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罗宾与罗思推事散步归来,发现古塞警官与弗休尔·萨尔正在谈话,两个人的表情十分严肃。推事走上前问道:
“先生,有什么新情况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曾到医院去看望过一次受伤的基若莫。他告诉我说袭击他的那个歹徒或许早就藏在附近的草丛中等候着他了,他这样说是因为歹徒是一下子从湖边跳出来的。”
“已经证实刺伤他脖子的凶器是一柄短剑了吗?”
“据医生说,从伤口上来看应该是尖利的短剑所为,不过,现场却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凶器。”
“另一个遭到袭击的人,也就是那个有些艺术家气质的年轻人有什么新情况吗?”
“没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情却非常让人不可思议。”
“什么事?”
“那个年轻人在昨天遭受袭击前曾到过哥勒尔·鲁杰山庄。”
“这就太奇怪了,由于伊丽莎白小姐遇害身亡,所以白天的时候大门口始终都是戒严的啊,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允许擅自进入,他又怎么可能到过哥勒尔·鲁杰山庄呢?”
“当这位弗休尔·萨尔先生进入山庄的时候,他也被允许一起越过了警戒线。”
“弗休尔,是这样的吗?”
“不,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然而,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你跟他相继走进了院子。”
“我听到了伊丽莎白小姐被害的消息之后大吃一惊,所以连忙赶到了山庄大门口,请求警戒的刑警让我进去,可是,我当时并没有发现身边有那样的一个年轻人啊!”
“你的意思是说,你并没有见到过那个身高体壮的艺术青年喽?”
罗思推事询问道。
“不错,我的确没有见到过。不,或许看到了但没在意。由于出了那样的惨案,我的脑袋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关注身边的其他人。”
“这也怪不得你,你是住在德布尼先生家中吗?”
“是的。德布尼先生雇我来为他装饰新居,所以我就住在了哥勒尔·鲁杰山庄大门左首的小房间里面。在右首房间里住着的是一个看门的花匠。”
“据那个花匠所说,你昨天在那个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昨天与格力马介山庄的两位小姐一起吃的饭,当时基若莫也在场。吃过饭之后,我还与他们聊了一会儿天。随后,因为忙着回去工作,我便提前告辞了,回家之后,我坐在长椅上抽了支烟。”
“据说,你当时与一个青年待在一起,他以前也找过你好几回。而这个人就是现在已经成为人们关注焦点的那个年轻的艺术家模样的人。”
古塞警官毫不放松地说道。罗宾正要开口,却被警官拦了下来。
“我们让花匠去辨认了一下那个年轻人,花匠说那个人正是以前曾找过你很多次的艺术家。”
让人感到十分惊讶的是,弗休尔听到这句话后惊得脸色惨白,脑门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如何?你是与那个遇刺的男青年一起去的格力马介山庄吗?”
古塞警官用无比尖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弗休尔,弗休尔则摇头表示否认。
“不错,我以前是与那个年轻的艺术家说过话,可是,我并不清楚他是否跟在我后面进入了山庄。”
“真是这样的吗?那么,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并非我的朋友!”
“好吧,他不是你的朋友,那你总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吧?”
“这个我知道,他的名字叫作西文·若力艾。我早已记不清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突然跑到我这里来对我说他是一位画家,由于始终找不到一位合适的赞助商,所以无人购买他的绘画作品。他问我愿意不愿意把他介绍给德布尼先生,我答应了。从那以后,他又来找过我好几次。”
“他住在什么地方?”
“巴黎,具体的地址我就不清楚了。”
古塞警官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然后找来了居住在附近村子的四位绅士。警官向其中的一个询问道:
“你的别墅位于欧拉介力山庄田地的对面,是吗?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湖边,是这样的吗?”
“是的。”
“你刚才说,昨夜12点45分,你透过窗户望见小路前面的湖泊旁停泊着一条小船,因为那是你家里的船,所以你大吃一惊。”
“不错,有个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把小船划了出来。”
“你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尽管昨天夜里小雨一直下个不停,可当时月亮刚好钻出了乌云,因此我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长相。尽管他飞快地跑上了林间小路,但我敢肯定那个人就是弗休尔·萨尔先生。”
弗休尔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警官转而向他询问道:
“如此说来,昨天夜里你到湖边去了?”
“我昨夜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弗休尔一口咬定自己没去过湖边。
“这就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你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半步,却有人发现你泛舟于湖上并且跑到了树林里的小路上;而且,袭击基若莫的那个歹徒,也是突然从那条小路旁边的草丛中跳出来的,对此你又如何解释呢?”
古塞警官的话中满是揶揄和嘲讽,他一边如此平平淡淡地说着,一边用尖锐如匕首一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弗休尔。
“我昨夜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弗休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他的脸色这时候变得难看极了,面色惨白,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他显然陷入到了十分痛苦的处境。
罗思推事始终站在一旁一语不发,默默地观察着弗休尔脸上的表情变化。
罗宾则对弗休尔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然后转过头来对警官说道:
“警官阁下!你如此穷追不舍地追问弗休尔,莫非你怀疑他是凶手不成?”
“我并没有这样说过。”
“可是,你刚才诘问指责他的模样仿佛已经把他当成了凶手。你怀疑他未经主人允许盗用人家的私船,然后藏身在林间小路旁的草丛中,等基若莫出现的时候,他便突然一跃而起,用短剑刺伤了基若莫,在此之后他又袭击了西文·若力艾,是这样的吗?然而,你又如何解释他刺伤基若莫的动机呢?而且,你也说不出他为什么要袭击原本已经同意介绍给我的西文!”
罗宾态度十分强硬地驳斥着古塞警官,令对方无言以对。
“除此之外,你还怀疑弗休尔正是那个偷偷潜入欧拉介力山庄盗取灰色口袋的人,然而,从窗户跳出来扼死伊丽莎白而自己也中了一枪的那个人却已经证实了是流浪汉布荷米。”
“可是,并没有在布荷米的身上找到那个灰色的口袋,因此我认为是弗休尔将其偷走了,而此事与布荷米毫无干系。”
古塞警官如此推断道。
“那么,布荷米为何要从窗户跳到院子中呢?又为什么要扼死伊丽莎白呢?另外,系缆绳的木梯被人动了手脚,这件事情又是谁干的呢?”
“以上这些疑点,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不过,我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真相大白了。尽管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明弗休尔是杀人凶手的确凿证据,但我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一旦我掌握了充足的证据,立刻就会将他抓获归案。”
古塞警官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么,我现在可以带他离开这里了吗?”
随后,罗宾带着弗休尔·萨尔回到了哥勒尔·鲁杰山庄,向他询问道:
“对你来说,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利,你已经被卷入了这起古怪离奇的凶杀案中,你现在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猜也是这样的。这样吧,你把整个事件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对我讲述一遍,怎么样?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是什么事情,即使不想让别人知道也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是我的好朋友克拉德医生推荐给我的,他在介绍信里说你自幼便失去了双亲,孤身一人努力奋斗,在室内装潢设计方面独具天分,是一个知道上进的优秀青年。对于你的个人情况,我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假如你愿意将实情告诉给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助你摆脱困境的。”
“非常感谢你,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给你啊!”
弗休尔似乎十分不愿意对别人说起自己的隐私,事情也就无法再进展下去了。罗宾沉思了片刻后继续说道:
“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你。那么,警察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实情吗?”
“不!他所说的那些话我根本就听不懂,我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的!”
罗宾注视了弗休尔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我相信你的眼神以及你所说的话!”
“谢谢你!”
弗休尔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伊丽莎白的葬礼在格力马介山庄内隆重举行,葬礼结束后,卡卜勒老绅士于当日回到了法国南部地区。这位老人似乎非常害怕警方询问他灰色口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所以葬礼刚一结束他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罗宾参加完葬礼后回到了哥勒尔·鲁杰山庄,而弗休尔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描绘图样。
罗宾刚走进客厅便看到这里坐着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孩,只见她衣衫褴褛,头上没戴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
女孩的脸色十分苍白,似乎还有些扭曲,从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内心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慨。
“请问这位小姐,您有何贵干?”
罗宾一边往里面走着,一边开口问道。
“我是西文·若力艾的女朋友。”
女孩轻启朱唇,小声地说道。
“哦?是那个遭到袭击的年轻艺术家?”
“不错。我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差点被害死的西文·若力艾!”
女孩因愤怒而使得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她用一种仇恨而愤慨的眼神盯着罗宾看,紧接着又放声痛哭起来。
“小姐,你还好吧?你到医院去看过他了吗?”
女孩一边用手帕抹了抹眼泪,一边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罗宾的问话。
“既然他是你所爱的人,你就应该立刻赶到医院去看他才对啊!”
“在去往医院之前,我想先见你一面!”
“见我一面?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的……整个事件都是你一手导演的!你自己躲在暗处,而将人们像木偶一样地操纵,从而进一步引起了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凶杀案,而你则在一旁冷眼观看,假装与自己毫无干系。
“我已经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得知弗休尔·萨尔被警方怀疑是杀人凶手,可他实际上只不过是你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
“不要乱讲!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才会说出如此毫无根据的妄言!”
“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你知道我叫作劳佛·德布尼?”
“我根本就不知道劳佛·德布尼是什么人!可我知道怪盗亚森·罗宾,而你就是那个怪盗亚森·罗宾!”
这句话顿时令罗宾大吃一惊。
“亚森·罗宾?他是谁?”
“你就别装糊涂了!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这件事了!西文曾好几次对我提起过你,他说亚森·罗宾用了一个化名,叫作劳佛·德布尼。我嘱咐他不要跟那种怪盗一类的危险分子打交道,以免惹祸上身,可他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因此才会招来如此大祸。你就是我男朋友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他有什么不幸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一生一世都要诅咒你!”
罗宾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女孩那张因愤怒和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叫作西文·若力艾的年轻人。尽管我在医院里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可我真的是跟他素昧平生啊!那个叫作西文·若力艾的男子,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孩提及我就是亚森·罗宾的事情?而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这一情况的呢?是谁告诉给他的?他知道我就是罗宾,因此打算让弗休尔介绍他与我相识,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阻挠呢?喔,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里面肯定有个不为人知的隐情!”
罗宾一边想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美女,她的身上有一种自然的刚强之美,因此看上去是一个率直刚强、爱憎分明的女人。如果她憎恨某一个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的,而是会一生一世耿耿于怀,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十分固执的女子。
这时,女孩的情绪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她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两只手掩住脸庞,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然后又大哭了起来。
“啊!西文,我挚爱的人啊!假如你有个三长两短,假如你从此离我而去,我也就不活着了!现如今,你正在医院的病床上痛苦地挣扎,不知道要遭受到多少煎熬和痛苦……西文……假如你真的离我而去的话……”
女孩突然站起身来,将身子朝罗宾凑了过去。
“都是你把他给害了!如果他去世了,我一定会为他报仇雪恨的!我出生在科西嘉岛,我认为你肯定知道科西嘉人的报复心历来都是十分强烈的!我是肯定会报仇的,不过,在报仇之前,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就是怪盗亚森·罗宾,而且,我还会去报警,让警方知道哥勒尔·鲁杰山庄的主人就是罗宾,而他现在的名字叫作劳佛·德布尼!”
女孩一下子拉开了房门,正欲狂奔出去。罗宾赶紧冲过去把她拉住了,然后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两只手用力地压着她的肩膀。
“你先冷静冷静!西文·若力艾虽然身受重伤,可仍然有很大的康复希望。主治医师曾说过他并没有性命之忧,他是可以活过来的!”
“真是这样的吗?”
女孩那激动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她用那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罗宾。罗宾发现这个女孩长着一对非常漂亮的长睫毛。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不会就此离你而去的。”
女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罗宾拉住了她的一双小手,温柔地说道:
“我跟这件案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伤害你男朋友西文·若力艾的人不是我,我更没有派谁去干过这样的勾当。请你认真地想一下,我根本就不认识西文·若力艾,在医院的那次见面是我们的初次相识。请你相信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伤害他的人不是我,小姐,我可以对你发誓!”
这个女孩终于被罗宾的真诚所打动,她双眼中那种歇斯底里的神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此刻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希望能够帮助你,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希望你能够救西文一命,另外,想个办法让我去亲自照料他,我以前曾做过护士的。”
“这个很容易就可以办到。我这就去跟医院的院长商量一下,让他请你来做护士。而且,我还会叮嘱他一定要严守秘密,即便是警方也要守口如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菲斯丁娜!”
“好。不过,到了医院之后,你不能使用这个名字,而要用个化名,因为你不能让警方知道你与西文·若力艾的真正关系。”
罗宾用汽车载着菲斯丁娜来到了西文·若力艾所在的那家医院。他如实地对院长说了全部的实情,并请求院长聘用菲斯丁娜做一名护士。
西文的病情不断恶化,高烧不退,他很长时间都处在昏迷当中,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深爱的女朋友菲斯丁娜正身着护士服泪眼盈盈地日夜照料着他。
罗宾离开了他们二人所在的房间,径直走进了基若莫·艾莫的病房。
在这间病房里,若兰正在看护着基若莫,伤者的床头还放着一束鲜花。基若莫的伤势已经大为好转,他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罗宾稍稍安慰了一番基若莫,然后便陪着若兰回到了格力马介山庄。
这个时候,罗思推事刚刚将案发现场的情况检查完毕。
推事一见到罗宾便低声对他说道:
“那个叫作弗休尔的年轻人,情况似乎不太好啊!”
“出什么事了?”
“他身上的嫌疑越来越大了!刚才,你的花匠和这里的老仆人爱萨尔告诉我说,大约在两个礼拜前的一个傍晚,爱萨尔在你山庄的篱笆外与花匠闲谈。当时,爱萨尔曾提到过菲利普·卡卜勒老先生将过世的夫人的遗产保存在自己家中,也就是放在欧拉介力山庄的某个地方。
“随后,他们两个人察觉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篱笆那边的长椅上也有两个人在聊天。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弗休尔·萨尔和西文·若力艾。
“他们二人一定听到了卡卜勒老先生在自己的别墅内存放巨额遗产的事情,于是,他们便萌生了寻觅时机去窃取那笔财富的念头。巧合的是,没过几天便有一个叫作布荷米的流浪人来到此处,所以他们就拉那个老汉入伙儿,并唆使他偷偷地潜入山庄内。
“之后,布荷米把灰色的口袋偷了出来,然而,就在他企图逃脱的时候,伊丽莎白发现了他,于是,布荷米扼住了她的喉咙,并把项链抢走了。可他在慌乱之中却不小心将灰色口袋掉落在了地上,所以他慌忙捡起来并往田地的方向跑去。就在这个时候,基若莫的枪响了,一枪击毙了他。弗休尔则立刻从死者的身上取走了口袋,然后逃之夭夭了。”
“喔,你这个推理倒是蛮有意思的,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之后,弗休尔·萨尔和西文·若力艾跑到树林里躲了起来,两个人一直藏在里面,直到半夜都没有出来过。后来,他们因分赃不均而发生了口角,以至于动起了手。结果,西文被短剑划伤了胸膛,因失血过多而昏倒在了地上,而弗休尔则带着那个灰色口袋逃走了。”
“那么,基若莫·艾莫为什么也让人刺伤了呢?”
“由于自己挚爱的未婚妻惨遭杀害,所以他的精神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他在深更半夜去树林里游荡的时候,发现西文和弗休尔二人正在争吵,于是他打算上前当个和事佬,可没想到被弗休尔挥舞的剑锋划破了脖子,所以他受了伤。”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的推理过程十分有趣,不过,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
“所以我们才要全力以赴地寻找证据来证明它啊!”
“那么,你又开始搜寻工作了?”
“是的。我们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弗休尔交代自己所犯下的全部罪行;第二步则是要拿到西文·若力艾的口供,证明他是被弗休尔所伤害的。只要能将这两件事情全都做到了,我们也就可以将弗休尔捉拿归案了。可是,西文·若力艾现在因为病情恶化而昏迷不醒,致使我们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就使得这件案子难上加难了!”
可以看得出来,罗思推事为这件凶杀案伤透了脑筋。
两天之后,罗宾接到了一份通知,通知上说西文·若力艾的病情急剧恶化,随时有停止呼吸的可能。于是,罗宾赶紧开着车朝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罗思推事和古塞警官先一步来到了医院。
“如果西文·若力艾去世了的话,我们就再也拿不到任何证词了,所以我们这才急匆匆地赶来,希望趁他一息尚存的时候,能够从他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哪怕只有一句话也是至关重要的!”
推事向罗宾低声说道,接着,他们三个人飞快地走进了病房。
菲斯丁娜仍然在病床边照看着西文·若力艾,此刻正在为他测量脉搏。
西文那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十分艰难地维持着呼吸,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此刻正拉着自己的手测量脉搏。
医生丝毫不敢怠慢地观察着西文的病情。
此时,西文声音沙哑地胡言乱语道:
“灰色的口袋……藏着秘密的地方……布荷米老人……找到了……弗休尔……你的手段……太高明了……弗休尔……你真厉害……”
这一系列断断续续的呓语让人无法听得真切,接着,他的脑袋从枕头上耷拉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他离开了我们。”
医生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病房中霎时间响起了菲斯丁娜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她将自己的脸庞紧紧地贴在西文的胸口,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罗宾等三人对着遗体默哀了之后,便悄悄地退出了病房,来到了走廊。
“德布尼先生,刚才的话想必您也听到了吧?那是一句十分关键的证词,弗休尔是本案的元凶已经确定无疑了。尽管抓捕他让我们觉得很对不住您,但我们还是必须要那样做。”
罗思推事一边用双眼凝视着罗宾,一边说道。
“抓捕罪犯是你们神圣的职责,这一点我十分清楚,不过,我仍然坚信弗休尔是无辜的,他与这件案子没有半点瓜葛。我知道我没有权力阻止你们抓捕他,他目前还待在我别墅的小屋中。”
“德布尼先生,非常感谢您!古塞警官,你立刻去将其逮捕!”
古塞警官接到命令后立刻开车前往哥勒尔·鲁杰山庄。
罗宾和罗思推事则回到了病房内,只见菲斯丁娜仍然如疯了一般地高声哭号着:
“我的男朋友是被弗休尔·萨尔杀害的!我要为他报仇!”
罗宾一刻不停地劝慰她,过了好半天,她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随后,医生给她喝了一点镇定剂。
等罗宾回到哥勒尔·鲁杰山庄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夜幕很快便垂落了下来。
弗休尔已经不在这里了。
午夜时分,罗宾只身一人来到了弗休尔的房间,想要搜查一番他柜子以及书桌里面的东西。房间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罗宾正要把灯打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正开庭院后门的声音。
罗宾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屏息凝神注视着院子里面。
只见在黑暗当中,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这个人轻轻地转动起了门把手,然后钻了进来。
罗宾突然把灯打开,房间内一下子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菲斯丁娜?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罗宾疑惑不解地问道。
“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你指的是弗休尔?”
“不错,他在哪?”
“警方将他抓走了!”
“啊,我来迟了!”
菲斯丁娜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报仇?”
“不!我只是想向他问清楚整件事情的全部经过。”
“你听到了西文·若力艾在弥留之际所说的那一番话,所以认定是弗休尔杀害了他。可是,对于西文被弗休尔所伤害的这件事情,我还是有所怀疑的。这起凶杀案实在是过于古怪离奇了,案情不仅扑朔迷离,而且迷雾重重,我们大家都希望警方能够尽早破案,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因此,我希望你能够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对我讲说明白,而且要如实地回答我所提出的所有问题。”
说完这一番话,罗宾让菲斯丁娜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他又接着说道:
“我想,你应该十分清楚以下几点情况:首先,关于布荷米的底细和来头,警方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其次,便是关于西文·若力艾这个人的个人情况,他到底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什么来历?跟我所请来的室内设计师弗休尔·萨尔又是什么关系?对于这几点,我都一无所知。另外,西文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就是怪盗亚森·罗宾呢?又为什么想要通过弗休尔的举荐以达到接近我的目的呢?对于以上这些让我迷惑不解的问题,你能如实相告吗?我希望你能够尽可能详细地告知于我。”
罗宾十分真诚地向菲斯丁娜请求着,可她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不停地流眼泪,最后,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爱西文!是弗休尔用短剑将他刺伤的,然后他死了!在临死之前,他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在大仇未报之前,他绝对不会瞑目。我向上帝发誓,我一定要报仇!”
随后,菲斯丁娜跪倒在地,郑重其事地对上帝立下了誓愿,然后又痛哭了一场。这种状况整整持续了一个漫漫的长夜。
虽然罗宾以前就听说过科西嘉人的报复心是极其强烈的,但没想到今日之所见居然是如此地让人感到恐怖,纵是罗宾也不禁被吓得心惊肉跳。
东方的天际渐渐发白了,一派蓝天白云的景色终于呈现了出来。菲斯丁娜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罗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独坐在这里苦苦地思索着。
“到底是谁看穿了我就是怪盗亚森·罗宾?已经去世的西文·若力艾又是如何知晓我的真实身份的呢?这件匪夷所思的凶杀案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被人怀疑操纵了这一系列的凶杀案,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呢?”
这件疑点重重的怪案让罗宾如同置身于云山雾海之中一般摸不到边际,他不停地开动脑筋,突然,他想起来了:
“是的!这肯定是那个被称为‘地狱中的女魔头’的克利思朵伯爵夫人在向我寻仇。由于我夺走了那一万颗宝石,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并伺机向我寻仇。多年以前,她夺走了我的宝贝儿子杰恩,可这还不算完,她现如今又想将我牵扯进这件像谜一样难解的凶杀案中。她打算让我被人误以为是杀人凶手,她想让我遭人唾弃、遗臭万年!我知道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这样做是为了报仇!
“不错,肯定是这样的,可是,克利思朵伯爵夫人此刻又在什么地方呢?自从那次夺宝事件以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始终都没有现过身,也不知道她偷偷地躲在什么地方窥探我的一举一动?现如今,她一手制造了这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就连菲斯丁娜也让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给蒙骗了。还有那个弗休尔·萨尔……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罗宾此时连弗休尔也一并怀疑了起来。
“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勤恳忠厚的年轻设计师,我真的无法将他与那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联系起来。那么,他是故意接近我的吗?他是那个女魔头派来的吗?喔,对于那个年轻人的底细,我真是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他是克拉德医生推荐来的,所以便轻信了他,而没有调查他的真实身份。哎呀,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真是太草率了!”
想到此处,罗宾立刻联系到了身在巴黎的克拉德医生,然后开车直接赶往巴黎。
克拉德医生是一位谈吐高雅、器宇轩昂的老绅士。虽然他的候诊室中排满了等候看病的患者,可他还是一刻也不耽搁地把罗宾带到了他的卧室中。
“近况如何?还不赖吧?”
老绅士用手轻轻地捋着花白的胡须,非常亲切地问罗宾。
“谢谢您的关心,我还算不错。”
“那就好。一向忙得不可开交的你今天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啊?”
“有件事情要询问您一下,您了解那个年轻的设计师弗休尔·萨尔的底细吗?我想打听一下!”
“他?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人。说起来,我的这种做法是十分不道德的。我的医院雇用了一个工人,那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当时,我正在拆阅你的来信,他盯着我看并向我问道:‘先生!写信的这位劳佛·德布尼先生您认识吗?’
“我回答说:‘那当然!’
“‘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艺术设计师,希望您能够向这位劳佛·德布尼先生举荐一下。他自幼便失去了双亲,现在又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始终过着十分拮据的生活。’
“‘他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的名字叫作弗休尔·萨尔,他的父亲是我以前的老板!’
“你那次写给我的那封信的内容是要寻找一位室内装潢设计师,所以我便立刻为这个年轻的设计师写了一封推荐信,并把他介绍给了你。”
“那个工人现在还在医院中吗?”
“不在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是那么忠厚老实,可内心里却邪恶无比,不久之前他便因过失而被解雇了!”
“他叫什么名字?”
“布荷米!”
罗宾听到这个名字后立时大吃一惊,此人不正是那个死去的流浪汉吗?
“这个布荷米有亲友吗?”
“他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给他留下了两个儿子。不过,他的两个儿子却是两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对自己的父亲置若罔闻,以至于布荷米以前一提起这件事情就会泪如雨下。其中的一个儿子更是胡作非为的无赖,听说以前还在一个跑马场里当过流氓团伙的头头儿。”
“他的两个儿子以前没来看望过他吗?”
“那是自然了,一次都没有来过!”
“那么,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到医院里来找过他吗?”
“喔,有过。那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看起来像个中产阶级,可是,假如她穿上华贵的服饰的话,即使是与巴黎上流社会的那些社交名媛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个女孩肯定就是菲斯丁娜了!”罗宾在心中暗暗想道。
“从那以后您又见过那个女孩吗?”
“见过,那次相见大约是在一年半之后,这个女孩脸色苍白地冲进了我的诊所,对我说有人身负重伤并请求我前去为那个人医治。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受伤的人原来就是诊所隔壁的雕塑家夏柏先生,他在雕刻的时候一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我立刻为他处理了伤口,他的伤势并不怎么严重。”
“你说什么?夏柏?他不就是那个在秋季展示会上以一尊希腊美人大理石像而备受推崇的年轻雕塑家吗?克拉德,真是太感谢你了!”
从诊所出来之后,罗宾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一边像以前那样苦思冥想。
“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美丽动人的科西嘉女孩菲斯丁娜跟那个叫作布荷米的流浪汉是有关系的。他们两个人定下了一条计策,从而让年轻的设计师弗休尔·萨尔来到了我的山庄,可是,菲斯丁娜与夏柏又是什么关系呢?”
夏柏所经营的画廊就在克拉德诊所的隔壁。
罗宾掏出一张印有“劳佛·德布尼”字样的名片,对接待人员说自己是个爱好艺术品的收藏家,并要求见一见夏柏。没过多长时间,罗宾便被带进了夏柏的工作室中。
夏柏是一个长着一对黑眼睛的年轻人,目光深邃而敏锐。罗宾一边欣赏着艺术品,一边在心里暗暗想道:
“那个性格无比刚强的科西嘉女孩与这个优雅斯文的年轻雕塑家有着怎样的关系呢?他们是情人吗?”
最后,罗宾买下了一对硬玉雕成的小人像。接着,他用手指着画廊一边的一块用白布蒙着的大型塑像说道:
“这个……”
“这个不卖!”
“什么?那么,这尊雕像肯定就是那个曾引起轰动的希腊美人大理石像了?”
“不错!你想看看吗?”
说着,夏柏将蒙在塑像上的白布取了下来,一尊美妙绝伦的希腊美人雕像立刻映入罗宾的眼帘。当罗宾看到这尊雕像的脸庞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尊女像的容貌与菲斯丁娜如出一辙,罗宾注视了这张精致而完美的脸庞良久,并且止不住地赞美道:
“这件作品真是无与伦比啊!美轮美奂!给你当模特的那个人想必也是个美女吧?”
“是的,她的确是个美人。我记得她曾经对我说过,她出生于科西嘉岛,那可是个盛产美女的地方,而且,据说那里的女子大多都性如烈火。”
“如此之美的一个女子肯定有男朋友吧?”
“那是自然了,而且,她的男朋友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艺术家。不过,那个男子心胸狭隘,而且非常好妒,不愿意自己的女朋友到别的雕塑家那里去当模特儿,所以这个女子才会到我的工作室来的。”
“她为什么偏要做模特儿呢?”
“她需要钱。尽管她的男朋友在雕塑方面不乏天分,技艺也十分高超,可到了具体操作的时候却不知道变通,以至于生活始终十分拮据。菲斯丁娜为了维持生活便瞒着他当起了模特儿,然而,她的男朋友后来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有一天,菲斯丁娜正在为我工作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闯了进来,用一柄短剑将我刺伤了,然后溜之大吉。
“菲斯丁娜被吓坏了,立刻跑到隔壁的诊所叫来了克拉德医生。所幸的是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医生为我包扎了一下便无大碍了。”
“之后呢?”
“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此地,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幸亏那时候雕刻这尊塑像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即便没有模特儿也没什么关系。”
“这尊塑像是去年秋季展示会上获得殊荣的女像的真品吗?”
“不错!最近,菲斯丁娜又来找过我,告诉我说她的男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为了筹集到送葬的钱,愿意回来继续当我的模特儿。我非常高兴地告诉她转天就可以过来上班,可她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既不知道这个女子现如今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靠什么来维持生计。自己心爱的人离开人世,她想必一定会悲痛欲绝的。她可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啊!”
年轻的雕塑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尊雕像,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不禁慢慢地模糊起来。
“这个年轻人肯定也在暗恋着菲斯丁娜!”
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着,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夏柏的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