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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第六章 出身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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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向台勒虚云道出九卜女的事,于关键处加以改动,说成符太的丑神医 返听雨楼时,发觉油灯被做了手脚,遂施展手段,其他一切如旧,但因九卜女施展奇异遁术,令他们追失了她。

台勒虚云默默听着,没插口问问题。

坦白说,龙鹰情愿他多发问,俾能掌握他的心意,像如此莫测高深的模样,以龙鹰坚毅不拔的意志,亦不时心理发毛,不知会否露出马脚。

说到底,就是做贼心虚。

听毕,台勒虚云皱起眉头,缓缓道:王庭经怎可能解九卜之毒?

他这般说,令龙鹰晓得他明白活毒 是什么一回事,他的疑惑与九野望不谋而合,都是旁观者清,能跳出眼所见的现实框框,从更广阔的视野,审视表象外的可能性。

对任何一方势力来说,唯一清楚者,是王庭经乃女帝一手培植出来,其出身来历,信不信由你,从来没证实过。

因为王庭经 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人物, 由女帝,胖公公和上官婉儿合力炮制,本该破绽百出,但因有三代丑神医接力扮演,死马当活马医,成功创造出这个不可能的神话传奇。到千黛写成行医实录 , 以最踏实的方式传龙鹰与符太医道,假亦变成真,使本不可能的事,延续至今。

现在有关丑神医的问题,仍是多年前在洛阳时的旧问题,就是怕给丑神医窥破或逆转他们害命的手段,不论台勒虚云一方,又或宗楚客一方,王庭经绝对是个可垫付一切的威胁,后果难料。

今趟之破九卜之毒,令王庭经更是锋芒毕露,也因而带来天大的危险。

以宗楚客一方而言,重心已从范轻舟 暂时转往 王庭经,因其乃燃眉之急也。只恨杀丑神医,难度尤在范轻舟之上,皆因他置身宫禁。像那次在三门峡伏击刺杀的机会,一去不返。 除知情者外,人人对丑神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虽说地大物博,奇人异士辈出,可是像丑神医般,不论医术,武道均臻超凡入圣之境者,百年难遇。即使真有这么的一个人,亦该有根有源,不可能像王庭经从地底某处忽然钻出来般。

自己应否做出补救,为丑神医编排一些离奇经历,以增添他存在的可信性?一如为范轻舟创造出身的离奇经历。

不用说的太清楚,如薄云掩月,若现若隐,其余就由听者凭想象力补足。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宗楚客之所谓测试自己对他的忠诚,不可能是要自己合谋去杀符太的丑神医,而是像眼前的台勒虚云般,想摸清楚丑神医的底子。

忽然间,为丑神医完善其出身来历有其必要性,以免让对方想到龙鹰不愿想及的可能性去,直接交待丑神医的来历,由于并不存在,是自曝其丑,故拿捏上非常困难,动辄弄巧反拙。 果然,台勒虚云接着问道:现今西京城内,以轻舟和王庭经的关系最密切,又曾屡次共历生死。他有否透露自己的事?

又怕龙鹰为王庭经隐瞒,加重压力,道:例如对九卜女向小敏儿施毒,他怎都该解释几句,谈及毒性,以及他之所以能破解的道理。

台勒虚云说的,正是他熟悉的人性,人之常情。龙鹰长时间和王庭经相处,王庭经又从多方面显示他对范轻舟的信任,不可能事事守口如瓶。

龙鹰装出搜索枯肠的模样,道:依我看,其出身该为忌讳,王庭经从来不提,我也识趣不敢问。唉!人总是有好奇心的,我曾问过他,他的医术是怎样学来的。他告诉我,大半是从一本书学来的。

台勒虚云给引起兴致,问道:他有进一步说吗?

龙鹰道:他没隐瞒,告诉我在奉圣神皇帝之命,出使奚国为奚王子治病前,胖公公送了他一本叫“万毒宝典”的医书,嘱在路上细读,但读毕后必须将其烧为灰烬。

稍顿续道:王庭经特别提醒我,勿为此典的名字所惑,视作纯为用毒,解毒之书。事实上,整个医道是建立在一个字上,那就是“毒”,故此书包罗万有,令他本平平无奇的医术,提升往极高的层次,可以这么说,从奚国回来的他,再非同一个人。

龙鹰说的,台勒虚云显然从未想过,一副竟有此事的神情,问道:胖公公有向他解释此典的来龙去脉吗?

龙鹰暗呼“技术就在这里”。

他所说的,却有其事,愈清楚情况者,愈明白他非随口编造。

关键处,是胖公公为何肯栽培王庭经?此亦为巧妙之处,因是不用说出来。明白的,自然明白。道:胖公公告诉他,此典来自胖公公的师尊,至于胖公公的师尊是谁,王庭经没说,或许他也不晓得。

台勒虚云现出深思之色。

龙鹰此一对王庭经的说法,明示,暗喻了多方面的事情。

胖公公肯传王庭经其师父韦怜香的“万毒宝典”,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王庭经属魔门的人。事实确然如此,那时扮“丑神医”的,正是龙鹰的魔门邪帝。

于台勒虚云而言,此事若然是真的,连带解释了为何女帝与胖公公提拔王庭经,因大家是自己人。

一理通,百理明,以往搞不清楚龙鹰与“丑神医”的关系,立时变得清清楚楚,双方同门也。

女帝归葬乾陵,王庭经仍肯回来向李显效力,该为胖公公的主意。

至于王庭经属魔门何派何系,怎会平空钻出这么一个怪人来,龙鹰无须解释,概由台勒虚云去发挥他丰富的想象力。

一句说话,道尽一切,解开对王庭经的所有疑团。

台勒虚云问道:对今次九卜女向他下毒手,王庭经怎么看?

龙鹰道:当然痛骂老宗与老田,还誓杀九卜女。这个人很古怪,若九卜女对付的是他,他反不放在心上,但祸及小敏儿,则忍无可忍。

台勒虚云想要晓得的,不是王庭经的反应,是他的想法,龙鹰非不知道,但一时不知如何答他,遂顾左右言之。

这个问题,牵涉王庭经在现今朝廷,宫廷恶斗的态度,立场,对情况掌握的广度,深度,并不容易答,且有很大的风险曝露龙鹰的 ”范轻舟“与符太的”丑神医“,两人间真正的关系。

台勒虚云当然不让龙鹰轻易脱身,单刀直入的问下去,道:他晓得九卜女为何务要置他于死?

龙鹰来个四两拨千斤,道:九卜女与他并不相识,无仇无怨,下此毒手是有田上渊还在后指使,而田上渊欲杀王庭经的心意,早见于三门峡中流砥柱的迎头痛击,王庭经一直认为,田上渊还想杀他,是因他与宇文朔联手调查有关“独孤血案”一事。

台勒虚云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满意这避重就轻的答案。

要知如王庭经清楚老宗,老田杀他乃弑李显的准备功夫,将涉及众多难作合理解释的人和事,例如王庭经因何不立即警告李显,指出李显的龙命受到威胁,王庭经没任何理由为老宗老田隐瞒。

王庭经坐看李显被弑,于他有何好处?很大机会下一个轮到他。若他回朝效命李显的原因是出自胖公公授意,就更说不通。

唯一解释,是王庭经知其一,不知其二,既不晓得大江联一方的存在,更没察觉老宗“大婚之计”的奸谋。

而台勒虚云之所以不满意,皆因此情况违反人性,以“范轻舟”,“王庭经”曾共历生死的兄弟情,前者没理由不提醒神医目下的形势风高浪急的凶险。

龙鹰做出补救,叹道:昨夜九卜女凭奇术遁离后,我告诉王庭经九卜女被田上渊指使来杀他,远较他想象的复杂。关系到韦宗集团整个夺权的阴谋,唯一的障碍是他。

台勒虚云兴致盎然的道:王庭经怎样反应?

龙鹰道:他要立即入宫见李显。

台勒虚云微笑道:此事当然没发生,轻舟如何说服王庭经?

今回到西京后,从龙鹰将杨清仁捧上右羽林军大统领的一刻开始,他和台勒虚云的秘密关系愈见密切,交谈一次比一次深入,风险愈来愈高,任何地方露出破绽,可将赚回来的,全赔出去。

最怕是影响到他们的“长远之计”,李隆基在站稳阵脚前,绝不可泄露底细,那时台勒虚云只须放出风声,自有韦宗集团代劳,于李隆基未成气候前轻易收拾。

故此,阻止田上渊对李隆基的刺杀,须由表面与他们没丝毫关系的“两大老妖”出手,若给看破与李隆基的关系,台勒虚云不单明白“范轻舟”欺瞒他,更会猜到李隆基是龙鹰一方属意未来天子的人选,那肯定立即完蛋大吉。

西京的龙争虎斗,如履薄冰,说错一句,可逆转形势。

龙鹰道:王庭经不大肯听人说话,对我算好一点,所以我没试图说服他,反问他,若李显相信他的话,同意妻女,权相正合谋取他的龙命,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台勒虚云道:他如何回答?

不清楚后果者,压根儿没谈西京政治的资格。李显绝非可共患难的君主,缺乏逆势作战的斗志和坚持力。反复无常,优柔寡断,为他效命无异于找死。

龙鹰道:他没答我,想了好一阵子后,拍桌大喝说:老子不干了。

此为第一个“技术位”,胖公公赠“万毒宝典”后,第二个“技术位“,前后呼应。

又道:说出这句话后,他不知多么高兴。今天他入宫,就是向李显辞行。

台勒虚云不解道:李显肯放他走?

此招一出,解去了台勒虚云所有的疑虑,既巩固先前奉胖公公之命回朝看顾李显的说法,又显示王庭经不具别的图谋,在见事不可为下,萌生退意,眼不见为净,没任何包袱。

龙鹰暗抹一把冷汗。

今趟为符小子的“粉饰”,是给逼出来的,若仍左闪右避,徒令台勒虚云生疑,现在几经辛苦,总算成功过关。

龙鹰道:王庭经忽然离开,早有前科,任他胡诌,我们无须为他担心。

台勒虚云顺口问到:今趟去后,还回来吗?

龙鹰若无其事的道:那就须看小弟了。

交谈至此,龙鹰首次掌握主动,主导话题。 台勒虚云欣然道:愿闻之!

龙鹰道:田上渊两次要杀他,与王庭经已结下梁子。不过王庭经清楚,凭他一人之力,奈何不了老田。可是,如和老田开战,王庭经乐于来趁热闹。

台勒虚云道:换言之,王庭经暂时不离开中土。

龙鹰耸肩道:很难说,此人有若闲云野鹤,随时心念一动,要到哪里便到哪里,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法说得准。

又道:像他现在这般,说走便走,肯定事前没想过。

台勒虚云漫不经意地问道:王庭经怎么看清仁?

龙鹰立告头皮发麻,台勒虚云来个奇兵突袭,重提符太当丑神医徒弟时,认定杨清仁为大江联突袭者之一的旧事。

今次可说是台勒虚云向“范轻舟”摊牌式的深谈,过得了此关,大家方有合作无间的可能性。

横答竖答,怎么答也是个穷巷,索性来个似答非答,模拟两可。

道:他对河间王没什么好感,曾反对让河间王任大统领之职,只是说不过我,没坚持下去。

台勒虚云道:他有说出反对的理由吗?

龙鹰道:没明确理由,只说不信任他。

此时龙鹰唯一想的,是立即离开。如容台勒虚云续问下去,他终有招架不来的时候。

台勒虚云仍想说话,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

早在台勒虚云又感觉前,龙鹰已感应到有人进入轩内,朝临水平台走过来。

竟是无暇。

在感应的灵敏度上,龙鹰比台勒虚云,至少高上一筹。

下一刻,无暇现身两人眼前,女装打扮,神态轻松,似放下某些心事,迎上龙鹰目光时,唇角还洩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两人起立迎接。

破天荒首次,三人聚在一起。

无暇巧笑倩兮的道:无暇说几句便离开。

又转向龙鹰道:范当家和无暇一道走吗?

龙鹰对她的邀约求之不得,但必须尊重台勒虚云,得他同意,朝他瞧去。

台勒虚云额首同意,接着道:玉姑娘是否有要事相告?

由于位子得两个,无暇又表明只说几句,三人站着说下去。

两人目光齐往无暇投去,看她有何话说,须同时和他们说。

无暇压低声音道:田上渊在城外一处码头遇袭。

龙鹰装出如台勒虚云般摸不着头脑的反应,心里明白过来。总言之,无暇适逢其会,遇上两大老妖于光天化日下偷袭藏身船上的田上渊,九卜女及其一众手下。无暇目击整个过程后,赶回来向台勒虚云报讯,说不定暗里怀疑两大老妖是龙鹰的“范轻舟”扮的,可抓着证实的机会。

台勒虚云讶道:玉姑娘为何在场?

无暇道:昨夜我收到线报,田上渊在城门关闭前从安化门入城,猜到他是去见宗楚客,立即赶去。岂知抵宗府前,遇着他离开,于是改为蹑在他身后,看他到哪里去。当时有夜来深伴他一起离开。

龙鹰心呼好险,没在秘道与无暇碰头,惟洪福齐天可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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