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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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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身居高位,又有谁真心希望他健康顺遂、平平安安。

裴诠看向眼前的人儿,蜷起了手指:“夜路不好走,回去吧。”

平安看过人,知道他脸好好的,还是这么好看,也点点头,放下一颗心。

她走到门口,才发现,裴诠跟在她身后,他亲自送她到营帐外,还没停下,走到了她旁边,两人并行。

明日就是中秋,天际白月渐圆,宫女提着风灯,在前面开道,平安的影子投到地上,小小一个,少年的影子却很高大,笼住了她。

一阵夜风拂过,乌云遮住月色,营帐四周火把摇曳,突的吹灭了好几支,前路暗了许多,不太清楚。

平安抬起手,牵住裴诠袖子。

突然被碰袖子,裴诠下意识抽回袖子,而平安将他的袖子抓紧了,她抬起眼眸,朦胧夜色里,那双眼水色如星点,闪烁不定。

她规规矩矩地瞧着他,说:“天黑,我扶你。”

裴诠语气淡淡:“我没伤到眼睛。”

平安“哦”了声,她刚要松开,裴诠面不改色,又淡淡地说:“但走路手也疼。”

她信了,更加坚定地捏住他的袖子。

裴诠鸦羽般的长睫缓缓垂下,盯着她的手指,她在他袖子上拽出一道褶皱,力道不重,活像被一只雀儿叼着,往前走。

他低声:“明天回去的时候,还是疼,怎么办。”

平安:“扶你回去。”

短短几个字,从她口里出来,却很是柔软。

裴诠:“那明天,就跟我回去吧。”

他嗓音质如冷玉冰河,刻意压低的时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平安不疑有他,她:“去王爷家里,玩吗?”

以前在皖南,大家都说天下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皇宫,她已经去过了,还在那里读书写字,那儿确实很大,多走几个宫殿,她就累了。

按说,王爷家里不会比皇宫更大的,可是,她心头浮出一丝丝期待。

真想知道,他住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不等裴诠回答,她说:“好呀。”

裴诠目光幽幽地望着她:“当真要跟我回去?”

平安想起家里,说:“回家问一下。”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点点头,好像家里老太太、大太太几个,已经同意了,她迫不及待想去王府玩了。

裴诠突的从鼻腔里,极轻地发出一声笑:“不用问了。”

弄得他和强盗似的,既做姻亲,他还是得留下点好听的名声。

顿时,平安眼尾一压,眼里光泽暗了下去。

裴诠:“前几日,礼部送来几盆菊花。”

平安看着裴诠,裴诠:“要看吗?”

她眉头微微扬起,重重点了下头:“好。”

裴诠:“等我送请帖。”

平安:“好。”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从营帐那儿,走到了禁苑,而那殿门内,有两道身影,正翘首以盼,是薛静安和薛常安。

裴诠看着平安哒哒跑回去的背影,等到她进了那殿门,他方收回目光。

一直缀在他们五步开外的刘公公,上前一步,识相道:“殿下,明日奴婢就去同礼部说,王府要办赏菊宴。”

裴诠不置可否。

回营帐路上,李敬递了个消息:“王爷,周公公来了。”

裴诠颔首。

周公公是万宣帝身边大太监的徒弟,大太监比万宣帝还要老,如今不太做跑腿的事,周公公便颇受器重。

帐内上了热茶,茶烟袅袅,周公公毕恭毕敬道:“王爷,今日出了这事,陛下本是怒不可遏,绝不让殿下白受委屈,只是娘娘和太子殿下,实在知错……”

说到后面,他声音有点不明显的打颤。

一旁的刘公公,更是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里去。

裴诠端起茶盏,热气氤氲开来,瞧不清他眉眼神情。

他轻抿了口茶,声音清冷:“劳公公回陛下:本王知晓,悉由陛下决定。”

周公公躬身,回:“是。”

只一句,刘公公却隐约觉察出,王爷并没有压抑着阴沉的情绪。

便听裴诠又说:“再同陛下说,禁卫军做得不好,本王想矫正禁卫军风气。”

周公公又应:“是。”

周公公退下后,裴诠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指尖好似还沾着她滚烫的泪花,他的耳畔,响起那句软软的祝祷:

“平平安安,不会受伤。”

“嗯,不受伤了。”他声音喑哑,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薛静安和薛常安都在等平安。

她不在,也没带着彩芝青莲,薛常安当然瞒不住,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就跟薛静安说了个大概。

眼看平安步伐轻快,她额前的碎发,被风撩起,露出一整张白莹莹的脸儿,她眼睛弯弯如月牙,叫她们:“姐姐,妹妹。”

薛静安打量着她,见她果然没事,就说:“可算回来了。”

因为离得有一小段,她不大能确定:“那个人,是王爷?”

平安“嗯”了声,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实则是十分奇怪的,前面豫王猎虎,算到薛家的名目下,尚且可以说是为了王府和薛家的体面,可如今,豫王亲自送平安回来。

这世上,能让豫王亲自相送的,只有万宣帝和元太妃了,对平安,他实在没有必要,一定送到禁苑门口。

想起这一阵子,家里与豫王府关系的一些变化,着实是从平安回来后开始的,而无关薛家本身。

薛静安和薛常安对视一眼,都暗暗心惊。

隔日,马车行囊,从皇家猎场出发,浩浩荡荡往城里走。

镇远侯府的队伍里,林政对林幼荀歉然道:“说好了带你打猎,没成想出了事。”

林幼荀嘟囔:“还好有薛家的哥哥带我们。”

这次秋狩,能享受到打猎乐趣的女儿家,也只有薛家三安、徐敏儿、林幼荀和玉琴。

其余人都在等第四五天,结果出了刺客,姑娘们再是羡慕林幼荀几人,也不得已,悻悻而归。

林政摸摸鼻子,又问林幼荀:“薛家大姑娘如何?”

林幼荀:“大哥竟还问我,不是相看过了么。”

当然,她笑完自家大哥,还是说:“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放心吧,娘能看上的,不会差的,我有这么个嫂嫂也放心了。”

想起薛静安对平安的照顾,没有姐妹的林幼荀,心里也几分艳羡。

不多时,各家回到京中。

冯夫人早早收到信儿,等姑娘们回来,她好好瞧过几人,晒了两天太阳,薛静安和薛常安,肤色都暗了些。

平安倒是没什么影响,她眉眼细腻,面颊粉润,皮肤嫩得与鸡蛋白没两样。

冯夫人摸摸她发顶,说:“没受伤就好。”

至于薛镐,男儿受点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惜五日的秋狩,减到两日,冯夫人问平安:“没有玩尽兴吧,要不要去跟别家借马场,再玩几日?”

平安摇头,回了家,她就不想再出去了。

她依偎在冯夫人怀里,有些浅浅的困意,小声说:“娘,要过中秋。”

冯夫人终是一笑,是呢,其实平安能提前回来,她并不愁,反而有些开心,因为可以在家一起过中秋。

待见完母亲,姑娘们各自散了,平安得去怡德院给秦老夫人报一声。

正好,秦老夫人在隔断的卧房洗漱,平安坐在正堂,等祖母。

她突的问雪芝:“祖母吃鹿肉吗?”

薛家这次秋狩收获颇丰,当天猎的玩意儿就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公府,孝敬老人家。

雪芝便笑着说:“听说是二哥儿和张家养兄打的,老夫人多吃了两口呢。”

平安重复了一遍:“两口……”

雪芝:“怎么了?”

平安皱皱鼻尖:“少。”

雪芝噗嗤一声笑了,朝里头道:“老太太听见没,咱家姑娘说老太太吃太少了呢!”

秦老夫人扶着绿菊,从里间走出来,入了秋,她外罩一件墨绿地松鹤延年花纹长袄,看着没那么消瘦了,只是衣裳厚,叠出来的。

平安软软地唤了声:“祖母。”

秦老夫人眉宇间隆起,道:“鹿肉太膻。”

平安思考了一下:“那,吃别的。”

除了鹿肉,还有很多好吃的,只要多吃,就好。

当时远远见到皇帝时,她就觉得,太瘦了,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

皇帝倒了,有皇后扶,可祖母也那么瘦,要吃胖一些,才不会被风吹倒。

见她望着自己,满是专注,小大人似的,秦老夫人眉宇微松,几分无奈,却也缓颊说:“会多吃的。”

平安小小松口气。

正好,小厨房端上了一碟子香香软软的菱粉糕,知道是给二姑娘吃的,洒了好些乌糖。

平安还没说什么,雪芝正巴不得秦老夫人多吃点糖,忙上前拿起那碟菱粉糕,递到秦老夫人面前。

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答应在先,孙女信自己,便一脸乖巧,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得已,秦老夫人拿起一块菱粉糕,送入口中。

怡德院丫鬟们先是一愣,又赶紧低头,不敢笑得明显。

薛老爷都不敢管老太太的饮食呢,整个家里,竟是二姑娘做到了。

这场秋狩,对薛家来说,有不少变故,比如薛镐护驾有功,却受伤了,又比如,薛铸今日起,就不再去新山书院。

薛瀚决定亲自跟秦老夫人说这件事。

毕竟,新山书院乃天下莘莘学子之向往,薛铸自进了书院,薛家面上也有光,薛瀚要薛铸放弃,不是小事。

薛瀚到怡德院,雪芝出来回话:“老爷,老夫人和二姑娘刚睡下,老爷晚些再来吧。”

听到祖母和平安歇息了,薛瀚便说:“那成。”

他回到外书房,刚与家中养着的西宾先生,聊及此次刺客,外头却是递来了消息——

万宣帝回宫后,狠狠斥责太子插手禁卫守备之事,禁卫军大换血,统领因守备不力,革除官职,收押到大理寺牢狱再审。

而太子停了身上所有职务,回京后只去知行殿读书自省。

前不久豫王刚从知行殿“学成”,这下,太子倒是进去了。

这惩罚,并不算太轻,但重要的是,万宣帝做主,替太子掩下刺杀豫王的丑闻,将刺客的出现归结于禁卫统领。

最后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薛瀚并不意外,他和一些同僚私底下聊过,估摸着也差不多。

只是,让薛瀚意外的另有其事,他对着来传话的公公,讶异:“什么,薛镐进禁卫军?”

那公公笑道:“是,薛二爷护驾有功,豫王殿下观他反应不错,遂向陛下举荐他进禁卫军。”

薛瀚:“可是我家的事……”

薛瀚如何不知,薛镐力气大,身板厚,是个习武的好料子,但薛家后人不得从军。

那公公只说:“禁卫军守卫皇城,此‘军’非彼‘军’,陛下都说可以,大人就不必担心了。”

薛瀚这才慢慢回过味来,竟是豫王举荐,不管是不是出于对薛镐护驾回馈,此举,着实是帮了薛家。

否则以薛家自己,不可能越过祖训,将薛镐送去禁卫军。

而薛家也不怕被人说背祖,这份祖训是薛家老太爷与圣祖一起定的,如今还是皇家放权,名正言顺!

当是时,薛瀚难掩激动,忙说:“臣知晓了,万望公公同豫王殿下回一声,薛家感激涕零!”

公公收了银子,又吃了一杯茶,这才走了。

薛瀚则叫人:“薛镐又去哪鬼混去了?让他赶紧滚回家!”

郊外,薛镐和张大壮各自提着一只兔子,两人琢磨:“不像,不够白。”

“那只兔子到底哪去了?”

两人都有点丧气,昨个儿才跟平安拍胸脯,说指定把兔子找回来,这下怎么也没找到,都不知道怎么交代好了。

正愁着,薛镐的小厮骑马过来,对薛镐说:“二爷,快回家!”

薛镐脸色剧变:“家里出大事了?”

小厮:“不是!是老爷说,王爷给二爷谋了个禁卫军差事,让二爷赶紧回去!”

薛镐瞪大了眼睛。

他以前在工部挂了个虚职,有时候点卯慢了点,就会被宫中禁卫军拦在西华门外,还得赔笑塞钱。

如今他倒好,他要进禁卫军了?

薛镐狂喜,忙问张大壮:“你知道禁卫军是什么吗?天子近臣!”

张大壮不屑:“不就是看宫门的吗。”

薛镐:“你听谁说的?”

张大壮:“哦,昨天晚上,王爷身边那个太监,问我要不要去禁卫军,我问禁卫军干嘛的,太监说是看守宫门的。”

“我说那不成,我嗓音大,在皇宫里不得天天压着嗓子说话啊?累人得很。”

刘公公说的当然不止看守宫门,作为禁卫军,看守宫门只是最基础的而已,是张大壮记不住别的。

薛镐心情复杂:“那你就推拒了?”

张大壮:“对,后面那太监问我,要不要去京畿燕山卫。”

燕山卫,可是一支铁骑强兵,没有两把刷子,是选不进去的。

薛镐:“你怎么说?”

张大壮理直气壮:“我本来说不想,我就陪小妹省亲的,不打算在京中扎根,但是听说你要去禁卫军了,我就又想了。”

张家兄长,怎么能比薛家兄长差呢。

张大壮捶捶薛镐肩膀:“哈哈,好好练,你反正打不过我的。”

薛镐:“……”

却说薛铸从新山书院灰溜溜回家,薛镐反而得了擢升,一下到了御前禁卫军。

真是起落令人猜不透。

薛铸嫌丢人,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不敢出门,薛镐则趁着上任前几天,和自己过去的损友,是一一告别,一副不舍的模样。

但损友只要说一句不如不去了,他又立刻改了副嘴脸,什么王爷提拔,万不可辜负云云,尽显春风得意,差点被人打了。

此事刚歇,豫王府赏菊宴的请帖,便送到了永国公府门上。

听到名头,冯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哪家的请帖?”

琥珀把描金的请帖,送到冯夫人面前,又重复了一遍:“豫王府的。”

豫王府建府十八年,头一次办宴,就是在这个关头,冯夫人很是惊讶,拿着请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原来是,元太妃以豫王府的名义,请秦老夫人、冯夫人、薛家三安,上王府赏秋菊。

本朝皇子出宫建府,并且先帝登仙后,皇子可以将太妃接出来住,以尽孝道,只是当年,万宣帝怕元太妃携幼子擅专,元太妃只能深居后宫。

时间久了,便也没人主动提让元太妃出宫。

如今,豫王府开门宴客,府上又没有女眷,是元太妃来做了这个主。

看着元太妃的字迹,冯夫人回转过神,一拍大腿,除了惊讶,还有一种直觉的紧张:“不成,真要跟我抢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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