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捏了捏袖子,望着这春湖细雨,却未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我不明白”
她是真的很不明白。
“我与三郎君,不过也只是几面之缘,三郎君便是对我一见钟情,也不至于这般深情”
就很奇怪是不是?
她又不是什么貌比天仙的女郎,能让人一见倾心,二见断肠,这谢三郎怎么就对她情深了?
“并非是几面之缘。”谢琅见她不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追问,“只是你忘了我罢了。”
程娇:“?!”
他们曾经见过,什么时候?
她怎么没有印象?
“当年,大约是你六七岁的时候,你可是还记得,我长兄成亲之时,你曾来过平清王府,迷了路,闯进了一处花园里?”
“平清王府?”程娇一惊,看向谢琅的目光有些古怪,“你便是那躲在假山石里的小少年?”
“是我。”
“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谢琅转头看她,见她拧眉深思,脸色有些不好。
程娇道:“当日平清王府喜宴过后第二日,我便亲自去过平清王府找你,还见了你父亲平清王,你父亲说,那个小少年是府上亲戚的孩子,已经离开了。”
这事情,程娇印象还挺深刻的。
她并不是真的小孩子,当年见到这个小少年,觉得他挺可怜的,又似乎是不想活了,自然是上心。
还问了平清王他是不是府上的小郎君,若是,请父母多上点心,免得有一天人真的没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若是仆人的小孩,她看看能不能将人带走,指不定能给他寻一条活路。
谢琅愣住了:“你曾回来过?”
他一直以为,这个小娘子早已忘记有这件事,也早忘了有他这个人,徒留他一人,夜深人静时,对着明月,回想曾经她曾说过的话。
没想到,她竟然还回来了,只是大概是被人骗了,以为他并不是平清王府的人,还早就离开了。
谢琅想到这里,心里呵了一声,丹凤眼微眯,眼底的冷意蔓延,捏着伞柄的手都微微用力。
“是啊。”程娇使劲点头,“我看你都想死了,既然是遇见了,怎么能不管呢?”
她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是他骗了你!”谢琅脸色难看,隐隐的含着怒意。“大约是觉得我那个鬼样子,传出去了叫人笑话。”
便是当初,知晓他过得不好,平清王也不曾管过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到如今了,还责怪他不是一个孝顺儿子,惹他生气。
他变成今日这般,难道只是他一人的责任了?
他们做父母的,便没有错?
将他生出来当成工具,却又极度厌恶他的存在,忌惮他有朝一日掌权偏向某一个,都妄图让他烂在泥里。
程娇见他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忙是道:“你别生气,先别生气,生气多不好,他们对你不好,是他们的错,可你气着自己了,这不是叫他们如意吗?”
“可是可是”
“我不计较的。”程娇赶紧说道,“我当年所求,只是希望你好好活下来,小小年纪的,哪里有那么过不去的坎儿,如今你活得好好的,已然是圆满。”
程娇也不希望谢琅再与平清王起什么冲突,她道:“人生若是有缘,终有重逢的一天,便是他当年阻拦了我见你,可是你看,我们长大了,不是再相逢了吗?”
程娇也知道谢琅的一些事,原来的平清王爵位应该是属于他的,只待他及冠,便要立他为世子。
只是在他长兄谢璟成亲之前,首阳长公主夺了谢琅的世子之位,让予了谢璟。
那时,谢璟刚刚成为世子,又娶得佳妇,春风得意,而谢琅则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失去了爵位,心中定然有诸多怨念不甘。
再加上首阳长公主、平清王对他也不好,所以才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你便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对我一往情深,想要娶我为妻?”程娇突然笑了起来,“可是谢三郎,我当年只是小孩儿,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这是不是有点”
有点不做人啊!
“胡说什么!”谢琅那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有些破功,“我当年可没有这些心思!”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有的?”
程娇知晓他与自己竟然有这番渊源,虽然不知他如何对自己生出感情来,却也明白他不是骗自己,心里有些高兴。
“不想说。”谢琅有些郁闷,心觉得再说下去,估计他的脸皮都要扒下来了。
“哦,不想说啊”程娇将声音拉得长长的,语气似乎是有些遗憾,似乎表示她特别想知道。
谢琅坚决说这些,他总不能说,等他长大之后,长本事了,找过她,在两年前终于是知晓她是谁,随着她一天天地长大,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曾说,若是没有人爱护他,她便做那个爱护他的人,她会在月亮里看着他,若是他想她,就看看月亮。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曾想将明月留在他身边,让这明月属于他。
谢琅被她哦得有些烦躁,拉着她往画船里走去:“既然是不想看风景了,那便回里面吧,外面的风挺冷的。”
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方才站在船头风度翩翩宛若谪仙的模样?
这人就是个纨绔!
先前的那副作派,想来是装给她看的。
不过她还是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觉得很自在。
“谢三,你方才还说要与我一世相守,如今竟然这么敷衍我?”
可恶,她刚才都有被他骗到!
分明知晓他原来是个什么样子的,竟然也被他骗到,难道真的是色迷心窍吗?
“你应了吗?”谢琅反问她,“你若是应了,将来做我娘子,你问我什么都同你说,你要是不应”
“不应又怎样?”
“若是不应,这便与你无关了。”
若是不应,这便只是我一人的心之所念,不愿与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