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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九章 鹰爷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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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沉声道:「有两个原因,每一个都是可令我们致败的因素,且是明知如此,仍然没法改变。」

荒原舞、桑槐、虎义、管轶夫、容杰、权石左田等正和丁伏民在下面水井旁闲聊,给博真俯头打手势,召他们上来共商大计。

听到符太最后两句话,虎义讶道:「太少为何变得如此悲观?」

符太淡淡道:「因为我们已入了局,这局游戏的玩法,全围绕着我们的鹰爷来进行。」

宇文朔瞧瞧龙鹰,大讶道:「看鹰爷的神情,竟是连他也猜不到太少葫芦里的药。」

容杰轻松的笑道:「太少想的东西从来异乎常人,猜不到很正常。」

龙鹰欣然道:「有一点太少确与我们有别,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深陷在战争内,满脑子攻守打杀,唯独他一人,至少两晚光景,可从战争的泥沼抽身出去。」

众人齐声起哄,闹成一遍。

桑槐奇道:「太少的表情为何如此古怪,难道给鹰爷说中了?」

符太瞪着龙鹰,问道:「你究竟是猜出来的,还是来自感应?因为我确是被小敏儿启发。」

众人静下来,事情忽然变得离奇荒诞,引人入胜。

他们固然猜不到符太提出却未解释的两个致败因素,更不明白可与小敏儿有怎么样的关系。龙鹰看似说笑的话,却是一矢中的,在在惹起各人的兴致。

符太道:「你先答我!」

这句话是对龙鹰说的。

龙鹰摊手道:「确属感应,当你说那番话前,心里忽然浮起小敏儿的如花玉容,因而感觉到与小敏儿多少有点关系。」

荒原舞兴味盎盎的道:「这么说,太少亦是忽然想到,而非经深思熟虑而来。」

权石左田喝道:「谜底!」

符太好整以暇的道:「就是『鹰爷』两字。」

龙鹰吁一口气,悠然道:「小弟开始有点明白。」

众人目光集中往符太处。

符太道:「刚才我们谈论到,若要将统万重重围困,是自讨苦吃,人多只是多些人受苦,实愚不可及。当这个想法在心内形成时,忽然记起小敏儿说过的一句话。」

「太郎!」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完全失控地爆起震城笑声。

原来博真扮作小敏儿,娇声喔喔、扭扭捏捏的尖声弄出来,令人人听得寒毛倒竖,有那么难过就那么难过。

符太也忍俊不住,笑了好一阵子,没好气道:「老博你好像不晓得,最关键的军事会议正在进行中,还在装神扮鬼?」

宇文朔抹掉呛出的泪水,喘着气道:「轮到我开始明白,你们以前打仗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即使生死攸关,但没一个人真的放在心上。」

符太道:「说到底,仍是个知己知彼的问题。默啜现在已肯定龙鹰这混蛋霸着统万和他作对,如仍像莫贺达干般不知门路的来惹鹰爷,那他本身固然是蠢材,下面的将领则全是废物。到今天,连长在深宫的小敏儿都晓得鹰爷是何等样人,突厥人受过这么多教训仍不清楚吗?」

龙鹰带头鼓掌道:「说得精采。这是我们没法改变的弱点,是敌知我而我不知敌。」

宇文朔不解道:「问题在纵然知道,知的只是表面的东西,以我个人的感觉,鹰爷就像一口永摸不到井底的深并。」

龙鹰叹道:「摸不到底又如何?在现时的情况下,晓得水并大约的位置已成,也是我们现在处境最精确的写照。如真有上、中、下三计,下下之计,就是来包围统万,所以默啜不会这么做,也犯不着这般做。忽然间,我们变成在守株待兔,可以做的事,是在推测对方可以怎么做,而非逼得敌人如何做,不做不行,像我们对付莫贺达干般。」

管轶夫道:「确然如此,突厥人若不再在我们南面无定河或海流兔河设营立寨,而改在无定堡外,我们势没法如前般直接威胁敌人。」

容杰道:「可是,鹰爷在默啜心内的重要性,该远在无定堡之上,甚至在大唐国的京城之上。干掉鹰爷,中土再无可抵抗狼军的人。」

符太冷哼道:「默啜当然恨不得将混蛋煎皮拆骨,碎尸万段,问题在他晓得混蛋再飞不出他的指隙,只要全力攻打无定堡,混蛋和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眼睁睁的瞧着,袖手不理吗?」

虎义道:「那时我们便可以奇兵袭之,配合大帅数路进犯,看默啜能支持多久。」

符太道:「这就来到我说第二个致败的因素。默啜最害怕的,是我们不出统万半步,因没法长期围着我们的小长城;最欢迎、求之不得的是我们离城去攻他。让我说清楚,在鸟妖三双高空上的眼睛监视下,没有奇兵这回事,那时默啜只要派出由莫哥率领的三千金狼军,再加上一批有拓跋斛罗在其中的高手,我们肯定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虎义反驳道:「我们和大帅一起进军又如何?」

符太冷冷道:「那我们就要面对狼军名慑天下的平原马战,若交锋失利,又侥幸能撤返鸡鹿塞,无定堡将守不住,无定河的控制权势入默啜之手。」

众人默然无语。

符太说的全为事实,即使有他们助阵,仍是以默啜的赢面大多了,边防军一旦元气大伤,将没法如目前般支持无定堡。

众人终于明白,为何符太有「明知如此,没法改变」的说法,关键处是对方晓得有龙鹰和他的兄弟在统万,明白龙鹰为人行事的作风,故可从容定计,不愁龙鹰不上当。

荒原舞狠狠道:「一天不杀鸟妖,我们难以安寝。」

权石左田道:「我是最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天上是否有鸟儿,却看不到半个影子。问过值夜的兄弟,亦没发现鹰踪。」

博真道:「这家伙的操鹰之技,天下无双。」

龙鹰不由想起无瑕的灵鹰,心忖无瑕的控鹰之技,当是从鸟妖学来的,说不定灵儿亦为鸟妖所赠。

无瑕和鸟妖在一起,是否因要从他处学晓这门独家绝技?

鸟妖为何肯传她此术?

虎义的声音在他耳鼓震荡着,道:「原舞说得对,一定要干掉鸟妖,愈早愈好。」

各人都有点不知说甚么才好,皆因一筹莫展。鸟妖当年孤身一人,仍然这么难杀,现在藏身于默啜的雄师内,更令人无从入手。可以这么说,即使击溃默啜,仍未等于能干掉鸟妖。

君怀朴问符太道:「是你想出来的,有何好主意?」

符太坦然道:「套句我们大混蛋的惯话,现在我们是入了彀,击败莫贺达干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身份曝光,使敌人掌握到我们的虚实,也令默啜晓得有郭大帅在背后主持其事。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则有备而战,双方均是全力争锋,没有退让的可能。鸡鹿塞被攻破,中土危矣;默啜兵败,动辄亡国灭族。在这样的情况里,如相持不下,究竟对敌人有利,还是我们有利?」

丁伏民道:「依兵法,当然不利劳师远征的一方。可是现在由于我们情况特殊,拖下去,不用太久,如一年半载,对我们已是有百害,无一利。」

宇文朔道:「尤可虑者,是突厥人战前对捜集鹰爷的情况,做足工夫,清楚鹰爷在中土的处境,若然未够清楚,田上渊亦会向鸟妖补充,因而清楚当中的微妙情况。我虽然未见过他,可是听你们的叙述,知此人非常奸狡,岂会放过整治陷害的机会,只要设法知会北帮的人,将会带来不测的后果。太少说得对,这是个环绕『鹰爷』的游戏,我们如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仍没法拿鹰爷来造文章,我们便赢了。」

龙鹰鼓掌道:「精采!小弟终于想到办法。」

君怀朴赞叹道:「鹰爷毕竟是鹰爷,竟仍有解救之法。」

他本身亦为才智之士,可是捜索枯肠,仍一筹莫展,故此,对龙鹰能有破解之计,特别有感觉。

楼顶上每一个人,均有类似君怀朴的感受。要知现在对方已断定有龙鹰在主持大局,且是身在统万,就是发长披肩、满脸胡髯,自称将功赎罪的死囚。至乎猜到所谓的「复仇者」,仍是龙鹰,目标明显,任你如何否认,绝不可能说服对方,在这样的情况下,计将安出?

符太警告道:「勿卖关子!」

龙鹰道:「今次想卖关子也不成,因为不是小弟想出来的,小弟尚未想到。」

任在场者想破脑袋,仍摸不着头脑,这竟叫想出办法,已非关乎是否有足够智慧,压根儿自相矛盾。

博真道:「那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龙鹰欣然道:「宇文兄是也。」

众皆愕然,目光不由集中在宇文朔处。

宇文朔比他们任何一人更错愕,指着自己的鼻尖大讶道:「在下?我的脑袋现时空空如也!想不出半只鸟儿来。」

众人很想笑,宇文朔少有说粗话,且神情古怪,偏笑不出来,因为一向料事如神的龙鹰,今趟押中的是空宝。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各位大哥,请听小弟禀上详情,灵机一触也好,病急乱服药也好,刚才当宇文兄分析这个『混蛋游戏』之际,小弟脑海继小敏儿之后,浮现当日出潼关前的一个情景。」

众人精神大振,晓得他非无的放矢。

龙鹰接着道:「其时小弟给无瑕迷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满脑子太少前两天所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

符太喃喃骂道:「死混蛋!」

却不敢中断他。

「于是去找宇文兄求助,被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分析得清楚明白,还提出自毁竹青号之计,最终得破田上渊在三门峡摆的阵。」

宇文朔一头雾水道:「和现在的处境,有何关连?现在所处的是在下最不熟悉的战场,若非得太少指出来,还不晓得陷身险局,赔上的将不止一场战争,且会动摇我们的『长远之计』,正担心得要命。」

龙鹰仰首观天,似在找寻猎鹰的踪影,吁一口气道:「表面似没关连,却是殊途同归。就像宇文兄在小弟和无瑕间是局外人,在眼前的战争里,宇文兄亦是默啜和手下众将唯一不熟悉的人。我们大伙,均是对方有迹可寻者,独宇文兄想出来的,不但敌人没想过,我们亦没一人想过,这就是不落旧套。哈!看!小弟多么有想象力。」

众人瞧瞧龙鹰,又瞧瞧一脸为难之色的宇文朔,说不出话来。

这样叫有办法,教人摸不着头脑。

宇文朔差些儿搔头,道:「在下虽读过兵法,却是纸上谈兵,今次新丁上战场,到这里后方晓得战场千变万化,须随机应变,而在这方面,在下只有依附各位大哥骥尾的份儿,学多点东西。」

又苦笑道:「现在肯定未满师,可想出来完全是兵书上的基本东西,拿出来贻笑大方。」

桑槐掏第二枝卷烟,道:「我开始感到鹰爷言之成理。宇文兄须明白,我们要的,正是初学新丁想出来的东西,再由我们这批老手执行。」

博真拍腿道:「对!此为『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道理。」

符太道:「勿小觑混蛋所谓灵机一触,不知救过我们多少次命。宇文老弟你仔细思量好,乱想一通也好,甚么东西进驻脑袋,就拿那东西出来见人。」

众人又再起哄,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宇文朔新丁献计。

宇文朔倏地举起两手。

众人全体静下来,包括楼内、墙头和墙北的所有兄弟。

他们虽然在四丈上的高楼说话,但因没约束声音,不用避忌,各兄弟人人武功高强,功聚双耳,听个一清二楚。

故此楼顶有楼顶说的,位于他处的兄弟亦热议纷纷。

人人生出希望,听宇文朔有何新丁之见。

宇文朔一字一字缓缓的,似每字均重达千斤,沉声道:「我们走丨1:

众皆愕然。

荒原舞道:「这肯定是我们无一人曾想过的,新鲜热辣。」

宇文朔像听不到他的说话,望往龙鹰,道:「在下首次明白何谓灵机一触。山穷水尽,疑无路处,闯出康庄大道,脑内忽然思如泉涌,不吐不快。你奶奶的!」

楼上楼下,爆起喊好吆叫,为宇文朔打气喝采。

蓦又静下去。

人人想听下文。

宇文朔双目闪亮前所未见的异芒,熠熠生辉,若如心内某处被点燃引发,道:「我想先问一句,没有我们,大帅和总管能否守得住鸡鹿塞和无定堡?精确点说,是能否在半载之内,顶得住狼军的狂攻猛打?」

丁伏民道:「肯定没问题。」

他既能掌握狼军的实力,亦比在场任何人清楚边防军的情况,最有回答的资格。

宇文朔心满意足的道:「成哩!」

众人盯着他,再没法当他是个新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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