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侯爷。”
他一出现,院子里和院子前边的人纷纷不约而同地下跪行礼。
赫连曜抬手,让他们不必多礼,然后示意仆人将自己抬到侯夫人身边。
他坐的不是肩辇,而是四个健仆单手抬着,距离地面仅仅两掌的椅子,在侯夫人和沈明轩身旁,矮了小半截。
他望着楚含岫的阿爹,微微颔首:“沈叔,今日叨扰了。”
沈明轩被他一句沈叔叫得心头咯噔一下,他算哪门子的叔叔,就是楚含云还是他夫郎,楚家和赫连家还是亲戚的时候,他一个侍君,连去前院的资格都没有。
而现在,楚家和赫连家不仅不再是姻亲,还交了恶,要不是自家哥儿跟侯夫人赫连泽他们投缘,路上遇到侯府的车架,都得退让到一旁,跪地行礼。
这样的自己,哪当得起赫连曜的一句叔叔。
沈明轩脸上维持着,恭敬又不至于疏远地道:“侯爷夫人你们快请进,今天天气好,院儿里支了桌子椅子宽敞。”
等人进去得差不多了,沈明轩拉了拉楚含岫的袖子,小声地在他耳朵边道:“你个臭小子,武安侯怎么来了?”
突然被拉住的楚含岫老实巴交:“我就顺嘴邀请了一下,他就来了。”
沈明轩瞪他一眼:“你就鬼扯吧!”
赫连曜那脾性,能是随随便便就来这儿做客的,而且他觉得自家哥儿提到赫连曜的时候一口一个名字,一口一个他,实在没什么尊卑。
就在沈明轩想再盘问两句的时候,院子里的楚含玉招手:“哥,快来,组队打牌了!”
“来了!”楚含岫给自家弟弟竖起一个大拇指,扭头对着阿爹笑了笑,“阿爹,含玉他们叫我过去玩呢,我先走了啊。”
他知道他阿爹晚上肯定还会再问,担至少现在逃过一劫不是。
“先说说,怎么个玩法?”楚含岫做到椅子上,望着围坐在桌子旁的一堆人。
对扑克的热情从来没有消退的侯夫人道,“规矩自然是你来定,说说,有什么有趣的玩法。”
赫连泽也拍着手:“扑克都是你捣鼓出来的,玩法也是你比较熟悉,你说怎么好玩我们就怎么玩。”
楚含岫扫了大家伙一眼,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所有人都坐到了一块儿,漏下谁,叫谁不玩都不好。
他略一思索,双眼一亮:“咱们来猜花色和点怎么样?”
一桌子的人,除了早就被他浸得透透的楚含玉楚含清楚含茗,其他人都看着他,坐在赫连曜下手的邢大夫也拿起一张没有玩过见过的扑克牌看了看。
楚含岫拍拍楚含玉他们三个:“来,你们玩一遍,给侯夫人他们看看玩法。”
楚含玉当即表示没问题,跟楚含清楚含茗一人从盖着的扑克里抽了一张,不看点数和花色,沾了点水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楚含岫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每个人轮到自己的时候,有两次问话的机会,在不涉及具体的花色,点数下,打探自己额头上这张牌的花色点数的信息,第一次问的问题正确,第二个问题就不用问了,等着其他人问完再重新轮到你,但是第一个问题就问错,会有惩罚,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也问错,惩罚加倍,几轮过后,都没有猜出自己点数花色的人,不仅要受问问题时的惩罚,还得有额外的惩罚。”
他说完,楚含玉楚含清楚含茗开始玩了,三个人都玩过这个游戏,你来我往地好不热闹,只是楚含茗玩得略微差一些,最后要受到惩罚。
侯夫人赫连泽他们已经跃跃欲试了,觉得这个玩法有新意,“那惩罚是什么?”
楚含岫道:“今儿就喝酒吧,特意在外边买的不那么辣口的酒,也不醉人,多喝一点也没关系。”
“问错问题一次喝一杯,底是四杯,谁要是最后都没猜出来,那除了答问题的时候要喝的,还要喝底的四杯。”
“这个好玩儿,来来来,快开始!”赫连泽叫得最欢,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开心的赫连静赫连筝赫连如也很感兴趣。
楚含岫对赫连曜喝邢大夫道:“侯爷,师父,你们也来吧,嗯,侯爷的话,要不换成茶?”
其实赫连曜现在玉屏穴天钥穴都恢复了,喝下去的酒,内力一催发,很快就像没喝一样。
但是这事儿外人并不知道,楚含岫问他换不换成茶,也是不知道他是否要遮掩。
赫连曜道:“无碍,你们喝什么我便喝什么。”
一天到晚泡在药材和医书里头,难得热闹的邢大夫自然也是感兴趣的,加上有他最喜欢的酒,兴致翻倍。
楚含岫把扑克牌重新洗一遍,让他们自己一人取了一张,“好了,现在开始了!”
这游戏简单得很,但是看别人明明离正确答案仅仅只差一点,还说出各种各样有趣的猜测,笑声止都止不住,买来的酒也不停地倒出来,喝进大家伙的肚子里。
三四轮下来,熟悉规则的楚含岫也会抽到那种比较难猜的牌,比如中不溜的,八九十这种,也喝了好几杯酒。
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几乎都喝了一些了,除了……
楚含岫望着赫连曜,不管拿到什么样的牌,一到他那儿,问的问题都是正确的,一次都没喝过。
突然,坐在椅子上的赫连曜似是无意地偏了下头,看向他,然后下一秒,楚含岫耳朵里出现了赫连曜的声音:“含岫,醉了?”
“!!!”楚含岫惊诧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朵里的声音道,“这是传音入室,内力深厚者可以做到。”
先是隔空取物,又来个传音入室,楚含岫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你的内力我的内力不一样了。
他可不会传音入室,只小幅度地摆摆手,嘴巴动了动,没有。
突然,坐在他旁边的楚含玉突然靠过来,“哥,帮我喝点儿~”
楚含岫赶紧放下手,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接过这一轮有些倒霉,已经喝了七八杯酒的楚含玉手里的酒,一仰头全喝了……
吃完饭,玩得更热闹了,三五个人一堆,一堆一副牌,斗地主斗得不亦乐乎。
最后散的时候,在场的人醉了大半,已经明显醉了的侯夫人被金串儿银串儿扶着,一步步地往外走,边走还边跟送他出去的沈明轩道:“每次跟着含岫闹一闹,我都舒心极了,你说这孩子要是我生的多好。”
同样喝了酒,脸颊有些红,跟她差不多一样醉的沈明轩摆摆手:“夫人您可别夸他了,一天就跟生了八条腿似地,上蹿下跳,可喜欢折腾。”
“哈哈哈,”侯夫人道,“这才有滋有味儿嘛,要不选个好时间,让含岫做我的义子,也让曜儿多个弟弟。”
已经被抬到马车上坐好,没有动静传出来的赫连曜,骨节修长的手突然掀起马车帘子,俊美的面容背着月光:“母亲,收义子一事,需得从长计议。”
从未想过要攀上侯府的沈明轩道:“含岫能得夫人您疼爱,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旁的可不敢多想,夫人来,我扶您上马车。”
侯夫人打了个酒嗝:“对,曜儿说得对,要从长计议,总之不能叫含岫受委屈,等日后他是我的哥儿了,咱们得给他攒嫁妆,让他嫁个好郎君!”
沈明轩:“……”自己这么大个哥儿,怎么好像突然不见了。
赫连曜:“……”
他望着扶着母亲的沈明轩,还有站在旁边的楚含岫,对金串儿银串儿道:“扶夫人上马车,沈叔,含岫,我母亲她的醉言请勿放在心上。”
沈明轩和楚含岫都点点头:“侯爷您慢走,回去后,给夫人喝些醒酒汤吧,明天要好受些,省得起床的时候头疼。”
“嗯。”赫连曜眸光微敛,目光在楚含岫身上滑过,帘子落下之后用手捏了捏鼻根……
邢大夫没让楚含岫派人送,跟着侯府的马车回去了,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也跟着打牌喝酒的陈春赵嘉树走过来,有些感叹地道:“这侯府,跟我们想的可真不一样,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是嚣张跋扈的,让人觉得舒服极了。”
赵嘉树道:“可不是,咱们之前在平阳县见到的一些人,派头没人家大,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比侯夫人还像侯夫人。”
沈明轩也觉得侯夫人和赫连泽赫连静他们好相处,至于赫连曜……
他看了一眼楚含岫,道:“你们都有些醉了,洗漱洗漱修习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练拳脚,别耽搁了。”
“含岫,跟我过来一下。”
身体里还残存着几分酒意,脑子转动的速度比平时慢的楚含岫听到他的声音,刷地像把头浸到冰水里,酒意散了不少,抬着脚步跟过去。
“那武安侯,是不是跟你表达过爱慕?”
“!!!”
好家伙好家伙,这次什么多余的东西都不用了,楚含岫彻底清醒了。
他望着自家阿爹:“阿爹,我刚刚还有点迷糊,没听清,再说一遍?”
“还想骗你阿爹,今天白天,你们坐一块儿打牌的时候,你不还对他比了手势,说了话?”
楚含岫举起手,看了看,“对,我今天跟他做了手势说了话,但阿爹,那是他传音入室问我,醉了没,我顺便回了下。”
“不是阿爹,你怎么会觉得他跟我说……爱那啥啊?!”
这简直快冤死他们两个清清白白的合作伙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