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地道 傍晚/内
喃呢摸着黑在地道里行进,到达了地道的尽头,摸到法比的那把工兵镐,抓起来就刨。她的动作既绝望又笨拙并且没有一点效率。
镐头砸在一根颇粗的树根上。
南京街道 傍晚/外
两辆插着日本旗的军用卡车开来。
卡车/车厢内 傍晚/外
两排日本兵面对面靠着车帮坐在地上,三八枪都靠在肩膀上,森严得像是要去出征。
教堂外的树林 傍晚/外
喃呢刨挖的树根连带着地面上的一棵松树。松树的树梢颤抖不已。
几只晚栖的鸟惊叫着,扑扇着翅膀飞离树林。
教堂/围墙外 傍晚/外
日本小兵被鸟的声音惊动,回过头,向树林看去。
黑岩的轿车内 傍晚/内
特写:黑岩的表盘指针指着5:45。
卡车临近的声音传来。
黑岩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前方:两道雪亮的卡车大灯灯光刺破黄昏。
教堂/大门外 傍晚/外
两辆车头上飘着日本旗的军用卡车开过来,顺序地停泊在路边。
分别从两个蒙着篷布的车厢里跳下三四十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同时从头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里下来一个中队长,从第二辆车的驾驶室里跳下来一个翻译。
中队长小跑到黑岩的轿车旁边,立正、敬礼,响亮地报告:××联队,××大队,××中队长谷川次男报告!
教堂/厨房 傍晚/内
法比和玉墨急匆匆走进门,一眼看见地上扔着的黑丝绒裙子。
教堂/大门外 傍晚/外
日本兵中队长走到教堂大门口,伸出手,回过头看着黑岩的轿车车窗。
两辆卡车的马达同时发动。
卡车的灯光里,一张粉红色玻璃糖纸翩翩落地。
黑岩的轿车内 傍晚/内
黑岩向中队长打了个乐队指挥般的手势。
教堂/院子 傍晚/外
门铃响了。
英格曼抬起头。
法比和玉墨回过头。
女人们抽了口冷气。
英格曼:(对法比) 你们快去找人,我跟日本人去说一下,让他们再给我们十分钟。
法比:二十分钟!
教堂/大门外 傍晚/外
中队长持续地打着门铃。
教堂/围墙外 傍晚/外
日本小兵向树林走去。
一个日本哨兵在他背后叫喊:(日语) 回来!擅离岗位吗?!
日本小兵:(指着树林) (日语) 那边有响声!
教堂/地道 傍晚/内
喃呢手上的镐头颓丧地落下来。
喃呢呜咽着,一面用头撞着没有通途的泥土:我不去啊,我死也不去。
她的头撞出一片血迹。
井内暗室 傍晚/内
如豆的火苗战栗地燃在灯盏上。
一只手从浦生的额头上撤下湿布。浦生的呼吸节奏急促,昏睡不醒。
井下的一家三口挤在浦生旁边,兄弟两人和母亲合盖一床千疮百孔的棉花胎,一床棉被紧紧捂在浦生身上。
大宝妈把手伸进浦生的衣领,摸着他的脖子:热度还是没有退。
大宝:他不会……吧?
大宝妈:明天热度要是退下去一点,能吃点东西,说不定能闯过鬼门关。可怜他一家子都给鬼子杀完了,就剩这一棵独苗,就盼着阎王怜惜他,不要收他去。
二毛不安分地扭动着:妈……我要上去撒泡尿。
大宝妈:就撒在桶里,等会儿让你哥哥拎上去倒了。
二毛不管不顾地往洞口挤:我要解大手!
大宝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有的往外拉?就是在这地下囚烦了,想上去玩一会儿,是吧?我不晓得你?!
二毛:哎哟,肚子疼死了!
大宝:妈,我陪他上去解手,不准他乱跑。
大宝妈:快点回来!你们两个听见日本鬼子怎么对那个小姑娘的,不要活得不耐烦,啊?!
浦生微微睁开眼睛,迷糊地看看大宝妈:不要……出去……
大宝妈:听见了吧?给你们安生都不要。
二毛:我真要解大手!
浦生:(吃力地嚅动着嘴唇) 巷子口……好多小日本……
大宝:我们就在院子里,不出去。
大宝妈:两个讨债鬼!快去快回来!
井内 傍晚/内
大宝妈掌着油灯,从暗室里探出上半身,紧张地看着大儿子两脚岔开,踩着石头缝隙顺着井壁攀登。
过了一会儿,铁桶的绳子晃了晃,二毛抓紧绳子,进入了铁桶。
井台 傍晚/外
大宝摇着辘轳把,弟弟蹲在铁桶内,随着哥哥摇动的动作慢慢升上到井沿。
大宝伸手稳固住铁桶,弟弟机灵地跨上井台。
二毛:看,那边的天都红了,狗日的小日本又在放火!
大宝:搞不好在烧死人。那么多死人,南京土都不够埋的。
二毛:要是能烤烤火就好了!
大宝:你快去啊!
二毛:嗯?
大宝:你不是憋得肚子都疼了吗?
二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借口,瞪着眼睛。
大宝:(轻轻踢他一脚) 妈一点都没猜错,你就是在洞里闷得慌,扯谎说解手的!下去!
二毛:我不是想上来玩的!
大宝:那你想干什么?
二毛:我想(他凑近哥哥,小声地) 跑回安全区,叫洋人来接妈回去。下面那么冷,那么潮,妈要犯骨头疼了!
大宝:你跑回去?你认得路?
二毛:到了杭州路我就认得了!
大宝想了想,对着弟弟的耳朵悄语起来。
大宝:你下去跟妈说一声,我去,我路熟。
二毛:我去!
大宝:你跑得没我快,碰上日本兵,肯定要给他们抓到!
二毛:(急了) 我去!
大宝:为什么?!
二毛:我去了,你留下,妈就骂你,不然我不就要听她骂了吗?
大宝眼睛一闪,又来一计。
大宝:那我们都不去。下去吧。快!
二毛磨蹭着钻进铁桶。
大宝压住辘轳把。
井内暗室 傍晚/内
随着辘轳把转动和绳子摩擦的声响,铁桶顺着黑暗的井壁下降。
大宝妈:(掌着灯,探出脸对井上轻声叫喊) 大宝慢点!
铁桶到达暗室口端,二毛伸出双手,抓住一个咬进石头里的铁环,母亲也伸手拉了他一把,帮他进入洞内。
井台 傍晚/外
大宝粗重地喘息着,一面看着井内。黑暗中,只能看到母亲手里掌着的一星灯烛。如豆的灯烛映在晃动的井底,叠出重影,也显得比它自身亮。
他慢慢离开井沿。
大宝妈:(画外音) 大宝,当心啊!妈给你打灯,看好再下脚!哎,大宝你在干什么?快下来啊!
大宝:(对着井口) 妈,我去安全区找人,来接你们,来救浦生,要不然你的骨头疼又该犯了!
大宝妈:(画外音) 大宝,我不疼……大宝,别走!
大宝:妈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井内暗室 傍晚/内
大宝妈端着灯,向井上看去:大宝!
上面已经没有回应了。
南京街道 傍晚/外
大宝机警地沿着墙根飞快行进。
一座半塌的交通亭立于一个较开阔的十字路口。
大宝从暗影里闪出,穿过路口。
走到路中间,从交通亭里突然冒出一个端枪的日本兵,似乎是隐蔽在那里的哨兵,二话不说就开了一枪。
大宝拔腿飞跑。
日本兵:(日语) 站住!
大宝跑得更加快了。
日本兵又开了一枪。
大宝晃悠一下,趔趄着往前跑。
子弹追着他,并且,不只是一杆枪发射的子弹。
一片废墟的院门里蹿出一个敏捷的人影:一个穿黑色棉袄的年轻男子,拉了大宝一把:(轻声地) 快进来!
废墟/院墙内 傍晚/外
两个并排躺着的汽油桶对着敞开的院墙大门。
大宝和那个年轻男子各自躲进一个汽油桶里,桶底是活动的,可以卸下装上,显然是为了躲藏而制成。
汽油桶内 傍晚/内
从出油的小口子往外看去。
两个跑在后面的日本兵从门口进来,打着电筒四处乱照,相互问答:(日语) “会不会跑到里面去?”“走,进去看看!”“留神,听说共产党的游击队从江北来了!”
废墟/院墙内/废墟房屋 傍晚/外/内
两人议论着进了烧得只剩空壳的房屋,前面那个打着电筒的上了楼梯。
年轻男子从油桶里蹿出去,从后面扼住走在后面的那个日本兵,一把匕首从他脖子上一划,把他拖出门。日本兵发出一声闷闷的呼叫。
上楼梯的日本兵听见声响,把电筒调转过来,发现同伴消失了:(日语) 小泽!
年轻男子脊背紧贴着墙壁。
汽油桶内 傍晚/内
大宝在汽油桶里艰难转身。
废墟/院墙内 傍晚/外
从楼梯上跑下来的日本兵的手电筒正好照见汽油桶,汽油桶自己在地上滚动,呆了一刹那,端起枪向汽油桶逼近……当的一声,子弹打在汽油桶上。
汽油桶内 傍晚/内
子弹惊险地擦过大宝的肩膀,在铁皮上留下一个窟窿。
大宝吓得瞪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废墟/院墙内 傍晚/外
日本兵又一拉枪栓,准备向汽油桶开第二枪,并没有注意此刻位于他右侧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出击了,从侧后方掐住他的脖子,随即把匕首扎入他胸口。
日本兵倒地痛苦地挣扎着。
年轻男子再次举起匕首。
汽油桶内 傍晚/内
大宝从被子弹打出的窟窿眼往外窥视,正看见年轻男子的匕首第二次、第三次落下,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力量但训练有素。
年轻男子直起身,捡起日本兵的枪和电筒。电筒的灯罩碎了。
大宝轻轻地敲了敲桶底。
他看着年轻男子向他走来,身体暂时使他的视野一片黑暗,但刹那间桶底的盖子被卸掉,邻里的火光便照射进来。
大宝正要往外爬,就着火光看见自己棉袄的小臂上一片湿,用手一摸,疼得倒抽一口气——原来他被子弹打中了。
年轻男子:不是刚才受的伤。你跑过来的时候,就挂了彩。我看见你挂彩,才决定出去救你的。
年轻男子蹲下来,打算给大宝搭把手。
大宝:什么叫挂彩?
年轻男子:(笑了一下) 军队上讲惯了。打仗中弹,受伤,军队上就叫挂彩。
大宝从汽油桶里爬出来。
年轻男子把两具日本兵的尸体拖入废墟房屋内。
大宝跟进去,好奇并佩服地打量着他:你是军队上的?
年轻男子:像不像?
大宝:是国军还是地方军?比方讲:川军、广军……
年轻男子:还懂得挺多。
他熟练地在日本兵身上抄身,抄出八个手雷,又搜出一个急救包。他打开急救包,拿出绷带、药棉和一个小药瓶。他用嘴巴咬开小药瓶的盖子:来,给你包扎一下。
大宝迟疑地看着他。
年轻男子:快点啊!大小伙子还怕疼?!脱下棉袄!
大宝凑上去,一边揭开棉袄的纽扣,脱下棉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看着他:快一点!
大宝脱下左边衣袖,里面的白色衬衣袖子全都成了深红色。
年轻男子:怕疼就不要看。转过头去。
大宝并不转过头去:那瓶子里是什么药?
年轻男子:碘酒之类的。
大宝:干什么用的?
年轻男子:不过是消毒消炎。
他把药水倒了一些在药棉上。
大宝:省一点用!
年轻男子疑问地看着他。
大宝:有个人伤好重,快不行了,我妈在看护他,把药省一点给他吧。
年轻男子:他是谁?
大宝:我也不晓得他的名字,听他姐姐叫他浦生。他比我小一岁。他家里的人都给日本鬼子杀光了,村子里的人也都死了。他姐姐今天给一帮子日本兵拖去糟蹋了。是我妈和我把他藏起来的。
年轻男子被触动了,从一个日本兵的身上又找到一个急救包,放在大宝手里。
废墟/院墙内 傍晚/外
年轻男子里里外外地查看着两支三八枪。然后把它们往肩膀上一背,一看就是玩惯了武器的人,枪在他手里显得轻巧驯顺。大宝打量着他。
年轻男子:你快走。记住,你跟敌人什么时候都要玩藏猫猫,你老是藏的那个,跟他一定要他明你暗,一旦发现自己在明处,离危险就不远了,懂吗?
大宝点点头。
年轻男子:鬼子发现他们少了两个人,会找回来的!(见大宝不动,有些急了) 快走啊!我掩护你!
大宝:我叫陶金宝,小名叫大宝。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子:(狡猾地一笑) 我能跟你说真话吗?
大宝:我知道你是谁了。
年轻男子:我是谁?
大宝:你不是国军,也不是地方军,又说北方话。安全区有人说,游击队从江北过来了。你是游击队。我猜得对不?
年轻男子突然揪住大宝的衣领,大宝给勒得半句话憋了回去:你要是敢跟任何人说碰到了我,当心小命。放心,我会找到你的。想找的人都能找到。
大宝给掐得眼珠子暴突,手脚无力,企图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他个头不比年轻男子小,但他大得出奇的力量把大宝几乎提留起来。
年轻男子使劲一推,把大宝推开。
南京小巷 傍晚/外
大宝溜墙根侧身小跑的背影在暮霭中时隐时现。
他绊到了什么,低头看一眼,向巷子中间失魂落魄地跑去,跑了几步,站住脚,回过头望去,一具被狗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墙根下。他居然忘了隐蔽,惊魂未定地看着它,喘息着。
他不敢再沿着墙根走了,拖着脚步快速行走在巷子中央。
然后,他的背影不见了。
井台 傍晚/外
大宝向井台走来,一只手小心地托住受伤的左臂,似乎疼痛刚刚撵上他的知觉。
他走到井台边,十分为难地看着井里。
井里黑洞洞的,他又看看自己的上臂,疼得他动都不敢动。他围着井台走了几步,试图用一只手完成下井的动作,但又退缩了。
年轻男子:(画外音) 你在干吗?
大宝抽风地转过脸,看见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那两只长枪不知去了何处。
年轻男子:打算跳井?
大宝摇摇头,同时快速地离开了井台,隔着井台不可思议地看着年轻男子。
大宝:你一直跟着我?
年轻男子:嗯。
他从大宝眼睛里看到下面的疑问:你没有按我教给你的做,把自个搁到暗处,你还是在明处活动。我要是不护送你,你能有这么安全?
大宝:就为护送我?
年轻男子:(狡猾地笑了) 当然不是。你往那井里看什么?
大宝:(恐惧地) 没看什么!
年轻男子:你围着井琢磨了半天,你琢磨什么呢?
大宝:我口渴……
年轻男子:正好,我也渴。去,打一桶水上来,我俩都解解渴。
大宝:我……手疼,不能打,我刚才就是在想点子,怎么打水。
年轻男子似乎相信了。他走到井台上,熟练地把铁桶放进井口。
井内暗室 夜/内
铁桶顺着井筒落入井里,发出空洞的回声。
二毛刚要叫喊,母亲的手已经堵在他的嘴上。
浦生也醒来,瞪着眼睛,听着铁桶碰在井壁石头上的响声。在井下,又是在晚间,这声音听上去惊心动魄。
大宝妈趴在暗室口端,看着黑暗里微微闪光的井水。铁桶打起一桶水,开始往上走。
二毛:(挣脱母亲) 妈,哥哥怎么不下来?
井台 夜/外
正在摇辘轳把的年轻男子一听井下的话语声,立刻松开辘轳把,随即在他手中出现了手枪,对着大宝。
铁桶顺着井壁下落的声音非常之大。大宝看着盒子枪的枪口,吓得蹲下去。
年轻男子:(低声地) 下面是谁?!
大宝不愿意暴露藏在井里的家人,傻呆呆地摇着头。
年轻男子:(掂了一下手枪) 说!
井内暗室 夜/内
大宝妈和二毛以及浦生都恐怖地听着上面的对话。
年轻男子:(画外音) 下面藏的是谁?!
大宝:(画外音) 不知道。
年轻男子:(画外音) 我跟着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日本人雇的小奸细。我的任务就是专门锄奸。南京城在外面自由自在跑着的,多半是日本人的奸细。
井台 夜/外
大宝:我不是奸细!我恨死日本鬼子了!我怎么会给他们当奸细?
年轻男子:那我问你,下面是谁?!
井里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画外音) 他不是奸细!他是我的儿子!
井内暗室 夜/内
大宝妈:(对井上喊叫) 我儿子不是奸细,长官!老总!
二毛:不要打我哥哥!
井台 夜/外
年轻男子朝井沿靠近,手枪口仍然对着大宝:他们是什么人?
大宝:我妈和我弟弟,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个伤号。
年轻男子朝井里看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大宝:(对着井下喊叫) 妈,我回来了!
大宝妈:(画外音) 大宝!
大宝:妈!二毛!
二毛:(画外音) 哥!
大宝:我给浦生找到药了!是小日本的药!
二毛:(画外音) 哥哥,我要上去!
大宝:当心一点!
大宝用一只手吃力地摇动辘轳把。年轻男子走过来替他摇。随着辘轳把吱吱扭扭的声响,二毛的光头出现了。
年轻男子:你们一家就躲在那下面?
大宝:嗯。
二毛:井里有的是水!我妈说,只要有水喝,人就能活。
年轻男子同情地摸了摸二毛的光脑袋。
二毛看着年轻男子,看着他腰间的盒子枪,既害怕又好奇。
年轻男子:我该走了。
二毛:哥,他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子:(一笑) 我姓何,叫我何同志就行。
教堂/大门外 傍晚/外
大门上的小窗口打开了,日本兵中队长看着窗口里的英格曼,老人的威仪和淡定一时镇住了他,老人那西方式的冷冰冰的礼貌也使他不敢造次:(日语) 晚上好。
翻译正要翻译,英格曼已经接话了:(英文) 这句日语我还是懂的。请问你是来接学生去参加晚会的吗?
日本兵中队长:(日语) 是的。
英格曼:(英文) 请把你的信件给我。
日本兵中队长掏出一张介绍信之类的纸张。
英格曼看了他一眼,借着灯笼的光亮开始细读介绍信。
日本兵中队长:(日语) 十三位小姐都准备好了吗?
翻译:(英文) 皇军说,相信十三位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英格曼不理会他,只是认真地读下去。
黑岩的轿车内 傍晚/内
黑岩从车窗里看着教堂大门口发生的一切。
教堂/大门内 傍晚/外
英格曼把信笺慢慢折叠起来:(英文) 对不起,这上面并没有提到人数。
日本兵中队长:(日语) 神父大人,我被告知此地有十三位女中学生,她们每一位都荣幸地受到了皇军的邀请,一个都不能少。
翻译把他的话翻译成英文。
教堂/厨房后面 傍晚/外
法比和玉墨等寻寻觅觅地走来。他们推开柴草房的门,打开电筒查看,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教堂/圣经工场 傍晚/内
玉笙、玉箫到处查看,一面轻声叫喊。
玉箫:喃呢,你个死东西,藏哪里去了?!
玉笙:还不快死出来!我们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害人吗?
教堂/大门内 傍晚/外
小窗口里的英格曼用颤抖的手慢慢折叠起信笺,同时剧烈地咳嗽着。英格曼喘息一阵,看着翻译,直接跟翻译说话:(英文) 请你告诉这位军官先生……有两位学生非常害怕,精神状态不稳定……我刚才正在劝说她们,安慰她们……跟她们解释,日军的军官先生们都是绅士,不过想听听她们唱歌为什么要害怕呢?可是她们就是不由自主……假如可能的话,请他们再多给那两个学生半小时……
英格曼的话不断被咳嗽打断,终于结束,日本兵中队长马上迫不及待地看着翻译。
翻译急匆匆地翻译了英格曼的意思。
日本兵中队长的眼睛立刻除却礼貌:(日语) 不行!
英格曼没等那个翻译开口,就不容置疑地摊开两手:(英文) 那就很遗憾了,只能缺席两位。
日本兵中队长:(日语) 不准许缺席!
英格曼:(英文) 你想硬来吗?别忘了,现在她们都还没有出这道门,她们可能采取某种过激手段,永远不必出这道门。
听了翻译焦虑的译文,日本兵中队长犹豫了。
教堂/后院 傍晚/外
法比和玉墨朝四处张望。
玉墨来到涵洞前,看着地上的积雪,有一些杂乱的脚印,似乎是喃呢留下的。
涵洞内,水漫到洞顶。
玉墨看着那些脚印,研究着:她来过这里,又走了。
教堂/大门外 傍晚/外
日本兵中队长来到黑岩的轿车后座的窗口,透过窗帘的缝隙向黑岩请示。
黑岩:(画外音) 只能是三十分钟。假如三十分钟后她们还不出来,你就带着部队进去。不管一切后果。没有时间了。
日本兵中队长:是!
他向教堂大门内 跑去。
教堂/大门内 傍晚/外
紧闭的小窗里面,英格曼的咳嗽咳得惊天地泣鬼神。
日本兵中队长在外面敲了敲窗板。
英格曼咳嗽着朝小窗口看去,强撑着打开插销。
教堂/大厅/图书室 傍晚/内
红绫等人推开门,一面呼唤:喃呢!喃呢!
春池:你给我死出来!你躲就躲得掉了?!心眼真好,天塌下来叫个大的扛着是不是?我个子也不大,凭什么帮你个狗日的扛着?!
红绫:(轻声对春池) 不要吓她,好好跟她说,她还是懂事的!
春池:本来就是嘛!姐妹们祸福同当,馒头她怎么不让给别人一口,大难来了,都推到别人头上!
她们查看桌子下面、书架和书架之间。
教堂/院子 傍晚/外
英格曼狂烈地咳嗽着,走回院子。
法比和玉墨等从后院走来。
英格曼边咳边从他们焦急的脸色上判断着情况。
法比:看来只能少一个人了。
英格曼:日本人已经定了数字,少一个人跟他们走,他们万一要闯进来搜查,我们就血本无归。继续找……
法比:(愤怒地打断他) 硬拼也不至于血本无归!要不,一半人的性命起码不用赔出去!就是你,把这些性命叛卖给小日本了!
英格曼身体震动一下,鲜血从嘴里喷涌出来。
法比愣了。
黑岩的轿车内 夜/内
特写:夜光的指针指着夜光点数——6:40。
黑岩快速摇下车窗。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看见黑岩的白手套在夜色里冷酷地一挥。
他向大门转过脸,向门铃伸出手。
教堂/上空 夜/外
火急的门铃声震荡着夜色中的教堂,震荡着披着白雪的钟楼,震荡着苍老的美国山核桃树。
铃声把后院的松树和柏树都震动了,树枝上垂吊的冰凌轻轻抖颤。
戴涛的墓碑上落下一片残雪。
催命的铃声似乎惊扰着亡灵:多年前去世的一个个神父的墓碑上的雪花,纷纷落下。
被人们主观听觉夸张了的铃声更加振聋发聩,急促粗鲁。
似乎这是末日之门的铃声。
教堂/前院 夜/外
震耳的铃声使英格曼的咳嗽完全成了无声的。
英格曼华丽的教袍上,几滴血溅在胸前,也溅在他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上。十字架晃动不止。
教堂/地窖 夜/内
女学生们抱成一团,铃声使她们魂飞魄散。
书娟趴在砖头垒砌的缝隙上,看着杂乱往来的腿脚——这是缝隙能够提供的唯一一点视野了。
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住所/楼梯 夜/内
玉墨和女人们边呼唤边跑上楼梯。
铃声使她们的脚步和呼唤都成了无声的,我们只能从她们的口型辨别出,她们在呼唤喃呢。
玉墨推开英格曼卧室的门,呼唤着。
红绫领着几个女人查看着犄角旮旯。
玉笙来到露台上,一边呼唤一边查看。
春池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是空的。
教堂/围墙外 夜/外
一把把刺刀被推上来。
所有日本兵做好作战的准备。我们意识到,他们对付的竟然是墙内那些最柔弱的生命。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嘶哑地叫喊) 集合,准备攻击!
八个日本兵出列,抬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电线杆。
教堂/院子 夜/外
玉墨和女人们似乎被寻找消耗了一半生命,个个疲惫而萎靡。
玉笙:我们顶替也未必有用啊,少一个人,日本兵跑进来,还不把教堂抄个底朝天啊!
玉箫:说不定都不用进来,放把大火,小丫头们一个也跑不出去!
玉墨:我想起来了,喃呢肯定跑那里去了!怎么早不想起来!都跟我来!
她们向地道跑去。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指挥着八个日本兵用一根电线杆撞门。日本兵们像古时候攻城似的,抬着电线杆,喊着日本劳工号子,整齐地退几步,整齐地撞上去。
大门在撞动下震动着。
教堂/院子 夜/外
玉墨和法比以及另外几个女人来到地道口。
玉墨趴到地上,对着地道里小声亲切地呼唤:喃呢!妹子!喃呢!你在里面是吧?你玉墨姐姐在这里,跟你一块,不怕,啊?
红绫:滚出来,死丫头!听见没有?!耳朵里长草了?听不见我们叫你?!
玉箫:多半是做地老鼠钻到泥巴里去了!
玉笙:长到洞里就行了?你就是个大芋头,小日本也要把你挖出来!
大家担惊受怕地等着,听着地道内的响动,但里面一点响动也没有。
撞大门的声音在这里听起来也惊心动魄。
教堂/地道 夜/内
法比打着手电走进地道,玉墨跟在后面。
法比突然站住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瞪着,一只手伸出,似乎要阻拦玉墨上前。
玉墨越过法比的肩膀看去,抬起手,捂住脸。
电筒的光圈里,死去的喃呢磕得满头满脸是血,脖子上一道镐头留下的伤口,也在汩汩地冒血,仅仅这一会儿不见,她已经不像本人了。
教堂/大门外 夜/外
八个日本兵上来,把先前的八个士兵换下来,接过电线杆,继续撞门。
劳工号子听上去像野人进攻一样令人发怵。
牢固的大门在撞击下渐渐和门框脱离。
教堂/中院 夜/外
法比的手飞快地把一块圆形的犹如井盖的木板盖在了地道口,然后把新土铺在盖子上。
一把扫帚扫着浮土,渐渐使地道口的新土跟周围的土混合为一体。
教堂/大厅 夜/内
玉墨替喃呢擦洗着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
红绫给她梳理着蓬乱的头发,以厚厚的刘海遮盖住额头的伤口。
玉笙和玉箫将那件黑丝绒裙子铺在桌上,用手抚平皱褶。
黑岩轿车内 夜/内
日本兵中队长回头看着黑岩的车窗口。
黑岩举起带着白手套的手,狠狠一挥。
教堂/大门外 夜/外
日本兵中队长举起手枪,对着天开了一枪。
日本兵们吼了一声号子,大门轰然倒下。
教堂/大门内 夜/外
若干支电筒的光亮刺入倒下的大门内,直指一个弓腰驼背在咳嗽的老人。
冲进大门的日本兵们定住了,对如此的抵抗者感到意外。
英格曼慢慢向电筒的光亮转过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英文) 正要给你们开门去,就咳嗽得停不下来。对不起,让诸位费了那么多体力。
翻译快速地低声地翻译了他的话。
英格曼:(英文) 请等一等,我这就去把孩子们叫出来。她们已经准备好了。
日本兵中队长打了个手势,日本兵们在原地驻步了。
教堂/厨房 夜/内
法比的手拉上地窖的盖子,盖子最后要合拢了,他对着里面低声地,但语气极重地交代:我不叫你们,你们谁也不准出来,一声都不准出,不准往外看,不然那些女人为你们引火烧身,都白搭了,懂不懂?!
教堂/地窖 夜/内
女学生们:(小声地) 懂!
书娟看着头顶上那条缝隙合上了,周围是严严实实的黑暗。
教堂/厨房 夜/内
合上的地窖口地砖的缝隙衔接得严丝合缝。
法比把那个金属大烤箱推过来,压在出入口上。
他趴到地上,往烤箱下面看去,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地爬起来。
教堂/前院 夜/外
穿着黑色丝绒水手裙的玉墨等人排成一列,微微地垂着脸和眼皮,像是一群因深居简出,备受呵护而被养得无比娇羞的少女。
每人胳膊下都夹着一大本圣歌歌本。
每人都不紧不慢地迈着优美婀娜的步子。
每个人的脸都是无悲无喜,静若处子。
法比没有表情的脸孔朝着走来的女人们,所有的紧张、疲惫、操劳抽空了他,现在一切成了过去。他似乎不再需要智慧和勇气,只是被动地呼吸和观望。
玉墨长久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地) 别忘了,每年代我给戴少校上坟扫墓,不太为难的话,也代我去看看他的父母。
法比木呆呆地点点头。
红绫:(含着泪,调皮地一笑) 扬州法比啊,我可是把那点财宝都交给你了,你帮我收好,我还要回来拿的哦!
法比点点头。
玉笙:(使了个媚眼) 我才来的时候,恨死你了,你阿晓得?
法比还是那样呆呆地点点头。
玉箫:玉笙说恨哪个,就是欢喜唉!
教堂/地窖 夜/内
所有女学生都挤在砖头留下的那道狭窄的缝隙跟前,往外看去,就像最初她们挤在屋顶阁楼上观望这些女人的到来。
穿着黑丝绒裙子的玉腿从她们眼前移过去。
书娟:(指着一双腿) (小声地) 这是赵玉墨。
徐小愚:(小声地) 红绫……玉箫……这肯定是玉笙。
刘安娜:(伤感地) (耳语) 跟她们这么熟,谁的腿都能看得出来了……
女学生丁:(小声地) 怎么没有那个喃呢?她跟我打过一架,我记得她的腿,好有力道的!
书娟:(小声地) 唉,是少一个人!
女学生丁:(小声地) 就是少喃呢嘛!
黑岩轿车内 夜/内
黑岩从车窗里往外看去。
教堂/大门外 夜/外
两队日本兵从教堂大门里出来。
半分钟之后,穿着大礼服,拿着教杖的英格曼从教堂大门里出来,那么威严庄重,像是去主持一个显赫人物的葬礼。
又是一分钟过去了。第一个“女学生”玉墨走出来。
黑岩轿车内 夜/内
黑岩从车窗纱帘的缝隙里,看见一个个惊为天人的“女学生”在卡车灯光中一掠而过,仿佛走马灯上轮番闪现的仙子。
教堂/大门外 夜/外
跟在玉墨后面的是玉箫,接下去是红绫。
玉墨走到英格曼面前,英格曼看着她,非常虔诚地举起手,在她胸前慢慢地画了个十字:愿主保佑你,孩子。
玉墨:(微微屈膝行礼) 谢谢神父。
英格曼给她们每个人祈祷,在她们胸前画着十字:我主与你同在,孩子。你所经受的,他都看见了,都听见了……法比和我,与你们同在,所有人都与你们同在。你们所经受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听见了,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了,听见了,他们会感受到你们正在忍受的和将要忍受的。孩子们,但愿我能替你们去经受。
他的灰蓝色眼睛里,渐渐汪起老泪。
黑岩轿车内 夜/内
黑岩似乎被这场面感动了,震撼了,无情的眼里出现了跟他女儿通电话时的人性。
他慢慢地掏出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嚓的一声,火柴擦燃了,正要去点烟头,突然之间瞪大了眼睛,手也定在半途中,火苗在火柴头上燃烧着。
现在走到卡车灯光里的是一辆独轮车,车上架着一块门板,上面躺着一个死去的“女学生”喃呢,车子由法比推着。
火苗燃到了根部,烧灼了黑岩的戴着手套的手指,他被烫得一抖。
教堂/大门外 夜/外
特写:喃呢圆圆的脸蛋已经被擦干净了,安静地闭着眼睛,脖子上包裹了一块白色缎子,就是盖在黑丝绒水手裙上的那块。
白缎子盖到喃呢的胸口,露出穿戴齐整的黑丝绒水手裙的白色大翻领和飘带。
日本兵中队长跑上来,瞪着眼睛打量喃呢,然后伸出手指头,放在喃呢的鼻子前面,试了一下,缩回手,吃惊地看着法比:(生硬的中文) 死了?
法比看都不看他一眼。
日本兵中队长看着一个个“女学生”,在他眼前,这个“女学生”队伍成了送葬的仪仗队,一身黑丝绒裙子和洁白的领子成了她们高贵的丧服。她们护送的是独轮车制成的灵柩,死者喃呢显得那么雍容华贵。
黑岩的轿车内 夜/内
黑岩那只食指和拇指的指尖被烧出黑窟窿的雪白手套无力地搁在打开的车窗内。
黑岩的幻觉:穿着黑丝绒裙子的“女学生”们背上长着白色的天使翅膀,飘在半空中,扛着示威的标语牌,默默地抗议。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幻觉消失了,“女学生”们都回到地面上。
教堂/大门外 夜/外
英格曼走到“灵柩”旁边。
喃呢的圆脸蛋此刻充满孩子气。厚厚的刘海盖住了她额头上的创伤,流血过多的脸显得格外洁白。
英格曼老泪纵横,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轻轻放在喃呢的胸口:我的孩子……谁说你不是我的孩子呢?我应该早就这样看待你。现在你的一切痛苦都过去了,你拥有的就是安宁,永恒的安宁。我想,我们很快会见面的,让我分享你的安宁吧,孩子……
法比仍然在他的呆木状态中,睁着眼睛,却像什么也看不见。
玉墨回过头,透过眼泪看着老神父和喃呢的永诀。
英格曼轻轻地给喃呢画了个十字。
红绫擦了一把眼泪,微微一笑:喃呢这丫头,长得跟无锡阿福一样,福气怎么这么浅?
玉笙:这不是福气吗?我看比我们有福气。
春池:可怜她挨骂挨到死。
玉箫:那是你,一天到晚骂她!
春池:就像你没骂过她一样!
玉笙:早晓得我就不骂她了。
玉笙没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
日本兵中队长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再次走到喃呢面前,粗暴地扯开她脖子上裹着的那块白绸缎,发现缎子的反面被血染了,再看喃呢,脖子侧面有个大口子,血已经凝固了。
翻译站在日本兵中队长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喃呢。
英格曼抓住白绸缎的一头,不轻不重地一拉,把绸缎拉过来。
日本兵中队长看着英格曼,老神父不屑于向他解释什么,小心翼翼地把绸缎重新往喃呢的脖子上包裹,欲将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掩盖起来。
法比看着老人哆嗦的手,动作也做不准确:(轻声地) 我来吧。
英格曼却咳嗽起来,并且没有理会法比,坚持自己替喃呢做这最后一件事。
日本兵中队长:她是怎么死的?
英格曼听了翻译的译文之后,嘲讽地挑起一个嘴角:你看呢?
日本兵中队长:是自杀的?
英格曼不再理他了:(对着喃呢,轻声地) 我以为你已经得到了安宁,原来还是会有人惊扰你。这样的惊扰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黑岩的轿车内 夜/内
日本兵中队长跑到车窗口,从神情上看是乱了方寸:(日语) 一个……一个女学生自杀了!(指着自己的脖子侧面) 这里,把动脉切断了!
黑岩:(瞪着他) (日语) 军人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值得你这样惊慌?我都看见了。
日本兵中队长:(日语) 那怎么办?
黑岩:(日语) 死了的人,你不知道怎么办吗?
日本兵中队长:我的意思是,师团告诉我,要带走十三个女学生,现在少了一个,怎么办?长官会处罚我吗?
黑岩:你连受处罚都够不上。赶快让活着的女学生们上车,带走。(转向司机) 开车。
轿车启动了,日本兵中队长忙立正,对着窗帘后的黑岩敬礼。
教堂/大门外 夜/外
翻译看了玉墨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再抬起眼睛去看玉墨,玉墨也意识到他的注视,把脸别开。
翻译的回忆:玉墨穿着一身华贵而低调的旗袍,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被一个穿军服的年轻男子挽着臂膀走进舞厅。前呼后拥的有二十多个年轻军官。一个人向翻译耳语:这个女人叫赵玉墨,是秦淮河边的第一块牌子!翻译惊艳地盯着玉墨,见她跟年轻男军官下了舞池,翩翩起舞。华尔兹的音乐中,玉墨轻盈地转动,她面孔的每个角度都很迷人。
回忆结束。
翻译向玉墨走去。
翻译:请问小姐贵姓?
教堂/大门外 夜/外
玉墨沉默地瞪着他。
翻译:(得意地笑起来) 赵小姐……
玉墨移动了几步,移动到离同伴稍远一些的地方。
玉墨看着他,掩饰着紧张。
翻译:(小声地)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秦淮河边的头一块牌子,挂五朵梅花的赵小姐,颠倒众生,南京城里城外,多少浪荡公子,风流儿郎知道赵玉墨这个名字。
红绫看见玉墨被认出,顿时紧张起来。
玉墨:先生认错人了。
红绫轻轻推了一下法比。一直处在木讷状态的法比顿时惊醒。
法比盯着翻译,急促地走到英格曼身边,跟老人耳语一阵,正在咳嗽的英格曼一下子噎住了。
英格曼向玉墨和翻译转过脸,当头挨了霹雳一般。
玉墨:(小声地对翻译) 我又不姓赵!再胡搅蛮缠,我可要叫人了啊!
翻译哈哈地笑起来,更加无赖和得意。
翻译:你还要叫人?我们俩到底谁在搞把戏,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