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豪情仍在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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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十三岁在赛场上横行的王者,竟也有被人这么调侃的一天,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风水转到西伯利亚去了。

    “走了。”他狠狠地刮了一下右侧男孩的后脑勺。

    就数他笑得最欢实。

    林亦扬离开观众席,进了后台,独自去洗手间里冲了把脸,他抬头时,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一张脸,笼着水汽的脸。这个水池、大理石台面,每一样东西都属于这个体育馆。在这些天里,这里曾往来了多少选手……

    一切像是做梦。

    他第一次踏入比赛的体育馆,是个开放型的大厅,摆着三十四个球台。

    每个球台都离得很近,每个台旁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制服裁判,一排排黑色皮椅子摆在台桌旁,供选手休息。那是他第一次踏入赛场,印象颇深,比赛时到处都是击球声,落袋声,三十多个球台,六七十个选手在一起比赛……

    下饺子一样热闹。

    林亦扬抽出纸,擦了擦脸,把纸攥成团,丢进了垃圾口。

    他到休息室门口时,孟晓东带着北城的人,在门外集合。大家都提着自己的球杆和行李,准备离开赛场。

    刚刚在休息室内,孟晓东不在,此时才算是打了第一个照面。

    当你活得久了一些,会发现,有些人、有些场景,总会在生命里重新上演。比如,穿着衬衫西裤的孟晓东再次站在他面前,和过去在赛前休息室一样,只是那时孟晓东独自一个,现在,有了自己的俱乐部和跟随的人。

    孟晓东平视着林亦扬,先开了口:“喝酒吗?”

    林亦扬没立刻说话。

    “当然。”身后,从休息室出来的江杨替他回答。

    “怎么喝?”孟晓东看他们。

    “这样吧,”江杨走到林亦扬身边,手按在他的肩上,“酒店里开个套房,我去买酒,在房间里喝随便。”

    “一人一半,你买东新城的,”孟晓东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建议,“我买我们喝的。”

    ……

    林亦扬没参与这场谁买酒的讨论,对身后自己球室的两个男孩交代,让他们原地解散,快去休息。其中一个男孩已经进了明天的四分之一决赛,需要赛前修整。

    两个男孩子在东新城和北城的人当中,一直礼貌地点头道别,挤了出去。

    就只剩下了他。

    林亦扬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了黑色钱夹,打开,抽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吴魏。吴魏先是一怔,懂了,他和林亦扬这几年混在一块,比谁都摸得清他的脾性。

    林亦扬的手,按在吴魏的肩上:“你在这里住惯了,比他们熟,去买酒。”

    没等两位俱乐部和球社的老大出声,林亦扬撇开眼,瞧着殷果提着球杆从赛场出来:“今晚不用和我抢,过去穷,想请大家也没机会。现在也不算混得多好,一顿酒还是请得起的。”

    他最后对江杨交代了句:“酒店房间号发我手机上,别约太早,要陪她吃饭。”

    说完,人就拨开面前的孟晓东,越过北城的一群人,走向殷果。

    殷果早瞧见了他们一群人,在休息室门口。

    女孩们通常都会喜欢赛场上的这群绅士,她却一直是免疫的,以为是见得太多。那些拿下无数比赛,赢得无数掌声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在俱乐部和平时赛前休息室里到处都是。

    可这一刻,当林亦扬从东新城和北城的一堆男人里走出来,孤身一个走向自己,殷果发现自己不是因为看得太久免疫,而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个。

    她喜欢的是这个青年旅社附属球室的穷老板,喜欢这个坐着长途火车来到这个城市观看比赛的普通留学生,喜欢这个连大型休息室也没有、仅仅带着两个选手的“教练”。

    这个不管过去有多少辉煌的成绩都绝口不提的男人。

    这个……每次见面,第一个动作都是伸出右手,让她把球杆交给他的男人。

    “哥我先走了。”她对远处孟晓东打招呼。

    孟晓东挥了下手,让她自便。

    “回酒店?”这是林亦扬问她的第一句话。

    她答应了,又觉察不对,跟在他身边,边走边小声说:“房间不是我自己住。”

    他笑:“知道。”

    又不是没去过。

    从体育馆步行到酒店很近,十分钟就到了。

    林亦扬临在门口,问工作人员接了把雨伞,两人撑伞到酒店大堂,她一点没事。他就和没撑一样,大半边身子都湿了。

    殷果进电梯前,还在想,如果告诉室友晚一点回来,室友肯定知道含义。

    但要这么说,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人家自己想要在房间里和男朋友单独待一会儿,做点想做的事儿吗。这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这么说,这么做。

    再说,两个女孩一起住得房间,要带个男人进去这个那个的,也不是很尊重室友。

    总之各种不妥,想着,要不然再去开一间房?

    这好像是最稳妥的,先去放了东西,让他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单独下来。

    殷果打定了主意。

    等进了酒店电梯,她发现林亦扬按下了一个陌生楼层,才后知后觉地拽他的衣服,轻声问:“你订了房间?”

    “对。”公寓太远,想看她三天的比赛只能住在这里。

    电梯在上行着。

    搭载了七八个人,她和林亦扬在最右边。

    她挨着他,脸挨着他胳膊上的布料,目光垂下来,就能看到他手臂内侧的纹身。四月初,穿着短袖跑来跑去的,也不嫌冷。

    殷果想用手摸摸他的胳膊,试试冷不冷,右手手指搭到他手臂外侧的一霎,林亦扬的视线低下来。这和赛场不一样,是在酒店里。

    多日未见,他想握她的手,摸她的脸,亲亲她。

    “快到了。”他低声说,目光直直锁着她。

    她屏着呼吸,轻点头。

    “叮”地一声,电梯门滑开。

    他的手从她胳膊上往下滑,攥着她的一只手,带她走出去。

    房间号1207。

    林亦扬提着她的球杆,在牛仔裤的后兜里掏门卡,掏出来了,人也低头下来。

    殷果的额头上,鼻梁上,往下都被他的亲下来,她背靠着门框边沿:“都在门口了。”也不进去。

    就是到门口了,所以他不想压了。

    他想亲她的嘴唇,但没亲,反而问她:“刚最后一个球,为什么进底袋?翻中袋更漂亮。”

    话里说的是台球。

    他握着门卡的那只手已经从她的滑下来,捏到她的腰上。

    人也压过来。

    “我擅长打薄球,”殷果的嘴唇微微开合,每一下都像要碰到他的,“……不擅长翻……”下唇被他含住,从腰往上蹿起了一阵酥麻,是因为他亲下来的同时,腰上也捏重了。

    他一笑,低声问:“那还敢叫我queen?”

    舌尖顶进了齿间,殷果昏头转向地听到刷开房门的声音。

    “以后在球台上打哭你几次,就老实了。”

    林亦扬抱她拦腰抱起来,球杆直接放到进门的茶柜上,殷果被他亲得喘个不停,可能是太想念了,亲的时候,每一次的纠缠都连带着心脏的跳动……

    一个星期了,他在往返学校、公寓和球室的路途里,在每个自己不在的空间里都在干什么,想什么。一个星期,每天只有晚上十分钟的聊天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过的。

    林亦扬没把她往床那边带,怕收不住,上不上下,反而引火伤身。

    他想亲热一会儿,就出去给她买饭。

    外头是暴雨,回来走十分钟就够费劲了,不想让她再出门。他买回来,在房间里吃。

    他不声不响地含着她的嘴唇,含一会儿,松一会儿,手在她腰上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时轻时重:“眼睛怎么红了?”

    “下周要走了。”

    “周几?”

    “周三。”

    四月下旬在杭州有比赛。

    林亦扬毫不意外她行程的紧凑,反而问:“第一场公开赛还没打完,就熬不住了?”

    ……殷果被忽然上涌的难过情绪包裹着,不想开玩笑,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心里想我,还推开?”他低声笑着,逗她,“我给你算算,今天是周五,你周日才完全结束比赛,到下周三确实也没几天了。还是抱紧了吧,能多抱一分钟是一分钟。”

    还说……她瞅着他。

    林亦扬瞧她是真的心情低落了,两只手臂把她搂紧了,自喉咙口压出似叹非叹的一声。下巴压在她的头顶,抱了没几分钟,听到一阵手机的震动。

    不是他的,是她的。

    殷果没想接。好友和家人都知道她在这里比赛,轻易不会电话,同俱乐部的人一半在这里,每天打照面,另一半不在这里的人全散落在各国公开赛赛场,也没空找她。

    打电话的人倒很有耐心,一直不挂。

    殷果最后掏出来,瞧了眼。

    来电显示——李清严。

    ……

    她莫名心虚,尤其是发现林亦扬也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本来想挂断的,林亦扬看着呢,也不能直接挂了。

    她清了清喉咙,接通,放到耳边:“喂?”

    “刚才不方便说话,”李清严的声音在那边说,“恭喜你冲出小组赛。”

    她“嗯”了声,抬头看了林亦扬一眼。

    林亦扬正低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距离更近了。他的手指在殷果耳后摸了摸,绕过去,又在她脖后,在用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搓着一撮长发。

    “小果,”李清严犹豫着,“我本来想在下个月爱尔兰公开赛后,世界排名再上几个名次,再和你说……我有很多话想说,可能回国才有机会。”

    殷果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劲儿地按着手机侧面的音量键,不停调小。

    林亦扬手在她腰上捏得不耐烦了,从下往上推高她的衣服。她的全部意识都跟着他的手掌,心悬一线……

    他停住,和她对视,无声地指了指手机,意思是:给我。

    殷果摸不透林亦扬要说什么,犹豫望着他:你想干什么?

    “正事。”他说。

    殷果想了想,自己很坦荡,林亦扬又是个很有分寸的成年人,不会。于是,她对手机里的李清严说:“林亦扬在我身边,他想和你说正事。”

    李清严倒也不怂:“好。”

    林亦扬把手机从殷果的手指间抽走,放到脸边,在漫长的沉默后,说了这么一句:“我没有孟晓东的手机,借小果的电话问你一句。他酒买好了吗?”

    李清严慢了几秒,没猜到他会问这个:“买好了,都是十二年芝华士。”

    “果然人老了,都喝上芝华士了,”林亦扬语气很平稳,“不错,很养生。”

    “他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喝了几年了。”李清严回答。

    “定了几点?几号房?”

    “八点,1000房。”

    “好,”林亦扬干脆地说,“没事了。你们继续。”

    殷果调得再小音量,他都听得清。搁过去的脾气,李清严这样的,他能让对方在床上趴三天。这种孩子简单来说就是欠收拾,用东新城的老话就是,找削。

    不过不急,晚上再说。

    殷果拿回手机,说了句“再见”,草草切断了。

    她悄悄观察抱着自己的男人,没什么特别反应,估计是没听到后来的话。

    “琢磨什么呢?”他低声问。

    她要说话,突然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脑子成了一锅粥。陌生的刺激让她无所适从,只是搂着他的脖子,眉头拧着,说不清是好受还是难受,喘不上一口完整的气。

    林亦扬一双眼始终都在看着她,一只手从左边到右边,试图握住,捏上去都是软的,握不住。他喉口发紧,想直白地看看,或是亲下去。

    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终于笑着,在她耳旁问:怎么这么大?

    现在的林亦扬不得不承认,为什么年少时在溜冰场、台球厅里看着男孩子的手一直爱在女孩衣服里放,这也许是少年之间无聊的攀比,是对未知领域的跃跃欲试。

    又何尝不是,情之所至,无以自拔,是荷尔蒙作祟,是爱情使然,是对喜欢女孩的一种无法言说的征服欲,又或者是,想要被她彻底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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