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口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有几英寸了!突然,尖利的警报声呼啸而来,好几辆警车戛然停在了沃巴什大街上。戈登立刻一脸惊慌,从座位上蹿起并跳下来就跑。粉碎机停止了行动,但仍在轰轰作响仍在转动。他狂奔过建筑工地,衣服的燕尾摆在身后扑打着,快要跑出了我的视线,扩音器传出一个女声:
“一切都结束了,戈登。投降吧!”
是戴维斯!
“你已经被包围了,”一个男声补充了一句。“抵抗毫无意义!”
戈登放慢脚步,转过身去。强烈的光线射在他脸上,现出深深的皱纹和阴影。他的眼睛似乎因震惊而暴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受人尊敬的商人,戈登大厦的建造者,正与一队芝加哥警察对决。他举起双手,缓慢地向我靠近,停在几英尺远处。他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一声枪响。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挪了几步,嘴唇抽搐,全身挺直,接着突然跌倒,压在了我身上——我顿觉呼吸艰难,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听到他喘息;于是我大声喊叫:
“他还活着!救救他!”
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又一阵枪声,喊叫声、粉碎机的轰鸣声,什么东西打破河面发出的飞溅声;伴随着那些噪音、艰难的呼吸、头部的突突作痛,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现在残留的最后一个意识,是戈登的身子被警察挪开以后,我才感到很冷——原来是他的体温传给了我!
医护人员在我后脑勺上缠了一圈临时绷带,但他们说,我还得去急诊室。但我坚持要见了戴维斯以后再去。同时,那些警察叫来更多的警员,来了些刑侦技术人员处理现场。一个芝加哥警探询问我时,戴维斯在旁边待着。我把所有事情按时间顺序交代了至少三次以后,他才说,你可以走了。
我刚躺在救护车里的轮床上,戴维斯就走了过来:“你还好吗?”
好什么?虚弱不堪,精疲力竭,甚至能不能再度过下一个芝加哥的冬天也很难说!
“死不了!”
她把手插进口袋里:“你让我好担心哦!”
“我也很担心你。”我摸摸后脑勺——头骨刺痛,只好放下手。
“你怎么赶到的,戴维斯?”
“几小时前收到你的信息,本来打算等到周一再处理,但你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得给你回电话。”
我点点头。
“你没接,我就去了你家。本来估计最多不过是虚惊一场。你没应门,我就叫了后援。闯进去以后,看到了那盘录像带,我就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她做了一个摁下按钮的动作。“依然暂停在那个戴滑雪面罩男子的镜头。”她说。“不久另一个混蛋出现了。”
“油腻头发的那个。”
戴维斯点头。
“他奉命回来找录像带。”
“我们就在你家房子外面抓住了他,迫使他坦白交代了一切,然后调集了大量警力前来围捕,离这儿只有几分钟路程时才让他回电话。”她耸耸肩。“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这一切都结束了,真高兴。”我顿了下。“戈登的事,太糟糕了。”
“太糟糕?”
“他没持枪,你们没必要向他开枪。”
“我们?”
我朝停在街边的巡逻车甩了下拇指。
“不是我们干的,艾利。”
“你说什么?”
“警察没朝他开枪。”
“不是你们?”
“是一个俄罗斯人干的。”
“弗拉迪!”
“他后背中弹,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没伤到重要器官”
“弗拉迪呢,他在哪儿?”
戴维斯低下了头。
我重复了一遍。
她默不作声,似乎过了很久才说:“他跑了,艾利。”
“跑啦?怎么会!”
“我们还没到河边,他就跳进河里了。”
我记起睡着之前好像听到了溅水声。“河水肯定凉得都快结冰了,他还能逃走?”
“目前还不知道;市局派了潜水员过来。不过,我们抓到了另外两个。”
“他真的逃走了,是不是?”
“还不知道。但就算他逃脱了,今晚也抓了不少。”
我开始摇头,但一阵疼痛袭来,于是只好停下,我闭上眼。片刻之后,我猛地睁开。“现在我才明白!”
“明白什么?”
“以前一直都没想通!”
“想通了什么?”戴维斯催问我。
“米卡,她说的那些,就在弗拉迪开枪打死她之前。”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弗拉迪枪杀米卡之前,她大叫道,‘快跑。就现在。他要杀你。’我以为她是在警告我,现在才明白不是,因为她知道我被捆住而且堵上嘴了。”我看着戴维斯。“她警告的不是我,而是戈登!”
戴维斯皱着眉头。
“她知道戈登是下一个,知道弗拉迪会杀掉戈登!她为戈登感到害怕。”我顿了顿。“她快死了,却还在尽力帮助别人,甚至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一时间,我俩相对无言。然后,她把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如果你不是想帮助她,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大概吧。”
“没错。”戴维斯笑了笑。“大概吧。”
一位医护人员走了过来,提醒我该去急诊室了。我回望施工现场,看向整条河流。只见密歇根湖东岸,天空微亮;风已减弱,微风轻拂——黎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