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眨眼就过,到了拜邢大夫为师的这天,他让王婶子带着春花,还要几个新来的夫郎和女娘,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然后亲自准备了三样拜师礼。
这三样拜师礼自然不会是特别贵重的,一样在外边买的,用酸枝木做的,做工精细的药箱;一样是他抄写了好些时候,原本就打算送给邢大夫的一些现代的医学防护小知识;一样就是邢大夫惦念着的整坛玉春烧。
在别人眼里,这三样东西或许有些简陋,但是楚含岫觉得,邢大夫定是喜欢的。
让王婶子跟着打下手,把几个大菜都上锅蒸上炖上了,楚含岫重新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叫上平安:“去侯府,接邢大夫。”
院儿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今天是自家东家拜那位老神仙一样的大夫为师的好日子,个个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精神抖擞。
平安也换上了前两天统一买的衣裳,把骡车套好。
等楚含岫坐上来之后,手腕一震,在空中甩出声音清脆的鞭花,骡车辙辙地向着靖国侯府驶去。
东城住着的都是权贵,往来的都是高大的马匹,楚含岫跟平安坐着骡车进入东城,一路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骡车在靖国侯府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旁边府邸看门的下人,采买的小厮丫鬟,更是纷纷看向他们。
楚含岫跳下骡车,步子轻快地走到偏门处:“小哥,我来找邢大夫。”
他在侯府住了快两个月,府上上上下下的下人都认识他,更别说他长相在第一次见他的人看来,跟楚含云有八成相似,想不认识都难。
被赫连曜特意叮嘱过的门房连忙走上前道:“含岫少爷安,阿七,你带含岫少爷去邢大夫那边。”
“多谢小哥。”楚含云被休,楚含岫也跟侯府没有一丝关系,要不是赫连曜特地吩咐过,像他这种在京都里没名没姓的人,想登侯府大门可不容易。
楚含岫对着门房客气地笑笑,由着那个叫阿七的在前边带路。
他刚走出几十米,另外一个看门的小厮就瞪着眼睛,指着他的背影:“那不是……那不是……含岫少爷吗?!他怎么来咱们府里了?!”
这几天府里谁没听说侯夫郎楚含云嫌弃侯爷残废,跟三皇子搞在一块儿,还有了孩子这事儿。
虽然楚含岫因为在下人面前从来不摆架子,没受什么言语,但大家伙也默认,楚家的人不敢在靖国侯府的人面前出现,不然多没面啊,要是被靖国侯府的人抓住,冷嘲热讽都是轻的。
但事儿才过两三天呢,身为楚含云庶弟的楚含岫就来了,怎么不叫人惊奇。
放楚含岫进去的门房老神在在地,道:“含岫少爷本来就跟……前边的那个侯夫郎性情不同,你还不知道吧,含岫少爷在侯府待的这两个月,跟邢大夫投缘,邢大夫准备收他当徒弟呢。”
这话,自然是蘅霄院的人让门房说的,用意是什么,门房不知道,也不敢猜,只照做便是。
那个因为楚含岫,惊奇不已的小厮明白了一些:“原来如此,不过咱们侯爷,还有侯夫人老侯爷,看见含岫少爷不会……膈应吗?”
侯府宽敞,奴仆也多,楚含岫跟着阿七一路走来,都遇到了好几拨。
那些丫鬟小厮看见他,几乎都是一个表情,震惊,加疑惑。
楚含岫一点也没有躲闪,遇见认识的人,就打打招呼,不认识的人径直走自己的。
没一会儿,就到了邢大夫的小院外。
外来的人自是不能由着他们在府内随便乱逛,阿七站在院子外边等他。
楚含岫跟在自己家一样,径直推开门走进去:“邢大夫——”
刚一推门进去,见到的不是邢大夫,而是几天没见的赫连曜。
他坐在他之前经常待着看书的那间屋子里,宽大的,可以看到整间院子的窗子全部推开,所以楚含岫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那儿的他。
楚含岫垂首行礼:“见过侯爷。”
他有些疑惑,今天邢大夫应该跟赫连曜说好了,要去自己那里,怎么赫连曜还出现在这儿?
难道,身体突然有什么不适,来找邢大夫?
两人现在也算合作的关系了,过几天还要来给他治疗后腰,楚含岫也不故作生疏,直接走过去,看了一眼旁边屋子:“侯爷,您身体不舒服,来找邢大夫?”
从他靠近靖国侯府八百米以内,就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直到现在的赫连曜望着他。
离开侯府,他穿的衣裳都不是哥儿常穿的圆领袍了,一身蟹壳青的交领窄袖男子衣裳,头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束起,腰被腰带扎出纤细柔韧的线条。
因他脸上没有哥儿标志性的孕痣,站在赫连曜面前,就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漂亮少年。
赫连曜道:“身体无碍,是来跟邢大夫说一些其他事。”
“邢大夫规整衣袍去了,你先坐。”
“好。”楚含岫刚坐下,就看见赫连曜提起旁边描金小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下一刻,直起腰,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这会儿的他,腰背直挺,仿佛只是跟正常人一样坐到椅子上,那股威仪前所未有地明显。
楚含岫愣了下,把茶杯接过,目光落在他腰上:“侯爷这腰……”还没开始治呢,就可以直起来了?
被他看着腰,赫连曜腰腹微微涩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道:“内力外放,可支撑一二。”
楚含岫已经修习内力,自然知道想要做到内力外放,并不容易,能做到这一步的,都已经是高手。
他颇为好奇,望着赫连曜:“侯爷,外放出来的内力是什么样的?”
“是可以感觉到的吗?”
赫连曜清浅地回望着他:“所谓内力,实则是气,功法练其气,深而凝练之后,便可外放。”
看他脸上还是好奇,赫连曜抬起手,向他的方向微微拂去,瞬间,楚含岫就感觉到自己没端着茶的那只手,仿佛被无形无势的水包裹。
“这就是外放的内力?”楚含岫张开手,动了动手指,蜷缩又摊开,然后又攥了攥手。
武人内力浑然一体,纵使外放,亦与自身联系紧密。
楚含岫在那里张手握拳,将五根手指动来动去,所有的感知全都反馈到了赫连曜的脑子里。
在这一刻,楚含岫手指的每一条纹路,骨节的律动,温热的体温,全都一览无余。
赫连曜瞬间想起之前几次,两人圆房时,楚含岫都会做的事,双手十分灵活地……
甚至会接着俯下身,将唇和舌凑到那物上——
赫连曜瞬间将外放到他手上的内力收回,“内力外放,就是这般,日后你学有所成,亦可做到。”
手指间一下子空落落的,感受到了何为内力外放的楚含岫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外放的内力,谢谢侯爷指导。”
赫连曜:“……”
何为指导……
那般,分明是他指导自身才是……
赫连曜的目光从楚含岫坐着的方向错开,眼睫垂下些许。
楚含岫端着茶才喝了一口,邢大夫大步向这边走来:“侯爷,我先与含岫去他那儿了。”
赫连曜端着茶,颔首:“嗯。”
邢大夫笑容满面,跟楚含岫往外走,突然,就在一老一少刚走到院门那儿的时候,赫连泽,赫连静,赫连如,赫连筝也恰好来了。
赫连筝一把把楚含岫的肩膀揽住:“拜邢大夫为师这样大好的日子,连我们都不告诉!”
楚含岫见到他们也高兴:“我原打算明天再请你们的,那咱们现在是一起过去。”
“必须的啊,今天去了,明天还能去嘛!”赫连泽晃晃自己手里的小盒子,“礼都给你准备好了。”
楚含岫想着前日他们才送的礼,麻了:“你们送我的我才归置好呢,今天又送?我看我瞅准日子,初一初五初十,每逢这样的日子都请你们过去吧,光收你们的礼都能盆满钵满!”
“去去去!!!”赫连泽露出嫌弃的模样,“那我们就天天去你那儿白吃白喝,把你腰包掏空。”
楚含岫对站在院门口的邢大夫,还有赫连静他们道:“那我们就走吧,来的时候菜就放上锅了,蒸时间太长就不好吃了。”
大家闻言,都点头,对着邢大夫小院屋子内的赫连曜颔首,迈步向着侯府外走去。
有些嘈杂,但热闹的声音渐渐远了,赫连曜的目光从空无一人的院门收回,对站在一旁的下人道:“回蘅霄院。”
“是。”四个健仆将肩辇的抬杆安放好,抬着他从邢大夫的小院离开。
快到蘅霄院的时候,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曜突然道:“去库房拿三千两银子,再拿上那株金银宝石做的宝树,装箱送去楚含岫的住处。”
“恭贺他拜邢大夫为师。”
跟在楚含岫身边的暗探回禀时,说起楚含岫昨天才去金缕楼支账上的银子,转手又买了许多粮食。
现在身上应当没多少银子了。
健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千两银子,加一株……这么名贵的宝石树,做恭贺拜师的礼?
但健仆不敢多问,只颔首说是,回到蘅霄院后按照侯爷所说的,拿着东西,带着两个人去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