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叶南笙】
我想,穆中华大约是我见过的最不着调的一人了,她也是很不着调一妈,是我妈。
关于我妈的许多事都是我长大后我爸告诉我的,而真正存在在我记忆里的事情并不多,可却件件深刻。
有一事儿是这样的。我四岁大时,有次我爸出差去了外地,我妈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带我出去兜风,是真的兜风,骑自行车兜风。
那时候城市的汽车已经很多了,可我家还是有两辆自行车,那是我爸和我妈没事儿遛弯儿时候骑的,说实话,之前我爸妈都没带我去过一次。我也想知道兜风是个什么感觉,于是还小的我点头答应了我妈。
我那时候个头儿还小,我妈把我放在后座上转身就要骑车,想起之前每次爸爸载我时的流程,我拽着我妈不让她走:“妈妈,绑带子。”
啥带子?我妈问我。
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妈好傻,难不成她是指望一个四岁的小孩自己做在车后座上而不掉下来吗?
我妈一拍脑门,这算是想起来了。
她把我一顿五花大绑,算是完成了任务。然后我妈就笑眯眯地带我上了路。
春天,路边开满小野花,草丛里有小鸟的叫声,我叽叽喳喳的舞着手脚,开心的不得了。
前面是个上坡,我妈来了劲头,一鼓作气蹬上坡去。风在耳边吹,我跟着车子飞起来,然后我就真飞起来了。
长大后的我就常问我妈:老穆,你都没那个意识要把带子系结实点儿吗?你闺女我差点毁容啊!
我妈的不着调不仅表现在系带子这事儿上,说起学习,她就更加不着调了。我真怀疑是不是除了动刀割人她就再不会其他事儿了。
在这事儿上,我小舅舅和我的观点超级一致,用他的话来形容我妈,那就是她是个二逼。
“你见过哪个大学生考了那么多次四级,最后一次才压线过的?真想不出你妈脑子里长的到底是脑子还是草包。”我小舅舅这么评价我妈。
可估计我小舅舅自己都没想到,一向被他夸做聪明伶俐宇宙无敌的我,最后也成了前仆后继在四级路上的一烈士,我比老穆还不爱学外语。后来我小舅舅就总摇着头说:头回见不爱学外语这事儿也带遗传的。
【穆中华】
叶南笙是个让我超级头疼的小孩。
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家的小孩儿可以这么烦人呢?
我还记得有次叶之远出差,我闲着没事就带她出去遛弯,结果那小孩不知怎么就掉地上去了,我好心好意给她处理伤口,那小孩可好,憋着嘴去找穆子业去给她擦,穆子业那小屁孩有我专业吗?
后来叶之远出差回来,叶南笙还指着她头顶那块疤和叶之远告状。我切了一声,嘴上说着“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心里却长了记性,原来是我系带子系的不够牢。
慢慢地,我觉得小大人似的叶南笙就不那么烦人了,只是她也开始让我发愁,叶南笙遗传了我不少坏毛病,譬如她也不爱学英语,譬如她也不大合群。
Part 2
【穆中华】
有那么段时间,叶之远特别的担心起那丫头来着。
那时候叶南笙二十几岁年纪,大学毕业在我身边做助教。
叶之远担心她的原因不算新鲜,单纯是为了她的人际交往犯愁。
他就总是念叨:“你说这孩子也不和个人来往,整天研究死法,将来可咋结婚啊?”
我和他不一样,我没压力,因为当初的我不比叶南笙情况好多少,不还是照样找到了叶之远这个呆子。
而且我还真发现了一个给叶南笙那死小孩找对象的机会。省厅有案子找我支援,是许多年前我参与过的一个案子,当时因为技术条件有限,案子最终没能告破。这次估计是有了新线索,省厅来找我求援,也就是在同一人,一口气喝了十罐雪碧受凉上吐下泻的我打发了叶南笙替我去。
我都打听好了,这次那个叫龚克的年轻人也会参与案子。我一直知道龚克这人,擅长犯罪心理分析,是个小小年纪就有很大成就的年轻人。我觉得这小子配得起我们丫头。
叶南笙走后,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正给我做热敷的叶之远,他当时就瞪圆了眼睛:“这行吗?你就知道他俩合适了?”
“爱行行,不行就算呗,再说你还怕你闺女那性子吃得了亏啊?”
结果叶南笙还真就像我想的那样拐回了龚克。好样的,不愧是我闺女!
我忍不住想吹个口哨叫声好,可谁知道这么一吹,掉了颗牙。
哎,不知不觉,南笙大了,我也老了。
【叶南笙】
我结婚那天,老穆天没亮就开始帮我忙活了。化妆师是我请的,可老穆不知犯了什么邪性,不管人家怎么弄,她总是不满意。
最后我也不乐意了,我说:要不老穆你来弄算了。
我弄就我弄。老穆答得当仁不让。可她的手拿解剖刀还成,梳头化妆就真差了那么点。弄了半天老穆也没弄好,最后她妥协了:要不我帮你梳梳头吧。
说起来,我从小是长发,爸爸经常帮我梳头发,可老穆却一次都没有。结婚那天,我让我妈第一次帮我梳头发。
很让我意外地,她动作很轻,如果不是我在镜子里看到身后的她,也许我都要怀疑老穆是不是在那里。
女儿出嫁,做妈的给梳头这个习俗我知道,按理说老穆还该念叨点什么,譬如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这类的,可她始终就是梳头,一句话都没说。
干梳。
梳完头,老穆没继续留在化妆间,她出去了。再见她时,是典礼时,司仪请双方父母上台,我爸已经哭的老泪纵横,我妈却眨眨眼没事儿人似的。
可是小样儿,你以为你眼角擦干了我就看不出你哭过啊。
以前我就听说过父爱是深沉的,可是那刻,我真觉得平时说话总和我插科打诨的老穆也爱我,很爱很爱那种。
Part 3
【叶南笙】
接到龚克的电话时,我在外地参加案子,重案,死了一家四口。凶手用钝器敲碎了四名死者的头骨,死者里最小的就七岁,比龚喜小十几岁。
才接手案子时,我就想龚喜在这个年纪时是在做什么呢,也许正拿着汉语字典对照着看福尔摩斯吧。
幸好案子已经接近尾声,接下去是警方抓捕犯人的事儿了。我告了假提前离队回临水。
龚克说老穆下楼买菜时,人突然从楼梯摔下去了。我还没问个究竟,电话就没电了。
心急火燎的我只得先往家赶。因为走的急,我没申请机票,只好去火车站坐火车。这座城市离临水很远,坐火车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段时间就足够我心焦的了,更心焦的还在后面,赶上春运,卧铺票早没了,就连硬座也没了。我来不及想太多,买了站票上车。
车上人多的要命,好在我在一节车厢里找到了电源,插了电,我打给龚克。
周围吵得很,我觉得龚克已经是用喊地在和我说话了,可我还是没听全,就听清了一句:老穆底子好,医生说除了外伤,其他的问题不大。
我放了心,挂了电话,困意来袭,我挤在人堆儿里睡着了。
可倒霉事不止这一件,醒来时我发现手机没了,这天杀的小偷!
我只好和别人借电话,好在好心人不少,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借给我她的手机。我打给龚克,告诉了他我的车次还有手机丢的事情。
他说他回去接我。
有时候,上天也许真的很爱和心急的人开玩笑。火车开了二十个小时后,遇见大雪,车停在了路上。我想起了那部电影《人在囧途》,回家真难啊。
借我电话的大学生中途又借我用了两次电话。第二次打完,她很意外的问我:“你是法医啊?”
我点头,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
她却来了兴致,和我聊起美剧。我不看美剧,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聊着天,我心里想着老穆不知伤在哪儿了。
雪下了整整六个小时,终于停了。铁路是在两小时后恢复的通车。我回到临水,没休息一下跟着龚克去了医院。
见到摔得包了一脸纱布的老穆,我总算松了口气。我走过去,蹲在老穆身边:老穆,回去我把那楼梯拆了给你出气。
【穆中华】
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上了年纪的,我开始不爱动弹,有时候盯着手上的一页书能看一整天,合起书叶之远问我看了啥,我说不上来。
他也老了,背开始驼,可每次出门,他还总是习惯性的牵着我的手。我说你是怕我丢了咋的。他说可不是。
南笙工作忙,好久没回家了,那天我没告诉叶之远自己出了门,就是想去他们单位看看,怎么案子办了这么久呢?
结果我就摔了。
龚克说他叫了南笙回家,南笙正往回赶呢。
我笑着说:那丫头总算回来了。
我笑得脸疼,因为结着疤。
后来那丫头回来了,她说要把摔我的那段楼梯拆了,我笑着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生命从年轻到垂垂老矣,希望也从另一半转去了下一代身上,私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言情小说结尾写这么一个番外,或许是那首《时间都去哪儿了》太过打动吧,祝小伙伴和小伙伴的父母都好,后续还有番外补充至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