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不曾仇恨社会,毕竟在任何社会里都会有一些不适应这个社会的人,倘若迎来了一个能让我这样的人如鱼得水的社会,肯定就意味着有另一批人被排挤到了边缘地带。我想得开,否则这么多书岂不是白读了?但朋友们总说我有点愤世嫉俗,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们不曾认真地了解我,只是把心理学所谓的刻板印象直接套在我的身上,认为像我这样一宅到底的底层分子一定是郁郁寡欢的。他们认为,我没有房,没有车,没有正经工作,没有固定收入,没有女友,存款从没超过一万元,所以我一定得是牢骚不断、郁闷不止的。只有和我接触的时间长了,才能看到我身上那不可救药的乐天主义。
书籍带给我的快乐,就像女人带给唐璜的快乐,就像地位带给于连的快乐,就像金币带给老葛朗台的快乐。只不过,理解唐璜、于连和老葛朗台的人太多,理解我这种快乐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也许只有好熊,他也是一个自闭的、爱读书的乐天的人,只是因为拖家带口,所以忧愁比我多些。培根说过,一个人只要有了家,就等于向命运送交了人质。
是的,这还让我想起张章,一个曾经散淡无争的朋友,一个诗人,却终于为了家庭改变自己,变成了积极进取的人,挣房子、挣车子,劳累之余总会虚情假意地对我这种生活表示无比的羡慕。记得那天张章开着新买的车子来找我,聊起书来,聊到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出的一套《周作人散文全集》。他很爱周作人的文章,但说起那套书要两三千元钱,他犹豫了一阵,终于没舍得买。我问他那辆新车多少钱,他说38万元,我惊叹了一下,说可以把车卖了,一辈子的书都够看了。
他说不能卖,因为书只是内涵,车却是脸面,人在社会上混,脸面永远比内涵重要。
那一刻我对他刮目相看,他真不愧是一个曾经的爱书之人,就连庸俗起来也不失读书人的趣味。真的,书才是真正的奢侈品,因为它最耗费时间,也最需要心境。但张章终于抵制住了这种奢侈品的诱惑,他以后也许只有靠CK内裤来提高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