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桥 4

伊恩·兰金Ctrl+D 收藏本站

他开车去斯坦豪斯。路程比他记忆中远一些,风景也更漂亮。来到乔治路以后,四周变得很安静。两层的半独立式房屋前面是整洁的花园和打扫干净的人行道。有些住户门外的台阶像是擦洗过的;他的母亲曾经和其他妇人一起,跪在胡同里的地面上用肥皂水或者漂白粉擦洗台阶,一个星期洗两次。如果台阶是脏的,说明里面也不干净。

雷布思更习惯爱丁堡中心的环境,那里到处是小型出租公寓。郊区的生活方式让他惊奇。盐被撒在人行道和大路上,一路上都是。夏天的时候,邻居会出来隔着篱笆聊家长里短,但是现在是冬天,他们在家里冬眠。

爱丁堡的冬天真是够长的,从十月初开始一直持续到四月份。不过天气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整天都是灰蒙蒙的;有时地上铺着刚下的雪,阳光刺眼。路上四处走动的人都眯着眼睛,不是想看清暗处的东西,就是想保护他们的眼睛不被太强的光线刺伤。

今天是灰蒙蒙的,天空是灰暗的褐红色,好像要下雪的样子。雷布思把手放到口袋里,感觉到了那个小纸袋,那是他在乔治路上一家五金店买的,有人告诉他那里有暖气的开关。他看看周围,找到了他所寻找的房子,然后向前门走去。

“下午好,先生,”希欧涵·克拉克说着,来给他开门,“你感觉如何呀?”

雷布思走了进去。房间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在客厅里,布赖恩·霍尔姆斯正在翻着一堆CD。

“找到什么了吗?”雷布思问道。

霍尔姆斯站了起来:“很多报纸都报道了肯尼迪案件有关的内容。也许这启发了他们。没有迹象表明那个女孩曾经来过这儿。她不可能和两个像流浪汉一样的人跑掉。她上的是吉莱斯皮那种学校,而威利和迪克西与之完全无缘。”

“看上去像一个恶作剧而已,长官。”克拉克表示同意。

雷布思环顾四周。他对着克拉克说:“如果你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小女孩,上的学校很好,生活方式也很好。你想离家出走,消失一段时间——或者永远消失。你会和你同一阶层的人一起走,还是屈尊到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关心你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屈尊和威利与迪克西那样的人一起?”

雷布思耸耸肩:“我只是推测。如果你们问我,我会说她会像每一个从苏格兰出走的人那样做——去伦敦。”

“上帝保佑她。”霍尔姆斯平静地说。

“那么,你检查完了没有?”

“还没有,长官。”

“那么我就不打断你了。实际上,你把灯点着吧,也许我能帮你。”

布赖恩·霍尔姆斯从他的口袋里找出几个硬币投进到电表里,然后他们开始工作。

有两间卧室,一间是整洁的,被子叠过,另外一间很乱。整洁的卧室是威利·科伊尔的,因为放在床边的来自警司的一封信可以证明。书架上有一些书,大部分都是全新的。雷布思想最近大概有哪个书店在清仓。他拿出一本叫《猜火车》的书,看到书架后面藏着几张纸。这些纸的一角用订书钉钉着,文字很专业,并带有各种图片和表格。似乎是商业报告,某种方案的策划书。

霍尔姆斯从他上司的肩膀上看过去:“不要告诉我威利是个企业家。”

雷布思耸耸肩,把报告卷起来放进口袋里。

“在这儿!”希欧涵·克拉克叫道。他们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正把一些东西从迪克西·泰勒的床下面拖出来。三个一次性注射器,还没有拆封;一小块燃烧过的蜡烛,还有一把下面已经变黑了的吃甜品用的勺子。

“不过没有找到白粉。”她说,站起来捋了捋头发。

“我去看看另外一张床下面有没有。”霍尔姆斯说。

雷布思微笑着。“白粉?”他说,“你们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些词?”然后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最好打电话要求增援,对这个地方进行彻底搜查。”

“是,长官。”

当雷布思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他查看了注射器。包装袋上有很厚一层灰,勺子里都长了绒毛状的小球。很明显迪克西已经有段时间没用它了。雷布思走进浴室,看有没有美沙酮或者任何医生开给你的戒毒药。但是他只找到了感冒药、扑热息痛和漱口水。他再一次检查了邮件,但是没有任何从医院或康复中心寄来的东西。

然后他打电话给盖茨教授,问他血样检查的事情。

“我还没有拿到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会有海洛因,”雷布思说,“至少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我可以再检查一下尸体。我当时真的没有在意针孔的痕迹。”

“如果有的话您能不能找到?”

“嗯,就像你所看到的,尸体已经不完整了,而且瘾君子很擅长隐藏他们的伤口。他们会从舌头上注射,还有阴茎——”

“那么,您尽力吧,教授。”雷布思放下电话。他突然感觉在房间里不舒服,所以出去透透气。他在外面站了三十秒钟,然后走向隔壁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雷布思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我知道你是谁,”她说,“真是太可惜了,这些可怜的孩子。进来吧,进来。”

她叫特威迪夫人,她的房间很温暖。雷布思坐在沙发上摩擦着自己的手,尽量在不碰到烧伤伤口的情况下让手指恢复一些知觉。

“你跟他们熟吗,特威迪夫人?”

她注意到他掏出了笔记本和笔。“你不会介意吧,是不是?”他问道。

“不介意,不过我想我可能要先给我们泡杯荼。可以吗?”

这正合约翰·雷布思的意。

他在那儿坐了半个多小时。房间里很热,他觉得自己要睡着了,不过特威迪夫人要说的话使他清醒了过来。

“很好的小伙子,他们两个。有一次还帮我把买的东西送回家,让他们留下来喝杯茶都不肯。”

“你经常见到他们?”

“是的,我看到他们进进出出的。”

“他们的作息时间规律吗?我的意思是,他们晚上很吵吗?”

“我不知道。我上床很早。有时候他们把音乐开得有点响,不过我只是把电视机的音量开大一些。如果他们要开派对,会提前通知我们的。”

雷布思拿出柯丝蒂的照片。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特威迪夫人?”

“啊,见过!”

“哦?”

“我在每日纪事报上见过。”

雷布思感觉希望在破灭。

“但是从来没有在这儿见到过?”

“没有,从来没有。不过我经常见到他们的房东。”

雷布思皱了皱眉:“我以为这些房子都归市委会所有。”

特威迪夫人点点头。“是这样的。”

雷布思开始感兴趣了。“但是在出租册上不是威利和迪克西的名字?”

“他们跟我解释说他们是……呃,二次什么东西。”

“二次出租?”

“啊,对,就是这个。从以前租这个房子的人那里租的。”

“他的名字叫什么,特威迪夫人?”

“哦,他的教名是保罗。我不知道他姓什么。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总是穿得很讲究。我唯一不喜欢的,就是他戴着……”她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做了个鬼脸。“看上去不适合男人戴。”

“保罗·达根?”雷布思提示道。

她试着读了读这个名字。“你知道,”她说,“也许你是对的。”


雷布思驾驶在乔治路上的时候头脑中有一首歌。是尼尔·杨的一首老歌,《针与伤害》。他在监狱前面停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一条公路从乔治路通向门房,高高的围墙,后面是有着巨大的门和钟的坚固建筑。还不到五点钟,天已经黑了,不过监狱里灯火通明。它正式的名称叫爱丁堡监狱,但是所有的人都叫它索腾监狱。主建筑看上去像维多利亚时期的济贫院。

他们本来要蹲监狱的,他默默地想着。他们知道即使是恶作剧式的绑架,也是严重犯罪。

威利·科伊尔,两个人中高一点的,金色头发的。雷布思想象着在跳下去前的几秒钟里,威利在想什么。迪克西和他要进监狱。他们一定会被分开,即使不是分在不同的监狱也会在不同的牢房。没有人照顾迪克西了。雷布思想起了《人鼠之间》里的雷尼。迪克西曾经注射过毒品,也许他已经在别人的帮助下戒了,在他的朋友威利的帮助下。但是苏格兰的监狱里有太多的毒品。当然,你必须有东西来换,像迪克西这个年龄的男孩总是有东西来换的。

威利考虑过他的选择吗?他是不是拥抱了他的朋友,拥抱着他走向死亡?雷布思开始喜欢上了威利·科伊尔。他希望他没有死。

但是他死了,两个人都死了。冰冷地躺在停尸床上,没有留下太多的东西,除了这样的事实:保罗·达根的确是个冷静的家伙。雷布思要和保罗·达根谈谈,宜早不宜迟。但是现在他要见其他的人,有其他的约会。这个约会他一整天都没忘记,无论前面刀山火海都必须去。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