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结束,周斯时就离开了,而很快时间转眼就到了许悠妙大四毕业的六月份。
许悠妙已经确定把公司总部设在家乡城市,所以她在毕业后,把杨娜提为这边团队的负责人,自己就回了家。但许悠妙有家不回,她在外租了房子,彻底从家里搬了出去。
她的父母和兄长知道这事,就商量给她买房。但她回家吃晚饭听说这事直接拒绝了,她知道这两年家里公司经营效益不是很好,资金流紧张。她说:“现在不是给我买房的时候,钱要用在刀刃上。”
彭珍则说:“你已经毕业了,不要老顾着工作,差不多要找对象了,给你买房就当是给你的嫁妆了,这个就是现在的刀刃。”
“不用了,铺张嫁妆这种事情我不需要。我如果要结婚,事情都会自己安排。”许悠妙说。
许靖从许悠妙提起公司经营情况时,脸色一沉没有说话,他看了眼许汉生。
而许汉生对许悠妙的拒绝没有表态,仿佛默认了她的想法,打算把给她买房的事情往后推一推。
唯有彭珍忽然变得很坚持,她说:“不行,这房子一定要给你买。”
彭珍还逼许汉生表态:“妙妙已经长大了,总不能让她有家还要在外租房子住,这像什么话?除非她有自己的房子。”
许汉生思忖片刻,看向许悠妙说:“妙妙,你妈很担心你,你要不搬先搬回来住?等今年年底资金回笼,爸给你买套房。”
“不用,我有自己的计划。”许悠妙说。
彭珍听到许汉生的话忽然很生气,她放下筷子站起身一言不发离开餐桌上了楼。
许悠妙见状也起身跟了上去,她敲开房门见彭珍已经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看上去很伤心。
“妈,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许悠妙走到床边问。
彭珍一听来人是许悠妙,慌忙抬手擦了擦眼泪,坐起身低头努力笑说:“没有,妈没有伤心。”
“那你干嘛哭?”许悠妙问。
彭珍沉默,她们都知道原因。
隔了会,彭珍才有勇气抬起脸看许悠妙,她看到眼前的女儿真的已经不是小女孩,而是个独立的大人。她还在因为丈夫没有明确表态为女儿买房而难受,她的女儿却已经不在乎这些事。但这件事一点也不让她欣慰,只让她觉得更心酸。
于是,彭珍说:“你爸要是不给你买,妈给你买,妈存了点钱,够给你首付。”
许悠妙听笑了,她说:“我不需要,妈。我之前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话让彭珍更难堪了,她伸手握住许悠妙的手,难过问:“你是不是觉得妈偏心?”
许悠妙望着彭珍,她在她身上看到做一个好母亲的执念,但她的母亲不知道,因为她在这个家里没有财政大权,是不是偏心不是她能力所能决定的。她笑说:“不会,我没觉得你偏心。”
许悠妙的平静不由让彭珍回过头想一想,当时许悠妙要是没有坚持要了那一百五十万投资款独立做事,她现在应该会看上去更可怜。彭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的很没用,她这几年根本没有保护过许悠妙,她的女儿都是自己在拚命成长,她却只会给她编无用的梦,好在她并不相信。而许悠妙在做事的时候,他们都在袖手旁观,面上说着是放任她自由去玩一玩,但事实上是他们谁也没想过去帮忙,也不在乎她能否成功。他们本质上都在想她失败了就失败了,她的人生价值不会因为成功而辉煌也不会因为失败就失去意义,因为她本身在这个家里的存在就是被安排的对象。
这个瞬间的明白让彭珍忽然看到自己生活里的触目惊心,她也曾想把小小的许悠妙当做洋娃娃。
虽然他们许家现在不是没钱了,但的确很困难,因为许汉生这两年和人做了担保信贷公司的投资,投了快两千万亏损了。一开始做信贷有很高的收益,但事实上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现在这家公司已经资金链断了,公司负责人早早把钱转移跑路了,他们这些大股东投进去的本金一分也要不回来,还要被其他人追债讨债快成老赖了。而彭珍在前两天才知道,这个卷钱跑路的人不是别人,是许汉生出轨对象的亲哥哥。
为这事,两夫妻大吵了一架,彭珍第一次撕破脸提起了那个王姓女人王珺萍,她甚至要许汉生当场联系她讨钱,许汉生则说:“这公司是她哥哥负责的,关她什么事?她也是受害者!”
“她哥卷走了钱,我不相信她没有任何受益!我也不相信她不知道她哥现在躲在哪!”彭珍怒道。
许汉生觉得彭珍无理取闹,她是嫉妒没有理智在迁怒。
这样的争吵没有任何结果,两人最后闹翻了脸,好几天没有和对方说话,直到今天许悠妙回家吃饭,他们才假装表面和平。
这样的事情,彭珍不想让许悠妙知道,因为这会让自己更没有尊严。她紧紧握着许悠妙的手,说:“妈一定会让你爸给你买房。”
“如果爸真的还有钱,就让他给我现金吧,我投公司里,以后房子车子有的是。”许悠妙淡淡说。
彭珍愣了愣,买房可以分期,她只要逼出首付就可以,但许悠妙要现金,他们拿不出来。
许悠妙读懂了彭珍的表情,继续说:“要是买房我没什么兴趣,你买了我也是卖,后面可能还得补家里的资金流,何必呢?”
彭珍彻底傻住了,她以前多少认为许悠妙很任性,因为她的要求和想法总是很多,只要不满足她,她永远不会消停。现在她却是家里最没有要求的人,她好像不再需要这个家又好像在重建这个家。
家里这顿饭让许悠妙吃的消化不良,她大学这几年都没有过问家里公司的情况,一没兴趣知道二也没有精力,但她一直都知道他们家很难再走上坡路,只有不断的下坡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只是她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真正爆发。
许悠妙从许家离开回到家就找了胃药吃,吃完后,她打电话给蒋茜茜问她什么时候到。蒋茜茜毕业后也回来了,她大学后来两年成绩优异,年年拿了奖学金,是学校优秀毕业生。但她的学校一般,所以她投了市里出名的会计事务所都没有被录取,工作还没有着落。
蒋茜茜在许悠妙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正走到许悠妙家小区门口,她抬头看了看这在市中心算老旧的小区,问许悠妙:“你爸妈怎么没有给你买新一点的小区?”
“这是我租的房子,买什么房子呢?”许悠妙说。
“许总,我还以为是你买房了呢。”蒋茜茜调侃说。
“现在压力还这么大,不是买房买车的时候,你将就将就。”许悠妙笑说。
蒋茜茜失笑说:“行吧,那我将就下,我马上就到了。”
“好,你按门铃,我给你开门。”许悠妙说。
两人见面很开心,蒋茜茜依旧是人缘很好消息特别多,她来给许悠妙更新了很多以前同学的情况。她告诉许悠妙,同学里最早要结婚的人竟然是陈依玲,听说她老公很有钱,她公公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两人在外留学认识,今年准备回国结婚。
许悠妙点点头,又听蒋茜茜问:“你知道陈依玲的微信签名吗?”
“不知道。”许悠妙摇摇头。
“你不是有她微信吗?”
“没注意,我的微信里有三千多个人。”许悠妙说。
蒋茜茜震惊了片刻,随即又兴奋说:“她的签名以前一直是远离神经病,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许悠妙还是笑摇头。
蒋茜茜失笑,揶揄打量许悠妙说:“她说的那个神经病是周斯时。我听别人说好像是因为周斯时以前骂过她。”
“不至于吧,周斯时虽然有时候神经,说话难听了点,但不至于骂陈依玲吧。”许悠妙很意外。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现在签名改了,不然你也可以打开看看。”蒋茜茜说。
许悠妙笑了笑说:“改了就算了,不八卦了。”
蒋茜茜问:“你不好奇周斯时骂她什么吗?”
“不怎么好奇,因为我和周斯时一样,在别人眼里可能也是神经病。纪堂要是心胸狭隘点,可能也要写一句话远离神经病。”许悠妙笑说。
蒋茜茜听到纪堂的名字,顺势说:“纪堂考回我们市里当警察了,他真是优秀,想当警察就当了警察。”
“他也是很有目标的人。”许悠妙微微一笑。
“你们后来都没有联系了吗?”蒋茜茜好奇问。
“分手后遇到过一次,然后就没有联系了。”许悠妙说。
蒋茜茜点点头,她这一刻回想起高中和大学这几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由说:“我们竟然这么快就大学毕业了,身边都有同学要结婚当爸妈了。”
许悠妙也若有所思说:“我和周斯时可能也会在这两年结婚。”
蒋茜茜惊掉了下巴,看着许悠妙问:“你们不是谈恋爱都还瞒着家里吗?”
“结婚也可以瞒着。”许悠妙挑眉一笑。
“不是,你怎么会忽然想结婚?你可冷静点,我和我男朋友谈了两年了,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结婚。”蒋茜茜忙道。
“因为我不知道婚姻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我和周斯时都想去体验看看。”许悠妙说。
“你们俩这是玩过家家?”蒋茜茜再次震惊。
许悠妙笑不语。
蒋茜茜看许悠妙连开始对婚姻都不慎重的样子就想打她,忍不住骂说:“你们俩真的是要神经对神经吗?结婚要好好考虑。”
“嗯,我知道,你放心。”许悠妙见蒋茜茜真开始紧张不由笑道。
“你们两个也不要太叛经离道了。”蒋茜茜开始皱眉。
许悠妙失笑搂住蒋茜茜。
蒋茜茜没好气看了眼没正形的许悠妙,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心想算了,不特立独行就不是许悠妙了。
许悠妙靠着蒋茜茜,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是周斯时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干嘛。
周斯时假期结束,离开的前一天到许悠妙家告别,袁莉也跟着来了。
那天袁莉当着所有人的面,用玩笑的方式对她和周斯时说:“你们两个好像忽然长大了,以后得避嫌了。妙妙,阿姨虽然很喜欢你,可你不适合当我们周家的儿媳妇。你们可不要在一起。”
她的话让许家人很尴尬。许悠妙则听笑了,她瞥了眼沉下脸的周斯时,笑问袁莉:“袁阿姨,那要是我和周斯时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你周叔叔现在这身体得活活气死。“袁莉似笑非笑说。
许悠妙笑了笑没接这话。
周斯时在这时也似笑非笑说:“那妈你岂不是很开心?”
袁莉错愕看向周斯时,她有种被人看穿的狼狈尴尬还有点愤怒。她涨红了脸说:“小时,你怎么胡说八道?!”
彭珍也觉得周斯时说的话过分了,忙起身打了打周斯时的肩膀骂他:“你这孩子怎么长不大?说话这么口无遮拦!”
周斯时冷脸扭头上了楼。
许悠妙见状追着上了楼,而她才上楼就被周斯时一把抱住,他紧紧抱着她一言不发。许久,他才笑说:“我没事,妙妙。”
许悠妙侧过头亲了亲周斯时的脑袋。
此刻,许悠妙回复了周斯时,正想和他温情再说点什么,结果周斯时说了许汉生投资信贷公司失利的事情。
“我刚从我爸那听到这事。”周斯时告诉许悠妙消息来源。
许悠妙震惊了两秒,随即平静下来,回复:“我明天问问我哥。”
“嗯,我下周回去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周斯时很快回复。
许悠妙发了一个“好”字。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