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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抛锚 

约翰·康罗伊·哈奇森Ctrl+D 收藏本站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我们置身在蒸汽浴室般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刚能喘过气来,未及叫出声,更没工夫针对刚才发生的事交流意见,船身便突然间剧烈震动起来,先是上下颠簸、左右摇晃,然后猛地向左边歪去,一大股海水发出雷鸣般的吼声自我们头顶的舱口倾泻下来。

“天哪,我们迷失方向了!”斯托克斯先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道。我们仨在轮机舱地板的格栅上同时挣扎着,幸亏是被海水带到了这里,而没有给冲到下面的锅炉舱,那样一来我们在坠落时全都难逃一死。“有锅炉爆炸,船突然打横了!”

“没那么严重,先生,”远处传来格鲁姆梅特的高呼,声音在浓浓的蒸汽中听起来十分飘渺。“船正在恢复正常,缸盖被炸掉了,先生——就这些!”

“‘就’这些,真是的!”老轮机长一面绝望地呼号,一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这下福塞特先生和我也能站起来了——先前站不起来是因为他正倒在我俩身上,这对我们的折磨更甚于海水。“这样的破坏就够我受的了,而且依我看,咱们全都有得受了!”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斯托克斯先生?”福塞特先生问道,此时四周稍微清晰了一些,幽暗包围了这里,轮机舱的灯穿透朦胧的黑暗发出了微光。“但愿你跌倒的时候没伤着胳膊。”

“哦,这该死的胳膊!”对方不耐烦地叫道,同自己的胳膊相比,他显然更担心机器。“你把蒸汽关了吗?”

“是的,先生,”他的部下冷静地回答。“我一弄清状况,就把这上头的止动阀都关掉了,下面锅炉舱的伙计切断了主管道的供应,而林克斯先生也去过井道,把螺旋桨的连接断开了。”

“很好,格鲁姆梅特。这么说下面没事了吗?”

“没事了,先生。”

“那真谢天谢地!火怎么样了?”

“让水给淹了,先生,除了右舷边上的锅炉下面那一堆,其余全都灭了。”

“你最好去照看一下,别让舱底水泵停了,要不然船每晃一次,就有水沿舱口流下来,会把它也淹灭的!虽然让发动机恢复运转要花上很长时间,可我还是希望在那之前船长能把船停下,让船头一直朝海!”

还没等格鲁姆梅特答话,二副斯图达特,准确地说是轮机员斯图达特急匆匆地来到下面。他原本在交谊厅协助加里·奥尼尔安置可怜的杰克逊,像他这样的专家不用人说就知道发生了蒸汽泄漏。尽管他不如斯托克斯先生年长,脑筋却好使得多,而且同为技工,他各方面都比对方更加出色。所以当他检查过汽缸的损毁情况之后,并没有像老轮机长那样对事故抱怨不休,而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我看得出来,福塞特先生已经明白了损失是可以弥补的,而且事态原本可能比这更糟糕。对此我和他看法一致。

“一天之内当然干不完啦!”斯图达特说,“但临时修补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斯托克斯先生插嘴了,他坚持用悲观的态度看待现状。“但我想知道的是,船晃成这个样子,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把裂了缝的盖子从汽缸上弄下来?”

“哦,这个我很容易就能办到,”这干劲十足的家伙自信地答道。“我还在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时候干过比这更棘手的活儿呢。呃,假如情况恶化,我就把自己捆在汽缸上,把铺盖也拿来放在旁边,一个螺帽一个螺帽地卸,直到把缸盖拆掉为止。然后么,如果格鲁姆梅特能负责把便携锻炉准备好,再拿些旧铁皮或者锅炉钢板用来加工做成补丁,林克斯再用机床搞出几个新螺栓新螺帽来,那么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让一切恢复正常啦!”

“太棒了,伙计!”福塞特先生叫道,帮着斯图达特把他绑在了汽缸上,格鲁姆梅特则把螺丝扳手和其它工具举起来交给后者。“你这么能干,应该去做水手!”

“我还是喜欢自己的工作,”对方反驳道,一副卖弄职权的样子。“我是个轮机员!”

福塞特先生笑了。

“好吧!”他好脾气地说。“人各有长!”

斜靠在舱壁上的斯托克斯先生“哼”了一声,“脸色够苍白的,”格鲁姆梅特低声对我说道。蒸汽渐渐散去,灯光也更加明亮了,使我们进一步看清了他的面容。“我觉得没我什么事了,对吧?”

“是的,没了,先生,”斯图达特答道,此刻他正忙着拆卸缸盖上的第一颗螺帽。“你就一百个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和格鲁姆梅特就是了!还有,我离开主甲板的时候,奥尼尔先生告诉我说你应该到自己的舱室去躺着,好让胳膊得到休息,否则它可能会变成坏疽,他说了,到那时候他可对后果概不负责,你明白了吗,先生?”

“啊,那问题就解决了,我料想咱们的业余外科大夫巴不得逮个机会将它截掉,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可怜的斯托克斯先生说道,无力地尝试开玩笑。“是啊,我还是回舱室去比较好,我知道这里不需要我了,而且说句实话,我浑身上下都疼,感觉累得很,还晕乎乎的。”

“那你这就看大夫去吧,”福塞特先生喊道,一把握住了他没有受伤的手臂,又领着他向舱口走去。这会儿船身已经相当平稳了。

“还有你跟我,霍尔丹,应该到甲板上去给船长和其他人帮帮忙,而不是留下来妨碍这些聪明的伙计们干活。跟我来,小伙子!”

把斯托克斯先生留在由维斯顿掌管的交谊厅门口之后,后者和大副还有我沿着船腰来到了船桥,发现艾坡加斯船长像往日那样心急火燎地踱来踱去,我老觉得他这模样像是动物园里的北极熊。

“啊,”他见我们走近便急忙在栏杆前刹住了脚步,对福塞特先生说道。“下面情况怎么样了——恐怕很糟糕吧?”

大副说明了情况。船桥另一头的斯波克沙文像往常那样走过来听他们说话。

“真是好消息!”船长听了斯图达特着手修复损坏的情形后说道,“我还以为发动机完全坏掉了。方才奥尼尔告诉我说,可怜的杰克逊情况很糟。我觉得要不是为了他,咱们很容易就能摆脱困境,因为这老船现在已经够安稳了。而且,虽然海面上波涛汹涌,北面和西面的风也还大得很,可天空比原先晴朗了,我琢磨着,风力最大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已经捱过去了,嗯?”

“我真的希望如此,先生,”福塞特先生答道,并没有对此事明确表态。“从某种程度讲,它顺便为我们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是啊,的确如此,”船长说。“虽然肚子里装着那些累赘,这老船还是度过了难关,比所有人预料得都成功。想想看,不久之前它还突然打了横,下面机器罢工的时候它又刚好落进波谷。真的,福塞特,我告诉你,当时咱们可是九死一生!”

“对此我深信不疑,先生,”对方一面说着,一面用水手惯用的眼光打量着四周和上空。“我本以为会发生最糟糕的状况,真的。可是,结局好一切都好。就像你说的那样,先生,这老船虽然经历了这些事,可看起来还是一级棒,像个软木塞似的漂着。”

它当然是首屈一指的远洋船了,此刻虽是滞航,可它安详的姿态倒像是停泊在默西河[1]里一般。尽管狂风从索具间呼啸而过,海面上随处可见雪白的泡沫,它却对身后蜂拥而至的巨浪打躬作揖,就像舞厅里的老年贵妇人向自己的舞伴屈膝行礼。

我和大副在下面的锅炉舱内呆了很久,在这期间船长已降下了上帆桁,安置好了中桅,帆布的配置也得以进一步完善,前后的上桅帆都被“削减了面积”——我们在船上都这么说,也就是把帆顶吊起来,将帆布拉平扯紧,像块木板那样,尽可能地减少其暴露在风中的面积,只要能保持船头朝海就足够了,整艘船就像一头身陷绝境的牡鹿。

我注意到损坏的机舱天窗也借此机会得以加固,方式比先前更为保险。木匠在缺口上铺了板子,我们的货物当中有铺铁轨用的铁条,沉甸甸的,拿出一些来交叉叠放在上面,这些东西代替了原先的柏油帆布,那些青浪就再也无法淹到船舱了。我们本以为柏油帆布足够结实,可是当一个打上船来的海浪将倒霉的斯托克斯先生、大副还有我冲下舱口时,它就撑不住了,浪头像捅破一张薄纸那样毁掉了那不牢靠的覆盖物。

总体看来,周围的景象已比我下去的时候让人安心多了,因为尽管狂烈的北风在海面上咆哮,把海水搅得七荤八素,并疯狂地掀起一座座浪山,头顶的天空却不见一丝云彩,月亮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虽是满月,其光却详和而不刺眼,群星在无边的苍穹中四处闪耀,安详地俯视着下面大自然的骚乱。

眼下临近子夜时分,轮到加里·奥尼尔值午夜班,他来到了甲板上。

“哦,大夫,”船长说道,急于了解伤员的状况,“你的病号怎么样了?”

“两个人情形都很好,虽然杰克逊撑不了多久,可他还是安静地睡着了,可怜的伙计!”

“还有斯托克斯先生呢?”

“哦,他赶着他那群猪到集市上的好摊位去了。你应该只听他的话的,船长!”这爱尔兰人眺望着风吹来的方向答道,“天哪,尽管如此,这不还在刮风吗,先生!诚然,正如我们在古老的三一学院[2]时常说的那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那意思就是说……斯波克沙文先生,就在你耸着鼻子听我在事后说这些话的当口,狂风正大吹特吹呢,这件事无可否认!”

船长乐了,对于加里那些稀奇古怪又毫无意义的言论,他通常都会这样笑笑。

“的确,奥尼尔!我必须下去喝杯格罗格酒,好把那可怕的双关语的味道从嘴里洗掉!”他叫道,自从傍晚登上船桥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打算离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风力更大了,你就叫我一声,不过我这一夜都会跑上跑下,看你们干得怎么样了。”

“哟!鬼都怕了你了!”船长走下梯子,在往上来的途中经过水手长和操舵员的身边,就对身在下方的他们叮嘱了些什么,那爱尔兰人见了,便用他那挖苦的口气咕哝道。“你哪个伙计都信不过,从不让人家单独值班!”

不久之后我也离开甲板上床睡觉去了。加里·奥尼尔对我说他不需要我呆在船桥上,让我最好能睡觉就去睡,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再加上当晚发生的各种令人激动的小插曲,我已是精疲力尽,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准许。

次日上午天气依然没有变化,风甚至更大了,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海面,以后也不希望再有这样的经历。老船先是将头没入水中,接着又把龙骨尾端踢得老高,剧烈地左摇右晃,变着花样表演,像一只发狂的钟摆。于是,为了使船尽可能轻松地停住,让下面机房里的那些船员能更好地继续修复汽缸,船长命人把我们所有的备用帆桅杆捆在一起,再绑上一根质地结实的钢丝缆,一个海浪曾顺手给船舷墙做了个大扫除,在上面冲出了个洞来,于是就从那里把东西伸出船外,将缆绳连同这“投弃货物”一起放到下面,就成了我们的浮锚,船停住了。

凭借这个法子我们度过了一段更为安逸的时间,老船不再大量进水,底下排水的工作量也减少了。值得所有人庆幸的是,斯图达特和机舱全体船员保证了所有舱底水泵的运行,不然我们早就沉底了!

那一整天风力都丝毫未减,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事故发生的次日,临近黄昏的时候风才开始变小,风向也由西北转为正北,之后又回到了东面。

没过多久,就在天黑之前,一艘英国军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对方看到了我们的窘况,便发出信号询问我们是否需要什么援助。

我们的信号处归斯波克沙文先生掌管,为了卖弄机灵,他挂起了适当数量的旗帜来传达船长的回复:虽然我们的发动机一时出了故障,但很快就能修好。拜其愚拙所赐,军舰的船长没能看懂,又担心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于是就在我们的船尾下方抛下单锚,来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显然是斯波克沙文的“信号旗”让他以为情况十万火急。

“嘿,船!”他在船尾和我们的船桥齐平时通过扩音器喊道。这是艘一流的巡洋舰,气势恢宏,远胜过出了故障的“北方之星”,相比之下我们的船显得规模寒酸,可怜兮兮。“要不要我派只小船过去帮帮忙?”

“不用了,多谢你,”我们船长一边回答,一边摘下帽子,回应着那位海军军官的招呼。“最糟糕的问题已经解决,天一放晴我们很快就能重新起航了。”

“那真好,”对方答道,在他的船与我们的龙骨呈垂直方向停住时读出了我们写在船尾的名字。“你们这是往哪儿开呀?”

“纽约,先生,”船长高喊着。“从英格兰出发,走了12天了。我们船出故障48个小时了。”

“希望你们的发动机很快就能正常运转起来,”那位英俊的军官在军舰的甲板上大声喊道,同时还发出了一些其他命令,因为我听到了水手长口笛刺耳的声音,甲板上也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到达目的地后请向我们报告一下。”

“船名是什么,先生?”

“英国军舰‘奥罗拉’号,从百慕大驶向哈利法克斯。”

说完他挥了挥手。对方向我们行了点旗礼以示道别,象征圣乔治[3]的血红色十字架在白色的舰旗上鲜明地凸显着。我们还了礼,军舰改变了方向,沿航线向北驶去,在蒸汽压的全力推动下迅速离开了。船尾甲板上有几个军官围在他们的船长身边,一面叽叽喳喳,一面注视着我们,明显是在称赞我们船长那支神奇的海锚。

海面依然很不平静,高贵的军舰顶着狂风悠然远去,那是美和力量的化身,与停在原地,几乎任由海水宰割的我们形成如此强烈的对比。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们这艘大型远洋轮船上正上演着的角逐,精神以令人叹服的力量战胜了物质,而他们的轮机员又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乘船在大西洋上来来往往,无论海面是波澜不兴还是惊涛骇浪,天气是和风习习还是扶摇万里,他们都能舒舒服服地高速穿行在海上,油腔滑调地谈论某某时间的航行,这些全仰仗他们所乘船只的负责人时刻警戒,他们对此的了解是多么浅薄,或者甚至可以说,他们对此是多么疏于了解!

我怀疑,当他们在船上高卧安寝,大快朵颐,开心戏耍,为所欲为,甚至对某些他们自认为可以避免的、芝麻粒大小的缺陷瑕疵口出抱怨的时候,那些人可曾想过,在下面那让他们连气都喘不过来的环境中,轮机员们正不停地监视着机器的运转。他们时时刻刻都要给机器的每个部位加油,移动各处的滑块,这儿调整一下阀门,那儿拧紧一颗螺帽,还得为轴承降温,用耙子在锅炉里翻动,并加入新的煤料。从这头到那头的整个航程中,这样的工作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不曾间断。那些人当中可有谁曾经意识到,同样还是这些轮机员,连同他们的得力助手,即司炉工、注油工、修剪工等锅炉舱的全体人员,这群人在意外事故发生时所面临的生命威胁可以说比船上其他人都要严重得多。倘若出现锅炉或汽缸爆炸的情况,可能上面的人还没听到爆炸声,他们就已经给烫死了?同样的道理,假如船身触礁,在发动机的吸力下,船身各个部分当中首先被海水灌满的就是下面船腹深处的水密舱,那无疑是他们不得不工作的地方,而那些只能呆在下面的船员则十有八九会被淹死,就像洞穴里的耗子一样。乘客和其他水手还有机会逃生,可他们没有。“不,我觉得没人会想到这些,”我自言自语着,离开了船桥向交谊厅走去,想问问可怜的杰克逊怎么样了。我一面思索着,一面下意识地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考虑到责任,我便想起了可怜的老斯托克斯先生,他断了一条胳膊,还有斯图达特先生和其他人,他们是怎样牢记自己的职责啊!“嘿,谁在那边?”

说话的是服务员维斯顿。

“我想请您来看一下杰克逊,先生,”他说道,“刚才奥尼尔先生下来的时候这可怜鬼还好好的,不久前你来看他的那会儿他还睡着呢。可他一听见你从升降梯上下来,就突然直起了身子,胡言乱语跟什么似的!”

“哦,可是,”我叫了起来,“你怎么不陪着他?”

“我怕他会打船上跳下去,或者干出什么吓人的事儿来!”

“胡闹!让你呆在那儿就是为了防止这个,”说着,我走进了舱室,看见那可怜的伙计正试图从帆布床上下来。我生气地转向维斯顿,重复道,“他这副样子,你一秒钟也不该离开!”

“可是,先生,我本来是想叫奥尼尔先生或其他人的。我觉得万一他狂性大发,旁边应该有个人帮我才是。我在甲板上吆喝,谁也听不见。因此一知道你从这儿路过,我就过来了,先生。”

虽然无论什么事维斯顿都能找出根由来,可这套逻辑却是无懈可击的。

但可怜的杰克逊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再次“狂性大发”的样子。

我一眼就看出他神志不清,因为他双目圆睁,眼中充满狂野,紧盯着天花板的空白处,那上面是船长的舱室,而且他十分激动,直挺挺地坐在帆布床上,挥动双臂,还拼命用手比划着,口中颠来倒去地重复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呓语,我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他直直地盯着我,好像认出了我是谁,接着说话也稍微连贯了些。

“啊,是的,先生,现在我想起来了,”他终于开了口,“你是霍尔丹先生,我认得的。可是……那小女孩在什么地方?还有那……那条狗?”

“呃,杰克逊,老兄,”我用安慰的语气对他说,“你怎么了?这里没有女孩和狗,你知道的。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吗,可怜的伙计?”

听了这话他变得十分粗暴起来,毫无理智的疯狂!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尖叫着,一面攥住维斯顿,一面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一定是体内的炎症在疯狂地发作。“我在……地狱里。我能感觉到……身上着了火……哪儿都是……腔子里面……这儿。还有你?啊,是了,我认得你!”

片刻过后他恢复了平静,躺回到垫子上,可随即又坐了起来。

此时他焦灼的目光透过舷窗凝视着海水的方向,并用手指向那里,仿佛看见了什么似的。

“那艘船又来找我了……就跟……上次一样……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他痛苦地低语着,“那边……那边,这会儿你们瞧不见吗?开……过来了……就像……霍尔丹……先生……说的那样……发着遇险信号……扬着半旗!怎么,它就在那儿,现在,要多清楚……有多清楚。看……看哪……他们……放下了……一艘小艇……找我来了……要把我带上船去。帮我一把……伙计。我想和他们……打个招呼……还有我觉得……太难受了……而且我动……动不了啦。嗨……那边的……嘿……船!等一下……行不行?嘿……船!我……来了……我来了……我……”

接着,他抬眼望向天空,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像啜泣,又像叹息。那是他最后一口气了,可怜的杰克逊跌回了身后那堆靠垫里,一命呜呼了!

注 释

[1]英格兰河流,由源出本宁山脉西坡的戈伊特(Goyt)和塔姆(Tame)两河在斯托克波特(Stockport)汇合而成。(译注)

[2]都柏林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 Dublin),位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1592年由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下令兴建,到18世纪已基本形成目前的规模。三一学院是一所综合性大学,占地40英亩,下设7个分院,共有70多个系,是欧洲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译注)

[3]圣乔治,英格兰保护神。据大不列颠岛先前岛民的传说,大约在公元几世纪前,有一位名叫圣乔治(St.George)的骑士杀死了一条恶龙,龙血流到地面上,正好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由英格兰国王理查领军,在亚康大获全胜。圣乔治打败恶龙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英格兰人便认为是圣乔治在保佑他们胜利,圣乔治被视为守护圣徒。(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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