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尤思嘉赶紧拎着书包出了校门,在门口环绕了好一会儿,却见不到杨暄的踪影。
正当她要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突然瞧见他从一个小路口里拐了出来,随后进了一家小超市。
尤思嘉赶紧走过去,还没进超市,杨暄就从里面大步出来。
两人一碰面,竟都没说话。
随后尤思嘉听见“噗呲”一声脆响,她这才看见杨暄手里拎着两瓶汽水,他把瓶盖拧松,自上而下递了过来。
尤思嘉伸手接过,距离一靠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但杨暄平日里几乎不抽烟。
她仰头喝了一口汽水,拧上盖子,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
杨暄也仰头喝了小半瓶,没看她,半晌之后问:“晚上想吃什么?”
尤思嘉一时摸不着头脑,便说都行。
杨暄便骑着摩托车带她去了趟菜市场,在小摊前讨价还价,买了一袋鲜虾,还有几袋瓜果。
一回到家,他直接钻进厨房,尤思嘉则坐在沙发上,盯着挂在墙上的滑板看了几眼,又听到叮叮当当切菜的声响,随即作罢,不准备出去了。
她心思浮躁。翻了几页书,又滑了几下手机,把桌上花瓶里的花拔出扔进,在做饭的地方晃悠来晃悠去。
杨暄只闷头洗菜、切菜,“咔哒”一声拧开煤气灶,青白的焰火腾起,煲汤的锅逐渐发出汩汩声,铲子往下拨菜,热油一激,烟气散了出来,杨暄反手拉上了门,所有的声响都被阻隔在内。
尤思嘉也被赶了出来,她坐回到书桌前,单只手托着脸,起初还在做题,后来开始走神,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画了个摩托,接着在摩托上面画了俩小人。
她想了想,又给前面的小人脸上添了两笔,加上倒挂的眉毛、绷直的唇角,这下成了一个不开心的火柴人,她在火柴人脑袋上画了三个大问号。
正画着,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尤思嘉吓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草稿纸,随后扭头。
杨暄站在门口,用手背敲了一下门,瞧她一副受惊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吃饭。”
尤思嘉“哦”了一声,连忙起身跟着出去。
桌子饭菜已经布好,炸好的椒盐大虾、豆芽炒肉丝、蒜蓉白菜,两只小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
平日里尤思嘉一坐到饭桌前就闷头吃得很香,这次却咬着筷子犹豫。她见杨暄已经端起碗来开始吃饭,她才跟着慢慢动筷吃起来。
饭后杨暄收拾好碗筷去洗刷,尤思嘉跟着一块去,洗碗池狭小,两人挤在中间,抬起胳膊时总是碰到对方。
杨暄见状,就把手套摘给她,自己去收拾旁边的锅盆。
尤思嘉把碗筷上的泡沫全部冲洗干净,扭头见杨暄已经出去了。她摆好碗筷,出去一看,他已经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取下来。
一晚上沉沉闷闷的气氛已经让她很不舒服,尤思嘉终于上前拉住他:“你要走吗?”
“对,”杨暄边穿外套,低头从衣服下摆往上拉拉链,“店里有点事。”
尤思嘉问得直接:“你生气了?”
杨暄找了半天才捏住拉链头,“呲啦”一声直接拉到领口处:“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杨暄看她一眼:“我没不说话。”
尤思嘉心说不一样,她想了一下,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在学校里的事。”
“我这不都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有点生气,“你问我呀!”
杨暄听出她情绪的变化,顿了一下,喊了她的名字:“尤思嘉。”
他的眉眼在灯光下看不真切,直直望过来:“老师今天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她有点着急了,“我没早恋,我就是想和圆圆离得近一点,老师以为我不愿意换位置——”
她愣住,像是反应了过来:“你是觉得我在学校里没好好学习吗?”
“没有,”杨暄的语气听起来仍旧柔和,“我看了你的期中考试成绩。”
尤思嘉是真有点委屈了:“班主任说我不好,你就信了?”
“你挺好的,老师有老师的角度,你不用在意这些。”
尤思嘉再次提起刚才的话题:“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说了两个字,杨暄止住了话。
空气安静了一瞬,他接着开口。
“这件事情我了解了,”他说,“班主任确实有点大惊小怪,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尤思嘉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说要家长的号码,谁有空就让谁来。”
“嗯,”他垂着眼睛,“你怎么说?”
“我说家里只有哥哥,就把你的号码给他了。”
他问:“哥哥?”
尤思嘉下意识地重复:“对,哥哥。”
杨暄点点头,说知道了。
看他平淡的神情,尤思嘉再次摸不准他的念头,但该说的都说了,又觉得他轻拿轻放的态度让自己很难受,还不如训一顿。
最后杨暄还是要走,并嘱咐她好好休息。
尤思嘉望了一眼他,没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杨暄下了楼,骑着摩托去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五光十色的旋转灯柱旁。
李满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入乡随俗,他搞了一个发尾带点黄的tony头,上衣和裤子上都布满了拉链,见杨暄进来,他起身,身上的锁头互相滴滴答答碰撞着。
杨暄让李满给他剃个寸头。
“真帅啊暄,”等全部弄完,李满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听说最近那富二代的妹子经常去找你洗车?”
杨暄抬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可能因为我干活仔细。”
见他透露出烦闷来,李满便没接着打趣,又问:“咋?瞧着不大高兴?”
杨暄说:“今天我被思嘉班主任叫学校了。”
吹风机轰鸣,李满凑近一些:“嗯?”
“说她和男同桌有早恋倾向。”
李满反应了两秒,突然停住动作:“什么?”
他的音量提得有点高,周围剪头的顾客都往这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满停下吹风机,连忙道歉,说完就接着问,“那小子是谁!”
“你先帮我把头发弄好,待会等你下班再说。”
秋季,在外面吃烤串的人已经很稀落。
李满拎了几瓶啤酒过来,仍旧不依不饶:“那小子是谁!”
他动作幅度很大,瓶起子把瓶盖掀飞到地上。
杨暄边倒酒边说:“不清楚。”
“你不去问问?什么东西也敢拱白菜?揍几顿就老实了!”
“下周会举行家长会,到时候应该能和人家家长见一面,班主任也说要把位置调开,”杨暄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放下,“但思嘉应该没那个心思。”
“那还成,不影响她学习就成,”李满和他碰了个杯,“家长会你过去看看是啥情况。”
杨暄垂着眼,语气缓慢:“我今天下午请假过去,在学校待了一会儿,一直到现在,心里都不是很得劲。”
“怎么?”
杨暄又不说话了。
李满急了,在下面踢了他一脚:“说啊你!”
“说不上来。可能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起初我想问她那个男生的情况,后来又觉得问题不在这儿……”
“哎,青春期嘛,”李满从兜里往外掏烟盒,“你当哥哥的好好教育一下不就行了。”
杨暄接过来对方递过来的烟:“满哥,你知道我不是她亲哥哥。”
李满又把打火机扔过来:“她把你当成亲哥哥不就行了?”
行吗?
这个问句在心里晃荡了两圈,泛出回响来。
杨暄顿住,好像猛然绕过来了一个弯,他把刚点燃的烟掐灭:“我没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