”两个字听起来如此美好过,仿佛我是个爱吃萝卜和青菜的小白兔。
蹦蹦跳跳回到别墅,卓文扬又提议说:“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的菜园餐厅吃晚餐,那餐厅旁边有个天文台,可以看得到木星土星,但需要预约。你会想去吗?”
我不假思索就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随便,吃什么都行,看什么都行。
柯洛在一边说:“喂喂,我们可是已经预约好水上餐厅了啊。”
我只得问:“那,问问辰叔,要改成一起去菜园餐厅吗?”
柯洛意味深长地说:“算了,我们都不喜欢吃素,还是你们去吧。”
我于是跟着卓文扬,去体验了一把在菜园里穿梭摘采的悠闲。
信手采摘草莓,将蒲公英握在手里,随处遇见蹦跶的小白兔。绚烂的晚霞将一切染上了梦一样的颜色,包括卓文扬的侧脸。
夏日在这里仿佛是永恒的。
菜园餐厅建于菜园之上,需要通过一道吊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四周为热带树林所环绕,视野十分开阔。极目远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茫茫绿海。
餐厅虽然主打的是新鲜采摘的农产品,其实倒也不是柯洛说的那样,真的蔬菜管饱,而是改良过的地中海菜系。除了新鲜的有机蔬菜之外,更有裹着薄脆的三文鱼,煎到外皮焦酥,内里呈完美粉色的神户牛排,还有撒着橄榄油和海盐的巧克力奶油慕斯。
我们订到的座位是“月光”,旁边还有一组位置叫“星光”。待得夜幕降临,我就明白这名字有多么恰如其分了。
头顶是绚丽星空,漫天星斗,银河壮观。灿烂的星河之下,是卓文扬冰雪一般的脸。在柔和的星光里,他的眼睛犹胜星月。
大概是看我一脸的神魂飘荡,卓文扬笑道:“这里美吧?”
“嗯嗯,美!”我心想,不及你十分之一。
“等下我们去另一边的天文台看星星,会更美,”他说,“这是亚洲最大的私人天文台,位置本身也是难得的观星胜地,你会看到很多世界上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天体。”
而后这是我第一次用天文望远镜看星空。
旁边有专业的解说员,但语言不通的缘故,我并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也只听得进卓文扬为我讲解的声音。
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固然令我激动,但看到木星的光环时,我只能用“哇哦”来表达心情了。
内环外环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神秘的光晕如此吸引我,虽然和清晰明了绚丽多姿的土星环相比,显得黯淡得多,却也足够令人震撼。
在这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下,在这蕴含了人类顶级智慧的望远镜里,如此渺小的我,对着这浩瀚宇宙,敬畏油然而生。
观星的时间并不长,而直到坐着自行车慢悠悠回酒店别墅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这件事。
卓文扬在骑着车,他雪白衬衫之下的脊背笔挺,好像从来也不会弯腰似的。
我将鼻子凑近他,小心翼翼地偷偷闻着他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若有若无的甜橙香气。
心潮起伏了好一会儿,我终于鼓足勇气,叫他:“卓文扬。”
“嗯?”
我有点紧张。
“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
“我想了很久,”我有点忐忑,“我打算转专业。”
“什么?”
“我想去读天文系。”
车子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猛地刹住了,他一脚踩在地上撑着,回过头来看我,又问:“什么?”
“我想改学天文。”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转专业是有限制的,”他说,“你当年的入学成绩必须不能低于该专业的录取线。”
“我知道呀,我之前已经查过了,天文系的录取分数线在T大不算高的,我的分数刚好够。”
天文不属于好就业的热门专业,相对就没那么难进。
我翻过学校论坛,讨论帖子只有想借着天文系当跳板,进了天文系再往其他热门系别去转的。而像我这样非得从别的系往天文系里跳的,还没看到过。
卓文扬下了车,我也跟着站到路边去,我俩面对面立着,他看着我。
“天文没有那么有趣的,不是看看星星那么简单,很多时候都非常的枯燥。”
“我知道呀。”
“学术不是儿戏。这是要投入毕生精力去研究的,”他郑重其事地说,“你不能因为觉得它有点意思,就放弃自己正在学的东西,跑去学着玩。这样三心两意浅尝即止,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我知道呀,”我说,“你说的我明白。我跟辰叔拿了好几本这方面的书,都看完了。我觉得很有趣。当然不是打游戏那种有趣,而是……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但你应该理解的。”
“……”
“而且,我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现在我想去做你喜欢做的事。”
他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像叹气似地说:“林竟,你不用替我去过我的人生。没有人能有动力去替别人追求理想的。”
我也直视他:“你喜欢它,你也让我喜欢上它。这就是足够的动力了呀。”
卓文扬不说话了,他好像在微微颤抖,半晌,他才说:“林竟,你不用这样为我。”
“为什么?”
他轻声说:“这不值得。”
“怎么会呢。”
他不吭声,只笔挺地站着,月光下,他白皙得几乎和他的衬衫颜色融为一体。
我说:“对了,我查过之前的入学成绩后,发现我的语文和英语比较一般,但我数理分数还真的很不错啊,所以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我神气活现地仰着头:“说不定我还是个小天才呢,我觉得我可以的。”
他像是不由自主微笑了:“也是。”
“可惜我车祸以后,把之前学的都忘光了,”我叹了口气,“要是恢复记忆,我觉得我现在数理水平顶呱呱呢。”
他又沉默了。
这日是在海岛上可以完整度过的最后一天,我们这才想起,这趟过来,貌似没有任何正经的旅游项目安排。
我们这行人每天除了吃吃喝喝睡大觉,就是吃吃喝喝睡大觉,连照片都没拍,简直游客失格。
为了亡羊补牢,稍微体现一下到此一游的精神,于是早上大家组团去浮潜,由最有浮潜经验的柯洛掌镜,拍了一大堆水下照片。
之后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下午再一起去玻璃艺术工坊看人家做玻璃手工。
这工坊的造型非常可爱,酷似一个蘑菇,又很有原始风情。
里面摆着许多意大利工艺的玻璃制品,多是各式各样的杯盏瓶罐,每一件都独特又别致。一眼望去,各种颜色造型的通透玻璃,给人一种夏日喝了冰水般的清凉美感。
欣赏了一会儿老板那来自意大利威尼斯的正宗玻璃工艺,对方表示我们可以尝试自己做一个。
我十分心动,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毕竟那流程看起来实在太热了,光是那个玻璃窑前扑面而来的热浪就十分劝退了,何况那又是裹又是滚又是吹的工序极其繁琐复杂。
打破玻璃瓶我还是很擅长的,制作就还是算了吧。
最后卓文扬跟陆风去各做了一个。
陆风做出来那玩意儿就不多说了,勉强算是个碗或者盆吧。也只有程亦辰会一脸欣喜地夸它“独特”。拜托,丑成那样能不独特吗。
卓文扬做了个深蓝色的杯子,却有着两粒墨蓝的玻璃珠,还带了三片额外的玻璃装饰,看着有点像鱼鳍和鱼尾。
我问:“这是鲸鱼吗?”
卓文扬点点头:“没做好。”
柯洛说:“这能是鲸鱼?”
我怒道:“这一看就是鲸鱼好吧!你看这曲线优美的鱼尾,这波光粼粼的海波,这点出灵魂的鱼眼,这……”
柯洛听得直呼内行:“行了行了,大可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