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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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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芝没想到,她和冯夫人在屋外说的话,会被平安听到。

不过,平安的耳朵一直很灵,不止对声音大小敏锐,也擅长捕捉关键。

彩芝一笑,下意识编到:“充盈后宫,就是找一些人来和娘娘玩……”

平安静静地看着她,清澈的眼底,映出彩芝不自然的神情。

彩芝编不下去了。

娘娘出嫁一年,是皇后了,不能再把娘娘当小孩哄骗,何况一直瞒着娘娘,假如将来,真的有充盈后宫这种事呢?

饶是如今帝后感情甚笃,彩芝也不敢赌。

她决定说实话,斟酌了一下,说:“古往今来,皇帝都有三宫六院,除了皇后,还有四妃九嫔。”

“四妃为贵妃、贤妃、淑妃、德妃,九嫔就更多了,为首是昭仪。”

平安翻身侧躺,她忽的问:“好多啊,都是人吗?”

听起来,并不适合当人的名字。

彩芝小声说:“是人,是女人。”

一个个女人被冠上封号,进入后宫,为了宠爱、子嗣、位份,用尽各种手段,往上爬,最终的目的,就是平安的位置,皇后。

彩芝进宫时间还短,听说一些冷宫秘闻,已觉胆寒。

见平安怔怔,彩芝又道:“不过,咱家夫人和太后娘娘,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听完彩芝的话,平安又打了个呵欠。

彩芝忽的好笑,也是她太担心了,说不准娘娘看来,那些未出现的女人们,就是未出现,她并不担心她们。

和听故事差别不大。

那么,是不是她不在乎皇上呢?彩芝琢磨着,还是别告诉皇上,指不定会迁怒,平白给娘娘添麻烦。

平安继续闭眼,彩芝把床帐放下。

来凤宫中宫人往来,声音几乎听不见。

其实,平安没睡着,但她合上眼睛后,模样实在太安静太乖,总能蒙骗过众人的眼睛,所以,平安最会装睡。

不一会儿,床帐外,多了一道低沉的嗓音:“皇后睡了?”

彩芝:“才睡下。”

裴诠走远了点,令人将搬来的奏折放桌上,再问彩芝:“今天与冯夫人说了什么?”

他对她,从来事无巨细,样样过问。

彩芝:“就是说了一些家常,与薛大爷、二爷有关,哦,还有张将军,娘娘听说皖南养父母上京,还想出宫去瞧。”

庚午宫变的消息,传到皖南,已经过去一个月,周氏张德福听闻后大惊失色,连忙上京。

裴诠指尖轻点桌案,淡淡道:“什么时候?”

彩芝:“他们已经到京城了。”

裴诠眼神黯了黯,他紧抿嘴唇,理智上,他知道那些人是平安的家人,他们爱护她,亲近她,平安亦然,实在正常了。

可是每一次,他心脏都会微缩,手指也倏地蜷起,似乎想紧紧抓住什么。

须臾,裴诠来到床边。

窗外天光正盛,描摹他的身形,影子落在床帐上,影影绰绰的,床内,平安赶紧闭上眼睛。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装睡,就是直觉,闭眼是对的。

裴诠撩开帘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灼灼,如有实质,像是要把她整个含到嘴里,一口口咬着,舔着,吮着。

让她浑身上下,布满他的痕迹。

平安想到什么,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忽的动了动。

哎呀。

下一刻,裴诠的手,摸摸她的唇,问:“装睡?”

平安睁眼,老实地说:“睡不着。”

裴诠褪下鞋子上了床。

他抱着她,从她小巧玲珑的鼻尖亲下去,攫住她的唇,一点点蘸取她的口涎,沿着她的唇缝,舌尖进出勾缠。

这样,才能抚平他心中波澜的浪涛。

一阵啧啧水声后,裴诠呼吸急促些许,他再看平安,她一手搭在他肩膀,长睫颤颤地垂着,双颊酡红,娇艳欲滴。

和往常看似一样,但,又不一样。

以前她动情时,会把他肩头衣裳弄皱,但今天没有。

她心不在焉。

裴诠绷住唇角,他凝眸,想起彩芝方才的交代,要么是薛家出了什么事,要么是,彩芝藏了一些事。

他亲亲平安光洁的额头,说:“睡吧,我不扰你。”

平安“嗯”了声,她偏着脑袋,将耳朵贴在他心口,他的心跳,沉重而有规律。

数了几声,她闭上眼睛。

等平安真睡去了,裴诠平复了一会儿,他动作很轻地起身,回头又看了平安一眼,方叫彩芝:“出来。”

到了屋外,裴诠负手,他沉着眸子,什么都没说,彩芝几乎快忍不住,就把充盈后宫的事说出来。

但目下情况不明了,娘娘刚刚装睡,她也知道了,说明娘娘在思考。

总得给娘娘足够的时间,不然,还没等娘娘缓过来,一切又被陛下掌在了手里。

彩芝一个头两个大,只好说:“是……是薛家闯祸了,至于是什么,冯夫人没给奴婢听。”

却也是这时,刘公公步履匆匆,神色古怪:“陛下,薛统领和张将军不小心把龚尚书打了,都察院孙都御史到兴翊殿求见。”

彩芝:“……”

果真是闯祸了,薛镐和张大壮再如何,也不能打朝廷二品官员啊。

不过,这对裴诠而言,不是大事。

他瞥了彩芝一眼,彩芝后背都是冷汗,他对刘公公说:“打发他,朕没空。”

刘公公应了声:“是。”

裴诠又说:“让太医院院判过来。”

他怀疑平安身体不舒服。

或许是小时候失去记忆的那几年,平安不舒服也没人管,以至于现在,她习惯不吭声,挨过去就行了。

不一会儿,曾在王府任府医的老太医来了。

老太医有平安完整的脉案,他把手搭在平安腕上,过了会儿,收拾东西起身,与裴诠一同到外面。

老太医说:“本月初五请过脉,与如今无异。”

裴诠默了默,问:“是怀孕了?”

老太医道:“并无征兆。”

如果老太医知道,两人真正行房才在十几天前,现在就问怀孕,肯定要骂娘的,当然他并不知道。

皇后无孕,他本以为,皇上会不悦,然而皇上眉宇微微一松,容色倒没那么冷峻。

这一觉,平安睡到快到酉时,太阳西斜,她感觉到一只烫烫的大手,在揉着自己肚子,她的思绪一点点回笼。

那只手游走到她后腰,力度不轻不重,来回揉按。

平安舒服得脚指头都舒展开,她睁开眼睛,就看裴诠半卧在她身侧。

裴诠:“再睡下去,晚上不好入睡。”

平安半阖着上眼睑,从鼻间,缓缓“哼”了一声,这声又甜又糯的,软绵绵的。

裴诠动作一顿,眸底微闪,昨晚累到她了。

听到老太医说无孕脉,他着实放下心头的担忧,他比谁都不急子嗣,也不想让平安这么快怀孕。

他自己一人占她还没够,自不愿让旁人分走,即使是他的孩子。

今晚便歇一晚上。

如往常,和平安看奏折,吃晚膳,下象棋,洗漱,一眨眼,到了就寝的时候。

今夜起风,还没等彩芝吹掉屋中的烛火,就有几盏被风压灭,她忙走过去,合上几扇窗户,应是要倒春寒了。

平安泡了澡,手肘关节粉润的,浑身香香滑滑的,青莲用雪花膏给平安擦手臂。

平安自己也挖了一点,学着青莲那样匀在手心,抹在脸上,两只手搓揉着脸颊,雪白似藕的脚丫子,晃来晃去。

裴诠看了会儿,勉强挪开目光,今晚他打定主意不做什么,便不会做什么。

不一会儿,平安便趿拉着鞋子,来到床上。

她裹着被子,滚到床里面,床面微微一动,裴诠也上来了。

玫红色的床帐里,隐隐的,散发一股女子馨香。

裴诠拉着被子盖上,闭眼。

平安朝他挪了过来,他便张开手臂,把她禁锢在怀里,轻嗅她鬓边,一只手攥住她的手,揉捏着她指尖。

他低声问:“心情好了?”

平安这才明白,裴诠为什么下午过后,眉宇有些沉沉,原来,他以为自己心情不好。

她轻缓地说:“没有不好。”

她只是在思考充盈后宫的事,只不过,她很少直接把思考摆在面上,除非是一件大事,天大的事。

她想的时间,比背《诗经》还要久了,也还没想好,但是,应该快好了。

就着在裴诠怀里的姿势,平安攀着他肩膀,伏到他身上。

迎着他黢黑的眼瞳,她细软的手指,摸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他真好看。

平安昂起小脸,牵着裴诠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道:“你也摸摸我。”

“很滑,好摸的。”

裴诠弯弯嘴角,他摸完她的鼻子眉眼,正要将手挪开,平安眼底,有一点惊讶:“只摸这儿吗。”

裴诠:“……”

他喉间忽的干燥,嗓音沉沉:“你还想要我摸哪?”

平安抿抿唇,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又悄悄撩起眼皮,那双水亮亮的眼眸里,藏了多少潋滟娇色,波光掠过如碎金,却比春意热烈。

裴诠眼眸幽深,不由放平呼吸。

从前平安也主动过,就是大婚后,闭着眼问他吃嘴的那一回,只不过,那时候她表达的情欲意味很少。

但是,自从被他撩拨得知羞后,她就没有那样做过了,这回的主动,是真正第一回。

她那么甜软,只需主动这么一下,就能撩起潮水汹涌,让他定下的决心,如遇洪水泛滥,骤然决堤,一泻千里。

没法什么都不做。

裴诠按住她下颌,用力吻住,这次,平安不像下午时候,也慢慢回应着。

伴随平安低低轻吟,裴诠声音却越发的喑哑:“摸这里么?”

“……”

“还是这儿?”

“……”

“果然很滑。”

帐中越来越热,两人体温交织,薄汗涔涔。

许久,平安掐着裴诠的手臂,她呼吸有点快,眸光也涣散,看到他额角落下的汗珠,落到自己身上。

她顿了顿,摁着他的手臂,微微扬起脖颈,在他耳畔落下一句轻轻的话:

“好硬啊。”

原来这句话,要在欢愉的时候说。

裴诠停住。

下一瞬,他的手掌,钳住她的腰身,将她拉了起来。

……

裴诠没怎么睡。

他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感觉,会不住地仔细回味的每一瞬,这种餍足,无可比拟。

深夜,裴诠含住平安的唇,亲了一会儿,这才把人抱起来,又叫彩芝:“换床单。”

彩芝看了眼床单,脸都快烫熟了。

等裴诠抱着平安洗过澡,床单也换好了,他和她重新躺下,平安咕哝了一声什么,但她太困了,说不清,裴诠听不清。

再问,平安已经睡熟了。

他看了眼天色,今天有朝会,这才依依不舍地闭眼。

睡了没多久,裴诠起来了。

朝会就在兴翊殿大殿,昨夜乍暖还寒,冷风瑟瑟,今晨便只见云层,不见日光。

公卿们身着朝服,一边低声议论,一边走进大殿,列位,昨日薛镐打了龚尚书,朝廷上下都知道了,朝会上,都察院有人弹劾薛镐,裴诠按下不动,其余人识相,出列的人也就少了。

等朝会散了,刘公公请龚尚书道:“龚大人,请去兴翊殿。”

薛镐、张大壮和龚尚书的事,全是巧合。

昨日,乔夫人进宫寻机会,也让人求到龚勉那些猪朋狗友那儿。

京中纨绔有圈子,这些纨绔,从前和薛镐吃过酒的,就觍着脸,上门找薛镐。

薛镐曾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却和他们不太一路,至少从不当街纵马、逛花楼,与他们更谈不上交情,因此也没应。

不过他也好奇,张大壮为何这么大手笔把人关起来,去问了张大壮,才知道原来那日是帝后出巡。

龚勉是冲撞了帝后,那就是活该。

但一码归一码,张大壮竟把他的活抢了,还藏着掖着!

薛镐不爽,两人二话不说开打,美其名曰切磋,那时候在衙署,还没散值,惹得许多官员驻足围观。

正好龚尚书回来销假,劝了一句:“后生可畏,也不能在这儿打架啊。”

但他老人家看热闹站太前,被薛镐甩了一胳膊。

这事传出去,就成了:薛镐和张大壮合力殴打龚尚书一个六旬老人。

近日,薛家风头太盛,早就有人看不惯了。

他们想借题发挥,从薛家身上咬下一块肉,就是龚尚书说不碍事,也已无关他的意愿了。

龚尚书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竟被别人拿去当筏子,他直呼倒霉,钓鱼次次空,还赖上这种事,真不知道是得罪何方神圣!

裴诠把他们叫去兴翊殿外书房,龚尚书求之不得,他真希望陛下慧眼,这一切可和他无关!

不一会儿,他和薛镐、张大壮遇到了。

薛镐和张大壮没有隔夜仇,打过了就过了,两人还同龚尚书道歉:“昨日是我们鲁莽了。”

龚尚书:“不碍事,就是都察院孙都御史监察百官,可能没那么好过。”

如果私下打的话还好,偏偏就是在六部府衙那里。

薛镐昨天早就被薛瀚骂惨了,心有戚戚。

外书房。

裴诠身着蹙金玄色龙袍,束发于冠,他坐于上首,掌权一个半月,帝王神色俊逸冷然,目中暗隐锐意。

薛镐和张大壮焉哒哒低头。

孙都御史语言激昂,道:“陛下,薛统领和张将军枉顾宫规,竟在宫中打斗,甚至伤及龚大人,实在目无王法,定要严惩!”

龚尚书:“陛下,这就是年轻人小打小闹,老臣身体无恙。”

孙都御史:“前不久张将军把龚尚书的小公子关去大理寺狱,龚尚书定是被要挟,才会替他们说话。”

龚尚书:“臣教子无方,张将军干得好,臣绝无怨言!”

孙都御史:“没有怨言,为何告假五日?定是敢怒不敢言,张将军与薛统领权势滔天,你怕他们,便与他们同流合污!”

龚尚书:“你血口喷人!我若有怨言,还用你给我伸冤?你不过是拿我大做文章!”

文臣吵架,把薛镐和张大壮看得一愣一愣的,啥啊,这吵的啥啊,怎么又和龚勉有关系的?同流合污啥意思?

吵过一轮,孙龚二人,纷纷看向座上的裴诠。

裴诠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袅袅烟气过后,露出他浓墨长眉,双眸之中,并无寒意。

龚尚书敏锐察觉,陛下今日,心情出离的好啊,这孙都御史挑的不是时候。

下一刻,刘公公匆匆走来,附在裴诠耳边,说了点什么。

一瞬,裴诠面色一沉,冷意如刀。

在场所有人,就连张大壮都僵住,糟糕,陛下难道很生气?

还没等他们弄清楚,裴诠已经拂袖离去。

平安没有睡很久,过了卯正,外面下雨,她就爬起来了。

彩芝有点惊讶,昨天闹得很晚呢,她问:“娘娘不睡久一点么?”

平安揉揉眼儿:“不睡了。”

洗漱过后,春雨如酥,她看着窗外嘀嗒雨水,彩芝在给她挽发,她忽的说:“不要这个。”

彩芝:“不要这个发髻,要哪个呢?”

平安想了想,说:“双环髻。”

就是未婚前的发髻。

彩芝有点奇怪,还是照做了,梳了双环髻后,平安找出她最爱的荷叶纹小挎包,往里面收拾东西。

有裴诠给她画的信,裴诠送的绢花,交换的东西……

塞完,小挎包鼓鼓的,平安背到身上,就像要出远门。

这些都是平安珍重的东西,彩芝莫名心惊肉跳,问平安:“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平安拍拍挎包:“我要出宫。”

天爷,怎会如此,这就是娘娘思考的结果吗?会不会和充盈后宫有关?

彩芝只怕自己闯大祸了,忙问:“为什么?”

平安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我和皇上说。”

彩芝忙说:“对对,和皇上说。”

于是去找刘公公,先把消息传过去,等人的时候,平安抓了一把瓜子,一个个地啃着,剥开。

才啃到第五个,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她抬眼,裴诠站在门外。

自登基后,他几乎没有走得这样快,刘公公虽然撑着伞,却跟不上他的步伐,他的头顶、肩上,被细雨打湿一片。

而此时,裴诠呼吸微微急促,黑压压的眼眸,隐隐几分血色。

他定定地看着平安,她换回少女时候的装束,身上背着那个挎包,就好像,还没认识他的时候。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准,不行,休想。

他徐徐跨进房中,鬓角几滴水珠,沿着他的黑发,落到他下颌,他顺手将门掩上,力道不大,“咔”的一声,让门外彩芝几人纷纷吓一跳。

屋内,昏暗里,裴诠眼眸黢黑得不见光亮,话里含着刺骨冷意:“你要去哪?”

凶巴巴的裴诠,平安却不怕,她站起来,到他面前,示意裴诠伸手。

裴诠沉默地抬起手。

最后一个瓜子因为裴诠来太快了,她吃掉了,只剥了四个瓜子仁。

一人两个,她分两个到裴诠手里,裴诠手握成拳,抑制住强烈的情绪。

平安说:“我分过,很多东西。”

蜜枣,小龙舟,雪人,橘子……还有现在的,瓜子。

好吃的,好玩的,都分过。

虽然她忘记了九岁前的事,但是记忆深处,自己不喜欢抢,喜欢分,分给大家,大家能一起高兴。

“但是,”平安顿了顿,她板起小脸,“我不想分你。”

裴诠一愣,身上逸散的戾气,蓦地怔住。

她认真地看裴诠:“你好看,好闻。只有你,我不分给别人。”

裴诠目中闪过一丝精亮,他低头望进她眼里,问:“谁跟你说,你要分我给别人的?”

平安停了停,小声说:“充盈后宫。”

裴诠暂且不管这四个字从哪听来的,他忽的意识到什么,他双手握住平安薄削的肩膀,声音微沉而慢:“你吃醋了么?”

平安顿了顿。

醋是酸溜溜的,她扪心自问,从听到充盈后宫的解释后,她就沉浸在这种酸溜溜里。

她不喜欢和别人争抢。

昨晚的欢愉,是平安在确定,确定她想独占裴诠带给她的舒服,而不想把裴诠分给任何一个人。

她真的不想把裴诠分出去,一定要分,那她会选择离开。

这是吃醋吗?平安明白了,是的,她酸溜溜的,不高兴了。

她对裴诠点点头:“皇上,我吃醋了。”

不等平安反应过来,裴诠突然把她揽入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她的鼻尖抵在他肩膀,嗅到一股好闻的水汽。

裴诠用力闭下眼睛,不是梦。

她说她吃醋了,她从来没有吃醋过,她不想把他分出去,她只为他一个人吃醋。

他终于,完完全全地占有她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只有他和她,容不得第三个人。

平安靠着他怀抱,贪恋了会儿,又说:“你要充盈后宫,要跟我说。”

那样她自然就会离开。

裴诠手臂一紧:“我不会。”

他低头盯着她,眸光若熔浆滚烫:“不会有别人,从指婚那日到现在,我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

指婚那日,要回到十三年前,他七岁,小平安四岁。

或许要更早,在“小仙童”这个名号,分别被两个人同时拥有的时候,这缕缘分,就注定了。

平安缓了缓,她弯起眼睛:“是吗?”

裴诠:“是。”

他手指托着她的脸颊,道:“天地父兄,可为我作证。”

裴诠从不起誓,他也从没对任何人承认过,他对万宣帝亦父亦兄的孺慕,但是,在今日,他破了这两条。

若誓言能表达自己决心,哪怕一分,他就会用。

自然,他总想要她也证明:“你呢?你会有别人吗?”

平安温吞地说:“我也只有你,也有作证的。”

她一一数来:“天地、祖母、爹娘、张家爹娘、张家大哥……”

裴诠忍不住笑了笑,他打断她:“行了。”

她有这么多人疼爱,就足够他头疼的了,也不用非要他们见证了。

平安也松了紧绷的弦,裴诠说不会有别人,就不会有的,以后的日子,是他们两个人的日子。

也是她想要的日子。

裴诠再看她的装束,当即拧眉,他想让她换回来,“私奔”自然好,但若只她一人“私奔”,那绝对不可能。

平安却按了下发带,眨眨眼,说:“我是要出宫呀。”

裴诠心下一怔,眯起眼眸:“还要出宫?”

平安:“爹和娘,从皖南来了。”

原来是为着这事。

裴诠心口还在发烫,他拿下平安的挎包,抱起她,道:“不急一时,明日再见也行。”

平安“呀”了声,裴诠已抱着她,两人一同倒到床上。

裴诠亲着平安,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吻,而这个吻,看似有点凶,实则又长,又温柔,将他的体温和气息,度给她。

平安便也觉出困意。

她喜欢他亲她。

外头春雨绵绵,淅淅沥沥,宫中来凤宫的园圃里,新笋冒头,花骨朵舒展着,五光十色,是春色满园。

彩芝和千锦几人,是看着裴诠满脸阴沉进房间的,如今房中,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她们正疑心,不久后,屋内传来裴诠低沉的声音:“来人。”

彩芝进了屋中,屋中,娘娘睡着了,皇上拥着娘娘,目光黝黑,却没有来时的阴郁可怖。

裴诠问:“充盈后宫,怎么回事?”

见瞒不住了,彩芝连忙跪下,一一道来。

裴诠淡淡地看着彩芝。

有一瞬,他动了换掉彩芝的念头,只是,看着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平安,他心头一软。

他道:“你是忠心。”

平安需要一个只对她忠心的人,这回,如果彩芝早早说了,裴诠定找平安解释,反而没能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所以,就算彩芝就算有所隐瞒,他也可以忍住不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她绝对忠于平安。

一晃到了下午酉时,宫门都要落钥了。

龚尚书几个在兴翊殿等了几个时辰,饿得肚子咕咕叫,越等越怕,张大壮都开始焦急了。

他们再想想陛下走之前,骤然黑沉下来的神情,难不成陛下震怒,要收拾他们几个,故意晾着他们?

最害怕的莫过于孙都御史,这件事里,他才是挑事的那一方。

终于,刘公公来到兴翊殿,他咳了声,道:“陛下忙于批奏折,诸位请回。”

张大壮:“这事到底怎么算?”

龚尚书:“笨呐,陛下的意思是,就按私事论,我又没受伤,就这样罢!”

刘公公笑了笑,默认了。

孙都御史不由后怕十足,如果陛下最开始就说按私事,他还有一堆国法家法言论,但陛下是冷着他们,不加理会。

一定是陛下让他好好冷静,到底要不要拿这件事做筏子。

看来,薛家不是他能得罪的,他得趁早收手!

到了宫中甬道,孙都御史不敢和他三人同行,推脱衙署还有事,匆匆离开。

张大壮:“这人,咋和个过街老鼠似的,夹着尾巴臭兮兮。”

薛镐:“你骂人学着他们点,什么同流合污,血口喷人,多好听。”

张大壮学起来:“你同流合污!”

薛镐也学:“你血口喷人!”

龚尚书:“……”武夫,都是武夫!

才出西华门,龚尚书就看一个中年壮男人,还有一个高挑的妇女,翘首以盼。

张大壮道了声糟糕,他被张德福逮到,狠狠扁了一拳,张德福早早就听说张大壮闯祸了,押着张大壮到龚尚书跟前:“老大人,我家狗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想说犬子吧……龚尚书擦擦汗:“不麻烦。”

打人的其实是薛镐来着。

张德福叫张大壮:“还不快道歉。”

张大壮连忙:“大人,下回我不会犯了。”

龚尚书:“无妨……”

他突的愣住,瞧瞧这乡下来的人家,虽然打人的是薛镐,且一切根源是不小心,但与张大壮有关,张德福便不会为张大壮开脱。

该打就打,该道歉就道歉,实在清爽的办法。

反观自己,因为教育孩子失败,就躲去钓鱼,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官。

于是回去后,龚尚书命下人削竹条,等那龚勉回家,看他不抽死他!

回到当下,宫门前,龚尚书先行离开,薛镐和张大壮见了张德福和周氏,张德福瞧高高的宫墙,心里发憷:“平安就住这里啊?”

周氏有点担心:“你到底跟平安说了没?”

自打听说宫变,老两口担心了一个月了。

张大壮:“昨日我就要给她递话的,被薛镐打了,忘了。”

薛镐:“还怪我。”

张大壮清清嗓子:“不怕,我叫人。”

来凤宫。

裴诠慢慢翻着奏折,他看一眼奏折,看两眼平安,平安放下心事,她趴在他身上,粉粉一小团,睡得安稳香甜。

裴诠不由勾了勾唇角。

忽的,平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睛,眼中恢复清明。

裴诠:“晚膳吃什么?”

平安迷糊中,道:“唔,出去吃。”

裴诠:“去哪吃?”

平安指指外面:“宫外。”

下一刻,半空中,张大壮的嗓音,从很远处传来,声音小得像鸦叫,隐约能听出:“出——来——玩——”

裴诠:“……”

当然,到底是宫闱附近,他喊了一声就收声了,平安却要起来洗漱,真打算出宫。

裴诠沉下了脸,平安快快乐乐地背上小挎包,她还把挎包的东西,翻给裴诠看:“让爹娘都看看。”

原来,她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没一会儿,平安就收拾好了,看向裴诠,裴诠坐在一旁看着她,没什么情绪。

她牵住裴诠的手:“走呀。”

裴诠一愣,她还知道不落下他。

平安:“我带他们见皇帝。”

张家父母一辈子在乡下,只听过皇帝的传说,没见过皇帝呢,就算以前见过裴诠,那时候裴诠也只是豫王,和现在不一样。

她想到什么,耳尖微红,眼睫扑闪了一下,便踮起脚尖,在裴诠耳畔软声道:

“是我的皇帝。”

一刹,裴诠眼底的沉色,骤地散去,他回握住她的手。

纵使那么多人爱她,他是不一样的,这一刻,他心变得很轻盈,就像平安用她小小的双手,把他的心脏托起来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

而他,自也会用他的双手,托起她,与她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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