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霄院内,赫连曜昏迷,双眉紧皱地躺在床上。
侯夫人,靖国侯,后院的赫连泽赫连静等人全都来了,楚含云也站在一旁,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含岫走过去,握了握侯夫人的手,问邢大夫:“邢大夫,哥夫他现在怎么样了?”
正给赫连曜把脉的邢大夫眉头紧皱,沉吟着放下赫连曜的左手,又拿起他的右手,然后对楚含岫招招手:“你过来,给侯爷把一下脉,看看是否是我的诊断错了。”
“是。”楚含岫走过去,牵起赫连曜的左手。
“怎么样,是不是脉象里有一股气息,连绵不绝,如波如浪?”邢大夫紧紧看着楚含岫的神情。
楚含岫跟着他学过把脉,确实,能感觉到他说的,确定地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股气,邢大夫,是这股气让哥夫陷入昏迷的吗?”
邢大夫怔怔地,望着赫连曜的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
从赫连曜坠马到现在,对赫连曜身体状况最清楚的就是他,他确信,依照赫连曜的身体状况,再撑个两三年,必定油尽灯枯。
但是现在他居然在赫连曜体内发现了内力!
邢大夫让楚含岫退到一边,重新给赫连曜诊脉,语气里带着喜色地对侯夫人和靖国侯道:“老侯爷,侯夫人,你们不必担心,侯爷突然昏迷,并非病痛,而是他的玉屏穴不知何故,居然打通了,堵塞太久的内力一下子冲过穴位所致,很快,侯爷就能——”
他话还没说完,赫连曜缓缓睁开眼睛。
而已经听到他话的侯夫人不敢相信地望着他,“邢大夫你说什么……曜儿……他的内力恢复了?!”
老侯爷龙行虎步,抓住他的肩膀:“我儿内力真的恢复了?!”
同为习武之人,老侯爷比妻子更明白内力恢复意味着什么,就算儿子以后站不起来,但凭借高深的内力,也能用一些暗器,身体也会好不少。
邢大夫抚着胡须道:“老夫的诊断绝对不会出错,侯爷的玉屏穴确实不再堵塞,内力能够通过。”
“但是,玉屏穴和天钥穴相辅相生,侯爷的玉屏穴虽然没问题了,天钥穴却没变化,所以,这点内力恐怕只能护住侯爷的心脉,让他少一些身体上的疼痛。”
“够了,够了,只要曜儿能多陪陪我和侯爷,我就满足了。”侯夫人忍着泪道,脸上的高兴一点都不作伪。
已经醒来的赫连曜朦朦胧胧地听见邢大夫那番话,心头猛然一震,运转内力。
很快,他感觉到那股已经半年多不曾出现在他体内的内力,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他的内力恢复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恢复。
没有天钥穴,这股内力比较微弱,连他全盛之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是有这一股内力,他的寿命不再一眼就望得到头。
赫连曜望着眼眶红红的母亲,面色有异的父亲,以及屋子里其他人,“好,邢大夫你留下,彻查一下我的身体,查找玉屏穴为何会恢复的原因。”
邢大夫对此也极度好奇。
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习武之人,因为练功失误,或者与人对战时伤到了筋脉和穴位,内力全失,沦为废人,现在说不定能找到让其恢复的办法,怎么不叫邢大夫这个医术痴迷者想要探究一番。
赫连曜继续道:“我玉屏穴恢复一事,只让今日在场的人知晓,并且不要散布出去。”
虽然赫连泽赫连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纷纷点头,说一定约束好下边的人,不会到处乱说。
他要查看身体,来看望他的人全都散了。
除了邢大夫,唯一留下来的老侯爷面色严肃:“曜儿,你是担心有人想对你不利?”
赫连曜抬起凌厉的凤眼:“有一事,我未与父亲母亲说过,坠马那日,我就察觉到玉屏穴和天钥穴出了问题,犹如被火烧一般,才会在搭救洛钦宇的时候脱力,从墨影身上摔下去。”
老侯爷的眼睛里瞬间带上了滔天的怒火:“所以,那不是意外,是有人算计了你!?”
“是谁!”
“本侯要砍了他的脑袋,把他碎尸万段!”
赫连曜道:“玉屏穴和天钥穴出问题,是很多武人都会遇到的难题,由于我坠马后两个穴位受伤,内力全失,不能探查是哪里有异。但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和巧合之处。”
“事后我让人查过,不管是哪一环,都非常干净,找不出一丝异样。”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多疑,此事就是意外,二,动手的人,在京都一定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做了这个天衣无缝的局。”
“但不论哪个结果,您这个靖国侯,我这个武安侯,都要沉寂下去,堤防朝堂上那些视你我父子如眼中钉,肉中刺的政敌,肆意报复,甚至连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
跟朝中某些人打了那么几年的交道,赫连曜对他们的为人和手段再清楚不过,所以,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父亲和母亲。
但今日,不知道这些事的邢大夫当着众人面说他玉屏穴恢复了,他要父亲把消息牢牢封锁在侯府里,自然只能把父亲留下,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若他坠马一事只是意外,那他玉屏穴恢复不会引起多少波澜。
但要不是呢……
肯定会有人不想他恢复,难保不会想尽办法试探。
靖国侯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府里的人走漏风声。”
靖国侯情不自禁地攥着拳头,望着他和邢大夫:“除了玉屏穴,天钥穴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邢大夫捏了捏胡子,“老夫也是第一次遇到如侯爷这般,堵塞的穴位还能恢复的,需要仔细探查一番,才能有结论。”
靖国侯急切地道:“那邢大夫你快给曜儿看看!”
“只要能让曜儿天钥穴恢复,要什么我都去找来!”
赫连曜放在被子上的手也隐隐握住,心里闪过数种结果和念头……
一个时辰后,屋里的赫连曜,靖国侯,邢大夫,面色都暗沉下去,不管探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玉屏穴的恢复仿佛只是老天爷的垂怜,找不到原因,更无从下手。
赫连曜手搭在自己小腹上,对靖国侯和邢大夫道:“今日就到此,父亲,邢老,你们回去休息吧。”
玉屏穴能够恢复,已是意外之喜,是他们急切了。
——
而落云轩里,楚含云几乎快疯了。
他听到什么?
赫连曜的穴位恢复了?
那赫连曜是不是快要重新站起来?
可是他已经跟三皇子……楚含云的手死死拽着小腹处的衣裳,面容都快扭曲。
他一把抓住赵嬷嬷,“嬷嬷你听到了吗,侯爷他可能会恢复,那我怎么办?明明我才是他的夫郎,但我现在却怀了三皇子的种。”
“我不想的!”他盯着赵嬷嬷,似乎想从赵嬷嬷嘴里听到一些让他心里舒服一点的话,“我明明不喜欢三皇子的,三皇子怎么能比得上他!”
楚含云恨恨地道:“肚子里这个种不能留,嬷嬷,你明天……不,待会儿就去给我抓一副落胎的药,我要把他落下来,我才是侯爷正儿八经的夫郎。”
赵嬷嬷拉着自家主子:“夫郎你冷静一点,你没听到邢大夫说吗,侯爷只是有个穴位恢复了,身体好一点而已,站不站得起来还不知道呢。”
“可是侯爷要是站得起来呢?”
“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个种落下来——”
“夫郎!”赵嬷嬷已经被自家主子折磨得心力交瘁了,用力把他拉到卧房,压着声音道。
“世上什么药都有卖,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当初您瞒着我,跟三皇子搭上,我就跟你说过,不要见他,要端着点身份,以免太容易得手让三皇子很快厌弃了您。”
“可您转头就去与三皇子见面,还怀上了三皇子的孩子。”赵嬷嬷聪明一世,如今才觉得自己蠢了一回。
县令大人和夫郎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敢一边欺瞒侯府,一边让云哥儿跟三皇子暗通款曲,以图日后侯府世子是楚家的血脉,云哥儿还能进三皇子后院,弄得他们现在骑马难下。
可惜她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蠢笨的楚含云出事,只能硬着头皮为他出谋划策。
楚含云被指责,心里不高兴,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望着赵嬷嬷,“那嬷嬷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嬷嬷道:“先按照原来的计划,看看含岫少爷能不能尽快怀孕,若是怀孕了,就把这事儿捅出来,告诉侯夫人,说是夫郎你自知不能有孕,让含岫少爷替你圆房,如此,侯府纵使会怪你和楚家,但想必不会过于迁怒。到时,夫郎你主动提出与侯爷和离,自然就能从侯府离开。”
之后楚含云入三皇子府,就算侯府的人知道他早在侯府就有身孕,想来也不会过度追究。
“要是含岫少爷不能在一两月内有孕,就不用捅破含岫少爷替您圆房一事了,直接与侯爷和离便是。”
不管怎么算,楚家都不亏,这就是楚县令和江氏的计划。
楚含云咬着唇,在赵嬷嬷的目光下点头:“我知道了,嬷嬷。”
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是,要是侯爷真的能够站起来,他才不想当三皇子的夫郎,把三皇子的种落了便是。
赫连曜才配得上他。
但是他要怎么知道侯爷还能不能站起来呢?
姓邢的那老头子医治侯爷这么久,连点效果都没有,说不定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无能之辈。
要是能把京都里有名的大夫请来看一看,说不定一切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