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岫刚这么想着,昨天才见过的赫连泽赫连静四兄弟面色严肃地走进来。
“含岫,大哥那儿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人?!”最敬佩赫连曜的赫连泽一脸急色,坐到楚含岫身边。
赫连静也皱着眉:“我让人悄悄去打听了,全是跟侯府有些亲戚关系,或者是大哥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的,全跑来了。”
赫连静接着道:“看情况,说不定是哪儿走漏了风声,把大哥身体恢复一些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几人看向楚含岫:“你离嫂夫郎近,嫂夫郎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楚含岫:“……”
不得不说,赫连静一下子找到了关键人物。
但是方向错了,搞出这些事的,正是他嘴里的嫂夫郎。
可楚含岫不能直白地告诉他啊,在他们心里,楚含云还是那个对大哥不离不弃的嫂夫郎。
知道楚含云真面目的就他一个,告诉他们,他们也会存疑,还不利于之后事情的发展。
楚含岫摇头:“我也不知,昨天人员混杂,哪个小地方出了纰漏也不一定。”
“砰——”赫连泽一拳头捶在案几上,恨恨地道,“大哥亲口下令,让我们别把他玉屏穴恢复的事情说出去,一定有他的用意,现在泄露出去,肯定会生出一些麻烦。”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拧了他的脑袋当鞠球踢!”
快七月初了,天气还是那样热,他们几人过来,额头上都冒着细汗。
楚含岫对夏兰道:“给泽少爷他们端些凉茶来,记得加点碎冰。”
夏兰:“咱们院儿里的冰没有了,需得去冰库那边支一些。”
“叫福乐跟你一起去吧,”赫连泽道,“他力气比你大,拿起来轻松些。”
夏兰点头,跟福乐一起去冰库。
侯府各院儿用冰都是有数的,像存曦堂,一天能取用的冰,只有盆那么一块儿,夏兰和福乐一起去拿,正正好。
但他们两人回来的时候都空着手,倒是他们身后,有两个身形高大的小厮,抬着一块完整的,四四方方的一大块冰。
夏兰笑着走到楚含岫跟前,“我跟福乐刚到冰库,冰库管事就说侯夫人那边下了令,以后存曦堂想要多少冰,就能支多少冰,听说泽少爷他们在这儿,管事特意让他们两人送一大块冰来。”
这么一大块冰,放完凉茶还剩许多,放到盆里够他们凉快了。
楚含岫对两个小厮道:“劳烦你们送冰来,搬到里边去就成。”
肤色黝黑,低着头的小厮躬身:“是。”
然后两人抬着冰进屋。
忽然,就在两人从楚含岫他们旁边走过去的时候,楚含岫无意间看到了肤色黝黑的小厮的面貌。
他浑身一怔,记忆里快要消散的某部分浮现,但是他又不怎么确定。
他叫住这个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肤色黝黑的小厮意识到楚含岫在叫他,停下了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回含岫少爷,小的名叫何彪。”
楚含岫心头一凛。
是了!
真的是他!
只是这时候的他虽是侯府的奴才,但吃得饱饭,还穿着六成新的小厮衣裳,跟楚含岫记忆里的他很不相同。
那时候,是楚含岫死前的前半个月。
被东来国攻下的那个府城,所有百姓的口粮全都被东来国的军队搜刮去,每天还有不少的人被东来国的士兵虐杀,他见到的每个人,包括他自己,都瘦得皮包骨头。
这个叫何彪的小厮也一样,皮肤黑得像炭,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支楞着,知道他姓楚后,像是想起了一些事,当成趣事一般说给他听:“我之前可是靖国候府里的下人,靖国侯府你知道不,就是武安侯的爹,那个靖国侯。”
那会儿楚含岫大病一场,身体极度虚弱,连异能都快恢复不了。
他躺在灰扑扑到床上,道:“知道。”
不止知道,他大哥还是武安侯的夫郎呢。
额……
虽然最后被靖国侯府从族谱上除名,但曾经可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夫郎。
“哦,那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武安侯的那个夫郎……”何彪就像说段子一样,把楚含云和楚家做的事说出来,说完之后又说侯府里吃的东西,喝的东西。
期间顺嘴说了一句:“那会儿,我们都以为武安侯一定死在老侯爷前头,谁知道,竟然是老侯爷先走。”
“也好,至少老侯爷没有白发人送走黑发人,不过定王进京那一年,武安侯也死了,偌大个侯府,只剩下侯夫人一个……”
极度虚弱的身体影响到了楚含岫的记忆,再加上不久后他便死了,身体下意识地把临死之前的这段记忆封存模糊,要不是见到何彪,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事。
可是上辈子何彪并没有说老侯爷是什么时候死的,只说在一天晚上,去一个叫庆涛楼的地方喝酒。
由于酒楼失火之前,喝醉的他恰好去后边的茅厕,没有人知道他还在里边,最后被活活烧死在里头。
侯府的人只能凭借被烧过的发簪,以及不剩落在水缸里的腰牌,判断出焦尸乃是靖国侯。
想到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的侯夫人,楚含岫心里一紧。
他叫住一个小厮,还看着人好一会儿都没移开目光,赫连泽等人已经开始好奇了。
“怎么,这个小厮你认识?”赫连泽看了看小厮,愣是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楚含岫一下子回神,让那个小厮继续把冰抬进去,“只是觉得他长得有点面善。”
“哦,”赫连泽问他,“含岫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大哥那儿,跟大哥说不是我们走漏的消息啊。”
楚含岫轻轻呼了一口气,从记忆里回神,心道,当然不是你,泄露的人在旁边的落云轩里呢。
他道:“都快一天了,哥夫应该着人排查了一遍,没叫你们,肯定是知道非你们所为,你们别太担心了。”
“也是。”赫连泽坐回自己的椅子,望着蘅霄院的方向。
而楚含岫想的却是,在不明确老侯爷出事的时间,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老侯爷避免那场祸事。
直接告诉老侯爷侯夫人,或者赫连曜?
不现实。
光是怎么解释,就一万个说不通。
派人跟着老侯爷,那更不行,老侯爷如今还执掌者三千禁军,走哪儿都有几个习武之人之人跟着,暴露的风险很大。
思来想去,楚含岫才想出办法。
从侯夫人那儿下手,带着侯夫人去寺庙烧香拜佛,然后提前找人扮演神棍,由神棍之口,说老侯爷于庆涛楼的方位不利,让他不要去那个方向。
之后,他再借着出府游玩的名义,把庆涛楼那边摸清楚,要是在侯府里发现老侯爷有不同于平时的行踪,就跑过去蹲着,说不定能阻止。
说干就干,楚含岫转身望着赫连泽赫连静他们:“你们知道京都有什么寺庙比较灵验吗?”
赫连筝喝着有浮冰的凉茶,舒爽地道:“慧音寺,京都附近最灵验的,夫人还很信里边的了悟大师,从寺里请了几尊佛回来。”
这真是省了他不少功夫了!
楚含岫在心里算了一下:“再有四天,就是礼佛的日子,到时候我们跟夫人一起去寺里拜一拜吧。”
“好!”赫连筝就喜欢这种事儿,一口应下。
其他几人也点头,反正他们一天要是不出去,就待在后院里,做不成什么。
喝完凉茶,几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天,直到天快黑了才散去。
楚含岫送走他们,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墙后,正准备回院子里,就看见带着吴嬷嬷金串儿银串儿的侯夫人,以及乘坐着肩辇的赫连曜从右边而来。
他估摸着,应该是侯夫人从赫连曜那儿知道泄露消息的是楚含云,才在这时候来的。
赫连曜嘛,是侯夫人的儿子,是楚含云的郎君,自然也被拉着一起来了。
楚含岫站在院门那儿,颔首行礼:“夫人,哥夫。”
侯夫人脚步一顿,有些僵硬的脸缓和了点:“怎么站在灯笼下边,刚黑下来的时候小飞虫多,仔细迷到眼睛里去。”
楚含岫道:“阿泽他们刚刚来我这里玩,才送他们走。”
“夫人您和哥夫是来找我大哥的吗?”
侯夫人手指蜷缩了一下:“是,含岫快些进去吧。”
“嗯,那夫人早些休息,明天我再去给您请安,说一些事儿。”要是在其他地方遇到侯夫人,楚含岫早就走到她跟前,跟她约着去拜佛了。
但是现在,还是让侯夫人先忙吧。
自从知道楚含云居然把赫连曜玉屏穴恢复的消息泄露出去,心情就就有些低迷难受的侯夫人因为他的话,轻松了些许。
没办法,跟楚含岫在一起,开心的事儿可太多了。
她道:“好,明天我在颂和苑等着你,对了,别在存曦堂吃早食,我叫吴嬷嬷给你准备一些。”
感受到她真心实意的爱护,楚含岫露出几分在阿爹面前的软乎:“嗯,那夫人我先回屋了。”
然后对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赫连曜颔首,转身进了存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