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到邢大夫院里,随后在夜色里回蘅霄院。
当天晚上,赫连曜突然发了热,整个侯府仿佛被倒入冷水的油锅,一下子炸了开来。
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楚含岫被外边的声音吵醒,捞开帐子问睡在榻上的夏兰:“发生了什么事,外边怎么这么多声音?”
夏兰也有些迷糊,在屋外守夜的平安走进来:“含岫少爷,是蘅霄院那边,侯爷突然发了热,貌似很是凶险。”
楚含岫瞌睡一下子全没了。
赫连曜高烧?
行房的时候他身体虽然弱,但看起来还不错,怎么会突然高烧?
他身体底子已经坏了,在医学技术并不发达的古代,普通人高烧都有可能丢了命,他更危险。
好不容易才找到治好他的办法,楚含岫可不想他出什么意外,自己还等着他好起来,稳一稳三年后乱世的局面呢。
楚含岫起身穿好衣裳,对夏兰和平安道:“走,去落云轩。”
楚含云是赫连曜的夫郎,蘅霄院已经差人来报过信,楚含岫到的时候楚含云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侯爷病重,肯定又有十天半月不能行房,昨天晚上那次,楚含岫到底能不能怀上侯爷的子嗣!”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这件事。
楚含岫皱了下眉,迈步进屋:“侯夫郎,你还是快些去蘅霄院探望侯爷吧,比起那不知道怀没怀上的子嗣,你可是侯爷唯一的夫郎,这会儿不在,其他人会起疑的。”
面色有些涨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赵嬷嬷深深呼了一口气:“是这样没错。”
刚刚才不得不跟她坦白某事,被她说了一顿的楚含云像是被什么蛰到一般:“嬷嬷,我不能去,要是被……”
“您是侯夫郎,谁敢不经您同意近您的身,走吧,”赵嬷嬷道,“要是连今天晚上这个坎您都过不了,那之前的筹谋都白做了,直接回平阳。”
赵嬷嬷一说狠话,楚含云不敢再提不去的话,穿上外袍就要往外走。
楚含岫上前一步:“侯夫郎,赵嬷嬷,我也去。”
他道:“侯爷生病,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是侯夫郎庶弟,跟着一起去探望亦是合理的,不去,倒显得咱们楚家出来的不会为人,失了礼数。”
如今侯府谁不知道侯夫郎跟庶弟感情深厚,落云轩和存曦堂那么近,一起去蘅霄院再正常不过。
赵嬷嬷望着双眉修长,少年气十足,跟一身粉紫色衣袍,长相娇媚的自家主子大相径庭的他,点头:“含岫少爷说得对,走吧。”
落云轩和蘅霄院在一条线上,几分钟就到了。
楚含岫跟楚含云才进去,就在屋子里看到了许多熟人。
老侯爷,侯夫人秦氏,赫连泽,赫连静,赫连筝,赫连如,还有府上庶出的小子,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二十个。
在外人面前,楚含云面子功夫做得不错,脸上带着难过和焦急,走过去握住侯夫人秦氏的手:“母亲,大夫怎么说?”
几乎丢了三魂七魄的秦氏嘴唇颤抖:“还不知道,邢大夫正在——”
“侯爷!”
秦氏话还没说完,屋里就传出焦急的声音,老侯爷,侯夫人,赫连泽他们脸色一变,立即进了主屋。
众人一眼就看到已经挪了屏风的屋内,赫连曜躺在宽大的床上,脸庞和脖颈因为高热红了一片,锋利的双眉狠狠皱褶。
而他被邢大夫握着的手在抽搐痉挛,是烧的过于厉害引起的。
每年死于风寒高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在刚才还能维持些许的侯夫人一看到他的模样,急得小跑过去:“曜儿,曜儿,母亲在这里,母亲在这里啊!”
邢大夫面容严肃,“侯夫人,还请您先退开一些,我先为侯爷行针,看是否能够把体温降下来一些。”
“是,是,邢大夫您一定要让曜儿平安无事。”
“老夫会尽力的。”邢大夫让一个健仆过来,正要跟他说解开赫连曜上身的衣裳,赫连曜突然呕吐了,嘶哑的呛咳声传入众人耳朵。
楚含岫在现代,是福利院里最大的孩子,经常跟院长妈妈一起照顾生病的其他小孩,知道平躺着呛咳有多危险,一不小心呕吐物进入气管,就会引起窒息。
他赶紧对健仆道:“青然,把哥夫的头侧一下,别叫吐出来的东西呛到气管里,会喘不过气。”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他,健仆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但是下意识照做。
邢大夫这才看到他,焦头烂额地道:“含岫少爷懂些医理,过来帮老夫一把。”
赫连曜刚坠马的时候侯府里倒是有其他大夫,但是他们医术没有邢大夫高,赫连曜的病情又稳定在了一个算不上好的状态,那些大夫便陆续离开了。
导致赫连曜现在突然发了高热,邢大夫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个懂医理的。
来之前就打算找机会靠近赫连曜,想用异能治疗他高烧的楚含岫颔首:“是。”
楚含云和赵嬷嬷神色一变,根本不想他大刺刺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下,但是现在有爱子如命的侯夫人盯着,他们不敢让楚含岫不去。
楚含岫走到床前,叫青然的健仆扶着赫连曜的头,另一个健仆正用帕子给赫连曜擦下巴和脖颈。
距离近了,他可以看到赫连曜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一点茫茫的热气,可见赫连曜烧得有多厉害。
这么高的体温太危险了,他问邢大夫:“邢大夫,行针起的效果大吗?”
“两成,拖延一下,等降热的紫丹汤煎来,顺利的话,天亮那会儿能把热症压下去一半。”
赫连曜身体坏得太厉害,许多药不能用,他开的方子也趋于保守,在天亮那会儿能压下一半高热,虽然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但已经是邢大夫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楚含岫点头,对邢大夫道:“看到哥夫我才想起,之前捡到的那本书上记载,高热之时用烈酒擦拭额头,脖颈,腋下,手足,有降温的效果。”
“我从平阳来时恰好带了自己酿的玉春酒,比市面上的酒都烈,要不要用用?”
那本小册子,已经是邢大夫的珍藏,听到里边竟然还记着这个法子,没有怀疑:“有用一定要用。”
楚含岫点头,对站在赵嬷嬷身后的夏兰道:“夏兰,去存曦堂取玉春酒来,青色小坛装的那个。”
“是。”这些东西带来京都后,还是夏兰亲手归置的,知道在哪儿,立即快步离开蘅霄院,很快,就把玉春酒带来了。
楚含岫是个理科生,酿酒对他来说不难,倒是提升酒的度数,让他折腾了小两年。
好不容易才用简陋的器具,弄出一些度数较高的,来京都的时候顺手带了一小坛,没想到这会儿就用上了。
他眨眨眼睛,对青然道:“青然,你把哥夫衣袍褪到腰那儿吧。”
青然一顿:“含岫少爷,还是小的来吧。”
楚含岫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自己现在可是赫连曜夫郎的弟弟,还是个未出嫁的哥儿,理应避嫌。
但那不就不能用异能给赫连曜降温了嘛。
楚含岫只能“真诚”地道:“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其他,虽然我才与邢大夫学了一点医术,但亦是这么想的。”
“用烈酒擦拭后要配合一些手法按一按,事情紧急,便不说那些虚礼。”好家伙,楚含岫给自己这段话点个赞,真是个好理由!
侯夫人秦氏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对楚含岫道:“含岫你尽管放开手去做,谁敢多嘴,我必不能饶。”
秦氏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
楚含岫打开酒坛,倒了半碗,把柔软的手绢浸到酒里,望着因为高烧显得异常脆弱的赫连曜,在心里嘀咕道:“侯爷,你可得撑一撑啊,我这辈子能不能活到老死,就看你了。”
借着在赫连曜额头,脖颈,腋下,手足擦拭,楚含岫把昨天晚上榨干,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点的异能注入他的身体。
为了防止被发现,楚含岫还放小了剂量,拉长擦拭的时间,这样别人用肉眼就看不到他用了异能。
烈酒和异能双管齐下,赫连曜因为高烧而微微颤动的身体平息了一点点,屋里的众人纷纷松了松气。
秦氏的眼眶已然红了,站在床前死死攥着赫连曜的手。
楚含岫对刑大夫道:“烈酒擦上之后,会很快挥发掉,也就是被蒸干,需要每过一段时间再擦一次。”
“邢大夫,今晚我就在外室,按时辰给哥夫擦烈酒吧。”时间太短,他的异能恢复得很慢,为了保险,还是等异能再次恢复些许,补两次才行。
邢大夫觉得这提议很不错,对靖国候还有侯夫人秦氏道:“老侯爷,侯夫人,含岫少爷说得在理,今晚就让含岫少爷留在蘅霄院吧。”
“院中不止有老夫,还有一众下人,不会有碍。”
老侯爷和侯夫人秦氏自然点头,望着楚含岫的眼神带着几分感激和喜爱:“如此,就劳烦含岫了。”
“侯爷,侯夫人折煞晚辈了,晚辈来侯府,侯夫人您多有照顾,还特意让阿泽静哥儿他们带我出去游玩,晚辈所做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当不得什么。”
秦氏觉得他们侯府实在是有福气,不仅娶进门的楚含云是百里挑一的好夫郎,来探亲的楚含岫也帮了这么大的忙。
方才要是没有冷静做事的楚含岫和邢大夫,让秦氏看着自己儿子受苦而没有法子,她那颗心真要碎了。
秦氏对楚含岫道:“京都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你哥夫病情没这么严重了,我让阿泽他们多多带你出去逛逛。”
楚含岫:“嗯,多谢夫人。”
这么多人挤在蘅霄院不是个事,老侯爷发了话,让大家都回自己的院儿去。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楚含岫和夏兰平安,楚含云和赵嬷嬷。
楚含岫为了避嫌,除了在给赫连曜擦拭烈酒的时候到内室去,其他时候都在外间。
楚含云这个侯夫郎,自然跟他不同,直接坐到内室里边的一张榻上。
天快亮了,异能再一次恢复一点点的楚含岫端着烈酒,走到床前,擦完之后一点一点地按着赫连曜的额头脖颈,顺势把异能用到他身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经过两次的异能治疗,还有邢大夫的施针,喂下去的紫丹汤,他的温度终于快要跟常人一样了。
治疗完这一次,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隐隐的,宛如晨间露珠一样的味道传入鼻端。
赫连曜记得,这是夫郎身上的味道,床笫之间的两次,他记住了这个味道,只是每次洗漱过后,这个味道都会变成甜腻的香味。
昨天晚上开始发高热的时候,赫连曜还没失去意识。
现在,是夫郎照顾了他一整夜?
赫连曜睁开眼睛,明亮的烛光下,一张漂亮的映入眼帘。
他目光一缩,“含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