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回来了。”
骡车刚到老院子门口,正拿着扫把扫院子前边的小毛和祝秋铃笑着叫他。
楚含岫挎着药箱从骡车上下来,望着祝秋铃:“扫了这块儿就进去吧,你才用药没几天,切勿操之过急。”
“我也让秋铃姐姐休息,但是秋铃姐姐说动一动舒服。”被买回来快三个月的小毛跟刚来的时候大相径庭,脸上有了少年还未彻底消退的婴儿肥,枯黄的头发也变得有了光泽。
吃了这么几天的药,祝秋铃的脸色总算比刚来的时候好看些许,但身体还是过于细瘦,拿着扫把扫地都让人担心她会累到。
祝秋铃知道自己有几分急切了,但是天天望着院子里的人有事儿做,就她和苏瑞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她心里也有些揣揣,便想做些什么。
她回望着楚含岫:“是,东家。”
突然,就在楚含岫正准备进院子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他的骡车后,几个见过的侍卫从马车上下来:“楚大夫,我等奉侯爷之命,给您送诊金来。”
楚含岫望着他们抬下来的箱子,已经能猜到里边装了什么东西,最近几天他每次给赫连曜治疗完,都会收到一份这样的诊金。
他照例谢过侍卫,让平安叫个人跟着搬进去,然后取出里边另外用盒子装着的纯金摆件,把银子都交给平安:“盐已经买得不少了,这些银子还是买粮食,明天从新院子那边找个人,赶车跟我去侯府,你带着苏正他们去一趟粮行。”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银子,粗略一看,不下三四千两。
平安道:“东家,咱们新院子那边已经堆不下了,是不是再租一个新院子?”
楚含岫:“?”
“已经堆不下了?”
平安点头:“那边的粮食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万担,除了张戎他们睡觉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堆满了。”
楚含岫坐在椅子上,这才反应过来他最近一直在买粮食,每次买的数量还不少,堆满也是正常的。
老院子这边肯定是不能堆的,阿爹和弟弟他们已经在路上,到时候都没地方给他们住了。
他堆平安道:“再租个院子吧,还是跟新院子那边一样,离这边越近越好,然后从张戎他们那儿分一部分人过去,到时候你劳累一些,去新租的院子那边带一段时间。”
现在他手底下最得用,最忠心的,还是平安,其次就是苏正,王大叔。
新院子的张戎等人虽然看着对他也挺忠心,但谨慎起见,楚含岫还没有像对平安和苏正王大叔一样,重用他们。
第二天,快要到他去侯府的时间了,从平安那儿知道要给他挑个稳妥人来赶骡车的王大叔带着人过来:“东家,这是小郭,有把子力气,做事也麻溜,还比好些男子细心些。”
人高马大,要不是鬓角的孕痣,都看不出是个夫郎的小郭还是第一次离东家这么近,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摆。
看出他紧张的楚含岫道:“以前赶过车吗?”
“赶过的。”
“赶过就行,慢一些也无妨,我们用的这几匹骡子都很乖顺,轻易不会尥蹶子,”楚含岫边说边往院外走,“走吧。”
郭夫郎赶紧跟上去。
今年除了青州和几个小地方,还算得上风调雨顺。
刚卖了一部分新粮,农户们比平日里舍得,买两斤难得吃上一顿的肉,买些点心铺子低价售卖的碎糕饼碎糖,拿回去给辛苦劳作了半年的家人孩子们解解馋。
也就几天的功夫,京都热闹更盛往昔,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
——
而从平阳县来的沈明轩,陈春,赵嘉树等人,在花费了十二天后,终于进入了京都。
昨天就从青然那里知道他们快到的几人心里都有些触动,此刻望着与平阳县大不相同,热闹非凡的京都,不仅眼睛看不过来,心也噗通噗通地跳着。
“这就是京都……”楚含玉把马车窗户的帘子掀起来,够着身体去看外边的街道和行人,坐在他身边的夏兰觉得眼前这一幕可太熟悉了,不就是他跟自家少爷第一次进京时候的样子吗,也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他凑到楚含玉身边道:“这里是北城大街,从这儿过去,再过三条街就到四方街了。”
“夏兰你说过,哥哥租的院子就在四方街!”楚含玉从夏兰这儿知道了不少哥哥的事情,一听到四方街就激动起来。
“嗯,我去平阳县的那天,少爷刚从侯府搬出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夏兰从来没离开自家少爷这么久,也忍不住把马车帘子掀起来,看着往后倒退的街道。
跟他们两人坐一辆马车的沈明轩并不比他们好多少,只是面上没有露出来,但放在膝盖上的手隐隐露出几分心里的情绪。
至于坐在后边两辆马车里的楚含清和陈春,楚含茗和赵嘉树,心境也不一样。
越是快到京都,陈春越焦急,小声地楚含清说了好些话,这会儿也忍不住道:“含清啊,阿爹知道你与含岫玩得好,但含岫跟咱们也是一样的,没有能依靠的人,要是他在京都过得不算好,咱们也不能给他招麻烦。”
“我这儿还有几样值点银子的首饰,到京都后,我们找个机会当了,也租个小屋子做落脚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一些缝补衣裳的活计。”
楚含清虽然知道自家二哥爱捉弄人,但做事绝对靠谱,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打包票,点点头道:“好,依阿爹您说的,要是二哥自己都过得艰难,我们就想办法找个小屋子,找点活计做。”
“咱们有手有脚,饿不死的。”从前,楚含清一门心思想嫁给有权有势的人,日后吃穿不愁。
但是经过邱知府这事儿,他也看淡了。
像邱知府那样的,别说让他做侍君,就是正儿八经地娶他做夫郎,他也没有一点想法。
赵嘉树却是把此次京都一行,当成走亲戚,心里想的,是让楚含茗跟楚含岫玩一段时间,自己也好好跟沈明轩陈春道道别,过些时候回平阳县。
三条街花不了多少时间,很快,马车进入四方街。
知道这里已经是四方街了,一行人纷纷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只见宽阔的青石道路两边,全是一座挨着一座的院子,虽然比不上县衙后院宽阔气派,但放在平阳县里,已经是很不错的宅子了。
沈明轩松了一口气,夏兰再怎么说,都不如他自己亲眼看。
楚含岫租的宅子在这个地方,让他安心不少,毕竟楚含岫来京都的时候,身上只揣着从江氏那里敲来的一千多两银子,实在算不得太多。
突然,就在从平阳县来的一行人都好奇地看着两边的院子时,最前边的青然勒住了马,翻身而下:“我是靖国侯府武安侯身边的管事,青然,奉侯爷命,将沈夫郎他们从平阳县接回来了,还请通报含岫少爷一声。”
一行人,又是马车又是箱子地停在院门口,院子里正准备给骡子喂草料的小毛怔住,听到青然的话,愣愣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放回草料就往主屋跑。
还没到中午,正拿着医书坐在主屋窗户下边的榻上正看得入迷的楚含岫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小毛突然跑到他跟前:“东家,来人了!”
“是之前来过一次的那个青然管家,说奉侯爷的吩咐,把东家您的阿爹他们接回来了。”
“我瞧了一眼,好多人呢。”
楚含岫“啪”一下把书放下,下了榻就往外跑,刚出主屋的门,就看到正从马车上下来的一行人。
“阿爹,”楚含岫快速下了主屋台阶,直接走到沈明轩跟前,“你们可终于来了,之前接到青管家送来的信,我就一直等着!”
来京都的路上,就怕他有什么事儿,想东想西的沈明轩看见他,酸涩劲儿一下子涌上来。
拉着他的胳膊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确定他没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掉肉,精神头也足足地,才松了一口气。
楚含玉楚含清楚含茗看见他,一下子扑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楚含玉:“哥,我想死你了。”
楚含茗:“二哥,能见到你可真好。”
楚含清的眼眶有些红,紧紧搂着他的手臂:“二哥,好久不变。”
“好久不见。”重生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京都,对他们来说自己和他们才两三个月没见,但对楚含岫来说,已经好几年。
直到真正地在京都见到他们的这一刻,楚含岫才有种,有些事情真的跟上辈子不一样了的真实感。
楚含岫拍拍他们,望向阿爹和陈叔赵叔:“走,我们进去再聊,青管家,你也进来坐会儿,喝点水吃点饭再走吧。”
安全把沈明轩楚含清等人送到这儿的青然完成了自家侯爷吩咐的任务,道:“多谢含岫少爷,我还要回府向侯爷回禀,就不叨扰了。”
楚含岫知道他们规矩严,对赫连曜也忠心,便不强留,点点头道:“那你慢走,改日我与侯爷商量商量,请你们到我这儿热闹热闹。”
青然拱手,扬了扬手,几个跟着一起去的侍卫勒转马身,离开四方街。
只剩下自家人了,楚含岫带着他们高高兴兴地走进院子,一边往主屋走一边吩咐王婶子:“婶子,你给我们炒一点瓜子,再拿点干货和糕点,今天的午饭你算一算多少人,多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