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酒局组合拳的威力太大,秦舒予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地吃完了这顿饭。
她偃旗息鼓,后面的舞台全留给了沈淮之一人发挥。
及时为她添水,提醒小心温度,帮她夹菜,温存地夸赞她今天的眼妆很漂亮……
在回程离开的前夕,他甚至牵起了她的手,淡笑着告辞道:“舒予还想让我回去陪她买花。”
秦舒予适时脸红撒娇星星眼,和他配合默契,也不管旁观的人有没有被齁到。
终于,车辆驶出大门,她可算结束了这跌宕起伏的一上午。
大门消失的那刻,她唇角的微笑也随之一垮。
沈淮之在车上回复完助理的消息,一瞥眼,就看到旁边冷漠打字的秦舒予。
面上严肃,眉目隐隐之间似有杀气。
临走前,施安青难得找他谈了一次话。
中心思想很简单,无非是知道他平素冷淡,让他多包容秦舒予的孩子心性。
即使他自觉,今天已经展示出了足够的包容。
除却当初的催婚,施安青很少干涉,或者说建议沈淮之去做些什么,这次一遭着实破天荒。
她并不容易讨好,他倒是小瞧了秦舒予刷人好感的功夫。
原来她也不是只会自视甚高,故意和他对着干。
秦舒予手机上那场看似严肃的谈话还在继续,沈淮之打量了几秒她的侧颜,“回去吗,还是去找朋友喝下午茶。”
“回家。”
秦舒予停了几秒,才意识到沈淮之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正给远在巴黎的品牌总部发邮件,预约去高定工坊的时间。
沈淮之无有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对她的计划尚一无所知,或者说,就算知情了也不会在意。
他不是第一天了解秦舒予花钱如流水,也不会为那些一定程度上只是数字的金钱产生波动。
他没有什么挑起话题的打算,这声单音节后就再无下文。
秦舒予如鲠在喉半天,终是忍不住怼他:“不然,还要我跟你一起去买花?”
“银行卡可以代替我的到场。”
沈淮之显得冷静。
从岚园离开后,车门一关,再无了那些观众,沈淮之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冷漠忙碌,不近人情。
秦舒予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不该夸他有自知之明。
她今天一天没闲着,刷施安青好感的同时,也有在周围努力搜集信息,打探消息。
但沈淮之实在比想象中还要无破绽。
她不止没在他身上找不到答案,今天来见岚园也一无所获。
甚至当她装作在爱情中缺少安全感的少女模样时,周围人也只笑着说“舒予就放心好了,淮之不喜欢你,难道还能喜欢别人?”
外人面前表演的恩爱在此时反而成了掣肘。
……就这么放弃吗?
秦舒予坚定地画掉了这个选项。
钱也要有脑子才能花,她绝不会任由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自己的头上。
打量着沈淮之这副在你面前我只有钱的模样,她很快想起了另一件事。
轻哼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沈总昨天晚上不是还要找时间和我谈谈?我的时间宝贵,就在车上说吧。”
“反正以你的性格,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她的语气并不怀着什么尊重意味,一声“沈总”更像是嘲讽。
不需要特地去看,沈淮之就可以想象出她说这话时的神情。
岚园的大门如同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变化态度的不只是他一人。
在只有他和她时,秦舒予糖精一般的矫揉含情就消失了,白天鹅重新戴上了公主王冠,记仇,唯我独尊。
在喜欢的人眼里,这称得上一种个性鲜明的可爱。
但对他来说,现在的秦舒予,掌控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其他。
秦舒予等了许久,迟迟没等到沈淮之开口。
她奇怪此时的默声不像沈淮之的风格,同时暗暗猜测,他是不是正在酝酿一场大招,现在只是战术性的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沈淮之可就想错了,秦舒予不屑地想,她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心理威慑。
又过了几秒,他们经过了一个路口,秦舒予等得有点无聊了。
该不会,沈淮之昨晚只是气话,其实根本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吧?
越想越有可能,她的目光也带上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清了清嗓子,正要大度地给沈淮之一个台阶,却稍晚一步。
“今天做得不错。”沈淮之淡道。
秦舒予愣了一下,他这是,欲抑先扬?
不过这是什么夸人的态度?沈淮之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他法定意义上的妻子而不是员工?
秦舒予鼻子一皱,“什么做得不错?”
她脸上带了一种恶劣的挑衅,“是这样吗——老公~?”
沈淮之随手扯松了领带,正值午后,绿化带上的油亮叶片即使是隔着一层防窥膜也亮得灼人。
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视线投落在外,情绪起伏也稍显寡淡:“你可以这么理解。”
秦舒予顿觉无趣。
她不怀疑沈淮之这样做的目的,于他来说,对外展示一个和睦的夫妻关系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样。
她今天一直在暗地里和沈淮之较劲,但在无知无觉的外人眼里,那不是针锋相对,而是……
秦舒予沉默地划掉了心底冒出来的那个“如胶似漆”。
沈淮之说完这几句话后,空气静了许久,秦舒予狐疑地望向身侧:“……没了?”
沈淮之抬眼:“你还想有什么。”
她不可置信:“……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全部内容?”
他昨晚表情冷得像要随时“天凉王破”,结果,其实就这?
还是说,因为她今天表现过于良好,他不计前嫌决定轻轻放下?
她的表情充满了怀疑,沈淮之略略思考,以为她是想要讨论如何更好地扮演和睦夫妻。
为秦舒予突如其来的上进心惊异,他多了几秒打量:“今天这样就不错,你随机发挥,不需要太多条条框框。”
“不过,我不喜欢你今天的香水。”
他想起餐桌上秦舒予猛然靠近时的香味,平淡嘱咐:“以后别用了。”
秦舒予:……?
不喜欢?香水?
这个没品位的东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她精挑细选见长辈用的清甜少女香?
从岚园回来的时间卡在一个很微妙的节点上,不至于太早,让她能赶上下午茶的开头,也谈不上晚,能拉开晚餐的序幕。
秦舒予想了想,给于乐秋拨去通电话。
沈淮之到家后就去了卧室,他从处理好邹冠的事情后直到现在,堪堪只睡了两个小时,这还要算上在车内小憩的时间。
今日他没去公司,邹冠离职不是小事,这是他给那些利益相关者一天的缓冲期。
庄满上午时已将重要文件送来了岸悦,那些文件也已被高效率的处理完毕,相较之下没那么重要的事项,晚些解决也不算迟。
秦舒予在主卧套间的沙发上打电话,她没有刻意控制声量,也心知沈淮之也不会关心。
他多得是重要的事情要操心,而她计划的吃喝玩乐在他眼里,大抵全都是一种无足轻重。
分个心的功夫,沈淮之从面经过,他比例极优越,动作随意地解着自己的腕表,单这一个画面就可以去当电影海报,只不过,这部电影目前只有她能看见。
不过秦舒予大致能猜出,沈淮之其实没有看上去那种自若。
她也是从饭桌上才得知,原来沈淮之昨天晚上是去处理了叛变的高管,深夜一来一回,他的睡眠时间怎么想都称得上惨淡,结果他居然毫无异样地参加完了一顿家宴。
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于乐秋那边现在还闲着,她们约好二十分钟后见。秦舒予对镜打量,自觉今天这套见家长的搭配简直甜乖到了一个新境界,就懒得再换一身。
临出门的时候,她余光扫到沈淮之放在桌子上的机械表,银白的颜色,表盘反着光,沉稳而优雅。
被这随身物品提醒,她驻足想了几秒,折返去了梳妆台。
秦舒予爱用的香水也就那几种,但架不住品牌方会送,时间长了也积累起了可观的瓶瓶罐罐。
那些容量不同的正装香水有专门的地方收纳,秦舒予熟门熟路的从一堆漂亮瓶子中找到今天用的那款,打开瓶盖,大刀阔斧地冲房间里那张大床喷了好几泵。
然后深呼吸——
很好,现在每一平米的房间上都种了起码十颗梨子树。
强烈的气味让她自己也产生了一些不适,努力控制住打喷嚏的冲动,秦舒予现在看上去既可怜又得意:
沈淮之不喜欢这个香味是吧,那就帮他做脱敏训练,直到他接受了或者学会闭嘴为止。
所以,到底是谁说她蛮横娇纵的?
秦舒予笑眯眯地想,在帮助伴侣成长这方面,她明明是贴心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