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妙打工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生计,她认为这只是独立的一种方式。但很多人一听她高中毕业的暑假就来打工,都默认她在勤工俭学,肯定家境困难,有人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关心,有人则多了几分轻视。她的工作原本很简单,辅助行政老师整理课表帮忙准备教资所需的资料,然后就是打杂的活。
但没两天,她的活越来越杂,有人连倒杯水都喊她。许悠妙当时听到这个请求的时候,很震惊,她抬头看向那个靠着椅背打游戏的男老师问:“陈老师,您很忙吗?”
“对,很忙,你帮个忙。”陈老师咕哝,“上了一早上的课真的累死了。”
许悠妙感到有些不适,但还是站起身拿过他的水杯给他倒了杯水。她把杯子放回陈老师桌头转身就要走,陈老师还叫住她问:“你的鞋子是不是盗版的?”
“正版的。”许悠妙回答。
陈老师闻言就来劲了,他诧异看许悠妙说:“真是不明白你们现在小姑娘,省的钱都花在穿和打扮上了。”
“有什么错吗?”许悠妙问。
“以后找对象不好找。”陈老师摇摇头,神色有些嘲弄。
许悠妙对他这种说法感到不适和意外,她说:“谁以后是为了找对象去生活的?再说不喜欢我生活方式的对象,我找他干嘛?”
陈老师没料到许悠妙回得这么干脆,他面露惊愕,随即笑说:“我肯定不会娶你这样的人做老婆,小许,这是我给你的一个忠告。你还年轻不懂男人。”
许悠妙更震惊,她看到陈老师那副态度说着一些看似不轻不重的玩笑话,完全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心说这些话,在他的话语里,她无形感到他作为男人娶妻的优越感,仿佛婚姻是只是他一方选择的权利。
“我没心情去懂男人。”许悠妙丢下这句话走开了。
陈老师在她背后笑,笑她故作清高,不懂人情世故。而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在笑,有个中年女老师笑说现在女孩不比过去,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陈老师则说社会就是这样,再有想法到最后都是结婚生子。然后他们就说起了结婚生子还是要乘早的话题,女性说起了高龄生子的痛苦辛苦,男性则不痛不痒附和几句。最后以中年女性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对许悠妙这样的小姑娘说:“结婚找对象还是乘早,什么爱情不爱情都是假的,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都是一地鸡毛,找个合适的人就可以了。没什么好男人的,还让他懂你,不给你添堵就差不多了。”
那位中年女老师这话对许悠妙一说,许悠妙抬头看到陈老师脸上闪过的无形得意,她感到有种荒唐,又想起了“吃人”两个字。可整个办公室还在说笑,许悠妙感到非常不舒服,她低头管自己处理文档工作。她觉得自己的工作能力很不错,她总是很快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方式,她认为自己总能找到工作困难的主要原因,并且很快解决。但这些似乎不太重要,尤其对一个女性来说。
纪堂今天来接许悠妙下班,他见许悠妙有些疲惫,便问她是不是很累。许悠妙笑了笑挽住纪堂的手,她还凑过去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纪堂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笑问:“你在干嘛?”
“我们办公室里有一个男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臭,他靠近我说话,我就想躲开。”许悠妙嫌弃皱眉笑道。
“他们没洗澡吗?”纪堂疑惑问。
许悠妙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没关心他们洗没洗澡,就算洗了也是臭的。一张嘴就是说教的臭味。”
“有人欺负你?”纪堂问。
许悠妙摇摇头,笑道:“还好你身上是香的。”
纪堂又脸红了,他有些无奈嘀咕:“你这是在撩我吗,悠妙?”
许悠妙笑不语也微微脸红,她一半故意一半无心。
两个年轻人一起坐地铁,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这条线上的地铁挤满了人。纪堂抱着许悠妙护着她,她也搂着他的腰靠着他,打量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你在看什么?”纪堂低头问许悠妙。
许悠妙抬起脸笑了笑,轻声说:“我在看怎么从别人口袋里把钱拿出来。”
纪堂很诧异,笑问:“你想当小偷吗?”
“不是,是赚钱,地铁里这么多人,要是每人给我一块钱,我就赚飞了。所以怎么从他们口袋里把这一块钱拿出来很重要。”许悠妙笑嘻嘻。
“掉钱眼里去了。”纪堂笑说。
“我觉得这事很有意思,很多家长来机构给孩子报班多少钱都舍得花,但有时候一块钱不舍得拿出来,每个人值得不值得花钱的标准不一样。如果我能找到一条标准线,我就能从这个标准线里的人的口袋里拿钱了。”许悠妙说道。
纪堂听笑了,他说:“你这长的是资本家的脑袋。”
“聪明吗可爱吗?”许悠妙亮着眼睛问。
纪堂看了看周围,飞快低头亲了亲许悠妙的额头,低声道:“很聪明很可爱。”
许悠妙笑把头靠在了纪堂的胸膛,她听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到达目的站,两人牵着手下了地铁,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在商场周边吃了点晚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等电影开场的时候,许悠妙低头在记账,吃饭是纪堂付的钱,那看电影买爆米花和可乐,她就一定要付。
纪堂靠过去看着许悠妙记账,他笑问:“你喜欢谈恋爱 AA 吗?”
许悠妙想了想说:“也不是要 AA 分得很清楚。我觉得所谓的 AA 主要体现的是一种相互付出的感觉,心态上会平衡健康些。”
“不过有时候有些付出也不是用金钱去衡量的。”纪堂说。
许悠妙听到纪堂这话抬起脸,看着他说:“你说得很对,纪堂,就像我家是我爸赚钱我妈主内,我妈一分钱也没有赚,但我觉得她对家庭的付出和牺牲更大。”
“嗯,我家也是这种模式。”纪堂道。
许悠妙低了低头,说:“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模式。我觉得我妈的个人价值可以更广一些。”
纪堂则说:“最终要看你妈喜欢她自己的哪种价值。”
许悠妙觉得纪堂这话说得很柔和,既让她感到舒服又让她想到另一个问题:她妈妈是否有过选择?
纪堂见许悠妙神色有些沉默,他猜她是想起父亲的不忠,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
许悠妙回神凑过去亲了亲纪堂的脸,说:“我喜欢你,纪堂,喜欢你的温柔包容。”
纪堂被忽然表白,又红了脸颊,他和许悠妙在一起经常会被她这种坦白鼓舞到。
而许悠妙下一句又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她充满期待看着他。
“我喜欢你的地方太多了,最喜欢的一点是,”纪堂停顿了片刻说,“你让我觉得很有生命力。”
许悠妙被逗笑了,她放下手机抬手捧住纪堂的脸开心说:“我好喜欢你对我的形容。”
纪堂忽然觉得此刻的许悠妙就好像精灵,她的表达总是能直达人心,他想她肯定有某种天赋。四目相对间,两人眼里都只有对方,不由想靠近,一个亲吻正要发生,电影院里的灯忽然熄灭屏幕亮起音乐响起,电影开始了。他们笑了笑缓缓分开,手却交缠着握在一起。整场电影他们都十指紧扣,指腹互相摩挲着对方的肌肤。
电影结束,他们讨论着剧情走出影院,商场上大街上回家的地铁上到处都是人。他们只在乎彼此又觉得拥挤,心脏一直在躁动,暗涌的情愫让每一句使他们彼此快乐的交谈都带着空虚感,他们越聊越觉得不满足,越来越觉得这个美好的夜晚缺少了很多东西很遗憾。
纪堂一路送许悠妙回家,到了她家门口,他怅然若失牵着的手没舍得放。许悠妙也没放,她在纪堂打算松开手的时候,一把又抓紧了他。她拉着他跑到屋后一处小巷里,乘他还没回神踮脚吻上了他的唇。她很快亲完他,呼吸急促退了一步,她扶了扶有些歪掉的眼镜笑说:“终于没有人了。”只有她家楼上的窗口透着微亮的光。
纪堂被吻懵了,他感到唇上留下很柔软的质感,许悠妙的气息有点香有点甜,等他回神时就知觉欲罢不能。他便靠近许悠妙,伸手搂抱住她,低头吻她。
许悠妙看到纪堂靠过来,她红着脸害羞也忍不住笑,当他们的唇瓣再度贴在一起,她不禁抬手紧紧搂住纪堂的脖子。
他们蜻蜓点水般吻了几次,后来纪堂温柔摘掉了许悠妙的眼镜,笨拙又缠绵地吻开了她的唇,这个吻湿润漫长,他们紧紧拥抱着对方也抚摸着对方。就像他们是专属于彼此的那一块尚未开发的天地,可以恣意纵情去尝试一切可能,也要小心爱护着这方天地。
纪堂吻了许悠妙的唇,还吻了她的脸和眼睛,最后的吻落在她纤秀的脖子上。在那,他贪婪闻着她的气息,又不敢再动了。
许悠妙感觉浑身痒痒的,激动难耐又紧张害怕,她希望他的亲吻再多一些,又不知道他们要吻到什么程度。
就在两人几乎忘我沉迷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重重地关窗声,吓得他们立马分开。许悠妙惊慌抬头看到书房的窗帘动了动。
纪堂平复心情把眼镜温柔戴回许悠妙脸上,他们牵着手走出去,晚风迷醉,未来美好。这一刻,他们终于舍得道别。年少的时候很容易遗憾,也很容易就弥补遗憾。
许悠妙推开院子门笑和纪堂道别,她这时才注意到周斯时家的车停在对面车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