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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战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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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明束音成线的道:“邪帝若肯与本王决一死战,本王保证不论胜败,亦绝不损她们主婢半根毫毛。”

龙鹰心念电转,假若事前完全不晓得法明和莫问常来袭,此刻势将被迫宁死也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直至最后一口气,因为清楚法明的保证不值半个子儿,绝不容她们活下去,否则日后武曌和狄仁杰必可凭她们的口述,追到法明这条线来。

让他们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迹,而他又有替身在长安为他开坛说法,可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

向法明所在处,以传音入密的功夫道:“能与僧王决战,是龙某的荣幸。不过贵属必须全体后退一里,以示诚意,龙某亦保证她们不会遁逃。嘿!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法明沉默下去,不片刻斜坡脚的火把全部熄灭,包围的敌人登马后撤,半盏热茶的工夫,已后撤逾里,形成松散的包围网。

接着北面五里外的远处,亮起灯火。

龙鹰解下箭筒,收起摺叠弓,与箭筒一并放到地上。此时他身上的武器,除内穿百变甲外,只有摺叠弓、飞天神遁和暗藏袍袖内的“袖里乾坤”。哈哈一笑,昂然离开坡顶,朝火光处掠去。敌人的包围网露出缺口,让他通过。

五里的路程,转瞬走毕,龙鹰抵达一片平野之地,最接近的一片疏林,亦在半里开外。光是地势,已可看出决战的地点具有针对性,令他没法利用环境,发挥魔种以环境为最厉害武器的特性。

及腰的长草原上,两支高过人身的火把插在法明后方三十步处,火把间相隔二十步,法明傲然卓立,双目精芒闪闪的瞧着龙鹰接近,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一派得道高僧的气度风范。

龙鹰掠至他身前丈半处立定,哈哈笑道:“僧王别来无恙,恭喜你终于复元。”

法明赞叹道:“不愧我圣门独一无二的邪帝,这是法明企盼已久的一场决战。天下间,有资格与本王作生死决战者,不出四个人,邪帝你正是其中之一。”

只从这句话,便知婠婠和武曌不会事事尽告法明,否则他该晓得在龙鹰之前,向雨田亦练成“道心种魔大法”。

龙鹰感应扩展,侦知方圆三里之内,再没有其他人。

“邪宗”莫问常尚未现身。

龙鹰从容道:“敢问除龙某外,尚有何人?”

法明再宣一句佛号,道:“占在首位的,当然是敝师姐明空,本王却希望永远不用和她动手,皆因不论胜败,都是贫僧不想见到的。”

龙鹰大感兴趣的问道:“第二个人又是谁?”

法明爽脆答道:“邪帝该可猜到,就是静斋之主师妃暄。至于第三个人,若本王不说出来,邪帝现时应猜不到。”

龙鹰讶道:“那我肯定尚未遇上此人,我的娘!难道竟是‘天师’席遥?”

法明赞叹道:“正是此人。席遥上承孙恩,得传‘黄天大法’,已练至第八重境界,有鬼神莫测之机,最可怕处是一直深藏不露。事实上他的武功只有在已故道尊归元真人之上,而不在其下。”

龙鹰讶道:“席遥不是唯你僧王马首是瞻吗?为何听僧王语气,却视他为对手?”

法明苦笑道:“因为本王也被他诓了,要到本王检视无姤子的尸身,才间接看出他练的是传自孙恩的‘黄天大法’,且臻抵第八重的黄天境界。”

龙鹰感到他直至此刻,句句发自心内,显见他认定自己今回必死无疑,不须向他隐瞒任何事,而自己则可能是武曌外,唯一有资格听他吐露心声的人。道:“竟是由席遥亲自出手,取无姤子之命!只从他不先知会僧王,已可知他不肯屈居僧王之下,僧王仍要助他登上道尊之位吗?”

法明道:“本王现在没有讨论席遥的闲情。唉!本王已很久没有和人这般闲聊,邪帝若没有其它问题,大家决一生死如何?”

龙鹰心忖法明的最大失着,是不晓得自己就是范轻舟,清楚莫问常和他的关系。要知像法明和龙鹰这对超级高手,一旦展开缠战,别人根本没有插手余地,除非像莫问常般同级数的高手,才有把握时机的眼力手段。岂知龙鹰深悉“多情公子”侯希白落败身亡的情况,因而准备充足,不会重蹈侯希白的覆辙。当然亦冒着极大的风险,未至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料。

龙鹰道:“且慢!尚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僧王。”

法明讶道:“请邪帝赐示!”

龙鹰道:“有一事龙某一直没法明白,僧王为何明知会触怒圣上,令你们关系破裂,仍要去碰太平公主?”

法明微一错愕,双目射出龙鹰从没想象过,痛苦和伤感的神色,顿时令他变得有血有肉起来,合十低宣佛号,道:“从没有人问过本王此事,本王亦从未打算过向人吐露,师姐是唯一知情的人。唉!确是不堪回首,邪帝仍要听吗?”

龙鹰心中涌起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觉,强如僧王法明,也有不堪回首的伤痛记忆。坦然道:“想得要命!”

火光掩映下,“僧王”法明仰望夜空,魔异般的俊伟容颜现出深沉和近乎绝望的悲哀,语调却非常平静,像述说与己身无关的事般,缓缓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师父仍然在世,但已不再理事。一天,我奉禅院住持的命令,将一壶经祝圣的泉水送到洛阳的白马寺,就在寺外的广场,一辆正离开的华丽马车,掀起帘幕,车内现出她美丽的玉容,我现在还记得她看我的眼神。”

龙鹰头皮发麻,事前怎么设想,也想不到僧王法明的伤心往事,竟与一美丽女子有关,只看他现在真情流露的样子,便知他当时惊艳的震撼,而他则是自幼修行的有道高僧。

法明续道:“她是洛阳当红的名妓,到白马寺拜神祈福,希望能求得如意郎君。那晚我不顾一切的到她的香闺去,一夜缠绵,天明才返回白马寺。自己知自己事,只能辜负她的青睐。岂知百日苦禅,不单没有参破,爱她之心更烈,遂再去寻她,一心与她远走高飞,以后再不管圣门的事,怎晓得她已人去楼空,等待我的是掌门师姐。其他的事,邪帝该可想到。我自懂事以来,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因她遭逢不幸,另一次是闻得师父死讯。自那一天起,我清楚唯一可掌握自己命运的方法,是能独立自主。太平是师姐最宠纵的女儿,又是异乎寻常、丽质天生的美女,我弄她上手,不单含有报复之心,还以为她可弥补我心中的缺陷。但原来失去的是永远的失去了,再不能得回来。”

龙鹰呆瞧着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当你晓得后,会改变自己对这个人的看法。眼前的法明此刻在他的眼中,像个初次认识的陌生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龙鹰沉声道:“那僧王怎肯与圣上和解?”

法明朝他瞧来,回复一贯深沉冷漠的神情,道:“本王和圣上间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处于掌门师姐的立场,她一点没有做错。本王和她之间唯一的问题,是多了你出来,只要杀死你,我们将回复最亲密的师姐弟关系。”

他说这番话时,僧袍无风自动。一个劲气场往龙鹰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扩展,下一刻已将龙鹰锁紧笼罩。

龙鹰感到所处空间凹陷下去,自己则像黏在无边际的蛛网内,难以振翼飞走,宛如深陷在永不会醒转过来的恶梦里。复元后的法明果然可怕,更没想到的是除武曌外,法明也练成天魔大法。

他的气场又与武曌的有微妙的分别,充盈杀伐伤耗的压力,不住有千百无形锋利的气劲,在剜削敌手的护体真气。

法明微笑道:“邪帝明白本王的‘不碎金刚’吗?”

龙鹰从容道:“请僧王赐示。”

法明合十宣佛号,淡然自若道:“禅极则心不碎,定极则念不碎,止极则无所碎。”

下一刻,龙鹰感到法明嵌进天魔气场的核心,僧袍停止拂动,法相庄严,既入世又出世,似与某股无以名之的力量结合为一,合十的手分开,做出迅疾无伦的动作,像在搓捏一团东西,不论两掌如何变化,始终掌心相向。忽然两手收拢胸前,再朝他推来。

一股庞大无匹、阴寒冰冷的气劲,铁柱般朝他胸口直捣而至。

龙鹰心叫厉害,左右疾移,抖开敌手锁紧自己的天魔气场,倏又往左踏出奇步,随手一掌劈下,正中法明气柱的锋锐。

“砰!”

劲气四溅。

龙鹰被法明无可抗御的惊人气劲冲得往左方侧跌两步,差点吐血。

法明只是上身微晃,长笑道:“邪帝仍是未够道行。”

乘势追击,一拳往失去平衡的龙鹰轰去。

此并非普通一记隔空拳,而是配以精妙的步法,当拳轰中龙鹰的一刻,他将欺至龙鹰身旁,即使龙鹰挡得此拳,接着的狂猛攻势,可使龙鹰陷于苦战,直至落败身亡。

龙鹰见到他的拳头不住在前方扩大,变得充天塞地,知是因对方的精神正克制自己。更要命的是整个气场以他为中心如铜墙铁壁般压过来,便像被囚在一个气场监狱里,想脱身亦有所不能。

龙鹰际此生死关头,于魔极之境再攀上一个层次,魔气遍体,哈哈一笑道:“僧王言之尚早也。”

一指点出。

最奇异的情况出现了,笼罩他的气场冰雪般融解,法明的拳头变回现实的情况,龙鹰似是点向法明拳头的一指不住往后飘移,形成似前攻实为后撤的古怪现况。

法明哪想得到世间有此奇招,更不明白龙鹰如何破掉他的天魔气场,只约略猜到是因魔种对圣门功法的天性相克。此时他拳势已老,不得不变招。

倏地立定,右手高举头上,伸个笔直,掌心朝天;左手下按至袴上,手心向地。确是静如渊海,不可测度,神奇至极。

这次轮到龙鹰心叫糟糕。

他的如意算盘,是退至法明不得不变招的一刻,那他便可展开全面反攻,以魔种的灵异,逼对方近身搏击,凭身法招法的变幻,抵销双方功力间的差距。

哪知法明由动转静,轮到他招式老化,且不知该如何应付对方似守似攻,若动若静的“禅招”。

任他万千变化,我自具足。

龙鹰天然转化的旋转起来,两手化为无数手影,绕身疾走,指掌的变化更是精妙绝伦,像原地不动,事实上正以惊人高速往法明旋去。

法明叫了一声“好”,竖起单掌,以掌缘朝龙鹰一劈而下。

此招简单直接,大巧若拙,任龙鹰如何了得,千变万化,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接招。法明另一手往前平伸,五指屈曲向上,状如莲蓬,暗含难以测度的禅理招数。

龙鹰心叫厉害,难怪佛门最厉害的五个老和尚,携手讨伐他仍败北而回,还要于一年内逐一伤发身亡。

龙鹰撮指成刀,往他劈来的一掌削去,同时飞起一脚,侧扫他左颈必救之处,另一掌则斜斜往他腰腹疾插,仿似不同的三个人,一起向眼前的可怕大敌狂攻。

“砰!砰!砰!”

法明动了,本劈向他的一掌改为反手击中他左脚,右脚则踢向他插来的左手,莲蓬合拢,由下而上啄向他的右手刀。

龙鹰心叫侥幸,知对方低估了他魔种的灵动,虽守得无懈可击,着着封死,但已陷于被动,一时难扳回下风守势。

龙鹰发动了,变成鬼魅般的难守难防,对法明发动长江大河般的猛烈攻势,拳、掌、指、肘、脚、膝如水银泻地般朝法明攻去。法明则宝相庄严,守得稳如铁桶,在方尺之内施展一套细腻至极的拳法脚招,应付龙鹰一浪接一浪的攻势。

就在此时,龙鹰终于感应到莫问常。

龙鹰心中叫好。

如果莫问常仍不出动来夹击他,他唯一的选择,是落荒而逃。因为如此不间断、水银泻地式攻击,绝对不能持久,尤其对手是功力和气脉悠长两方面均在他之上的法明。一旦气竭,以法明的功夫,可在数招之内收拾他。

而他不得不冒险采此方法,是要法明误以为他魔种的特性,可如此无休止地向他攻击,那时当然轮到法明有祸。

在旁窥伺的莫问常眼力高明,还以为最佳偷袭的时机已告出现,不肯错过。

下一刻龙鹰转往法明后方,连环踢出十多脚。

“砰!砰!砰!”

劲气爆炸的声音,霹雳般响彻长草原。

龙鹰倏地后退。

他掌握主动,说退便退。

法明双手盘抱,一股劲气卷旋而出,往他投去。

龙鹰哈哈一笑,拿拳直轰,一球魔气脱拳而出,正中气劲锐端。

两人间气劲霹雳爆响,以百计的长草,吃不住力道,连根拔起,飘舞上方。

法明动也不动,龙鹰挫退半步。

法明正要反攻,龙鹰两手分开,后方两支火把被他利如刀刃的掌风切断,掉在长草原上。

法明讶道:“邪帝难道自知不敌,要引火烧身吗?”

两人隔开十多步,刚才的一轮激战,强如法明也感吃不消,何况他另有莫问常的杀着,又未摸得透龙鹰削断火把之举,乘机调息。

虽说昨天下了整天雨,但经过几个时辰的风吹,加上深秋气爽,长草原湿气不重,火把连火油沾染长草,风助火势下,烈火熊熊烧起来。

龙鹰从容道:“僧王有所不知,我只是个便宜邪帝,事实上却是个无赖,打不过就逃。哈!所谓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法明哑然笑道:“不论你是邪帝还是无赖,却是天真得教人可笑,你以为今天仍能活着离开吗?”

不到片刻工夫,龙鹰后方十多步外已成一堵火墙,散发令人窒息的热气,火屑压龙鹰之背而来,龙鹰视野模糊。

龙鹰哈哈笑道:“僧王不知小弟的魔种,水火不侵吗?”

话犹未已。

莫问常穿过火墙,带着大团火星火屑,声势骇人的祭着左右两把弯月刀,飞扑而至。

法明同时发动,飙前一掌拍来,掌未至,劲气已将龙鹰锁紧死锁。

龙鹰顿陷两大凶人全力夹击的绝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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