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车去了牛津酒吧,多克和索提在那儿各就各位。他们给雷布思留了位子,多克给他点了一品脱啤酒。
“哎,多么好的朋友。”雷布思边说边举起了酒杯。他转向了索提·杜加利:“我那天去过西加尔工业园了。”
“是去办公事吗?”
“算是吧。你能告诉我一些那地方的事儿吗?”
“是一个工业园。我在那儿工作。还要知道别的吗?”
“那儿的商业活动。他们和苏格兰工商理事会有来往吗?”
索提点了点头。“洛锡安和爱丁堡工商理事会。”他说,“我们德尔塔纳的老板非常强调‘员工参与’,所以每个星期我们都要在餐厅坐二十分钟,听他喋喋不休地讲顾客的满意度、内部投资、生产率之类的事情。他总是讲洛锡安和爱丁堡工商理事会的事情。”
“那么德尔塔纳得到过洛锡安和爱丁堡工商理事会的投资?”
“约翰,工业区的每个人都享有某种形式的福利:搬迁资金、创业资金、再教育资金,随你怎么标名称。”他举起了酒杯,“上帝保佑苏格兰工商理事会。”
“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克拉瑟医生问。这可不是他们经常会讨论的事情。
“它可能跟我调查的案子有点关系。”虽然实际上并没有案子,而且他也不应该去调查。
“别管德尔塔纳的事。”索提·杜加利警告他。
雷布思笑了。“有没有听说过门森?”他问。
“一个测智商的机构?”
酒吧里传来了笑声。“测量你的智商用六英寸的尺子就够了,索提。”
索提发出刺耳的笑声,说话者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表现。雷布思还在盯着他看。
“老实说,”索提告诉他,“听来有点耳熟。我觉得它像是一家公司。”
“在工业园里?”
杜加利耸耸肩。酒吧服务员正在听电话,他的目光和雷布思的相遇了。
“找你的,约翰。”他把电话递了过来。雷布思还有一个问题要问索提。
“君旗呢,有没有听说过?”
“这是什么,‘智多星’吗?”
雷布思从服务员手上接过了电话。“喂?”
“是你吗,约翰?”
雷布思听出这声音——但他认为这简直不可能,这个声音的主人不会直呼他的名字。
“是你吗,弗劳尔?”
“是的。”
阿利斯特·弗劳尔警督——这个小杂种——竟然叫雷布思“约翰”。事情一定有哪里出了岔子。
“什么事?”
“只是问问你能不能顺便来局里聊一聊。”
“聊一聊?你有没有准备好茶和饼干?”
弗劳尔大笑起来,好像他之前没听过更好笑的笑话一样。雷布思觉得更加奇怪了。
“什么时候?”他问。
“随你。”
雷布思说半小时后见。
警察局安静得像午夜时分。为了让刑事调查组有事做,大部分成员都去了车祸现场。车祸发生在某个居民区里一家较为高档的印度餐厅外面。所以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剩下了阿利斯特·弗劳尔。
“约翰,假期过得如何呀?”
“我没办法把自己晒黑。”
雷布思看着阿利斯特·弗劳尔。他有上百个理由不喜欢甚至厌恶这个人——事实上弗劳尔的确在浑蛋列表上名列前茅。他的眼睛总是不停地转动,像是在找一个角度或者机会;眼皮膨胀,好像周围的皮肤永远都肿着。这也许是遗传,也可能是饮酒过度,总之他的眼睛一直都是一条缝,永远看不到他的眼神,这让雷布思很不满。
弗劳尔在警局有很多朋友:间谍,基层官员;一些和他很像,或者说希望成为他的人。这让雷布思觉得恐惧。但是今晚弗劳尔没有同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脚搭在椅子上。雷布思路过自己的桌子,看到了一台新电脑,但他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有人说会有茶和饼干。”他说。
“等一下我们可以去餐厅。”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我给你看过一些东西之后。过来。”
他把雷布思带到了牢房。那里有个人,长头发,胡子没有刮,满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他是谁?”
“他叫特里·肖兹,”弗劳尔解释道,“从纽卡斯尔来的。我们发现他正要离开布莱斯登大街上的一所房子……胳膊下还夹着房子里一半的东西。”
“那又怎样?”雷布思关闭了牢房门上的探视口。
“于是我们就到了他住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此人的花招是这样的:他把在别处偷到的东西拿去纽卡斯尔卖,而在纽卡斯尔偷的东西,他就拿到这里卖。”
“这可耗费了大量的警力资源,弗劳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雷布思开始往楼上走,弗劳尔跟在后头,他递给了雷布思一张折起来的纸。
“这是乔迪斯在他房间里找到的所有东西的清单。他们把其中一些还给了被盗的人家,可实际被窃情况和清单并不一致,看来他已经变卖掉了一些东西,其中包括一支猎枪。”
雷布思逐渐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肖兹来这里已经三个星期了。我想他应该把它卖给了沙格·麦克奈利。”
“你有没有问过肖兹?”
“他承认了。”
雷布思停了下来:“也许我应该和他谈谈。”
弗劳尔拦住了他:“我觉得那没什么好处。”
雷布思不想和他吵架,继续往前走。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我的意思是,他提供了问题的答案,不是吗?”
“它只解决了其中一个问题,不过却引出了另外两个问题。想知道是什么吗?第一,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第二,你为什么想让我‘高兴’?”
他们回到了刑事调查组办公室。
“好,”弗劳尔说着往他的桌子走去,“我就知道你会纳闷。”
“我的确想知道,弗劳尔。你想干什么?”
弗劳尔手伸进一个抽屉拿出一瓶威士忌,向雷布思示意。雷布思摇了摇头,弗劳尔往一只摔坏了杯柄的马克杯里倒了一半酒。
“你为什么这么多疑?你在怀疑什么,雷布思?”
“你,首先就是你。”
弗劳尔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然后点燃一根烟。“这很公平,”他承认,嘴里吐出了一串烟圈,“好了,我跟你直说了吧。有人让我跟你谈谈,不然我不会这么做的。”
“这样更符合事实。”雷布思坐在桌子边上,“那么这个人是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法梅尔?”
弗劳尔笑了笑,呼气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噪声。看来这个人比法梅尔位置要高。高得多。
“那么,”雷布思问,“这个匿名的后台想告诉我什么呢?”
弗劳尔看着烟头:“想让你知道你正走在出去的路上。”
“出去?”
“从警察局出去。”弗劳尔停了一下,“最起码。”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雷布思认为这归咎于他即将要做的事情,而并非已经完成了的事情。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他问道。
“不要再多管闲事。”
“管什么闲事?”
“麦克奈利,看在老天的分上。”
“他有什么——”
“你看,我只是个传话的人,懂吗?”
“如果正好……”
弗劳尔的眼睛眯得更小了。“你明白吧,”他最后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任由你执迷不悟,接着你的职业生涯便会一落千丈。但我只是帮某个人的忙,他想要给你最后的警告。听到了没有?最后的警告。”他站起来,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相当方便,”雷布思说,“枪的来源突然就弄清楚了……是谁,弗劳尔?是副局长?大块头吉姆·弗莱特?他们要隐藏什么?”雷布思站在离弗劳尔几米的地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用手指戳着弗劳尔的胸部。
“再碰我一下,你就死定了。”
“告诉你的朋友,如果他要威胁我,他应该亲自来。没有人会害怕传话筒。”
然后他转过身走掉了。不过他还是担心。他们来真的了——无论他们是谁——但他还远远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如果他更近一步,那他们会有何反应?他突然在门口停下了。
“顺便说一下,”他说,“你的烟头刚才把垃圾桶烧着了。”
弗劳尔转过身,看到垃圾桶里确实在冒烟。他伸手拿起离他最近的液体洒向了垃圾桶。
他忘了他杯子里的是威士忌,不是咖啡。
雷布思到家的时候电话正在响。是瑞可·布里格斯。
“我和一个朋友说了几句。”他告诉雷布思。瑞可从来不喜欢在电话上说得太多。
“然后呢?”
“十一点钟在公共汽车站。”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
“在汽车站的什么地方?”
“到那里就行。你要付他和我的那份钱。”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