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樨径直回到席上。一落座,孙见川就跑过来问:“你刚才去哪儿了?妍姐说你去上厕所,院子外面有厕所吗?”
“露天的。”陈樨眼皮也不抬地喝了大半杯水,“干嘛?你也要去?”
“我……我还是喜欢在室内解决。”孙见川面露古怪之色。陈樨的作风他实在捉摸不透,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搞不懂她在干什么。他懒得理会这些细枝末节,兴奋地说:“我刚才划拳打了个通关,可惜你错过了。想不到头上这朵花真的是我的幸运物,我现在感觉我什么比赛都能赢下来!”
“当然了,你再喝两杯还会发现自己是宇宙之王。”
“我是说认真的。咦,樨樨,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你今晚也喝了酒?”
陈樨下意识地用手抚过面颊,果然是潮热的,对比之下更显得手心冰凉——都是一瞬间上升的肾上腺素给闹的。
这时热菜也流水般上了桌,门口鞭炮声大作,宴席到这时才算正式开始。宾客们都拿起了筷子,大家面前的杯子满上了,敬酒声、道贺声四起。
“快回你自己桌上去。”陈樨趁机对没完没了提问的孙见川说道。
“我们这桌也来碰一杯意思意思吧。”同桌的一位女客指着面前的饮料提议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来来来,卫乐嫁得好,我们也沾沾喜气。”
“年底喽,大家喝一杯,事事顺心。两个外地小姑娘也一起来啊。”
陈樨和段妍飞都随大家端着杯子站起来,孙见川爱凑热闹,自己找了个杯子倒了点儿橙汁,加入女人们的仪式中,说:“我也碰一杯,说起来今年我还没跟樨樨喝过酒。”
坐在陈樨斜对面的一个丰腴少妇看看她,又对孙见川笑着说:“你是孙老板家的儿子吧,真是讨人喜欢。按辈分,你叫得我一声‘表嫂’。几时轮到你们小两口的喜事呀?”
“啊?哦!”孙见川偷瞥了陈樨一眼,摸着头道:“没有没有……”
陈樨说:“你弄错了,我们不是一对儿。”
她的语气颇为生硬。段妍飞笑着打了个圆场:“以前我也是弄错了,都怪他们长得太般配了,金童玉女,很容易让人误会,哈哈。”
对面那少妇倒没有往心里去,点头也笑:“上次在村里见到两个小年轻我就想,都是一样的人,你们是怎么长成这样好的!那时我都想不到大明星的女儿也来我们这小地方!难怪了,宋明明以前演那个嫦娥太俊了,你们母女俩都长得天仙似的。”
“原来你们以前见过啊?”段妍飞不明就里地说。
“见过,见过!可能小姑娘不记得我了。”那少妇笑盈盈地对陈樨说:“我是你妈妈的影迷,要不然等会儿让人给我们拍张合照,让我留在家做个纪念……”
“我记得你。”陈樨笑了笑。
“真的啊!”那少妇面露惊喜。
“怎么不记得?不是三叔公的孙女就是他孙媳妇。上回见面不就是在他家里,我们还打了一架。你扯了我头发,你男人打川子的时候我拦了一下,被他从后面踹了一脚,衣服上的鞋印我都拍下来了,要不要冲洗出来给你留个纪念?”
孙见川呆滞了几秒,这才恍然大悟,指着那女的说:“哦哦,是你呀!你们把我鼻子打出了血!”
段妍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桌上有别的年长妇女出面解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打不相识。”
陈樨说:“这话太对了。不打那一回,我都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那少妇脸面涨红,环顾四周又压低了声音:“你指桑骂槐地说谁呢?我们是诚心道贺来的,在孙老板和林峰那里我们都把话说开了,以前的事都是误会!”
这是卫乐的喜宴,也是卫嘉辛苦操持起来的,陈樨并不打算闹得很难看,也不跟她吵,微笑道:“没什么意思,我也是诚心道贺来的。不是说要碰一杯吗?来啊,大家都沾沾卫乐的喜气!”
段妍飞迟疑地跟她碰了一下,大家开始沉默地吃菜,气氛诡异但也相安无事。只有孙见川不忿地摸着鼻子嘀咕道:“什么鬼!在我爸和卫嘉爸爸那儿把话说开了又怎么样?疼的又不是他们。”
就这样味如嚼蜡地吃了一会,桌上其他人又开始三三两两地聊起了别的事。卫林峰已经在逐桌向来贺的亲朋敬酒,可卫嘉还没有露面。陈樨坐不住,又以“上厕所”为由去了厨房一趟。灶台上果然还搁着胖姐说的那碗面条,面吸干了汤汁结成一坨,已经凉透了。
马厩的灯依旧亮着,前头的喧闹声隐隐约约传来。陈樨在那里没有找到卫嘉,反倒撞见一个喝多了的客人扶墙呕吐后摇晃而去。她皱着眉正要离开,忽而一缕烟味儿飘入鼻中。这烟味儿跟陈樨先前隔着墙闻到的很是相似,她循着气味往前走了几步,推开栅栏门探身出去,果然在一片黑漆漆中找到了那丁点儿红光。
卫嘉所在的正是陈樨刚才听墙角的位置。他原本背靠着墙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陈樨的骤然出现让他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想要把夹着烟的手放在身后,不知为何又作罢了,低头狠狠吸了一口,那点微弱的火光忽闪着亮了起来。
“还来,刚才不够尴尬吗?”他吐出嘴里的烟问道。
陈樨轻掩身后的门,走到他跟前,直奔他的烟去:“让我抽一口,我尝尝什么味儿。”
卫嘉没有松手,躲避着她的扒拉,将烟头在墙壁上摁灭了。
“小气鬼。”陈樨顺势靠在墙上,想了想才回答他刚才的提问,“就尴尬程度而言,刚才的事儿也就勉勉强强在我的人生经历里排第三吧!”
她所谓的尴尬程度“第一名”,不用说卫嘉也知道是她在坑里尿尿、他在坑外唱歌那一次。
“排在第二的是什么?”
他后悔问出来了,从她嘴里说出的能有什么好话?
陈樨果然笑了:“我在想第二名的荣誉应该留给你拒绝我那次,还是不肯把马鞭给我那次。”
“你总是揪着这个不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