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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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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下意识以为自己看到了修严。

但这双琥珀眼,漂亮,深邃,还有着修严永远也无法有的凌厉,动一下是波涛如怒,雷霆万钧之感,这种稳固掌握一切的气韵,仿佛才属于淮安世子谢律。

卿卿颤抖着芳躯后退纳福,他却一臂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扯到胸口,卿卿惊吓之际,头顶的一只木笄滑落,如云青丝顺滑地披落,坠在谢律的手背,轻柔瘙痒,她发丝间有股浓烈的香气,时起时浮,疗愈着谢律体内的顽疾沉疴。

卿卿被他拦腰搂住,手掌皮肤相触碰的地方,卿卿细细地哆嗦,沁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命的谢世子,她偏挣脱不了。

秦尧被谢律泛起怒意的瞳眸骇住,一时睖睁不安起来,颤抖着,不自觉膝盖已弯,“世子。”

谢律无论何时在人看来,都如沐春风,可他含笑的一双琥珀色桃花眸,却自有股含而不露的威仪,让秦尧这样的淮安地头蛇,根本无法与之争锋,气势瞬间委败。

“这小娘子——”谢律垂眉望向怀中因为怒意填胸而鼓鼓的俏丽粉靥,薄唇微勾,“先撞向我怀中了。”

“是,是!”秦尧一激灵,声量突然放大,唯恐谢律听不见一样。

“她是世子的!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秦尧灰溜溜、悻悻然地转过身,一猫腰仓皇而逃。

卿卿大为震惊。

谢律掌中一松,那弯杨柳腰闪了出去,怒意勃勃地瞪着自己。

还是那样,一生气的时候,整个眼睛都充满了亮光。

谢律笑意不减,“生气了?”

卿卿柳眉一颦,这个世子固然也算妍姿雅韵,但比不得修严,郑罗敷对他一片痴心,没想到他竟是个风流轻浮的多情种子,真是错付。

她压着火,冷静地回答:“世子自重,妾身已是有家室的人。”

谢律微笑:“你是谁家的夫人?”

他特意看了一眼她的发髻,松松挽就,早已钗环脱落,只剩一片光洁深鸦的乌丝压着雪颈与香脯,微微沁汗的雪肤,薄而晶莹,血管轻细,如蛛丝般细腻地沁出红痕。

卿卿不惯被他打量,也不知怎的,浑身都不自在,她压着嗓道:“我……我已有一个小妾!”

她挺胸抬头,咬唇盯着谢律,强迫自己不能输了阵势。

谁知反引来他的一声轻嗤:“小妾啊。”

凉薄的声音落下:“打发了。”

卿卿愣住,“为什么?”

但淮安世子的这句话听起来根本不是建议,而是一种云淡风轻的命令。

却没有人能怀疑这句云淡风轻的命令的力量。

谢律轻笑道:“你不打发他,如何嫁给我?小娘子花容绮色,令我心折,谢某愿出明珠十斛,请小娘子笑纳。”

卿卿这才明白,自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秦尧被谢律吓跑了,而谢律呢,谢律又有谁能吓跑?

卿卿固然不愿,可面前这尊大佛,淮安世子,谁能得罪得起?

“谢修……”顾兆年出现在谢律身后,一拍他肩膀,后头的一个“严”尚未吐露,谢律蓦然拧了修眉,顾兆年恰恰好一个酒嗝上来,打断了,他哈哈大笑,一把勾住谢律之肩,“让我好找!走,喝酒去!”

目光转到卿卿身上,眼眸唰地亮起,“咦?哪里来的娇滴滴的小娘子?”

说罢又对谢律啧啧摇头:“我以为你真的不近女色,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谢律颔首失笑,“还真被你说对了。”

卿卿的心跳倏地加快,不知哪里来的错觉,竟觉着谢律的音质有些耳熟。

这当然一定是错觉,堂堂谢世子,怎可能与她有过交集。

顾兆年表示惊讶,不过,谢律又失望一叹:“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人家没看上我。”

顾兆年又是一惊:“不能吧。”

谢律朝他不无遗憾地点头:“是真的呢。”

顾兆年也道:“那太可惜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交谈,全然不顾卿卿站在那儿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发丝冷到脚底心,又气又窘,无可奈何。

顾兆年安慰性地拍拍谢律的肩头,“喝酒去,女人没甚好的。”

他要将谢律带走,卿卿也正盼着他把谢律拖走,可惜谢律身如磐石,非但没动,顾兆年也停了下来,谢律凝视卿卿敢怒不敢发的杏眸,温柔地叹息:“小娘子,谢某确是真心的,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心甘情愿入我彀中。”

卿卿想呐喊一声“做梦”,可是谢律已经错开了眸光。

他与顾兆年一道走了,卿卿还僵着手脚停在原地。

被谢律碰过的每一寸发肤,都像被毒蜘蛛叮咬过一样红肿发疼,卿卿厌恶他到恨不得啐他一口,不要脸的男人!

她委屈地咬牙低着头往回走,这里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卿卿只想赶紧逃离。

可她清楚自己所受到的屈辱,根本没有办法向谢律讨回。

一回过神,她已经出了洛溪山,茫然四顾之后,只好再次循着来时的路回去,此时宴会进行到了尾声,双凫楼的乐演也已结束,他们正安排人回去。

卿卿忽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卿卿。”

那声音近在咫尺,卿卿唰地抬头,自己已经差点撞到了一个人的胸口。

她惊魂未定地站直,绷紧头皮,正要道歉,才发现是修严,他摘了帷帽,露出帷帽下的面容,右脸上的伤疤还没完全消解痕迹,可皮肤已可见冰魄雪色,配上精致的五官,皮相清隽秀雅,别有一股罕见的倜傥动人。

修严的手指抚了抚卿卿的眼睑,指尖悄然滑过,“怎么了?”

卿卿咬牙,她发现,她养男人的初衷本意就是为了对付登徒子,可真当她遇上登徒子时,她才觉得指望不上,谢律是什么人?更别说修严以前出身双凫楼。

卿卿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胡乱倾吐,她看了眼修严身后都在收拾行装的双凫楼之人,深深吸了吸鼻子,改换笑颜:“你们都结束了么?那我不借人了,我们回去吧。”

“好。”

修严应下,指节间如被绸缎温柔缠绕,他低眉看去,卿卿的小手已经自觉滑入他的掌心,温热的小手,涌起丝丝的暖。

卿卿心乱如麻,不知为何,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谢律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修严突然道:“卿卿妻主,山路曲回,我背你去吧。”

他们离了队伍,不能乘坐双凫楼的马车同行,卿卿来时跟着郑家的车,现下也只能徒步。

她吸了吸鼻翼,好像满腹的委屈,都在修严的温柔和包容之中消弭。

她轻声嘟囔命令:“那你低一点。”

修严笑着将帷帽重新戴上,皂纱遮住容颜,在她身前弯腰,拍了拍自己后肩,让她上来。

卿卿顺势趴在修严背上,藕节儿似的柔软柳臂,紧紧搂住了谢律的脖颈。

他直身而起,稳稳地将卿卿背在了背上,朝前走去。

卿卿“哇呀”一声,差点儿从他身上滑落,于是更加紧地攀附住他,修严将她在身上颠了两下,卿卿吓得整张脸都红透了,死命抓他脖子,甚至,伸手探进帷帽,揪他的耳朵。

“慢点儿!”

修严背着她,转了一圈,笑得比平日更张扬,“偏不。”

说罢他后背载着卿卿,如乘奔御风般向前跑去,山道上起了淡淡的烟岚,两侧长草芊芊,夕露沾湿裳服。

一道残阳被衔在矗落的两山之间,红光照着修严皂色的帷帽,也照着卿卿明润的脸庞。

山道上的呼吸都是那么自在。

卿卿突然盼望着这一段路,永远也不要停下。

生平第一次有人,这般珍视自己,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她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肩膀,可以有多厚重。

这就够了,她终于也有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栖息的港湾。

卿卿伏在修严的后背上,在一起一伏的颠簸之中慢慢趴下来,温热的颈部皮肤,贴着她的面颊,一直暖到心里。

修严……修严。卿卿轻轻地唤着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谢不做人唯一做人的一件事是,修严在卿卿面前是原装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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