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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章 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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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苑。繁花殿。

皇帝在这里与心腹举行密会,韦后又在这里接见不同人等,只此便知韦后的威势,与李显看齐。

离殿阶尙有十步,符太隐约听到韦后和男人说话的声音,似在争拗某事,声音提高了,被他收进耳内去,却恨自己不是龙鹰,虽比常人灵异多倍,却是模模糊糊,偷听不到对话的内容。

殿门外除御卫外,阶门前高高矮矮立着七、八个身穿便服的大汉,或佩剑,或佩刀,在这个除御卫外不准携兵器的宫苑禁地,极不寻常。

符太用眼一扫,立知全为好手,其中二、三个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荣公公凑在他耳边,道:「是武三思的护从。」

那批人倒客气有礼,自动让往两边,还恭敬施礼。

把门的侍臣高声通传。

殿内说话声敛去,韦后和武三思显然因丑神医到,中断对话。

荣公公道:「我有事办,迟些找你。」

符太遂独自拾级登阶,御卫致敬下,进入繁花殿。

出奇地,见不到武三思,该是晓得丑神医到,先一步从侧门离开。韦后没坐李显的龙位, 仍坐在一侧的后座,符太最渴望见到的妲玛,坐在韦后后面靠窗的椅子,拿着一片布帛在刺绣着,专意静心,似除手上的针黹,再没任何能分她心神的东西,当然包括符太的「丑神医」,除她们姊妹外,没有其他人。

妲玛独特的气质和美丽,格外突显出韦后尊贵的身分,比高手前呼后拥的武三思胜上多筹。有妲玛做保镖,即使符太行刺韦后,将难以得逞。

不待韦后说话,符太依荣公公所授的锦囊妙计,拜倒韦后座前,心忖跪的是龙鹰那混蛋,不是他符太,故心安理得,朗声道:「臣仆王庭经,谢皇后再造之恩。」

韦后一怔道:「甚么再造之恩?平身!坐!」

符太毕恭毕敬的站起来,垂首后退,坐在她对面的椅子去,虽看不到,但感觉到妲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此一「屈」招,正是先发制人,掌握主动,不容韦后有耍他的机会。,

直到此刻,包括荣公公在内,他们仍不晓得韦后玩何手段。能猜想的是与小敏儿有关系,而最怕的是韦后收回小敏儿,故有理没理,先封了韦后这条路,将小敏儿属他一事,变为事实。

对小敏儿、韦后和龙鹰间的瓜葛,经旁敲侧击,有时则是小敏儿不经意泄口风,符太猜出个大概。

荣公公提示的是原则,其他须他随机应变,临阵发挥。

符太朝韦后瞧去,她后面的妲玛早一步垂下螓首,怕被符太晓得她注意他似的,关系微妙。符太对男女间事虽远及不上龙鹰般在行,但这类感觉是与生倶来的,故也感到妲玛对自己这个「丑神医」与别不同,至少可令她有某一感觉,否则爱瞧便瞧,光明正大,何须遮遮掩掩?

韦后瞪眼瞧着他。

今时不同往日,她升格为皇后,不论重臣猛将,纵被赐平坐,然绝不可直视她,只可垂头说话。但符太哪管这一套,学足龙鹰的语调道:「事情是这样子的,皇后该晓得,鄙人自幼修习童子功……」

韦后截断他,讶道:「不是禁忌多多的神功吗?」

后面的妲玛现出忍俊不住的古怪神色,神态娇憨至极。

符太心叫糟糕,都是龙鹰那小子不好,没说清楚与韦后、小敏儿和他之间的恩怨,故错猜为童子功,因若要拒绝馈赠宫娥,此为最直截了当的理由,岂知竟是甚么娘的神功,还不

知是哪种神功,有何禁忌。

小敏儿似也在他面前提过「神功」两字,他却没作深思,未问清楚,误以为「神功」是甚么「童子神功」诸如此类,此时悔之已晚。

幸好追随了龙鹰那混蛋多年,在见风使舵、临急应变的功夫上多少有点心得,最妙是能容色不变,干咳一声道:「皇后恕罪,只因鄙人很不好意思,故语焉不详,神功也就是童子功,两者一而二,二而一也。皇后明察。」

以韦后一向的不苟言笑,仍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好气的道:「那神医的童子之躯,究竟是在神医出使奚国时破掉,还是在上阳宫奚王妃到访神医的太医府时破掉的呢?」

后面的妲玛头垂得有那么低便那么低,忍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

若接招的是龙鹰,必来个矢口不认,韦后莫奈他何。符太却没这个优势,因不明就里,甚至以为是龙鹰自己告诉韦后的。

心内咒骂龙鹰,口上道:「童子功虽破,然神功未破。皇后明察。」

走错一子,差点全局赔上去,幸好从韦后先前所说,掌握到她知神功而不知童子功,故先拆此招,再论其余。

韦后掩嘴失笑,白他一眼,狠狠道:「差点给你气死本宫。甚么命犯孤星,占一次卦折寿一年,受馈赠又损一年,像剪裁衣服般准确,已知你一派胡言。神功是假的,拒绝本宫的好意是眞的。神医该当何罪?」

任何人听到最后一句,肯定吓个魂不附体,不过韦后是笑着说出来,没半点认眞。符太终于弄清楚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没时间骂龙鹰,叹道:「皇后有所不知,庭经是左右做人难,当时圣神皇帝……」

像永不再开口说话似的,妲玛清甜的声音从韦后身后传过来,道:「是武则天!」

符太忙改口道:「对!对!是武则天。」

暗忖妲玛是否在助他呢?「圣神皇帝」四字,肯定在韦后面前是大禁忌。

韦后敛起笑容,无可无不可的道:「说下去!」

瞧她神情,符太晓得不论说甚么,她一概不信。

换过处于自己现在的位置者是龙鹰,他如何起死回生?

他原本想说的,之所以左右为难,是因圣神皇帝也曾要送他美宫娥,却被他拒绝,故如他接受当时仍是太子妃的韦后送的小敏儿,等于开罪女帝,表面上,这个理由是说得通的,问题在「丑神医」拒绝女帝送的美女,情况一如拒绝韦后的大礼,本身并不合乎情理。像龙鹰和人雅,方为正常。

符太摇头苦笑。

事实上脑袋一片空白,没法说得出其时拒绝小敏儿的原因。

韦后毫无怒意,反含着笑耍猴儿般的道:「一向能言善辩的王庭经王大人,竟也有理屈词穷的时候,令本宫终泄出心内那口怨气。」

符太继续苦笑,总好过哑口无言。

入殿时成竹在胸,此刻却是等候发落的死囚,且不知是凌迟还是车裂,他奶奶的,眞多亏龙鹰这混蛋。’

韦后好整以暇的道:「不是又有甚么难言之隐!何不说出来听。念在神医有恩于本宫,本宫可酌情处理,坦白从宽呵!」

韦后今次召他来,原定的手段肯定不是走这个方向,现在是抓紧他的错失,棒打落水狗,如此的发展,连韦后自己都未想过。朝这个方向看,好处在因韦后的「改弦易辙」,她原本的奸计再派不上用场,所以只要符太提出个可解得通的理由,等于过了关。然后再来个连消带打,保着小敏儿。

忍不住朝后面的妲玛瞧去,刚好妲玛往他望过来,眼神接触。

符太生出异样感觉,有点像当年在舱底偷听到柔夫人在上面舱厅说话的情况。

韦后终察觉到他在偷看义妹子,皱眉道:「神医!」

韦后的「警告」如雷贯耳,惊醒了梦中人,符太终告灵光乍闪,心生一计,暗忖好好歹歹,这个最见不得光的理由,偏是对自己损害最小的理由,兼且颇有连消带打的奇效,在没

有选择下,姑且一试。

符太压低声音,似希望只说给韦后一人听那般,沙哑着道:「皇后明察!嘿嘿!鄙人……」

韦后不耐烦的道:「快说!」

符太以低无可低、仅可耳闻的声音道:「鄙人爱上了妲玛夫人!」

韦后几不相信耳朵,失声道:「神医在说甚么?」

后面的妲玛挺直腰肢,杏目圆瞪,看情况随时扑过来寻符太晦气。

符太装出心舒神畅的模样,微伸懒腰,道:「说出来后,舒服多了!本打算永远不说出来,今天是不得不说,否则给皇后误会鄙人,教鄙人怎好。哈!当时不敢受礼,是怕被夫人看不起,以为是另一见色起心之徒。鄙人是不是有点傻?明知永远得不到夫人的青睐,仍一厢情愿的这么想、这般做。夫人放心,鄙人早不敢有此痴心妄念,现在有小敏儿,鄙人心满意足哩。谢皇后赏赐。」

韦后、妲玛,一前一后狠瞪着他,前者一副给气结的神情;后者双目含煞,恨不得将他生劏活剥,碎尸万段。

走出繁花殿,符太失去了返尙药局的心情,顺道去看看小敏儿的情况,弄清楚韦后有何

意图。

刚离开繁花殿的范围,穿园过林的,妲玛从天而降,截住去路。

符太早知摆她上台一事,难以善罢,只没想过她片刻都忍不了。

对着明艳的妲玛,「丑神医」内的符太复活了,洒然道:「是鄙人不对,将只该你知我知的事说出来,但夫人应体谅我是给逼得没法子,当时的情况夫人如我般清楚。」

又奇道:「咦!夫人将甚么东西收在身后?,」

妲玛俏脸如遭霜结,没半丝欢颜,然亦不现分毫怨恨之色,处于高手无喜无怒的超然境界。穿的是黄白为主的连身宫装裙,打扮得体大方,左手扠腰,右手收在身后。

不论何种姿态,任何一个神情,她总是那么清冷自若、明丽动人。

妲玛冷然道:「今次你死定了!」

符太摊手道:「夫人想动武吗?鄙人不但乐意奉陪,还求之不得。唉!昨天眞不够过瘾,不痛不痒的,弄得鄙人不知多么手痒。」

妲玛将背后的手移前,原来握着的是一把剑,只看剑鞘精致高古的云状纹,知非是凡器。

符太立告双目放光,大喜道:「原来是动眞格,能令夫人出动拿手兵器,乃鄙人的荣幸。」

妲玛空着的手动了,下一刻握在剑柄上,眼力差点,肯定看不清楚她快若电闪的动作,像是手微晃,已握在剑柄处。

符太不退反进,欺身逼去。

剑离鞘,化作重重剑影,潮涨般往符太洒去。

符太两手左右开弓,嵌入剑影里,一时因掌、剑碰击而来的气劲激撞,接连爆响,之间没剎那的停顿,可知双方均以快打快,见招拆招,互相抢攻,没有丝毫容让,亦不到任何一方容让。

眨几眼光景,两人剑来掌往,硬拚过百招。

表面看,符太稳守数尺之地,不动如山的沉着应战,也如高山峻岳般任由风吹雨打,仍难动摇其分毫。事实却是有苦自己知。

符太不论性情和其「血手」的特点,均擅攻不擅守,精于以命换命的进手招式,即使武功相若,如不够符太狠,定吃大亏。

今次却掉转过来。

妲玛着着进攻,用的全是杀招,不理自身安危,剑势开展后,如潮水暴涨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符太,不置他于死不甘休的模样。

此消彼长下,连一向好斗的符太亦后悔没及时溜之夭夭。

妲玛可杀他。

他却不敢伤妲玛半根毫毛。

这样的仗怎打得过。

妲玛剑法的精妙凌厉,也出乎他意料之外,如果不是「血手」加「横念」,又曾从死里活过来一趟,恐怕已成她剑下亡魂。

妲玛忽又改变打法,绕着他转,剑势转缓,却剑剑难挡,每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角度、位置出击,杀得符太汗流浃背,叫苦连天。心想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比他更恶者,眼前娇娆是也。

「蓬」的一声,劲气四溅。

妲玛倏地后退,当符太以为她又有新花样时,伊人竟还剑入鞘,悠然自若,俏生生立在符太前方十步处,像从没动过手的模样。

符太愕然。

妲玛终现出符太一直期待的笑容,娇憨的道:「不和你这满口谎言的混帐打了。」

符太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夫人乘机来试我,不是杀我。」

妲玛微耸香肩道:「算你聪明!」

符太问道:「夫人想试出甚么来?鄙人坦坦荡荡,没有好隐瞒的。」

妲玛皱眉道:「又不老实了!」

符太反唇相稽道:「不老实的是夫人,怪怪的!在怀疑甚么哩!」

妲玛没好气道:「最没资格怪人不老实的正是你,没心情和你闲扯,滚回紫云轩去。」符太嘻皮笑脸道:「大家难得有一个机会,说说心事话儿如何?鄙人纵然满口谎话,可是对夫人情根深种,却千眞万确。」

妲玛装出个气死了的可爱神情,掉头走。

符太嚷道:「夫人住在哪里?鄙人可以来拜访夫人吗?」

妲玛蓦然转身,叱道:「王庭经,我警告你,如再敢对本夫人无礼,定不轻饶。」

符太不解道:「既然不会杀鄙人,还有何手段?」

妲玛眸珠转动,忍不住的「噗喃」笑道:「将你的丑行公告于世如何?」

符太装出惶恐之状,害怕的道:「万万不可,鄙人不敢哩!鄙人的清誉得来不易,夫人眞的很明白我,是鄙人的红颜知己。哈哈!」

妲玛终晓得斗口斗不过他,白他一眼后,转身去了。

符太自我陶醉一番后,收拾心情,朝另一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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