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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丝·格里森Ctrl+D 收藏本站

莫拉不是单独一个人来的。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长得不错的黑发男人,胡须修剪得很整齐。

“这位是彼得·卢卡斯。”莫拉介绍道。

珍不可置信地看了莫拉一眼,“你带个记者来?”

“我们需要他,珍。”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记者了?”

卢卡斯活泼地挥手致意,“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瑞卓利警官,狄恩探员。我们可以进去吗?”

“不,我们不要在这里谈。”嘉柏瑞说道,他和抱着蕾吉娜的珍一起走出家门,到走廊上。

“我们要去哪里?”卢卡斯问道。

“跟我来。”

嘉柏瑞带头走上两层楼,到达公寓楼顶。这里,许多住户用盆栽将其布置成美丽的花园,然而,整座城市的暑热以及沥青路面的高温,已经使这片绿洲略显枯萎。盆里的西红柿垂头丧气,牵牛花的叶子被热气烤得焦黄,藤蔓像枯瘦的指头缠绕在棚架上。珍把蕾吉娜的婴儿椅放在野餐桌附带的遮阳伞阴影下,宝宝立刻打起瞌睡,双颊红扑扑的。一行人站在这个优势位置上,可以望见其他建筑的屋顶花园,看见其他水泥景观中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点缀。

卢卡斯把一个资料夹放在婴儿椅旁边的桌上,“艾尔思医师认为你们会有兴趣看看这个。”

嘉柏瑞打开资料夹,里面是一则新闻剪报,照片上是一名带着微笑的男子,标题是:拉斯登市商人陈尸游艇。该名男子自一月二日起即宣告失踪。

“查尔斯·戴斯蒙是什么人?”嘉柏瑞问道。

“一个很少人真正了解的人。”卢卡斯说,“这一点就是引起我兴趣的地方,他的真正身份是我报道这则新闻的原因,虽然法医不疑有他地就判定这是个自杀案件。”

“你对法医的判定有疑问?”

“其实,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不是一起自杀事件。戴斯蒙陈尸在自家游艇的浴室里,他的游艇一向都停泊在波多马克河岸的一处码头上。他死在浴缸里,双手手腕都被割开了,也留了一封遗书在舱房里。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十天。医事检验处一直没公布尸体的照片,但你们可以想象:验尸过程一定很精彩。”

珍嘴角一撇,“我宁愿不去想象。”

“戴斯蒙留下的遗书也没有什么具体内容。我很沮丧,人生烂透了,一天都活不下去了!戴斯蒙酗酒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在五年前离婚。所以,他会沮丧是很合理的,一切听来都很符合自杀的情节,对吧?”

“为什么你觉得不是呢?”

“我心里的铃声大作,这是记者的第六感,觉得事有蹊跷,背后可能有另一个更大的故事。这是个拥有游艇的有钱人,失踪了十天才有人发觉不对劲。警方能够确定失踪日期,是因为戴斯蒙的车停在码头停车场里,停车票卡上盖印的日期是一月二日。戴斯蒙的邻居说他经常出国,所以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也不觉得奇怪。”

“出国?”珍问道,“为什么理由出国?”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原因。”

“还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你?”

卢卡斯微笑了一下,“你很多疑,警官。我也是,那一点让我对戴斯蒙越来越好奇,让我怀疑背后是不是有更多的故事。你知道,水门事件就是这样开始的,从一个单纯的破门盗窃案件,发展成超大的政治丑闻。”

“戴斯蒙的案件背后有什么更大的故事?”

“戴斯蒙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珍仔细看了照片上戴斯蒙的表情,他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领带整齐。这种照片就是会用在各种公司资料报告上:公司的执行官,透露出颇具竞争力的特质。

“我提出越多关于戴斯蒙的问题,就发现越多有趣的事情。查尔斯·戴斯蒙从没念过大学,在军队中服役二十年,大多从事军事情报工作。退伍五年之后,戴斯蒙就买下一艘游艇和一幢位于拉斯登市的豪宅。听到这里,你就会提出一个明显的问题:他是用什么办法,累积这么大笔的财富?”

“你的文章这里提到,戴斯蒙为一家金字塔服务公司工作。”珍说道,“那是什么公司?”

“我当初就是好奇这一点,花了一段时间去搜寻。几天之后,我发现金字塔服务公司其实是某家公司的相关企业。猜猜看是哪一家?”

“先别告诉我。”珍说,“是白冷翠。”

“你猜对了,警官。”

珍望向嘉柏瑞,“这间公司的名字不断出现,对不对?”

“然后,你们看看戴斯蒙失踪的日期。”莫拉说,“我注意到的是这一点,一月二日。”

“艾胥伯恩凶杀案的前一天。”

“你们不觉得这是很有趣的巧合吗?”

嘉柏瑞说:“多告诉我们一些金字塔服务公司的事。”

卢卡斯点点头,“金字塔是白冷翠的运输及保全部门,服务范围包括战争区域。不论我国国防在海外需要什么服务——保镖、护送、私人警力等等——白冷翠都能为您提供。在世界上某些没有合法政府的地区,他们也能提供服务。”

“发战争财的奸商。”珍说道。

“有钱赚为什么不赚呢?从战争中可以赚进大笔钞票。在科索沃冲突中,白冷翠的私有部队护送重建人员进出。目前,白冷翠在喀布尔、巴格达,以及海沿岸的城镇都有私人警力的部署。这些费用全部都由美国纳税人埋单,这也就是查尔斯·戴斯蒙买得起游艇的原因。”

“我真是选错警局服务了,如果转调到喀布尔,那我也能买得起游艇了。”珍说道。

“你不会想为这些人工作的,珍。”莫拉说,“等你听到工作内容之后就不会想去了。”

“你是指要在战区工作这件事吗?”

“并不是。”卢卡斯说,“而是白冷翠会和许多声名狼藉的公司合作。想要在战区做生意,就得和当地黑道打交道。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是最实际的做法,所以地方上的黑道人物就会和白冷翠这种公司合作。各式各样的商品都有黑市交易——包括毒品、军火、名酒、女人。每一场战争都是赚钱良机,都是交易市场,所以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厂商在争取国防部的契约,不只是为了契约本身的交易,更是为了随之而来的黑市经济。去年,比起其他防御工事承包商,白冷翠标到最多国防契约。”卢卡斯停了一下,“有部分原因就是靠查尔斯·戴斯蒙的本事。”

“这是指?”

“戴斯蒙是居中牵线的人,他在五角大厦里有熟人,说不定在其他单位里面也有朋友。”

“他的下场竟是如此。”珍看着戴斯蒙的照片说道。尸体躺了十天也没人发现,神秘到没有邻居在乎他是否失踪。

卢卡斯说:“问题是为什么戴斯蒙必须要死。是他在五角大厦的朋友下手的吗?还是其他人?”

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热浪使得屋顶像滚水沸腾一样,底下的街道传来喧闹声。珍突然注意到蕾吉娜已经醒转,两眼望着珍的脸庞。真是神秘,我在女儿眼中看到多少智慧光芒。从珍的座位,可以看到另一幢建筑的屋顶上有个女人在做日光浴,比基尼的上衣没有绑着,裸背上闪耀着防晒油的光芒。珍还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阳台上用手机通话,另外有一个小女孩坐在窗边拉小提琴。珍的头顶上,一架喷射机飞过,留下长长的白色尾巴。珍心里好奇:有多少人看得见我们?此时此刻,有多少摄像机或人造卫星在瞄准我们的屋顶?波士顿已经变成一个充满眼睛的城市。

莫拉说:“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有这个念头:查尔斯·戴斯蒙曾经在军方情报单位工作;在医院病房里,被欧莲娜枪杀的那名男子几乎可以确定曾经是军方的人,只是指纹档案被消除了;我的办公室保全系统遭到破坏。这些事情是不是让大家都联想到情报员?或者,这一切都和那家公司有关?”

“白冷翠和中央情报局一向是携手合作的。”卢卡斯说,“这件事听起来一点都不令人惊讶,因为这两个单位都在同一个国家从事工作,都雇用相同种类的员工,交易相同的信息。”他看向嘉柏瑞,“而现在,这两个单位甚至出现在这里,在我们的国家里。宣称受到恐怖分子威胁,美国政府就可以将任何行动、任何支出都给合理化。数不尽的资金流向各种不入账的计划,这就是查尔斯·戴斯蒙这种人可以买到游艇的原因。”

“这也是他最后会死掉的原因。”珍说道。

太阳已经西斜,刺眼的光芒已经低到遮阳伞以下,日光恰巧落在珍的肩膀上。汗珠缓缓滑落珍的胸脯,她低头看着蕾吉娜红彤彤的脸庞,心里想:这里对你来说太热了,宝贝。

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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