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火神?
选择什么来着?
在那个瞬间,陆尘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道是这如鬼域一般的地方还有什么诡异未知的力量,竟然可以惑乱心志迷惑人心吗?
然而下一刻,他看着那个垂死的蛮人老祭司的眼睛,突然发现这事情好像并不只是一个玩笑。那个老头的眼神虽然有些黯淡,但却一直在凝视着他,紧盯不放。
那目光中有惊讶、有悲伤、有愤怒,但更多的却还是欣喜和希望。
是的,这个眼看就要死掉的蛮人老头的目光中竟满怀希望。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甚至连嘶哑的呜咽声都没有。
陆尘的目光往下移动看了看,随即眉头微皱,因为在这老祭司头颅以下的部位,胸膛、躯干处几乎已经完全炸烂了,就连脖颈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一眼看上去惨烈至极,基本上是不可能还能发出声音来了。
果然是自己这阵子的心软,所以产生了幻听吧……陆尘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把手伸向那老祭司的眼睛,想要将他的眼睛合上。然而就在此刻,突然又是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呼唤了一句:“孩子……”
陆尘的手瞬间僵硬,然后慢慢地退后,再次让开了老祭司的目光,他正凝视着陆尘。
陆尘生平所遇异事众多,但此时此刻仍是有些心中发冷,他盯着老祭司那眼看就要油尽灯枯却始终不肯死去的眼睛,低声道:“你叫我?”
老祭司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闭了一下,然后又睁开。
陆尘瞳孔猛然一缩,目光闪动,忽地向下看去,扫过那老祭司的残躯,片刻后突然伸手一扫,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原本被抱在老祭司胸口处但已经四分五裂的那块黑色木头,一下子化作十几块大大小小的木头掉落下来,同时露出了另一根原本藏在黑木之中,看上去只有半截的老旧木杖。
那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一根十分古老的木杖,不知为何一端断裂,剩下的半截上布满裂纹,木质如古铜,仿佛经历了千百万年的风化侵蚀。而老祭司仅有的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正紧紧地抓在这半根木杖上。
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灵力,似乎正从这木杖上散发出来。
……
陆尘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后目光才从那古老的半截木杖上移开,重新看向那老祭司。
那老祭司也看着他,目光中仍然还是那种复杂但显然充满希望的眼神。陆尘忽然摇了摇头,道:“你糊涂了吧?”
老祭司默然不语,又或是根本不能说话,只怔怔地看着陆尘,但与此同时,陆尘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声音,道:“火神选择……”
“火神又是什么东西?”陆尘脸上冷淡地道,“我不知道这什么神,也不信这世上有神祇。”
“你身怀圣火,是火神之子……”那个声音似乎完全无视着他的回应,仍然以一种淡漠而没什么起伏的音调说着话。
“我……”陆尘才要反驳,却忽然发现对方似乎根本无意跟他争辩,仍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
“拿着这火杖,将它送回南荒圣坛,与另一半火杖合二为一,归……还……火……神……”
说到最后几个字眼时,那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音,好像是在这个时候激动了起来。
而陆尘同时看着那个老祭司的神情,也在油尽灯枯脸色昏暗中,突然肌肉扭曲了起来。
陆尘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却是忽然笑了一下。
身边一片血腥景象,一眼望去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还算完好的人,如独立于血海之上,他眼中却有讥诮之色,亦有自嘲意味。
“你的那个火神,还真会找人啊。”陆尘说道,“第一,他居然不选你们蛮族人,第二,他就算选了人族,偏偏还选了个不容于天下、只能亡命天涯没有立锥之地的丧家之犬。”
“火神这眼光不太行啊。”陆尘看着垂死的老头说道,然后在最后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老祭司眼中的光芒已经逐渐暗了下去,甚至连瞳孔都在慢慢放大,但是在那半截古老木杖微微闪过灵光之后,那个声音又一次在陆尘的耳边响起,道:“正因如此,火神才选了你啊。”
陆尘身子一震,忽然呆住了。
……
老祭司没有更多的话了,过了片刻后,他就那样安静地死去,停止了呼吸,闭上了眼睛,临死之前嘴角甚至还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陆尘盯着这个已经死掉的老蛮人,眼神有些不善,总觉得此人的面容里藏着深邃的恶意,但那股临死前所透露出来的希望却又格外真切。
但是蛮人的希望,这个素不相识的老祭司的期待或是梦想什么的,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陆尘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刚要离开这里,但随即想起了什么,目光又再度落回老祭司的尸体上。那根半截古老的木杖,还被他紧紧地抓在手中。
陆尘盯着那木杖看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将那木杖拿起。老祭司虽死,但手掌抓在木杖上还是十分牢的,陆尘也是费了点力气,才将这木杖从他手中拿出来。
不过入手之后,确切地说,是在离开那老祭司的手掌之后,这个古老木杖上的最后一点微弱的灵力也消失不见了。
失去了所有灵力的木杖看上去就像是一根伤痕累累、古旧斑驳的老木,毫无生气,枯槁干裂,就是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陆尘迟疑了一下,试着往木杖里输入灵力,但木杖毫无反应,陆尘沉吟片刻,又再次试着运起黑火,然而仍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情景。
这个古老木杖对黑火也失去了反应。
陆尘之所以想要这个东西,就是之前发觉这木杖竟然能和自己体内的黑火发生共鸣,此刻真正到手后却突然成了废物,让他心头一阵郁闷。
不过既然到了这时候,也不能随便丢掉了,反正听那老祭司说的话,这东西似乎来头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