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让消息走漏,那会害死珍。”嘉柏瑞说道。
凶杀重案组警官巴瑞·佛斯特惊讶地望着嘉柏瑞。他们两人站在日出帆船俱乐部的停车场,周围没有一丝微风,星瀚湾上的帆船也都停泊在水面上。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佛斯特有几绺头发被汗水粘在苍白的额头上。在一整间房的人群当中,巴瑞·佛斯特是你最有可能忽略掉的人,他总是站在角落,面带微笑,不受注目。温和的脾气让佛斯特和经常火山爆发的珍成为最佳搭档,长达两年半的伙伴关系,双方建立了深厚的信任感。现在,这两个关心珍的男人,她的丈夫及她的搭档,面对着彼此,心中同时感到相当忧虑。
“没有人告诉我们珍也在里面。”佛斯特咕哝道,“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不能让媒体发现。”
佛斯特激动地吐出一口气,“让媒体发现会变成一场灾难。”
“告诉我那个无名女子是谁,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相信我,我们会排除一切阻碍。你必须信任我们。”
“我不能置身事外,我需要知道所有事情。”
“你无法保持客观,因为她是你太太。”
“没错,她是我太太。”嘉柏瑞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恐慌。他停住口,稳住激动的情绪,然后平静地说:“如果是爱丽丝在里面的话,你会怎么做?”
佛斯特看了嘉柏瑞好一会儿,最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进来吧,我们正在约谈帆船俱乐部的会长,是他把无名女子捞上岸的。”
佛斯特和嘉柏瑞从明亮的阳光底下走进阴暗的帆船俱乐部,里面的气味就和每个嘉柏瑞所去过的海边酒吧一样:有海洋的味道,混合着柑橘香及酒精饮料的味道。建筑物本身有点摇摇晃晃,搭盖在可以俯瞰星瀚湾的木造码头上。窗边有两台可动式空调机发出嘈杂的声响,掩盖住玻璃杯发出的叮当声,以及人们低声交谈的嗡嗡声。他们两人走向俱乐部酒吧时,木质地板嘎吱作响。
嘉柏瑞认出站在吧台旁正在和一名秃头男士谈话的两名波士顿警局警察:达伦·克罗和汤玛士·摩尔,都是珍在凶杀重案组的同事。他们看到嘉柏瑞时,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克罗说:“嘿!我不知道联邦调查局也加入这个案子。”
“联邦调查局?”那个秃头男子说,“哇!这个案件一定很严重。”他向嘉柏瑞伸出手,“我是史奇普·柏因顿,日出帆船俱乐部会长。”
“我是嘉柏瑞·狄恩探员。”嘉柏瑞和他握手,尽量表现得很官方而且很正式。但他可以感觉到汤玛士·摩尔怀疑的目光,摩尔发觉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我正在对这些警官说明我们是怎样发现那位女士的,我说,啊,看到水里有具尸体真是吓了一跳!”史奇普暂停了一下,“对了,探员,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谢谢。”
“哦,对,执勤中,对吧?”史奇普同情地笑了,“你们真的照章行事,对吧?没人想喝点酒,管他的,我要来一杯。”他低头进入吧台,在玻璃杯里加冰块,兑上伏特加。嘉柏瑞听到其他玻璃杯里的冰块声,抬头环顾四周,酒吧里坐着十来个俱乐部会员,几乎全是男性。他们之中有人亲手开过船吗?嘉柏瑞很怀疑。或者,他们只是来这里喝酒的?
史奇普从吧台后钻出来,手上端着那杯伏特加,“这可不是每天都遇得到的事。”他说,“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反胃。”
“你刚刚说到当天是怎么发现尸体的。”摩尔提醒他。
“哦,对。大约是早上八点钟,我提早来换大三角帆。再过两周有个帆船比赛,我要驾驶一艘新船,船身漆有一条绿色的龙,很拉风哦!好,总之呢,我带着新的大三角帆走到船坞上,远远看见一个像塑料人体模型的东西浮在水面,好像卡在礁石上的样子。我赶紧划一艘小船,靠近一点看,该死的!这可不是个女人吗?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所以我放声大喊,叫其他人过来帮忙,我们有三个人一起把她拉上岸。然后,我们就打电话报警了。”史奇普灌下一口伏特加,深吸一口气,“我们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我是说,见鬼了!就我们看来,那女人死透了!”
“就消防队员看来,一定也认为她死了。”克罗说道。
史奇普笑了,“而且他们还是专业人员,如果他们都分辨不出来,又有谁可以呢?”
嘉柏瑞说:“指给我们看你发现她的地方。”
所有人一起走出酒吧大门,来到码头上。水光反射增强了阳光的耀眼度,嘉柏瑞必须眯起眼睛,才能看得见史奇普所指的那块礁石。
“看到那一区的暗礁了吗?我们用浮筒标示出来,因为那会对航行造成危害。即使是涨潮的时候,水深也只有几英寸,所以肉眼几乎无法辨识,船很容易就触礁了。”
“昨天是几点涨潮?”嘉柏瑞问道。
“我不确定,我猜是上午十点吧。”
“当时那块礁石有露出水面吗?”
“有啊,如果那时候我没看到她,再过几个小时,她可能就会漂到海上去了。”
所有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瞭望星瀚湾。一艘游艇轰隆隆地驶过,翻腾起一阵水波,使停靠在码头的船只都不住摇晃,船上吊索撞在桅杆上发出一阵哐当声。
“你以前有见过那个女人吗?”摩尔问道。
“没。”
“你确定?”
“那么漂亮的女人,我肯定会记得。”
“俱乐部里也没有人认识她?”
史奇普笑了,“没有人会承认的。”
嘉柏瑞看着他,“为什么没有人会承认?”
“嗯,你知道的。”
“你何不说清楚?”
“俱乐部里头这些家伙……”史奇普紧张地笑笑,“我是说,你们看见外头停靠的这些船了吗?你觉得是谁会驾驶这些船?不会是当老婆的人。只有男人才会渴望拥有一艘船,女人不会。也只有男人会在这里流连忘返,船是你的另一个家。”史奇普停一下,“就各个层面而言都是如此。”
“你认为她是某个人的女朋友吗?”克罗问道。
“见鬼了,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可能。你知道,晚上带个女人来这边,在自己的船上玩乐,喝得有点醉、有点兴奋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不小心翻下船去。”
“或是被推下船。”
“先停一下,”史奇普警觉心起,“你们不要跳到那种结论,俱乐部里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嘉柏瑞心想:这些好人可能会在船上殴打女朋友。
“真希望我刚刚没提起那种可能性。”史奇普说,“人们不是经常喝醉酒就翻下船吗?可能是任何一艘船,不见得是我们这里的船。”史奇普用手指向星瀚湾,一艘有舱房的汽艇正驶过阳光闪耀的水面,“看到海面上有多少船只吗?那女人可能失足从某艘汽艇上摔下,然后随着潮水漂进来。”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你们所有会员的名单。”摩尔说道。
“真有必要这样吗?”
“是的,柏因顿先生。”摩尔的口吻冷静且带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有必要。”
史奇普灌下杯里所有的伏特加,热气涨红他的头皮,他伸手揩揩汗珠,“这是要仔细检查所有会员啦?我们尽了市民的职责把那女人捞上岸,结果现在我们却变成嫌疑犯?”
嘉柏瑞把视线转到海岸线上的船只下水滑道,有一辆卡车正在倒车,准备将拖拉的汽艇放下水,另外三辆拖着船只的卡车在停车场上排队等待。“这里的夜间保安情形如何,柏因顿先生?”嘉柏瑞问道。
“保安?”史奇普耸耸肩,“我们半夜会锁上俱乐部的门。”
“那码头呢?船只呢?没有安全警卫吗?”
“这里从来没发生过非法入侵事件,船也都有上锁。而且,这一带很平静。如果你越靠近市区,会发现越多人在海边流连整晚。这里是一个特别的小俱乐部,可以让你远离尘嚣。”
嘉柏瑞心想:这里可以让你在三更半夜开车到船只下水滑道,你可以直接倒车到海边。没有人会看见你打开车尾厢,没有人会看见你拉出一具尸体丢进星瀚湾。只要潮汐方向正确,尸体就会越过岸边的礁石,直接漂进马萨诸塞湾。
但如果潮水是往岸边冲,情况就不同了。
嘉柏瑞的手机响起,他往码头的方向走开几步之后,才接听电话。
是莫拉打来的。“我猜你会想回来看看。”她说,“我们要进行解剖了。”
“解剖谁?”
“医院的安全警卫。”
“死因已确定,不是吗?”
“有其他的问题。”
“什么?”
“我们不确定他的身份。”
“医院里的人不能确认他的身份吗?他是医院的员工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莫拉说,“他不是医院员工。”
尸体的衣物尚未脱掉。
嘉柏瑞对于解剖室的恐怖感并不陌生,而且眼前这人的死亡模样,就嘉柏瑞的经验而言,并不算特别可怖。他只看到一个贯穿左颊的伤口,脸上其他部分都算完整。此人年约三十岁,黑发修剪齐整,下巴肌肉结实。棕色眼珠因眼睑微开而接触到空气,现在已呈现混浊状态;印有裴林字样的名牌别在制服胸前的口袋上。嘉柏瑞注视着解剖台,心中烦恼的并不是眼前所见的斑斑血块或死人眼珠,而是想到结束这人生命的那把手枪,现在正威胁着珍的生命安全。
“我们正在等你。”艾比·布里斯托医师说,“莫拉认为你会想从头参与。”
嘉柏瑞看着穿上手术袍、戴上口罩的莫拉,她站在解剖台末端,而不像平常一样站在尸体的右边。以前嘉柏瑞进入解剖室,莫拉总是那个指挥统筹、掌握解剖刀的人。看到一向统治解剖室的莫拉让出主导权,让嘉柏瑞很不习惯。“你不负责验尸吗?”他问。
“我不行,因为我是这个人死亡时的目击证人。”莫拉说,“必须由艾比来进行解剖。”
“你们还没查出这人的身份?”
莫拉摇摇头,“医院里没有任何名叫裴林的工作人员,安全主管来认尸的时候,并不认得这个人。”
“指纹呢?”
“他的指纹已经送到自动指纹辨识系统进行比对,目前还没得到结果,开枪的那个女人的指纹也还没比对出来。”
嘉柏瑞瞪着尸体,“这些人到底是谁?”
“我们来脱掉他的衣服吧。”艾比对助理吉间说。
两人脱掉尸体的鞋袜,解下腰带,拉掉长裤,然后把这些衣物都放在一条干净的布单上。艾比戴着手套去翻找长裤口袋,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梳子,没有皮夹,没有钥匙。“甚至连零钱都没有。”艾比指出。
“至少总该有一两块零钱。”吉间说。
“口袋空空。”艾比抬头,“是全新的制服吗?”
大家将注意力转到衬衫上,衬衫布料因为血迹干涸而僵硬,只得从死者身上硬撕开来。衬衫打开后,露出死者强健的胸肌以及浓密的深色胸毛。还有如同双股绳一样粗的两道伤疤,一道斜过右胸下方,另一道从腹部斜划到左髋骨处。
“这些不是手术疤痕。”莫拉说道,皱着眉头站在解剖台末端。
“我看这个人打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架。”艾比说,“这些看起来像是旧刀伤。”
“袖子要割下来吗?”吉间问道。
“不用,可以脱得下来,把他翻过来吧。”
他们两人将尸体向左侧翻起,脱下袖子。面对尸体背部的吉间突然说:“哇!你们来看这个。”
有个刺青图案布满整个左肩胛骨,莫拉弯下腰去看,然后像被吓到似的往后退。刺青图案栩栩如生,毒针仿佛随时准备好要攻击刺出。图案中的甲壳动物呈现艳丽的蓝色,一对螯钳伸向死者的颈背,盘绕的尾巴包围着一个数字:13。
“蝎子。”莫拉轻声说道。
“很不赖的肉体名牌。”吉间说道。
莫拉对他皱眉,“什么?”
“我们在部队里都是这样说的,我以前在军墓组工作的时候,看过不少上乘之作,像是眼镜蛇、狼蛛,还有一个人把女朋友的名字刺在……”吉间停住,“刺在我绝对不会想让针头靠近的部位。”
他们把另一只袖子脱下之后,将裸尸再次放平。死者年纪虽轻,肉体却已历尽风霜:刀疤、刺青,以及最后的致命一击——左颊上的弹孔。
艾比用放大镜检查伤口,“我看到烧焦的部位。”他看向莫拉,“他们是近距离接触?”
“死者往那女人的病床弯下腰,想要压制她的时候,她开了枪。”
“我们可以看颅部X光片吗?”
吉间从牛皮纸袋中拿出X光片,夹在灯箱上,X光片是从正面与侧面两个角度拍摄。艾比挪动大大的肚子,靠近一些,仔细检视头盖骨与颊骨所形成的光影。艾比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看着莫拉。“你说她开了几枪?”他问道。
“一枪。”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莫拉走到灯箱前,“我不懂。”她咕哝道,“事发当时我就在现场啊。”
“这里肯定有两颗子弹。”
“我确定那把枪只发射过一次。”
艾比走回解剖台,仔细检查尸体头部的弹孔,一个椭圆形的焦黑部位。“只有一个子弹进入口,如果手枪快速地连开两发,有可能只造成一个伤口。”
“我听到的不是那样,艾比。”
“一团混乱之中,你可能没听清楚有两声枪响。”
莫拉的目光还停在X光片上,嘉柏瑞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么没有把握的样子。此时此刻,莫拉显然是在努力思索,为何她所记得的案发经过会不同于灯箱上无可否认的证据。
“请你描述一下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莫拉。”嘉柏瑞说道。
“我们有三个人,想要压制那个女人。”莫拉说,“我没看到她伸手去抓警卫的枪,当时我整个注意力放在腕部约束带上,只想把约束带绑好。我伸出手,刚要碰到带子的时候,枪声就响起了。”
“另一名目击者呢?”
“是一名男医师。”
“他记得些什么?枪响是一声还是两声?”
莫拉转过身来看着嘉柏瑞,“警方从没和他谈过话。”
“为什么没有?”
“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个医师是谁。”嘉柏瑞第一次听到莫拉的声音里透出忧虑,“我似乎是唯一记得有这个医师存在的人。”
吉间转向电话,“我来打电话问弹道组。”他说,“他们会知道现场留有多少弹壳。”
“那我们就开始吧。”艾比说着从器械盘里挑出一把解剖刀。
他们对死者的情况所知甚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或病史,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现在致命的时空中。但等到验尸结束,他们会比任何人都了解死者的情况。
随着第一刀划下,艾比开始了解死者。
艾比下刀划穿皮肤和肌肉,刮过肋骨。划出Y形切口时,刀片从双肩斜向下,交会于剑骨突的凹槽,随后往下直划,绕过肚脐,切口开至下腹部。不同于莫拉的灵巧与优雅,艾比下手残酷而有效率,巨大的手掌挥舞宛若屠夫,手指头胖得使动作优雅不起来。艾比把皮肉从骨头上剥开,然后拿起重型骨剪,每挤一下就剪断一根肋骨。人类要花上几年的时间才能练出健壮的体格,像这名死者,举哑铃、做重量训练一定都没问题。然而,所有的身体,不论健壮与否,面对解剖刀和骨剪都只能投降。
艾比剪断最后一根肋骨,将整个三角形部位连带胸骨一起拿开。除去如铠甲般的胸骨之后,便可下刀摘除心脏和肺。艾比切除死者心肺的时候,整条手臂埋入死者的胸腔。
“布里斯托医师,”吉间挂上电话后说,“我刚刚打给弹道组,他们说犯罪现场侦查小组只找到一个弹壳。”
艾比站直身体,手套上鲜血淋漓,“他们没找到第二个弹壳?”
“实验室只收到一个弹壳。”
“我听到的也是一样,艾比。”莫拉说,“只有一声枪响。”
嘉柏瑞走到灯箱前面,看着X光片,感觉越发沮丧。发射一次,却有两颗子弹。他心想:这一点可能让所有情势改观。他转身看向艾比,说:“我想看看那些子弹。”
“你要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有两颗子弹。”
艾比点点头,“让我先处理完这个部分。”他手中的解剖刀迅速切断血管及韧带,取出心脏与肺,等一下称完重量要再检查。艾比接着处理死者腹部,看来一切正常,器官都很健康,足以让身体的主人再使用好几十年。
最后,艾比移动到死者的头部。
嘉柏瑞毫无畏惧地看着艾比划开死者头皮,将头皮往前翻开,整张脸扭曲变形,露出头盖骨。
吉间打开电锯。
即使在这种时候,嘉柏瑞还是很专注,随着电锯的嘎嘎声以及锯骨头发出的声响,嘉柏瑞站得更靠近,好将死者的颅腔看清楚。吉间撬开头盖骨,血液慢慢流了出来。艾比把解剖刀伸进去,切断大脑与头骨之间的连接。艾比将大脑从颅腔中取出来的时候,嘉柏瑞就站在后面,拿一个脸盆去接滚落的第一颗子弹。
嘉柏瑞用放大镜看了子弹一眼,说:“我需要看另一颗。”
“你在想什么,狄恩探员?”
“快去找出另一颗子弹。”嘉柏瑞唐突的命令让所有人都吓一跳,他用眼角余光瞥见艾比和莫拉惊讶地对望。嘉柏瑞已经失去耐性,他就是想要知道结果。
艾比将切除下来的大脑放在桌面上,然后研究X光片,确定第二颗子弹的位置,接着一刀划下去就找到了,子弹包埋在出血组织里。
“你在找什么?”嘉柏瑞将两颗子弹在放大镜下翻来滚去的时候,艾比问道。
“口径相同,重量都大约为八十克……”
“两颗子弹本来就应该相同,因为是从同一把手枪发射出来的。”
“但是这两颗并不完全相同。”
“什么?”
“看看第二颗子弹平放的样子,差别非常小,但看得出来。”
艾比弯身向前,皱着眉看放大镜,“有一点偏。”
“没错,角度有点偏。”
“发射的撞击力可能会让子弹变形。”
“不,这子弹是故意设计成这样子的。偏离九度,导致弹道与第一发子弹有些微差异。两颗子弹,刻意设计成以特定角度偏离。”
“只有一个弹壳。”
“也只有一颗子弹进入伤口。”
莫拉皱着眉头看灯箱上的X光片,仔细检查两颗子弹衬着较暗的头骨底色所发出的亮点。
“双重击发。”她说。
“这就是为什么你只听到一声枪响。”嘉柏瑞说,“因为只开了一枪。”
莫拉静默了一阵子,眼光注视着那张头部X光片。两颗戏剧化的子弹,从X光片中看不出来它们对软组织造成的伤害:破裂的血管,搅烂了的灰质,一辈子的记忆粉碎殆尽。
“双重击发是为了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莫拉说道。
“那就是这种子弹的卖点。”
“为什么一个警卫会带这种子弹?”
“我想我们已经确定死者不是医院的员工,他穿着假制服、别上假名牌走进医院,携带的子弹不为伤人,而是要杀人。从这些资料看来,我只能想出一个好理由。”
莫拉低声说出:“那个女人原本是会被杀死的。”
好一阵子,没有人说话。
打破沉默的是莫拉的秘书。“艾尔思医师?”她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什么事,露意丝?”
“很抱歉打扰你,但我想你和狄恩探员应该知道……”
“怎么了?”
“对街有状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