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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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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事变”,拉开了日本帝国主义霸占、践踏东北十四年的序幕。

在此之前的八月,本庄繁走马上任关东军司令官,立即听取关东军高级参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的关于“满蒙”情况的汇报和作战计划的报告。随即发出训示:

“已下重大之决心……应付多变之时局,共图伸展国运之大业……”

紧接着,本庄繁会见了关东军的两大支柱,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和独立守备队司令官森连中将,并对所属部队巡视、检阅了以攻击中国军队为目标的军事演习,向官兵明确发出指令:

“应主动采取断然措施,万一发生事变,要有必胜的决心和准备,不许稍有麻痹。”

“九一八事变”当天,本庄繁部署完毕,回到旅顺关东军司令部,至此,关东军上下,已完全处于临战状态,经过长达三年之久的精心策划和充分准备,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的日子到来了。

也就在九月十八日晚上七时,关东军守备队川岛中队全副武装出发了,他们以巡查南满铁路为名,在沈阳城以北的东北军第七旅驻地北大营西南约800米的地方--柳条湖村。由河本末守中尉率几名士兵,在南满铁路一侧的路轨下,安放上炸药,在此之前,他们重演“皇姑屯爆炸”一幕,事先在路基边,扔下三具穿着中国军服的尸体,准备事后诬称中国军队破坏南满铁路。22时20分,板垣一声令下,河本末守点燃导火索,一声巨响,寂静的夜空被打破了,铁轨和枕木飞扬起来,别看声音很大,破坏程度不大,因为关东军要保证这条铁路及时修复,便于他们运输兵力。

与此同时,板垣代表关东军司令部,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关东军立即按演习多年的《攻取奉天城计划》,向沈阳发起攻击。灾难开始降临沈阳,不,是整个东北。

当时的东北军简直就是群龙无首,张学良长住北平,张作相因父亲病逝,早已回到老家锦州,只有东北军参谋长荣臻在任。各兵营的旅、团长,大多回到城内家中过夜,以北大营东北军第七营为例,官兵都在酣睡,根本没有任何的防范意识,听到爆炸声,还以发生了地震,直至日军的炮弹落入营房,墙倒屋塌,血肉横飞,硝烟弥漫,士兵们这才意识到,战争爆发了。

日军分三路,齐头并进,扑向沈阳城,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在十九日凌晨进入沈阳。

这里,我们还是说说驻在北大营的第七旅,从中可见当时沈阳一斑。第七旅是东北军的王牌部队,总兵力约9700多人,而正面进攻北大营的是日军独立守队第二大队,兵力约700余人。他们在炮兵掩护下,以坦克开路,突然袭击。第七旅的士兵,没有一点准备,枪支弹药,都锁在库房中,当凶残日军进入营区后,对手无寸的士兵,进行屠杀,不少士兵死在床上,有的士兵爬到树上躲避,被日军发现后,开枪击毙。还有一部分士兵砸开弹药库,拿出枪支,仓促应战。旅长王以哲,在沈阳城内,给兵营打来一个电话,竟然不准抵抗,等待交涉,随后再也联络不上了,不少士兵听到这个命令,抱枪痛哭,挥拳击壁。该旅620团团长王铁汉,是员猛将,他及时赶到团里,组织还击,凌晨1时,接到参谋长荣臻电话,依旧命令不许抵抗。

王铁汉激愤地说:“敌人侵吾国土,攻吾兵营,斯可忍,则国格、人格,全无法维持。而且现在官兵愤慨,愿与北大营共存亡。敌人正在炮击本团营房,本团官兵不能持枪待毙。”

荣臻:“立即将枪支弹药入库。”

王铁汉断然地:“敌人在炮攻之下,已逼近门前,实在无法遵命,我也不忍对士兵下达这种荒唐的命令。”

荣臻:“你为什么不撤退?”

王铁汉:“只奉到不抵抗,等候交涉的指示,并没接到撤退的命令。”

荣臻:“那么我命令你现在撤出,记住,不许抵抗,否则,你要负全部责任。”

王铁汉还想争执,荣臻已放下电话,气得王铁汉大骂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僚,见日军已攻占半个营区,他拔出手枪,大喊着:

“弟兄们儿,对准小日本,给我往死里打。”

士后们同仇敌忾,冲向日军,这一个反冲锋,击毙日军四十多名。

凌晨五时,上司不断催促,王铁汉含泪下达撤退命令,向南边转移。

当夜,身为中华民国海陆空副总司令兼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张学良在干什么呢?后来北平报纸披露,张学良正在北平的六国饭店与影星胡蝶翩翩起舞,并馈赠胡蝶十万大洋。民国名人马君武先生,曾为此写了一首讽刺诗: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阿娇舞几回。

当参谋急报东北情况后,张学良赶回行营,由于没有准备,误判情况,向东北守军仍然下达的是不抵抗命令。后来,张学良也不得不承认:

“当时,没想到日本军队会那么做,认为日本只是利用军事行动向我们挑衅,是我不想扩大事态,所以才下达了不抵抗的命令……我对‘九一八’事变判断错误了。”

十九日六时三十分,沈阳失陷,日军列队进城,当时城内尚有一万五千多名中国警察,因接到上级“不准抵抗”的指示,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下,被日军包围,强迫缴械。一切官厅衙署先后被日军占领,紧要物品,悉被掠夺,各机关之首领员司,除微服逃避者,悉遭软禁。大街小巷,一片狼藉,日军飞机在空中盘旋扫射,装甲车横冲直撞,各交通路口均被封锁,日本兵持枪盘查行人,稍有不满和反抗者,就地枪决。邮政总局等大楼被烧,中国银行的四千万白银被掠劫。仅官方资产损失,达十八亿银元以上。军械弹药损失更为严重,单就沈阳一地,粗略统计:飞机262架。包括轰炸机、战斗机、侦察机、教练机,民航机。都是从意、德、法、英、美等国进口的。事变时,接到“不准飞机起飞,以免出事”。日军占领机场,马上把飞机涂上“日徽”标志,随即升空,编入日军行列,投入战斗。当时南京政府所有的军用飞机,也不过五百余架,且多不如东北军的飞机先进。落入敌手的还有,各种口径大炮及迫击炮3019门,战车26辆,各式机枪5864挺,步枪、手枪118206支。弹药、被服、粮食及军需品,不计其数。

日军当日宣布,土肥原贤二任奉天市长,板垣征四郎任奉天特务机关长。

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在十九日凌时,得到日军已基本控制沈阳以后,立即下达“全线出击,攻击中国军”的命令。并向日本军部,请求就近调驻朝鲜日军,越境支援东北。

很快,十九日这一天,关东军同时占领了南满、安奉铁路沿线的重要城镇:长春、营口、田庄台、盖平、复县、大石桥、海城、辽阳、鞍山、铁岭、开原、昌平、四平街、公主岭、安东、凤凰城、本溪、抚顺、沟邦子等地。

在任何历史上,在任何国家,能在一夜之间,双方兵力极为悬殊的情况下,被敌人占领了这么多的城市,古今中外,唯独“九一八事变”。

倘若单就“九一八事变”不抵抗的责任担当来说,作为东北最高长官张学良,绝对是千古罪人。这或许也是张学良无颜面见东北父老乡亲,至死未回东北的真正原因吧!

吉林市也迎来最严峻的时刻,同时,也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

张作相因父亲去世,在锦州老家料理后事,荣臻趁机委任熙洽吉林省代理主席,这样熙洽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近两个月,他与酒井频繁往来,已达成了一种默契。当然了,“九一八”具体行动日期,是关东军最高的绝密,酒井不能可告诉他的,但酒井已暗示他,近期关东军要有“振奋人心”的举措。让熙洽有所准备,还说日本绝对不会亏待熙洽的。熙洽知道酒井是特务,并不完全听信酒井的话,两人之间,就是相互利用。抛开酒井,熙洽与关东军的高层,还有其他的接触渠道。比如,关东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中将,此人是熙洽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教官。在校期间,多门二郎就颇看重熙洽,各怀鬼胎,建立了所谓的师生之谊。多门二郎来到东北,熙洽曾数次去拜望这个老师,平日里也多有书信往来。三天前,他还接到多门二郎的信,在信中教导、暗示熙洽在关乎于国家的前途上,不要辜负他的希望。

“九一八”的当夜,酒井接到关东军司令部的指示,神情激昂地来到公署,刚好熙洽赶到办公室,接听完沈阳东北军参谋长荣臻的电话。

“参谋长阁下,我们所盼望的光辉时刻已经到来了,让我们一起迎接这个伟大的日子吧!”

熙洽冷着脸:“是你们的光辉和伟大的日子,不是我的。”

酒井一愣:“阁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熙洽毕竟是东北军的高官,想到自己所供职的部队,摧枯拉朽般地被关东军打得一败涂地,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酒井:“阁下,我们之间,不,是您与大日本关东军之间,早已有言在先,若有重大事变,您将与关东军保持一致,我一直认为,您是个言而有信的将军。”

熙洽在电话里,已接到荣臻“如遇日军袭扰,不准抵抗,等待交涉”的命令,他也表示会执行这个命令,只是他看不惯酒井的举止做派,昨天还彬彬有礼,眼下竟如此骄横。

酒井:“据我所知,东北军的上层,已下达不许抵抗的命令,阁下没有接到吗?”

熙洽硬邦邦地:“接到了又咋样儿?”

酒井疑惑地:“阁下,那您这是……”

熙洽:“中国有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知道是啥意思吗?”

酒井一惊,他知道熙洽这个人性情反复无常,所以近几天,他几乎寸步不离,一是不停的灌输,二就是监督,生怕到了关键时刻,熙洽有变,现在听熙洽这话,恐怕……如果熙洽真的变卦,不要说关东军的计划受到破坏,自己的生命,也危在旦夕,想到这儿,他打个冷战,脑门也流下汗,掏出手帕,擦拭着。

熙洽就是想打打酒井的锐气,见目的达到了,他哈哈地大笑起来:

“酒井先生,放心吧,孰轻孰重,我还是能掂量出来的,一切按咱们事先商定的执行。”

酒井长舒出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心里骂了一句:八格牙路!

熙洽:“你们领事石射先生呢?”

石射猪太郎是日本驻吉林的总领事,与熙洽也算是好朋友,但此人平庸,官僚十足,没有军方背景,所以,领事馆的很多事情,都操纵在酒井手里。

酒井:“石射先生在领事馆内,随时接听关东军司令部指示,走不开……”

熙洽:“这么说,啥事儿还得咱们商量着办了?”

酒井不敢再咄咄逼人了:“我愿意听从阁下的命令,做好您的参谋。”

熙洽走到墙上军事态势图前,拉开幔布,这张图酒井早就想看到,熙洽也是很有心计的,知道与日本人合作,不能和盘托出,怕失去筹码,所以没答应酒井,现在到了摊牌的时刻,已经无所谓了,他边点指着兵力分布图,边说出他的打算。这一夜,沈阳是闹翻了天,但吉林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战争迹象。因为有他与酒井事先的约定,吉林市附近的日军铁道守备队,没有采取行动。所以,荣臻命令先不下达,以防生出事端。天亮后,让吉林市内的部队撤过松花江,并按东北军的老规矩,将枪弹入库,视情况召开军政长官会议,也就是说,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关东军的主力部队到来……

酒井恭维地:“阁下不愧是参谋长,布置得如此周密,令人佩服,我当立即向关东军司令部报告。”

熙洽:“酒井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们东北军的士兵,也挺蝎虎,不好摆弄,你和你们的领事馆的人,多加小心,别中了黑枪。”

酒井:“谢谢阁下的关怀,我们领事事馆已做好相应准备和防范,不过,我想有您坐镇,吉林市不会出现混乱的局面,我……不,是关东军对您有充分的信心。”

十九日,不要说吉林市的百姓,就是吉林市的驻军中下级军官及士兵,还不知道已发生了“九一八事变”。政府和高级军官,已从不同的渠道知道沈阳陷入敌手。

马明金早晨在家里刚起来,护兵跑来,他住在小客厅旁边的屋子,小客厅内有电话,他说卫队团团长冯占海让马明金接电话,马明金有不祥之感,若没有什么急事、要事,冯占海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电话的,他快步来到小客厅,拿起听筒。

冯占海第一句话就是:“明金,完了,沈阳完了,关东军正在攻打沈阳,沈阳完了……”

马明金脑子轰的一下,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啊,你……你再说一遍……”

冯占海说他现在永吉团部,半小时前接到驻扎在沈阳外围军中朋友电话,说沈阳全城失守,他们已奉命向锦州撤退,还说这不是一般的军事冲突。冯占海马上给公署挂电话,值班参谋说没有异常,也没接到任何命令。冯占海说要找熙洽,参谋说找不到。其实这时熙洽与酒井正在公署,已下令封锁消息。冯占海又向沈阳长官公署挂电话,先是没人接听,后来线路彻底地断了。

马明金还抱着一丝侥幸:“能不能是误传?沈阳那么多的部队,单第七旅就上万人,不可能让关东军占了上风啊!”

冯占海:“我给沈阳几个朋友挂电话,都没挂通,种种迹象表明,沈阳确实失守了,明金,你赶快回团里,咱们不能让日本人钻了空子,随时联系……”

马明金放下电话,怔然着,尽管他早有预感,可是当预感变成现实,他还是接受不了。

马万川:“咋的了,是不是日本人动手了?”

马明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已站在他的身后,他转过身,失神地点点头。

马万川:“唉!这是早晚的事儿啊……”

马明金不敢再多想了:“爹,我得回团里了,备马!”

护兵在外面回话,说马在院外备好了。

马明金顾不得再与父亲说什么,转身就走,刚要出门,被父亲叫住了。

马万川脸色凝重地:“明金啊,我总感觉这次小日本是来者不善啊,天下大不大乱,我不敢说,肯定是不会太平了,我要对你说的是,咱们既然当兵了,那就得有个当兵的样子,不能让小日本看扁了咱们。”

马明金听到父亲这话,心里一热,他不想让父亲心情太沉重:

“爹,你别太担心,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真的打起来,你儿子不会当孬种,更不会给你老丢脸。”

马万川:“倒退三十年,你爹也会跟你一样儿的……”

马明金:“要是有啥消息,我马上回来告诉你老的,跟我娘说一声,别担心我。”

马万川摆下手,示意儿子走吧。

马明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走,很难再回来了,不,就是回来,也是面目全非,天地巨变了……

清乾隆爷北巡,来到吉林市,站在郊外欢喜岭上,遥指笑说:铜邦铁底松花江,此乃太平之地。吉林市的老百姓,一直传颂这句话,并为居住此地引以为豪。皇帝的金口玉言,真的那么灵验?吉林市真的能永世太平吗?

马明金回到团部,立即下令所属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没有明确任务,也没有对属下说明事由,一因为沈阳方面的消息,没有最后核实,二是还没接到公署的命令。他本人不敢离开团部一步,虽脸色显得平静,其实心急如焚。半年前,张作相已把三团变成公署直接指挥,与原来的旅部脱离了关系。他往公署打电话,参谋处说熙洽不在公署,他打电话找妹夫郑永清,也找不到。只能随时与冯占海互通消息。他对冯占海说,在这个时候,熙洽隐而不见,令人生疑。冯占海说他想往锦州打电话,请示张作相,电话先是打不通,后来公署机要处说接到命令,外线电话全部切断。马明金分析说,公署这个动作太反常,他暗示冯占海通电话时要注意。

快到中午,公署终于来了电话,是熙洽亲自打来的,他平时见到马明金就没有好脸色,这次态度更是严厉,命令:松花江以东的队伍,原地不动,不许进入市内,市区的队伍,全部开到龙潭山待命。枪械弹药入库,派人严加看管。

马明金急了:“参谋长,人枪分离,遇到敌人咋办?”

熙洽:“敌人,谁是敌人?”

马明金冲口而出:“日本人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熙洽:“胡说,你再胡说,扰乱军心,我撤你的职。”

马明金:“参谋长……”

熙洽厉声地:“执行命令!”

马明金愤慨地放下电话,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命令,他与冯占海对熙洽的怀疑,是正确的。熙洽肯定与日本人有勾结。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眼前这个命令,是执行还是拒绝呢?就在这时,李子安来了,他的营住在东大营,这是熙洽亲自安排的。他说刚接到公署电话,让其部队,马上开到龙潭山,还不许带枪械。熙洽把命令下到营级,这更说明问题。

李子安:“团长,我已命令部队集结了,一个小时后出发。”

马明金:“把枪支弹药全员配足,还有,重武器也带上。”

李子安一愣,这是一级战斗准备,他犹豫不决了。

马明金:“我的话说得不明白吗?”

李子安:“团长,公署熙参谋长的命令是……”

马明金:“我是团长,你执行我的命令就是了,有事儿,我对公署负责。”

李子安见马明金脸色铁青,不敢再说什么,应声出去。

下午,长春被关东军占领的消息,传过来了,熙洽与俨然已成为公署长官的酒井商量,应召开会议,简单通报沈阳、长春之情况,把荣臻的命令传达下去,稳住军官,防止发生兵变。酒井说,他已得到情报,东大营的部队开拔时,均携带武器。这让熙洽大吃一惊,马上联系李子安,但部队在运动中,联系不上。想不到的是,这么一个情报,酒井都掌握手中,熙洽感到惊惧。酒井还提出,开会时,若有人敢反抗,拒不执行命令,应就地撤职,软禁起来。熙洽想不表态也不行了,不到一天的工夫,他已自然不自然听命于酒井了,长春都落在日军手里,这就意味着兵临城下,他没有过多抗衡的砝码了,还好,酒井也挺知趣,挺大度,对熙洽还算挺恭敬。

晚七时--开会的时间也是酒井定下的。省公署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省政府几位熙洽亲点的大员,来到会议室。但更多是的身着军服的军官,熙洽命令驻吉林市团级以上军官,悉数参加。

马明金带四个护兵,在公署门前下了马,警卫人员示意护兵不许进入楼内,都到侧房等待,这在马明金预料之中,刚好冯占海也到了,马明金待冯占海走近,两人并肩向里走着,不动声色,小声地说着话。

冯占海:“气氛不对呀,熙洽不露面便罢,露面就来个下马威。”

马明金:“我看这些岗哨都是生面孔,原来公署不是归你们卫队团吗?”

冯占海:“我们被撒换下有一个多月了,现在卫队都是从熙洽嫡系的军官教导队调来的……哎,你说熙洽会不会跟咱们翻脸啊?”

马明金:“难说,还是小心为妙,尽量别跟他发生正面冲突。”

冯占海:“危难之时,不能听他一个人的摆布,该说的还得说,我就不信辅帅提拔这些人,都能听他的?”

进楼时,郑永清刚好作为接待参谋,站在门口,平日里,见到冯占海等人,都热情地打招呼,现在却不苟言笑,只是点点头。在马明金走过他身边时,他冲马明金使个眼色,马明金会意放慢脚步。

郑永清低声地:“少说为佳,切记!”

马明金没什么表情,快走两步,追上冯占海,把妹夫的话,对冯占海重复一遍。

冯占海笑了笑:“你这个妹夫,现在可是熙参谋长的红人啊,他说这话,是在暗示你呀!”

马明金:“他是担心我。”

会议室,长长的桌子两旁,坐满官员,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灰蒙蒙的,相互见了,也不多说话,点下头,算是打招呼了,相邻的,或许交头接耳说两句,不敢大声。好像生怕触碰到什么,惹来祸端。总之,连空气都带着一种肃杀的味道。

侧门打开了,先进来十个挎匣子枪的士兵,分左右站立,盯视众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又进来几个副官、参谋,包括郑永清。随后熙洽一身戎装地走进来,坐到桌子正位上,板着脸,目光极威严的扫视一遍。以往任何会议,卫兵不许进入,这次是熙洽特意安排的,怕有人对他起杀心,同时,也想给参会人员一个震慑。

室内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冯占海与马明金邻座,两人相视一眼。

熙洽也不想过多说话,他已接到他的老师关东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的电话,告之所属天野旅团已占领长春,他明日到达长春,即日率天野旅团向吉林进发,让熙洽做好迎接准备。熙洽说给他两天时间,他把吉林市的部队,全部调出城外,他向多门二郎保证,到时候,不会让多门二郎受到一点抵抗和危险,顺利进入、接收吉林市,也就是吉林省的省会。熙洽看出来,东北大势已去,决心投靠日本人。不过,他不敢操之过急,因为在座都是带兵的人,想稳住部队,必须先稳住这些人,他打开卷宗,拿出一张纸,朗声念道:

“现在我宣布荣臻参谋长所转达的副司令长官张学良的命令:沈阳之军事冲突,是偶然事件,若遇日军扰之,我军不许轻举妄动,不得还击,原地待命,待候交涉。大家听明白了吧?根据荣参谋长的指示,我现在做如下部署,一,执行此令,并将命令迅速下传到连级。二,省城的第二十五旅所属三十二团、三十三团,撤至乌拉街一带。卫队团从永吉后撤到官马山一带。公署直属三团在龙潭山集结后,后撤十公里。省城军官教导队撤至缸窑一带。三,市内只留少数的警察巡视治安,配发新印成白色袖章,每人只发五粒子弹,多余的警力,在警局不许外出。四,各部队的枪支一律统一保管,锁入库房,执勤官及哨兵可配十粒子弹。五,此令下达后,无论官兵,如有任何违抗者,军法从事。”

在座的人,原本神情紧张,现在都变得惊愕,尤其是军官们,面面相觑,有的脸上呈出激愤,此命令,对于军人来说,无异缴械,引颈被杀啊!

熙洽黑着脸说:“立即将书面命令下发给各位主官……”

郑永清等人,开始分发形成公文的命令。

冯占海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熙参谋长,请问荣参谋长的命令,是啥时候下达的?”

熙洽:“这是长官的事儿,没必要跟你说,你执行命令就行了。”

冯占海:“你是不说,还是不敢说,据我所知,这个命令是昨天夜里下达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命令,沈阳已陷落日军之手,今天,长春也失陷了,请问参谋长,这是军事冲突吗?这是战争!”

熙洽:“冯团长,你太放肆。”

马明金也站起来:“冯团长说得对,我们身为中国军人,应当效命于国家,现在关东军已攻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若是还执行这个命令,军人守土有责之言不就成一句空话。”

有几个军官也附和着,赞成冯占海、马明金的说法。

熙洽就怕有人跳出来,众人相随,那他就无法向日本人交代,他要把这个气焰压下去,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地:

“你们二位想造反吗?”

冯占海:“危难之时,占海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只想尽我军人之责任。”

马明金:“我们不是想造反,我们是说,这样的命令,我们无法执行。”

熙洽大吼着:“你们敢不执行命令,我撤掉你们的团长职务。”

室内空气仿佛都凝固,刚才有附和冯占海、马明金的军官,都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郑永清太了解他的大舅哥,所以,会议一开始,他就忧心忡忡,怕大舅哥冲动,果不其然,他趁发公文,走到马明金身边,拽一下马明金的衣服,示意他坐下,马明金没理会,还是与冯占海并肩站立着。

冯占海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抬出张作相来对付熙洽:“熙参谋长,我的卫队团归我舅舅指挥,我的团长一职,也是他老人家任命的,他老人家临走时,已吩咐我,没有他的话,我这个位置,不能交给任何人,你不要忘了,他老人家现在还是吉林省的主席。”

熙洽一怔,尽管日军不日即来,现在吉林的天,还是民国的天,另外,在座很多军官,都是张作相的亲信,若真的与冯占海遥相呼应,局面失控,他如何向关东军交代。

冯占海也是豁出来了,气愤地说:“参谋长,这么急于撤去我职务,不会是另有目的吧?”

熙洽:“你……你说啥?”

冯占海:“你心里明白。”

熙洽在这个时刻,就怕他与日本关东军勾结的事儿,暴露出来,那样很可能会遭致群起而攻之,弄不好会丢掉性命,他不敢过于强硬了:

“冯占海,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是担心吉林百姓生灵涂炭,才断然采取这样的措施,我想就是主席在,他也会同意的。”

冯占海:“那就拱手相让,不战而退?”

熙洽:“我……我这是避其锋芒,保持实力,我……我这也是执行上边的命令。”

一个老资格的旅长站起来,劝解熙洽与冯占海不要再争执了,说先执行退出吉林的命令,各自带好部队,等待省主席张作相的指示。

熙洽就坡下驴,只要把部队开出城外,他也算完成了第一步计划:“好吧,各位回去,掌握好部队,等待命令。”

军官们纷纷离席,政府大员在这种场合没有发言的份儿,都盼会议早点结束,回家安排一下。冯占海与马明金随着人们,向外走去,刚到门口,熙洽的副官伸手拦住马明金,说熙洽让马明金留下。冯占海立刻意识到,熙洽想要扣留马明金,心中一沉,见几个卫兵横在门前,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马明金倒显得平静,笑着让冯占海先走。冯占海回头看了眼熙洽,而后怒不可遏地点指着卫兵,大声地:

“马团长要是有一点闪失,我毙了你们。”

卫兵等冯占海出去,关上门,屋内只有熙洽的人和马明金了。

郑永清收拾完桌子上的文件,才注意到马明金没走,他惶恐不安地看看熙洽,又看看马明金。熙洽摆摆手,示意郑永清出去。郑永清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不得不遵从命令。

熙洽事先已料到有人会提出异议,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强烈的反抗,尤其是冯占海,平时对他是很尊重的,他知道马明金与冯占海交情不错,认为是马明金在背后怂恿冯占海,便迁怒于马明金,过去,碍于张作相的权威和面子,不好惩办冯占海,现在大权在握,又是非常时期,他决意即刻削去马明金的兵权,以绝后患。

马明金返回桌边坐下。

熙洽:“你的三营全副武装撤出市内,这事儿你知道吗?”

马明金:“这是我下的命令。”

熙洽:“我在电话里跟你咋说的?枪械弹药入库,徒手过江,你为啥不执行?”

马明金:“军人手中没有枪,那不成了待宰的羔羊?再说了,一旦吉林市失守,武器落到日本人手咋办?”

熙洽:“军人以报从命令为天职,你违反命令,该当何罪?”

马明金:“参谋长真想治我的罪,我也没有办法。”

熙洽沉思片刻:“抗命的事儿,以后再说,你现在马上联系李子安,让他们把枪支集中起来,送回库中。”

马明金:“我让三营临时驻在榆树沟,那里还没有架设军用电话线,我无法通知。”

熙洽:“那就派人骑马,带上我的手令,不,是你的手令,立即去榆树沟,我让李子安驻扎在龙潭山,你却让他去了榆树沟,我看你是成心想跟我过不去。”

马明金没言语,副官递过纸笔,他看都不看,明摆拒写手令。

熙洽:“好,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现在解除你团长职务,来人,把他押到隔壁……”

几个卫兵围住马明金,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枪响,熙洽等人大吃一惊,只有马明金镇静自若。熙洽刚想让人出去查明情况,一个军官进来,对熙洽低声附耳,熙洽面色铁青,目光转向马明金,好一会儿,他冷笑着:

“行啊,我的马团长,我小看你了,你敢纵兵造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马明金:“我不明白参谋长的意思,请参谋长明示。”

熙洽气急败坏地走到马明金面前,说话都结巴了:“我让你兵退十里,你竟把兵给我带到市内,你……”

马明金:“参谋长,啥兵啊,我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

原来,公署外面,突然来一队骑兵,有近百人,领队的就是马明金手下的原骑兵连长,现在已是一营的营长洪大新,他说是来接团长的,在门口处,他看到冯占海,听说马明金还有里面,他急了,命令骑兵列队排开,并开枪恫吓,让人给里面传话,见不到马明金,立即下令冲进去。

一个副官进来叫走熙洽,不一会儿,熙洽回来了,他是去见酒井,会议进行时,酒井就在另一个房间内,他曾要求列席会议,熙洽没同意,现在看来,多亏没让酒井露面,要是军官们看到日本人,群情激愤,说不定发生什么事儿。酒井对熙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把马明金放回去,要不然,外面的士兵打进来,局面失控,得不偿失。熙洽更是怕死,要知道现在城内已无重兵,保卫公署的教导队,都是短武器,根本抵挡不住百十多名骑兵。

马明金虽枪已被卫兵卸下去,还是若无其事坐在那里。

熙洽神情复杂地看着马明金,身为参谋长,他不能不自责自己疏忽大意,同时,也不能不佩服马明金胆大心细,他笑了,强挤出的笑:

“马团长,你的兵擅自进城,你不可能不知道,好了,我也不想追究了,但我要说的是,在这危难时刻,我们要多为国家着想,我现在让你立即回团里,执行已下达的命令。”

马明金当然想尽快脱身,他站起来,敬礼:“是!”

一个卫兵递过手枪,马明金笑了笑,那个卫兵也笑了,同为东北军的人,他们虽然奉命行事,但心里对马明金是非常地敬重的。马明金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又被熙洽叫住了。

熙洽真是不甘心,阴阴地看着马明金:“马团长,我不会是放虎归山吧?”

马明金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参谋长高看我了,我要是虎,也是虎落平阳啊!”

熙洽:“我不管你是虎,还是狼,我劝你好自为之。”

马明金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走了。

公署门外,洪大新的骑兵与教导队卫兵,对峙着,一触即发。冯占海站在一边,他现在不担心马明金的安全了,他知道熙洽不会以卵击石,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见马明金出来,他上前打了马明金一拳。说他没想到马明金留有这么一手。

马明金来开会前,怕熙洽狗急跳墙,暗令洪大新带一个骑兵连,来到松花江的渡口,控制住几条大渡船,相约八点钟,若不见马明金回来,悄悄过江,直扑公署。

冯占海上马,谢绝马明金派骑兵护送他出城,只带自己的卫士班,消失在黑幕中。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当二十日到来,在吉林市已变成一座空城后,熙洽加快了他投降日本人的步伐,他亲手拟定发给张作相的电稿,准备在下午公署会议上,出示一下,以表示他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张作相同意,借以蒙蔽众人,电文大致如下:

“事态巨变,省城已危在旦夕,衡量情势,总以免去战祸导入交涉正轨为要著,节经飞饬长市政处市公安局,仍设法接洽阻止,一面急电各属保护日侨韩民,力维治安,籍免枝节,并为将来交涉之脚点,为事前预备之起见,即令驻省各部队教练处等官兵,向远乡一带暂避……”

这封电稿是经酒井阅过同意的,现在的酒井,俨然是公署的最高长官,他对熙洽说,一刻也不能耽误,马上再次召开会议,公布最后决定和方案。熙洽也着急,因为多门二郎已到达长春,给他打电话,让熙洽立刻把决定书,即变相的降书,递到他的手中,他希望明日就进入吉林市,按关东军的整体部署,他占领吉林省全境后,马上率军向黑龙江进发,他对熙洽说,兵贵神速,这可是他一贯的作风,希望熙洽也要雷厉风行,那才堪称他的学生。

熙洽岂敢怠慢,短短两天工夫,他已彻底而又成功的转换角色,即从将军到奴才。下午一时,他在公署举行会议,还算顺利,因为军事主官,都在吉林城外执行后撤命令,那些政府大员,只想保住性命和官位,没有人对他公布的决定,提出异议。决定如下:

一、首先向吉林日总领事馆石射表明我军全部退出省城,避免冲突,负责保证,市警不加抵抗。

二、派吉林外交署官员、参谋处官员,代表公署赴九站迎接日军。

三、请石射领事随往迎接介绍,转达吉军退出真相,并请求多门中将,天野少将及各联队长,率军进城时,免于开炮射击,机枪扫射,以全中外商人之性命。

四、日方尚有未提出条件,可与熙代理主席,随时相商。

从这四项条件中,完全可看出熙洽卖国求荣的丑恶嘴脸。

会议刚一结束,熙洽把郑永清喊到办公室,酒井也在座,他与郑永清抛开世交不说,这两日在公署经常见面。郑永清尽量躲避着他,不是憎恶,而是觉得酒井可怕,在以往日子里,在家中,每每见到酒井,父亲都让他陪酒井说说话,或饮上两杯。那时,他对酒井谈不上喜欢和讨厌,也没怀疑过酒井的身份,一直以为他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商人,若说对他有少许的好感,那是妹妹来信,说在日本,酒井一家,把妹妹当亲人,这让他感动。可是在大舅哥被人打了黑枪,他也曾一度怀疑酒井是背后主谋,后来不了了之,他对酒井多少有所戒备。还曾提醒父亲,注意酒井,父亲则坚定不移相信与酒井的感情,郑永清也明白,父亲这种所谓感情,也多是来自于在日本的妹妹。可近段时间内,熙洽与酒井频繁接触,他经常相陪,让他认识到,酒井绝非是一般人物。也就是因为他知道酒井的特殊身份,才有意避开大舅哥,他知道大舅哥是军中反日派,他怕大舅哥问起熙洽与酒井之间的事儿,他若说了,对不起赏识、信任他的熙洽,不说,又对不起良心。

酒井笑眯眯地:“永清君,你的阿玛好吧?哎,近来我也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望他,我想,他一定很想我的,还有我的清酒。”

郑永清敷衍地说父亲真念叨酒井了。

酒井对熙洽说:“若说起日本与满洲的亲善,我与郑廷贵老先生,堪称楷模,我们的父辈在你们大清朝时就是非常好的朋友。”

熙洽已开始恭维酒井了:“是,是,我早就听说过,我还听说,郑参谋的妹妹,现在是你的干女儿,对吧?”

酒井哈哈大笑:“我的干女儿,长得很漂亮的,我很喜欢,她现在已是我家中的一员,在我们共同努力下,满洲与日本很快也成为一家了,这真是令人兴奋啊!”

郑永清看酒井和熙洽大笑,他却笑得不自然,作为军人,与大舅哥一起入讲武堂的军人,他与大舅哥思想几近相同,如有不同,也是在个别的问题上。最近,两人有了分歧,虽说两人没过多探讨,意识上确有不同见解了。应当说,大舅哥没变,他变了,而他的转变,是因为受熙洽的熏陶和教诲。起初,他也不赞同熙洽与日本接触过密,后来,熙洽说若实现心中之抱负,只能借日本人之手,他还说已与笼居在天津的皇上联系上了,很快恭迎皇上回到满洲这龙兴之地,光复大清之业。郑永清想,这不正是阿玛的梦想吗?他不明白熙洽和阿玛为什么那么留恋大清,而他没有亲受大清多少恩惠,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感情。他之所以深得熙洽的信任,主要因为同是旗人。另外,他也敬重熙洽,把自己的前程系于熙洽身上,所以,对熙洽非常忠心。

熙洽把一个文件包递过来:“这里面有我的亲笔信和刚才会议的决定,你与酒井先生,立即赶赴长春,把密函面呈给我的老师多门中将,另外,到参谋处,把我军新制定的后撤军事部署图,也带上,由你亲自向多门将军讲解介绍。”

郑永清已看出熙洽死心塌地投靠日本人了,可当事实摆在面前,他一时还是难以接受,怔然地看着熙洽,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熙洽:“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郑永清:“参谋长,我……”

酒井以为郑永清畏惧去见关东军的长官,笑着说:“郑参谋,放心吧,有我陪同,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郑永清:“参谋长,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再缜密考虑一下……”

熙洽:“我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动摇我的信念,你要是不想去,我派别人去。”

酒井打圆场:“郑参谋是军人,不会不执行命令的。”

郑永清转向酒井:“你是军人吗?”

酒井一愣:“我?我……我应该是吧?”

郑永清:“那你应该能理解一个军人的感受。”

熙洽:“少说废话,执行命令吧!”

郑永清知道已没有回旋的余地,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跟着熙洽走下去,他拎起文件包,酒井紧随其后,两人下楼,坐上已备好的汽车,风驰电掣向长春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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