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下午的时候,薛文博和寻一诚打来电话。
“林队,张为民……死了。”
“死了?”林错有些错愕地看了眼江疑和车宇,声音沉了几分:“怎么回事?”
很快,薛文博和寻一诚就将情况传了过来。
“张为民在钦城有自己的房子,是个老房子,三个月前,他把房子借给了一家来钦城看病的外地夫妻,那对夫妻还不知道张为民去世的消息,是张为民去世后第三天一些邻居上门才知道的,张为民……他是心脏病抢救不及时去世的,时间……”
电话那头,寻一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正好是谭燕妮他们直播离开后一个小时。”
这一次,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很久,然后,林错捏了捏鼻梁:“张……张老先生的遗体,后事处理了吗?”
“处理了。”寻一诚说:“听他的邻居们说,张老先生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什么亲戚,我们在他的房子里发现了很多捐款的收据,这些钱,都是用来资助全国各地的贫困学生的,张老先生去世后,由他的邻居们出面,为他办理了后事。”
林错听得心里闷闷的,好像心房处有一个地方被人紧紧的拧着喘不过气来。
寻一诚那边又说:“老人临死之前仓促留了一份声明,自己的房子,无偿给那对带孩子看病的小夫妻,只希望他们以后能够记得在别人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助,那对小夫妻我也带来了,还有两个跟老人家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我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带他们回来,是有什么线索吗?”林错先是点了点头,忽的才意识到他们也看不到她的动作,不由得无声失笑。
寻一诚那边说:“对,他们可能有点线索提供。”
电话是公放的,江疑和车宇都听到了刚才的内容,当车宇得知老人去世的时候,瞬间又红了眼睛,但这次他没有哭,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
“林队,凶手,会是和老人家有关系的人吗?”他看着林错和江疑:“视频里,谭燕妮和张瑶离开的时候老人还没有去世,也就是说,她们间接或直接的导致了老人的死亡,或许她们离开的时候,老人已经发病了。”
“是。”林错看着他:“但是车宇,就算谭燕妮和张瑶的行为可憎,我们还是要找到凶手,如果以暴制暴在这个社会开始有了明目张胆的存在理由,恰恰说明了我们这些人的无能,你明白吗?”
车宇长久的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说:“我明白,我爷爷,他活着的时候总教我善良,要以德报怨,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我总是不明白,人为什么总要退,总要忍,是因为无力,还是因为坏人太多,好人总是斗不过坏人?”
“哪有好人活的长久啊。”他看向林错:“林队,你看,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可在我看来,这只是一句空话,我爷爷,张老先生,甚至我们的战友,那些为了禁毒事业,为了人民百姓平安的警察,他们哪一个不是好人?却一个一个的要比坏人先躺进冰冷的地底下,算什么?人的坏难道一定会触犯法律吗?像谭燕妮和张瑶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如果不出人命,法律能够怎么收拾她们?这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我们,我们哪里管的过来?”
“车宇。”眼看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江疑皱了皱眉,声音冷冷的叫了他一声。
车宇的声音陡然停下,他憋红了一张脸,愤然的说了一句:“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的责任所在,我只是觉得无力,我们能改变多少,我们有时候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江支,林队,这个世界,光靠几个人,几十个人,几千几万个人,是改变不了的。”
“中国有十几亿的人口呢,我们能做多少?”他喃喃的,放低了声音。
车宇说的不对吗,没有一个字是错的,甚至于林错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她不能说出来,她必须得压着自己心底那点东西,可是车宇的话,又何尝不是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
坏的方式很多种,非要杀了人,犯了事,才能证明这个人是坏人吗?
孔申宇是坏人吗,安新源是坏人吗,时静是坏人吗,死者梁又辉是好人吗,傅欣,陈月云,方诗雅是好人吗,谭燕妮蔡振蛋张瑶之流,包括直播间里那些叫嚣的人是好人吗?
分不清。
好坏,仿佛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界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压迫,反抗,为恶,这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大多数的悲剧,却都因此而起。
她看着江疑带着车宇走出去,办公室的冷气仿佛透过皮肤吹进她的血液里,沁骨的冰凉。
江疑带着车宇出门,找了个无人的拐角:“虽然我承认,你说的很大程度上对的,但是车宇,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大多数人就没有了公平,我们的确改变不了这个社会,但你要记着,有一些人,就是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为他们找回公平,抓一个是一个,人一辈子,做不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能护佑三两个人的公平已经很好,何况我们护佑的,并不是那三两个人,是十个,一百个,甚至千百个,当我们的战队越来越强大的时候,能护佑的人就越多。”
他只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再说别的,车宇还在发呆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顺便往他怀里塞了跟烟和打火机:“冷静完了再回来,回来了这事儿就翻过去了,好好干,你爷爷,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等江疑回去的时候,林错已经和刚刚回来的寻一诚和薛文博去了解情况了。
他准备抬步去接待室了解情况,目光却被林错桌上的东西给吸引了目光,眉头轻皱,顿了顿,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看着桌上的东西,他心念一动,索性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又原封不动的将东西恢复原样,然后自然而然的去了接待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车宇远远的走过来,神态肃然,脊背挺直,看到他的时候停下步子,目光炯炯,露着坚毅。
无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