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以在落云轩当值为荣的下人,现在安安静静地屹立在马车旁边。
看见从府内远远走来的楚含岫,身边跟着的,竟然是侯夫人和赫连泽赫连静几个侯府少爷,连忙把头深深地垂下去。
楚含岫在门那儿站定,对侯夫人道:“夫人,您快回去吧,我看您脸色不好看,肯定是没怎么睡好,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好觉。”
跟他待在一块儿,就放松开心不少的侯夫人看了一眼外边的道上停着的一溜马车:“你的马车是哪一辆,让他们把你的东西装好。”
“那儿,”刚刚从落云轩看完热闹,楚含岫就吩咐平安去北城那边的院子,赶车过来,现在,平安牵着的两匹青花大骡子,显眼得很,“那两辆骡车。”
“怎么不买马买骡子?”
侯夫人道:“我让金串儿给你取些现银来,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自个儿。”
刚才她让金串儿银串儿带来的那份送别礼,楚含岫推脱不掉,这会儿哪还能要她的银子,赶紧拉住她:“骡子好使夫人,我专门买来驼东西的。”
马在这会儿,是战略资源,买一匹品相普通的马的银钱,能买好几匹骡子了,更别说那些好马,价格翻几番不成问题。
楚含岫只是用来驮粮食,没有这么高的要求。
而且骡子也比马低调,不容易被人盯上。
看他确实觉得骡子挺好的,侯夫人也不说什么了,让身后的下人把他的东西拿到骡车上。
“我走了夫人,阿泽静哥儿,过些日子见。”东西放好了,楚含岫带着夏兰,跟他们挥挥手。
“去吧去吧,早点去,还能早点安置好。”侯夫人也跟他挥挥手,不耽搁他了。
楚含岫点头,和夏兰转身走出侯府偏门。
两辆骡车,平安赶一辆,王大叔赶一辆,好些日子没见王大叔了,楚含岫觉得王大叔肉眼可见地比上回自己见他的时候精神好,皮肤也养得白了一点,还多了一点肉。
“王大叔,你赶后边装东西那辆吧,装的东西多,重,您天天照顾骡子,对他们习性熟悉,要好赶一些。”
“是,东家,”王大叔憨厚地道,笑着道,“今天早上平安去院子,说您要去那儿住,我家那口子,小毛春花还有苏正苏瑞都高兴,盼着我们赶紧接您回去呢。”
院子那边可是藏着楚含岫来京都后买的不少粮食啊,楚含岫一想到自己今晚睡在粮食堆里,嘴角都忍不住勾起。
撑着马车前边一跃而上,把夏兰拉上来后道:“走。”
站在装着聘礼嫁妆的马车前,已经抽出一点时间,把自己打理得还算可以见人的赵嬷嬷从楚含岫被侯夫人,赫连泽赫连静他们送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
她很是心惊,又疑惑不解。
楚含云跟三皇子有染一事侯爷都知道了,没道理不知道楚含云让楚含岫替他圆房行房。
但怎么楚含岫一点事都没有,还跟侯府其他人相处得很好的样子。
突然,精明的赵嬷嬷想到,昨天晚上楚含云一下子说不了话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那时候她只想着活命,没有来得及想,但是以他对楚含云的了解,楚含云分明是想把楚含岫供出来,不想让楚含岫好过。
然后,他就哑了。
已经被吓破单子的赵嬷嬷后背一凉,把自己发现的这件事死死地埋在了心底,连做梦的时候都要注意着,不要说出来。
她可不想跟楚含云那个蠢货一样,明明一个侯府夫郎,最后变成这副鬼样子。
赵嬷嬷眼观鼻鼻观心,连楚含岫自己驾着两辆骡车先走了,她也当没有看到。
当被绑着手脚的楚含云被侯府的下人抬出来,赵嬷嬷赶紧让人把他塞到马车里,迫不及待地离开侯府门前的道路。
——
侯府内,处理好楚含云和楚含岫离府一事的青然回到蘅霄院:“侯爷,含岫少爷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从他离开侯府起,二十个侯府暗探会一天事儿个时辰,一刻不停地看护着他。”
赫连曜从桌案上抬起头,目光似是无意,看了窗外一眼:“待会你去北城他的住所的时候,带上这些东西。”
青然看向放在桌案上的紫檀木盒,上前一步将盒子拿到手中。
赫连曜继续道:“尽快将楚含岫的阿爹还有弟弟带回京都,路上多多照顾,不可怠慢。”
青然弯腰拱手:“是。”
在侯府掀起轩然大波的,是楚含云,楚含岫这个前来探亲的客人,也只是被下人们顺带说一句。
且因为楚含岫平日在侯府里对谁都一副笑脸,也没有人把不该说的话往他身上扯。
青然依令办事去了,坐在椅子上,赫连曜微微阖上眼,深不可测的内力如水波一样从蘅霄院向外漾开,到了侯府大门处,到了侯府一百米外,直至到离侯府数百米远的东城借道上,这没有人能看到的内力寻找了目标,覆到其中一辆骡车上。
“!!!漂亮。”楚含岫手里拿着一尊粉玉的兔子摆件。
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趴卧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垂着,屁股上短短的尾巴像个圆球球,粉嘟嘟地叫人恨不得咬一口。
而这样的小兔子他旁边的盒子里还有好几个,姿态各异,却都是各种各样的玉雕的。
赫连曜看过这套兔子摆件,这是母亲的颂和苑内摆放的物件,现在,是楚含岫的了。
内力笼罩之下,楚含岫惊叹的声音,摸着粉玉小兔圆圆短短的尾巴就没停过的手,都无所遁形。
仿佛,楚含岫就坐在他面前,对着他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直到楚含岫所到之地出了内力范围,再远就会泄露气息,赫连曜才睁开眼。
坐在马车里,把所有粉玉兔子都拿出来摸一摸尾巴,就到他租的院子了。
楚含岫把兔子收起来,放回侯夫人送他的那一堆东西里,掀开骡车帘子跳下马车。
早就在院子前等着他的王大婶,小毛春花,还有苏正苏瑞迎上来:“东家,回来了。”
“东家快进院子,知道您要来住下,我们特地把主屋那边收拾了一下,您瞧瞧怎么样,要不要再添置,换一些东西。”
自从被现在的东家买下后,几人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用做重活累活,王大婶他们都觉得自己掉进福窝了,恨不得一直给楚含岫做事。
现在楚含岫要来这里住,他们更是不敢怠慢。
而一个弱质纤纤,皮肤看起来有些苍白,身子骨细瘦得都都有些不正常的少女站在春花旁边,也跟着叫了一声东家。
这就是平安的妹妹了。
楚含岫望着她,在心里道。
这身体,怕是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
楚含岫笑了笑:“长些肉了,也精神了。”
“王婶子,我在侯府的时候买了一些米面,还没吃完,你瞧着归置归置。”
“是!”有自己能做的活儿就好啊,王大婶就怕自个儿对东家没用,走过去让赶骡车的王大叔把东西拿下来。
除了那点米面,其他东西也不少,苏正苏瑞,小毛,春花都过来帮忙,几人七手八脚地往屋子里抬东西。
忽然,就在楚含岫站在一旁,看他们忙活的时候,青然驾着马车过来:“含岫少爷,我奉侯爷之命来带夏兰回平阳县。”
不止他一人,他身后还有四个身穿统一服饰的侯府侍卫,个个骑着良驹,看起来就不凡。
楚含岫没想到赫连曜竟然派他和夏兰去,他可是赫连曜身边最得用的人,地位不同于一般的管家。
而且他还带了四个侯府侍卫,这排场,拿去接自己阿爹和弟弟,属实是有点点大了。
但是楚含岫不是个不知好的人,既然赫连曜这样做,他便承了这份情,道:“好,青管家你稍等,我将信拿给夏兰,再交代他几句话。”
信他随身带着,这会儿直接拿出来,递给夏兰:“总共三封信,一封给我阿爹,另外两封一封给含清,一封给含茗。”
他那便宜爹跟上辈子一样,被赫连曜罢免了官职,也要从县衙里搬出去。
上辈子的时候,因为自己在旁边分析了形势,阿爹直接带着他和弟弟跟楚成业和离了。
陈侍君因为含清死在侯府,心灰意冷,也走了。
剩下的赵侍君,因为赵家本就是平阳县的商户,直接带着含茗留在了平阳县,后来乱世来临,他们兄弟几人也再没有见过。
现在,楚含岫想让陈侍君和楚含清,赵侍君和楚含茗,也来京都走走看看,到时候跟他一起避难。
夏兰把信揣到贴身的地方,郑重地点头:“少爷您放心,我一定把信交到侍君和含清少爷含茗少爷的手里。”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冷也不热,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夏兰走到侯府准备的马车那儿,踩着侍卫准备的脚凳上去,弯腰进了马车。
很快,马车就消失在院子前边的这条街道。
正跟王大叔几人搬着东西的平安,从青然带着侯府的人出现的时候,木然的脸上出现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