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ALLS
周二早晨天还没亮,科恩·卡斯韦尔副局长便“伤痕累累”地来到了格菲尔德广场警察局。
约翰·巴尔弗失声痛骂,而他的律师也在用他的方式狡诈地算计着卡斯韦尔,他那专业且受过良好教育的腔调没有丝毫摇曳不定的迹象。卡斯韦尔感觉自己是被伤害了,同时心中也充斥着利用某种手段对其进行报复的愤恨。警察局长需要一直保持毫不动摇——自己的职位和无懈可击的权利,要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这就是困扰着卡斯韦尔的混乱局面,一项他忙碌了几个晚上的调查结果。为了获得这些调查结果,他甚至还带着簸箕和镊子探测过地面上的弹片和打碎了的玻璃片。
检察官办公室的几个聪明人已经以一种令人讨厌的冷漠而客观的方式(让卡斯韦尔知道他们对此事毫无觉察)仔细研究过这个问题,并且得出了结论,而这种方式几乎丝毫不会影响故事的发展,毕竟,他们无法证明那些玩偶、德国学生跟巴尔弗案件无关,大部分高级官员一致认为这种联系存在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他们很难说服法官。一旦霍利的消息发布,会给此案的调查带来大大的不利。
巴尔弗和他的律师想知道警局为什么不和他们共享玩偶的故事和关于德国学生、网络游戏的信息。
警察局长想了解卡斯韦尔想做什么。
卡斯韦尔想要的则是血债血偿。
德里克·林福德为他驾驶着公务车,他们在挤满警察的站点前停了下来。过去或现在参与巴尔弗案件的每一位警官——全部穿着刑事侦查局的制服,即使是法医小组成员——都被要求来参加上午的会议。结果会议厅特别拥挤,几乎让人窒息。会议室外面,地面上仍覆盖着昨夜的积雪,卡斯韦尔穿着皮鞋走过潮湿冰冷的行人道。
“他来了!”有人说。人们看着林福德带着略微有点跛的步伐为卡斯韦尔打开了车门,而后又将门关上。这时传出一阵声音——每份报纸都有着相同的标题,都翻到同一页——所有的报纸都折叠了起来,看不见内容。坦普勒打扮得很沉重,像是参加葬礼,画着黑色的眼线,她首先进入了会议厅中。她轻声向探长比尔·普莱德交代着什么,他点点头,将已经咀嚼了半小时的口香糖吐在了从笔记本上撕下的半页纸上。当卡斯韦尔走进来时,警官们下意识地摆正他们的姿势,有的还检查下身上的着装有没有明显的污迹。
“有人缺席吗?”卡斯韦尔大声问,他没有说“早上好!”,也没有说“谢谢大家光临!”,他忘了一向的惯例。坦普勒给他提供了几个名字——他们都染了点小病。卡斯韦尔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没有等到她念完名字就开始发言了。
“我们之中有一只鼹鼠。”他大喊道,声音大到足以让走廊里的人听见。他慢慢点点头,试图将他面前的每一张脸都圈进他的视线。当他看见许多人坐在后面,在他视线范围以外的时候,他向座位中间的过道走去。警官们移动身子以便让他通过,给他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以避免与他碰撞。
“鼹鼠是个丑陋的东西,目光短浅,长着贪婪的大爪子,但它并不喜欢将其暴露出来。”唾沫在他嘴角两边飞溅,“我在我的花园里发现一只鼹鼠,我投放了些老鼠药。现在,也许你们中有人会说鼹鼠不能自制,它们不知道自己在我的花园中,不知道这是井然有序、安静宁谧之地。它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使一切变得丑陋,可无论它们知道与否,它们的丑陋注定是天生的,因此我们必须将其铲除。”他停顿了一会儿,当他走回过道时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德里克·林福德不知何时已经偷偷走进了屋内,站在门旁,盯着约翰·雷布思,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视对方为敌人。
林福德的出现似乎起到了给卡斯韦尔鼓气的作用,他回转话锋,开始继续这个主题的演讲。
“也许这是一种错误,我们都会犯些小错误,这是没办法的。但是,天哪,大量的信息似乎已经被挤到了水面上。”然后他又停顿下来,“也许这是敲诈,”他耸耸肩,“譬如霍利那样的人,在进化的阶梯里他比鼹鼠还要低级。他是池塘里的肮脏生物,是你们偶尔看见的社会人渣。”他在自己前面轻轻地挥了挥手,像掠过水面一般,“他以为把我们弄脏了,其实没有。我们都知道游戏即将结束。我们是一个团队,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形式,任何不喜欢团队工作的人可以请求调回到正常负荷的工作,这是非常简单的。女士们!先生们!务必请你们想想这个案件,好吗?”他降低声调,“想想受害者,想想她的家庭以及给他们带去的所有烦恼。他们才是我们应该拼命工作去服务的人,而不是那些八卦读者以及给其提供每日闲话的记者。”
“你们可能对我或者我的团队中的其他人不满,但你们究竟把他们放在哪里呢?——那些正在筹备葬礼的她的朋友和家人们——为什么会有人要这样对待他们?”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扫视着警官们,见他们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他又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洪亮。
“我打算查出是谁做的,不要祈祷我不会去查,不要以为史蒂夫·霍利会保护你。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如果你想继续隐藏自己,你将必须给他提供更多的故事,而且会一次比一次多!他不会让你重新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你现在不同了,你是一只鼹鼠,他的鼹鼠。他永远不会让你休息,不会让你忘记!”
他朝吉尔·坦普勒的方向看了一眼。坦普勒站在墙边,双臂抱在胸前,眼睛迅速扫视着整个大厅。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校长的警告,像是有些孩子砸破了窗户或者在自行车棚上乱涂乱画一样。”他摇摇头,“我今天和你们谈话是因为危急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是至关重要的。讲话不会消耗生命,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讲话,你必须当心你所说的话和说话的对象。如果哪个负责人想要自首,很好,可以现在或者晚点站出来,我会在这里待一小时左右,然后再回办公室。如果不自首,请想想会有什么后果,你将不再属于这个团队,因为你是个缺乏道德素质的人。你只能在记者的掌控中,记者要你待多久你就得待多久。”此时的暂停似乎无止尽的漫长,没人咳嗽,也没人清嗓子。卡斯韦尔将双手插入裤子的口袋里,弯着头,似乎在检查自己的鞋子。“坦普勒总警司呢?”他问。
这时吉尔·坦普勒走上前去,房间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些。
“不要抱着度假的态度!”她大声说,“好吧,既然已经有人泄露消息给新闻界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限制损失。任何人都不许再告诉其他人任何消息,除非得到我的允许,明白吗?”场下咕哝着应答。
坦普勒继续讲话,雷布思没听她讲。他也不想听卡斯韦尔讲,但要对他视而不见很困难,因为他讲的东西确实能令人印象深刻。他甚至在认真思考着花园里的鼹鼠这个形象,而不是把它当作笑话对待。
雷布思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周围的人身上。吉尔和比尔·普莱德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人物,所以他们的困难他几乎可以忽视。比尔的机会来了,吉尔担任总警司以来的第一个重大调查,那也正是他们两人都不想接手的任务……
更近的地方,西沃恩正在全神贯注听副局长的演讲,她想也许能从中学到点什么。她时刻准备着学习新课程。格兰特·胡德,那个即将失去一切的人,耷拉着肩膀表明着他的沮丧,他双臂抱在腹部,似乎是为了避开打击。雷布思明白格兰特已经陷入困境,因为泄露了消息给新闻界,首先直指新闻联络处。他们是与外界社会打交道的人:一句轻率的话语、一顿丰盛的大餐后几句友好的戏谑都可能惹祸上身。即使不责怪他们,一个好的联络官所具备的将是吉尔的“限制损失”这个战略所必需的。随着经验的积累,你知道如何使记者愿意跟着你走,即使会有某种贿赂行为:首先给他优先权,接下来就是提供信息。
雷布思想知道损失程度,Quizmaster现在可能知道他一直怀疑的事:不只是他自己和西沃恩,现在西沃恩的同事也知道了。西沃恩的表情没有泄露任何东西,但雷布思明白,她已经在思考如何去处理了,如何再去和Quizmaster沟通,假如他想继续玩的话……与亚瑟王座棺材有联系这个报道让他感到恼火,因为里面提到了吉恩,还给吉恩留了口信,说“博物馆的常驻专家”也参与到了此案件的调查。他想起霍利曾三番五次给吉恩留言要和她谈话,难道她不知不觉中说漏了些什么吗?他并不这么认为。
是的,在他看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埃伦·怀利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了,没有用梳子专心打理的头发都有些打结了。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无奈。在卡斯韦尔发言的整个过程中她一直盯着地面,现在她仍然盯着地面,似乎在寻找做其他事的希望。雷布思知道她昨天早上和霍利通过电话了,电话是关于那个德国学生的,之后她看起来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雷布思原以为是由于她正在处理的案件进入了另一个死胡同,现在他明白实际情况并不是那样的。离开卡勒多尼亚酒店后,她可能去了霍利的办公室或者附近的酒吧、咖啡厅。
他发现了她的事。
也许沙格·戴维森同样意识到了,也许她在西区的同事也会发现,打过电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雷布思确信他们不会告发她,这是不能对同事和伙伴做的事。
怀利这些天想明白了很多事。雷布思带着她一起调查这起棺材案是希望她能提供帮助。她的猜想可能是正确的,也许他把她当作了另一个“跛子”,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做事,为他的案子做一些艰苦工作。
也或许他有不可告人的动机。
怀利很可能把这件事作为报复他们所有人的工具:当众羞辱她的吉尔·坦普勒,被坦普勒寄予厚望的西沃恩,新出现的幸运男孩格兰特·胡德妥善地处理了怀利没能够……还有雷布思,这个操纵者、利用者,总在折磨她。
他知道她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供出实情或者继续让内心充满沮丧和愤怒。如果那晚他接受她的邀请去喝酒……也许她就已经向他吐露真情了。也许她想要的是能够向别人倾诉,而当时他却不在那里。他独自一个人偷偷跑去了酒馆。
不错啊,约翰!非常棒的表演!出于某种原因,一个形象跑到了他的脑海:一个健壮的布鲁斯老汉,为“埃伦·怀利的布鲁斯”来捧场。可能是约翰·李·胡克或者……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开始幻想了,立即将自己解脱了出来。他几乎让自己躲避到音乐里去,那些歌词几乎可以帮他度过现在这个艰难的时刻。
然而此时,卡斯韦尔正在查看名单,当他突然叫出一些名字时,雷布思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胡德警官、克拉克警官和怀利警长。副局长说想见他们这些现在正处理着棺材和德国学生案件的成员。他们都好奇地转过脸去,卡斯韦尔说他将在“上司的办公室”见他们,上司的办公室指的是备用的指挥官办公室。
当他们一起走出去时,雷布思试图抓住比尔·普莱德的目光,但是,随着卡斯韦尔的离开,比尔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寻找着口香糖,并努力将目光定格在笔记板上。雷布思走在这个无精打采的队伍后面,前面是胡德,紧接着是怀利和西沃恩。坦普勒和卡斯韦尔走在最前面,德里克·林福德站在指挥官办公室外面,后退几步为他们打开了门。他怒视着雷布思,而雷布思也不甘示弱,直到吉尔·坦普勒关上门,他们之间的怒视才结束。
卡斯韦尔一直把他的椅子往办公桌那里移。“你们已经听完我的讲话了,因此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如果要猜秘密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一定是你们中的某个人。霍利那个混蛋知道得太多了。”他刚说完就抬头看着他们。
“长官。”格兰特向前迈出半步,双手背在身后,“作为一名联络官,去封杀这个传闻应该是我的职责。我愿意公开道歉。”
“好的,好的,伙计,我昨晚从你那里了解到了不少信息。我现在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自首。”
“尊敬的长官,”西沃恩·克拉克说,“我们都不是罪犯,我们必须要对问题进行试探,史蒂夫·霍利可能正好将这些问题组合起来……”
卡斯韦尔盯着她,叫道:“坦普勒总警司?”
“史蒂夫·霍利,”坦普勒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这么做。他看起来不是太聪明,但他比谁都卑鄙,特别无情。”她这么讲是想告诉克拉克,她自己之前已经审检过这一点了。“其他一些记者,是的,我想他们会从不受版权限制的其他报道中获得信息然后虚张声势,但霍利不会这么做。”
“但他确实在德国学生这个案件上做了文章。”克拉克坚持说。
“他不应该知道和游戏的联系。”坦普勒说,这句话听起来几乎像是死记硬背出来的,因为这个议题在高级官员中已经进行过讨论了。
“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卡斯韦尔告诉他们,“相信我,我们已经一次又一次讨论过了。现在仍然认为应该归结于你们四人之中的一个。”
“还有外界的援助,”格兰特争论道,“博物馆馆长、退休的病理医师……”
雷布思将一只手按在胡德肩上,制止了他。“是我。”他说,此时大家都转过头来看着他。“我想可能是我。”
他尽力不朝埃伦·怀利的方向看,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满眼怒火。
“在早些时候,我在瀑布镇和一个叫贝弗·多兹的女人交谈过。她在瀑布旁发现了棺材,史蒂夫·霍利当时已经四处打听了,她把这事告诉了他……”
“然后呢?”
“然后我无意中透露出了还有更多的棺材……我是说我是无意中向她透露的。”他记得这件事,事实上是吉恩无意透露的。“如果她向霍利废话,他应该早就报道出来了。当时吉恩·伯奇尔和我在一起,吉恩就是馆长。也许这些给了他与亚瑟王座棺材的联系……”
卡斯韦尔冷冷盯着他,“那么网络游戏呢?”
雷布思摇摇头,说:“这件事我没法解释,但它确实不是一个深藏的秘密,因为我们向所有受害人的朋友透露了这些线索,问他们菲利普是否曾向他们求助过……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去告诉霍利。”
卡斯韦尔仍然盯着他,说:“你将原因归于瀑布镇发生的事?”
“我是想说这可能是我的错,只是那次无意中透露……”他转身面对着其他人,“我实在难以表达对你们的歉意,让大家失望了。”他避开怀利的脸,只注视着她的头发。
“长官,”西沃恩说,“雷布思所承认的可能我们都做过。我敢肯定我自己偶尔也说过类似不应该多说的话。”
卡斯韦尔挥手让她安静。
“雷布思探长,”他说,“我将暂时停止你的职务,有待进一步调查。”
“你不能这么做!”埃伦·怀利脱口而出。
“住口,怀利!”吉尔·坦普勒不满地说。
“雷布思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卡斯韦尔说。
雷布思点点头。“必须有人受到处罚,”他停顿一下,“为了团队的利益。”
“是的。”卡斯韦尔点头回答,“否则怀疑的想法将要腐蚀我们的团队。我想我们大家都不想这样,对吧?”
“是的,先生。”只有格兰特一人应答。
“回去吧,雷布思探长,”卡斯韦尔说,“一字不漏地将你所说的写下来,我们晚点再讨论。”
“好的,长官。”雷布思说罢转身开门离去。林福德正好在外面,正在幸灾乐祸。雷布思知道他肯定一直在偷听,这让他突然想到了卡斯韦尔和林福德可能早已密谋,利用此案件对付他。
他正好给他们找到了一个除掉自己的完美理由。
他的公寓已经投放到地产市场,同时他还打电话给销售律师,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周四晚上和周日下午去看房可以吗?”她问。
“我想可以的。”他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有什么方式让我可以……不在这儿呢?”
“你想找个人替你展示房子吗?”
“是的。”他不想陌生人开门时,他还在这里……他认为自己无法成为卖掉这套房子的优秀的推销员。
“我们已经有照片了。”她说,“因此,这个广告最快会在下周四进入爱丁堡物业中心。”
“后天不行吗?”
“恐怕不行。”
通话结束后他走到起居室,重新粉刷的墙壁使得房间看起来比以前明亮了,墙壁上有新的照明开关和电源插座。屋子里没有以前那么零乱了,他已经到旧达尔基斯路的垃圾场去了三次了,丢掉了从别人那里得来的衣帽架、几箱旧书旧报纸和一个缆线破损的电炉,还有那个从萨曼莎旧房里搬来的衣柜,上面还贴着80年代流行歌星的贴纸……把地毯也扔掉。在斯旺尼酒吧认识的一个熟人帮了他一把,问他是否想将它们的边缘钉死,雷布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新主人会把它们都清理出去的。”
“约翰,你应该把地板打扫得更光亮些,让他们觉得来这里是一种享受……”
雷布思扔掉了自己的许多物品,这样东西会少一些,就不会装满整间公寓了,但他依然没有地方可去。他知道爱丁堡的市场是什么样子,如果阿登街的房子下周四投入市场,那么,他能待下去的时间只有一周。从现在起的两周,他将无家可归。
另外,还有一点,他失业了。
他一直在期待着有人给他打电话,终于等到了一个,是吉尔·坦普勒打来的。
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这个愚蠢的混蛋!”
“嗨,吉尔!”
“你原本可以闭嘴的!”
“我想是的。”
“你总是心甘情愿地当烈士。”她听起来很生气、很疲惫,压力也很大。他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只是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事实。”
“那是第一次……我压根儿不信。”
“不相信?”
“得了吧,约翰!‘有罪’这两个字已经贴在了埃伦·怀利的前额。”
“你以为我在庇护她?”
“我不完全把你当作加拉哈德爵士[1]来看,你也许有自己的原因,也许很简单,只是想惹怒卡斯韦尔,你知道他对你恨之入骨。”
雷布思不想承认她很可能是对的,便说:“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怒气已经发泄完了,说:“联络部忙得不可开交,我打算去帮忙。”
雷布思肯定她很忙,忙着处理报纸和媒体,努力和史蒂夫·霍利玩捉迷藏。
“你怎么样?”她问。
“我怎么样?”
“你打算做什么?”
“事实上我还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样啊……”
“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吉尔,谢谢你打电话来。”
“再见,约翰!”
他刚挂断,电话又开始响了。这次是格兰特·胡德打来的。
“我只想谢谢你让我们摆脱困境。”
“你没有陷入圈套,格兰特。”
“我没有,相信我!”
“我听说你很忙。”
“你怎么……”格兰特停顿了一下,“噢,坦普勒总警司已经打电话给你了。”
“她是帮忙还是接管呢?”
“眼下的状况还不好说。”
“她现在没在你的办公室吧?”
“没有,她在自己的办公室。我们和副局长开完会议出来后……就她一个人看起来轻松。”
“也许是因为她是最大的输家,格兰特。现在你可能还不能明白,但这是事实。”
“我相信你是对的。”但他听起来似乎相信他自己的幸存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是更重要的。
“你去吧,格兰特,谢谢你百忙中打电话给我。”
“再见!”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雷布思放下电话,盯着电话等待着,但没有再接到电话。他走进厨房沏了杯茶,结果他发现已经没有茶袋和牛奶了。他不嫌麻烦地穿上夹克下楼去了附近的熟食店,除了买袋茶和一些牛奶,还买了些火腿、面包圈和芥末。回到公寓大门的时候,他看见有人正对着门铃旁的话筒说话。
“快点吧,我知道你在……”
“你好,西沃恩!”
她转过身,说:“天啊,你让我……”她用手捂着嘴阻止自己再说下去。雷布思越过她伸出一只手臂将门打开。
“因为我偷偷地接近你,或者你以为我割了自己的手腕坐在楼上?”他为她推开大门。
“什么?不是的,我没这么想。”她脸红了。
“好吧,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如果我想自杀,我会选择喝许多酒然后吃药。‘许多’是指两三天,这样你将有大量时间来劝阻我。”
他领着她上楼,然后打开了房门。
“你今天真幸运!”他说,“我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可以给你泡茶,做拌有火腿和芥末的面包卷。”
“茶就好了,谢谢!”她现在终于平静了一些,“嘿!起居室看起来很漂亮!”
“四处看看吧,我也许已经养成了总是四处看看的习惯。”
“你是指它已经投放市场了?”
“下周会投入市场。”
她打开卧室门,将脑袋探进去。“是调光开关吗?”她问,并且尝试着将其打开。
雷布思走进厨房,拿出水壶,又在橱柜里找出了两个干净的茶杯。一个上面写着“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这不是他的,而是某个朋友留在这里的。他决定让西沃恩用这只杯子,自己则用另外一个个头稍高的杯子,上面有罂粟图案,边缘有个缺口。
“你没有粉刷起居室。”她来到厨房,对他说。
“好久之前就弄完了。”
她点点头。有些事他没有说,她也没有打算强迫他。
“你和格兰特仍然在一起?”他问。
“我们从来就没……这个问题就此打住。”
他从冰箱里取出牛奶。“最好小心点吧,否则你将被施舍一个对象。”
“对不起,能再说一遍吗?”
“不合适的男人。其中一个狠狠地瞪了我一个上午!”
“噢,天啊!德里克·林福德!”她若有所思,“难道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难道他不总是这样吗?”雷布思将茶叶袋放入茶杯,“那么你是过来监察我还是来感谢我招惹麻烦的呢?”
“我并不打算为此感谢你。你自己本可以保持沉默,而你选择承认,那是因为你想这么做。”她终止了讲话。
“还有呢?”他鼓励她。
“你有其他打算。”
“事实上,我没有……没有特别的打算。”
“那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这是最快速最简单的方式。如果我费心多想一会儿……也许我就会选择缄口不言。”他将水和牛奶倒入茶杯,然后把一个杯子递给西沃恩,她看见茶叶袋仍然漂浮在水面。“趁袋子还没泡软时舀出来。”他建议。
“真好喝!”
“确定不吃火腿面包卷了吗?”
她摇摇头,说:“别让我打扰你吃东西。”
“也许晚点吧!”他说着领她来到起居室,“大本营一切平静吗?”
“不管你怎么看待卡斯韦尔,他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推动力!每个人都认为他的演讲让他们感到内疚。”
“那么他们现在比以前更努力工作了?”他看她点头,“没有令人讨厌的鼹鼠打扰,真是个愉快的园丁团队!”
西沃恩咧嘴笑了。“这都是陈词滥调,”她环顾四周,“你卖掉这里以后去哪里呢?”
“你有多余的房间吗?”
“那要看你待多久了。”
“我开玩笑呢,西沃恩。我会没事的。”他喝了一大口茶,“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呢?”
“你是指来监察你?”
“我猜不只是因为这个。”
她弯腰将茶杯放在地板上,说:“我又收到一条信息。”
“Quizmaster吗?”她点点头,“究竟说了什么?”
她打开从口袋里取出来的纸条,递给他,当他接过纸条时碰触到了她的手指。第一张是西沃恩发送的邮件:
仍然在等待指示。
“我今早发送的第一封,”她说,“心想他可能没有收到。”
雷布思看了看第二张纸,邮件来自Quizmaster:
西沃恩,我对你太失望了。我要把我的球带回家。
然后又是西沃恩的:
真不敢相信你已经查看邮件了,我仍然想玩这个游戏。
Quizmaster:
然后又去你的上司那儿瞎扯?
西沃恩:
只有你和我,我保证。
Quizmaster:
我怎么相信你呢?
西沃恩: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吧?你总是知道在哪里找到我,而我仍然对你毫不知情。
“之后我不得不又等了一会儿,最后一封邮件收到时大约——”她查看手表,“40分钟以前。”
“然后你就直接来这儿了?”
她耸了耸肩说:“差不多吧。”
“你没有给贝恩看?”
“他不在,去重案组了。”
“其他人呢?”她也摇摇头,“为什么给我看呢?”
“既然我在这儿,”她说,“我真的不知道。”
“格兰特才擅长解决谜团。”
“现在他正忙于如何保住自己的工作。”
雷布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最后一张纸条:
Add Camus to ME Smith,they’re boxing where the sun don’t shine,and Frank Finlay’s the referee.
“好吧,”他说,“你已经给我看了……”他准备把纸条还给她,“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
他摇摇头,“据我所知,‘Frank Finlay’可能是个演员。他在电视剧中扮演过一个风流人物的角色,好像是叫《铁丝网和花束》……这样的电视剧。”
“《铁丝网下的花束》吗?”
“可能是吧。”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条信息,“‘Camus’[2]是一名法国作家,我过去常常把它读成‘came as’,后来听到在收音机和电影《杀人宝盒》中提及过。”
“Boxing——你所知道的是拳击手吧?”
“我知道的拳击手有玛西亚诺、登普西和卡休斯·克雷。”他耸了耸肩。
“‘where the sun don’t shine’(太阳永远无法照亮的地方),”西沃恩说,“这是一种美式说法,对吧?”
“它是指在你屁眼外面。”雷布思确定地说,“你突然以为Quizmaster是美国人?”
她微微一笑,这与幽默无关。
“听我的建议,西沃恩,把它交给重案组或政治保安处,或者任何想要追查那个可恶家伙的人。或者就发邮件告诉他别废话了。”他停下来,“你说他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你?”
她点点头,说:“他知道我的姓名,知道我是爱丁堡刑事调查局的。”
“他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吧?也没有你家的号码吧?”她摇摇头,雷布思满意地点头。他想起了史蒂夫·霍利办公室墙壁上张贴着的所有电话号码。
“那么放弃他吧!”他安静地说。
“这就是你要做的。”
“也是我的强烈建议。”
“那么你是不想帮我了?”
他看着她,“如何帮你?”
“复制此线索,然后调查。”
他笑出声来,说:“你想要我继续和卡斯韦尔作对?”
她低头看着那些纸条。“你说的对,”她说,“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谢谢你的茶!”
“留下来喝完吧!”他见她起身,劝道。
“我应该回去了,有太多事要处理。”
“把线索移交出去吗?”
她盯着他,说:“你知道你的建议总是会对我起很重要的作用。”
“真的吗?”
“也许把它作为一种建议吧。”
他也站了起来,说道:“谢谢你能来,西沃恩。”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林福德在陷害你,是吧?他和卡斯韦尔一起?”
“不要被这件事困扰!”
“但是林福德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了,某天他将成为总督察。”
“正如你所知,也许我也越来越强大了。”
她转过头打量着他,没有再说什么,没有说的必要了。他跟着她到了门厅,并给她开了门。
她已经走到楼梯上了,又对他说:“你知道和卡斯韦尔结束会议后,埃伦·怀利说什么了吗?”
“什么?”
“什么也没说。”她再次看看他,一只手撑着栏杆。“真奇怪啊!我还一直期望会对你的行为做长篇大论呢。”
回到公寓,雷布思站在门厅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然后他走到起居室的窗台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她离开公寓楼,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来这里是想请求帮助的,而他却拒绝了。他怎么能告诉她其实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呢?过去有多少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受伤?如何告诉她应该学习自己的经验教训,而不是学习他的?如何在最后说她是一个好警官,也是一个好人?
他转身回到房间,仿佛模糊可见一些幽灵,是那些他伤害的人和伤害他的人,痛苦死去的人和不必要死去的人。他想,不会过太长时间,也许就在几周内,他就将彻底摆脱他们。他知道自己的电话不会再响了,埃伦·怀利也不会来拜访了。他们都明白彼此做任何联系都是没必要的。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坐下来谈谈。然后,她可能又不会和他讲话了。他偷走了她的时间,而她却站在那里任他离去。他想知道她是否掉入了史蒂夫·霍利的陷阱里,如果是,他想知道这个陷阱到底有多深多黑暗。
他走进厨房,将西沃恩和自己剩下的茶倒掉,然后把一英寸高的麦芽酒倒入干净的杯子里,又从碗橱里拿出一瓶IPA。回到起居室,他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取出笔和笔记本,草草记下最新的那条线索。
吉恩·伯奇尔在一系列的会议上度过了整个上午,包括一场关于筹资的激烈争论最后演变为一场暴力行动的会议,会议期间一位管理员走出会场,砰的一声摔上门,而另一个几乎大哭起来。
到午餐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办公室中窒闷的空气加重了她的头痛。史蒂夫·霍利给她留了两条信息,她知道如果自己待在办公桌前吃三明治,电话又会响起来的。于是她走出去,和那群刚从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员工一起,在面包店前排队买面包卷和馅饼。苏格兰人关于心脏病和蛀牙的记录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两者都可以归因于国家的饮食习惯,即多脂肪、盐和糖。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令苏格兰人喜欢吃这些安抚心情的食物,例如巧克力、薯条以及碳酸饮料,难道是因为气候的影响吗?或者说可以用更深层次的谎言回答,是因为民族的性格?吉恩决定逆转这个趋势,买一些水果和一盒橙汁。她正前往布里奇斯商业区,那里到处都是廉价的服装店和快餐店,大量的巴士和卡车等待着在特隆柯克驶过交通灯。一些乞丐坐在门口,盯着过路人。吉恩在交通灯处停了下来,向左边看了看,然后沿着商业大街走去,她想象着过去的王子街:商贩们沿街叫卖,通常人们会在昏暗的宅子中完成交易,收费亭和大门傍晚时就关闭了,整个城市就这样沉静下来……她猜想如果有个18世纪70年代的人来到这里,肯定会发现这里的城市与原来如此不同,街灯和车多得使他们震惊,曾经的感觉早已不在。
她在北桥停了下来,注视着东部,那里新议会大厦的建设似乎没有任何进展。苏格兰人将办公室迁移到位于荷里路德路的一座闪亮的新楼里,正好在议会大厦的对面。最近她去那里参加了聚会,曾站在大阳台上凝望空旷的索尔兹伯里峭壁。而现在她身后的老建筑物已经被摧毁了,另一个新酒店正在建设中。北桥下面是王子街,坐落在那里的旧邮政局已经人去楼空,布满灰尘。很显然还没有人决定它的未来,听说又要建酒店。她向右走来到了滑铁卢广场,啃着第二个苹果,努力不去想薯片和Kit-Kats饮料。她知道下一站便是自己要去的卡尔顿公墓了。她穿过铁门,前面矗立着政治烈士纪念方碑,谨以此纪念“人民之友”五个人,18世纪90年代他们因提倡议会改革而牺牲。那时整个城市仅有不到四十个人有权利在选举中投票。他们五个人受到的惩罚是:一张通往澳大利亚的单程票。吉恩看着自己手中的苹果,她刚撕掉一个标签,上面注明原产国是新西兰。她想起这五个罪犯如果不被行刑,他们应该还活着。但是18世纪90年代的苏格兰并没有发生类似法国革命的事件。
她突然想起一些共产主义领导及思想家,或者是马克思曾预言西欧革命将开始于苏格兰。另一个梦想……
吉恩不是很了解大卫·休谟,她喝着果汁站在他的纪念碑前。他是哲学家、散文家……一个朋友曾告诉她休谟的成就是将约翰·洛克的哲学思想变得简单易懂,然而她也不了解洛克。
还有很多其他墓冢:布莱克伍德和康斯坦布尔的,出版家们的,还有一位“分裂派”领导人的,也就是他的所属流派组织成立了苏格兰自由支委会组织。公墓正东方的围墙外面,是一个锯齿形小塔,这一切让她想起了旧卡尔顿监狱。她在卡尔顿山看到过当地地形绘图,那里是囚徒的朋友和家人们聚集在一起与他们相互呼喊着传递信息以及相互问候的地方。她闭上眼睛,耳中感觉到的哀嚎与哭喊甚至可以盖过交通的嘈杂声,那些已逝的灵魂们的对话从滑铁卢广场的方向不断涌向她的耳旁……
当再次睁开眼睛,她看见了自己一直希望找到的那尊墓碑——肯尼特·洛弗尔博士的墓碑。墓基已被用来堆砌墓园的东墙了,碑身现在已经有些破裂,被煤烟熏成了黑色,边缘明显已经风化了。坟墓又小又矮。“肯尼特·安德森·洛弗尔博士,”吉恩阅读着,“这个城市杰出的内科医生,卒于1863年,享年56岁。”周围长满杂草,模糊可见上面的题词。吉恩蹲下身,将杂草清除,并用一片草叶将上面一个用过的避孕套拨到一边。她知道晚上有人来卡尔顿山,她想象着他们靠在这尊墓碑上,挤压着洛弗尔博士的骨头。洛弗尔对此会有什么感觉呢?突然间,她想起了另一幅相同的画面:她自己和雷布思,这真的不是她的风格。她也曾和研究员、大学教授约会过。只有过一次简短的调情——和一个已婚的雕刻家。那时他喜欢带她去墓园,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约翰·雷布思可能也同样喜欢墓园吧。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他是个挑战,她对他充满了好奇。即使是现在,在博物馆的展厅,她还是不得不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太多的秘密,他不想向这个世界显露出来。她知道她还需要挖掘……
她将杂草清除干净后,从墓碑的铭文上发现,洛弗尔的婚姻不止三次,每个妻子都是先他而去。没有任何关于孩子的迹象……她想他的后代可能是被埋葬在了其他地方,也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有孩子。后来她想了想,约翰没有讲过关于他的子嗣方面的事情……她看了看日期,发现他的每个妻子都去世得很早。这时另一个想法在她脑海掠过:也许她们是在分娩时死的。
他的第一任妻子叫碧翠斯,娘家姓是亚历山大,卒于29岁。
第二任妻子叫爱丽丝,娘家姓是巴克斯,卒于33岁。
第三任妻子叫帕特丽夏,娘家姓是阿狄森,卒于26岁。
题词如下:逝世于人间,复活于天堂。
吉恩不禁想到洛弗尔和他的三位妻子后来一定又见面了。她口袋里有笔,但没有记事本或者纸。她向墓园周围看了看,找到一个被撕成两半的旧信封。她拂去上面的灰尘,记录下了这些。
西沃恩回到办公桌前,正努力地把信息中的“Camus”和“ME Smith”组成字谜,这时艾瑞克·贝恩回来了。
“还好吧?”他问。
“我会走出困境的!”
“很好!”他把公文包放在地上,起身环顾四周,“政治保安部回复我们了?”
“据我所知并非如此。”她用笔划掉那些字母。M和E之间没有空白,Quizmaster是指这两个字母可以读成“ME”吗?他是说自己的名字叫史密斯吗?但ME也可以指医疗状况。她记不起这两个字母还代表什么了……只记得在报纸上被叫过“雅皮士流感”。贝恩走到传真机旁,拿起一些纸细细地挑选着。
“要看看吗?”他说着便拿出两张纸,将剩下的放回到传真机旁。
西沃恩抬起头,问:“什么东西?”
他边读边走来。“太了不起了!”他喘息着说,“不要问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确实做到了。”
“什么?”
“他们已追查到一个账户。”
西沃恩吃惊地站了起来,并把椅子推到了后面,她拿过传真。贝恩递给她后,问了她一个简单的问题。
“谁是克莱尔·本齐?”
“你没有被拘留,克莱尔。”西沃恩说,“如果你想要找律师,那一切都取决于你,但我请你同意做磁带录音。”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克莱尔·本齐说。他们从她在布鲁兹菲尔德的公寓接上她,开车将她送到圣伦纳德警察局。她穿着牛仔裤和淡粉色毛衣,没有化妆。一路上,她一直很顺从。贝恩将磁带放入两台录音机里,她双手抱着胳膊坐在审讯室中。
“这一份是给你的,另一份我们留着。”西沃恩说,“准备好了吗?”
本齐耸了耸肩。
贝恩说:“没问题。”他打开了录音机,然后坐在西沃恩旁边的椅子上。西沃恩首先为录音说明了自己的和贝恩的身份,并补充了询问时间和地点。
“本齐,你能否介绍一下自己的全名?”她问。
克莱尔·本齐介绍了自己的全名,并且补充了在布鲁兹菲尔德的住址。西沃恩靠坐一会儿,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俯身前倾,将胳膊放在狭窄的桌子边缘。
“克莱尔,你还记得之前和我的同事在柯特的办公室的那场谈话吗?”
“是的,我记得。”
“我问你是否知道菲利普·巴尔弗玩的游戏?”
“明天是她的葬礼。”
西沃恩点点头,问:“你还记得吗?”
“Seven fins high is king.”本齐说,“我告诉你了。”
“是的,你说菲利帕跑到酒吧见你……”
“是的。”
“……我解释一下吧。”
“好的。”
“你不知道这个游戏吗?”
“是的,你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的。”
西沃恩又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几乎和本齐的坐姿一样。“别人又是如何用你的网络账号给菲利普发这些信息的呢?”
本齐盯着她,西沃恩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艾瑞克·贝恩用大拇指摸着鼻子。
“我需要律师。”本齐说。
西沃恩点点头,说:“询问结束,下午3点20分。”贝恩关掉录音机,西沃恩问本齐是否已经有律师人选了。
“我的家庭律师。”本齐回答。
“谁?”
“我父亲。”当她看见西沃恩满脸迷惑的表情时,本齐噘起嘴角,“我是指我的继父,克拉克警官。不要担心,我不打算召唤鬼魂来帮忙……”
消息传播得很快,当西沃恩从审讯房出来时,发现走廊里站着一群人,同时传唤女警官的命令也到了,一连串问题似苍蝇般嗡嗡叫。
“怎么回事?”
“是她干的吗?”
“她说什么了?”
“是她吗?”
除了吉尔·坦普勒,西沃恩忽视了所有人。“她需要律师,正好家里有一位。”
“那很方便。”
西沃恩点点头,挤进人群回到了刑事调查局办公室,拔掉了她得到的第一个免费电话的电话线。
“她也想喝软饮料,喜欢无糖可乐。”坦普勒看看周围,盯着乔治·西尔弗斯,“听见了吗,乔治?”
“好的,长官!”西尔弗斯似乎很不情愿离开,于是吉尔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怎么样?”吉尔挡住西沃恩。
西沃恩说:“她做了一些解释,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凶手。”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就好了。”有人说道。
西沃恩正想着雷布思对克莱尔·本齐的评论。她看向吉尔·坦普勒,说:“从现在起两三年里,如果她继续从事病理医学,我们最终可能还会和她并肩工作。我想我们那时还不至于笨手笨脚。”西沃恩不确定她是否在逐字复制雷布思的话,但她知道非常贴近。吉尔轻轻地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克拉克警官想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她告诉周围的人。然后她移到一旁让西沃恩过去,当她们肩靠肩时,她似乎在小声说着“干得好,西沃恩!”之类的话。
回到审讯室,西沃恩插上电话线,然后告诉克莱尔打外线电话要先加拨9。
“我没有杀她。”这名学生平静而自信地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只是需要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莱尔点头拿起电话听筒。西沃恩示意贝恩,然后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女警官一直在看手表。
走廊上的那群人已经消失了,然而来自刑事调查局办公室的喧哗却响亮又兴奋。
“她说没有杀她。”西沃恩悄悄告诉贝恩。
“好吧。”他说。
“那么Quizmaster是如何窃取到她的账户信息的呢?”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是指,我想这也是可能的,但又觉得极不可能。”
西沃恩看着他,说道:“那你认为是她干的?”
他耸耸肩,“我想知道其他访问账户还有谁。”
“政治保安部说要花多长时间?”
“可能今天晚些时候,也可能是明天。”
有人走了过来,拍拍他俩的肩膀,快出走廊时又回过头来向他们竖起大拇指。
“他们以为我们已经破案了。”贝恩说。
“他们是傻瓜!”
“你也说过她有杀人动机。”
西沃恩点了点头。她想起了Stricture的线索,努力地想象着那是一个女人所为。是的,有这种可能性,当然也存在这种可能性。在虚拟的世界里,你可能假装成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性别和年龄。报纸上类似的故事到处都是,有恋童癖的中年人扮作青少年甚至比青少年年龄还小的人潜入孩子的聊天室,网络的匿名性正是它吸引人的地方。西沃恩认为克莱尔·本齐一定精心策划了很长时间,她的愤恨可能来源于她父亲的自杀。也许她开始只是想再次认识菲利普,后来想喜欢并原谅菲利普,再后来一切都上升成了仇恨。她憎恨菲利普无忧无虑的生活,有跑车的朋友,围着她团团转的那些酒吧、夜总会和宴会,还有她的生活方式——永远不会懂得痛苦滋味,从不曾失去可以用金钱购买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说完话习惯性地用双手整理着头发,拉得太重以至于感觉到了头皮的疼痛,“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贝恩说,“对这次谈话要放开心态,不要像教科书上一样。”
她疲倦地笑了,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谢谢你,艾瑞克!”
“你会好起来的。”他告诉她。
也许中央图书馆是最适合雷布思的地方,今天的许多读者看起来像无依无靠又身心疲倦的无业游民。一些人躺在椅子上舒服地睡着了,放在膝盖上的书只是充当摆设而已。有一位老人,张着嘴,嘴里的牙齿已经全部掉光。他坐在电话目录附近的桌子旁,手指笨拙地点着每一条目录。雷布思在向一个工作人员打听他。
“很多年来,他一直来这里,但从不阅读其他东西。”工作人员告诉雷布思。
“他以前的工作可能是目录查询员。”
“或者,他是在那个职位上被解雇的吧。”
雷布思承认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随后回到了自己的调查之中。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知道了阿尔贝·加缪是法国小说家、思想家,他著有《堕落》和《鼠疫》,曾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在40岁左右就去世了。管理员也帮他做了一些调查,但他们只找到了这样一种说法。
“除非,当然,你在谈论的是街道的名字。”
“什么?”
“爱丁堡的街道名。”
果然,这个城市确实有一条街叫加缪路,还有加缪大道、加缪公园和加缪广场。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否得名于这位法国作家,雷布思认为这是非常好的机会。他在电话本中查找加缪——幸运的是那位老人现在不用这个电话本了——只找到了一个。他休息一会儿,打算步行回家,然后再开车去加缪路。当一辆出租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招手上了出租车,在出租车上,他发现了加缪路、加缪大道、加缪公园和加缪广场在卡密斯顿路尽头的四条安静的居民住宅区的街道上。当雷布思让出租车司机掉头去乔治四世大桥时,司机一脸困惑。因为交通拥挤,出租车停了下来,雷布思支付车费后走下车去,直奔桑迪贝尔酒馆,此时的街道还没有被成群结队的下班回家的人吞噬。他要了一品脱啤酒,喝了一口,酒保认识他,给他讲了好几个故事。他说自从医疗院搬迁到法国佩蒂,他们就失去了一半以上的顾客。失去的不是医生和护士,而是病人。
“有的穿着睡衣和拖鞋,我没有开玩笑:他们直接走出看护房来到这儿。有个伙计甚至手臂上还插着输液管。”
雷布思笑着喝完了酒。格莱菲教堂墓园就在附近,他徘徊着走了进去。他想,所有的那些背负着契约的幽魂一定十分痛苦,听说一只小狗给这里带来了超出了它应有的名气[3]。晚上这里有很多游客,经常发生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拍在肩上的故事。他想起了他的前妻罗娜,他们以前曾考虑过在这个教堂结婚。他看见坟墓上面覆盖着的铁栏杆——那是太平间,它保护尸体免受尘世之人的干扰。爱丁堡似乎总是繁荣于残酷之中,几个世纪以来的野蛮行径被覆盖上了优雅而严谨的外表……
Stricture……他想知道这个词与那条线索之间有什么关联。它可能是指捆绑,沿着这些路线的某个东西,又不能确定。他离开教堂墓地,前往乔治四世大桥,然后又来到了图书馆。还是那位管理员值班。
“词典在哪儿呢?”他问,管理员指了指放词典的书架。
“我做了一些你要求的调查,”她补充道,“有马克·史密斯写的一些书,却没有所谓的M. E.史密斯。”
“还是要谢谢你!”他转过身。
“我也打印了一份图书馆中关于加缪收藏品的清单。”
他从她手中拿过那张纸,说道:“太好了!非常谢谢!”
她笑了笑,似乎不习惯别人的赞美,然后又显得更犹豫了,因为她从雷布思的呼吸中闻到了酒味。他向书架走去时,发现电话目录旁边的桌子上没人了。他猜想也许那个老人已经结束了他今天的工作,也许他就像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取出找到的第一本词典,翻到Stricture所在的页码:它指binding、closure、tightness。“Binding”这个词让他想起了木乃伊,或者其他的手被绑着、被俘虏的……
他后面有人清了清嗓子,是图书管理员站在了那里。
“难道闭馆时间到了?”雷布思猜测。
“不完全是!”她指向她的办公桌,有一名员工看着他们,“我的同事……肯尼……也许他知道史密斯先生是谁。”
“什么先生?”雷布思看着肯尼,他大概20岁出头,戴着圆形金属框眼镜,穿着一件黑色T恤。
“M. E.史密斯。”管理员说。雷布思走过去,和肯尼打招呼。
“他是一名歌手,”肯尼直截了当地说,“至少,如果正是我想到的Mark E.史密斯,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同意用‘歌手’来描述他。”
管理员也回到办公桌那里,说:“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布丽奇特,该开阔一下你的眼界了!”肯尼说。然后他看着雷布思,对侦探看他的眼神感到疑惑。
“坠落乐队(The Fall)的歌手?”雷布思低声说,声音小到几乎只能自己听见。
“你知道他们?”肯尼对雷布思这个年纪的人知道这种知识感到很惊奇。
“20年前在阿伯希尔的一个俱乐部见过他们。”
“真正的怒号派音乐独资商,是吧?”肯尼问。
雷布思困惑地点点头,然后另一名管理员向布丽奇特走过来。
“实在是太有趣了!”她说,然后指着雷布思手中的那张纸。“加缪的小说《La Chute》可以翻译成《堕落》,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有这本小说的副本……”
克莱尔·本齐的继父原来是杰克·麦考伊斯特,这座城市特别有才能的辩护律师。他首先要求在任何谈话开始之前,他和克莱尔单独谈10分钟,然后,西沃恩又进入房间,陪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吉尔·坦普勒,而不是艾瑞克·贝恩,这让贝恩感到几丝恼火。
克莱尔喝完了饮料,麦考伊斯特的面前还有半杯温茶。
“我想我们不需要录音,”麦考伊斯特陈述,“让我们从头到尾谈一谈,看看有需要录音的再录音好吗?”
他看着吉尔·坦普勒,后来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准备好了吗,克拉克警官?”坦普勒问。
西沃恩试图用眼光和克莱尔交流,可她一直在玩着百事可乐罐子。
“克莱尔,”她说,“这些是菲利普的线索,我们通过其中一条邮箱地址追查到了你。”
麦考伊斯特掏出一个A4型便笺本,已经用过了好几页,笔迹潦草得像天书一样。现在,他翻开新的一页。
“我可以问问你们是如何得到这些邮件的吗?”
“它们……我们并没有得到。有个叫Quizmaster的人给菲利普·巴尔弗发送了一条信息,然后就到我手里了。”
“怎么会这样?”麦考伊斯特依然看着便笺本。她能看到的只有他蓝色细条纹的西服外套的肩部和他的头顶,头发稀疏,露出一大块头皮。
“好吧,为了找到巴尔弗失踪的线索,我查看了她的电脑。”
“也就是说这是在她失踪之后?”他抬起头来。他戴着深黑色的框架眼镜,嘴巴紧闭着,对她的话表现出怀疑。
“是的。”西沃恩承认。
“你通过这条信息追查到了我委托人的电脑?”
“是的,她的ISP账户。”西沃恩注意到克莱尔听到“我的委托人”时一下子抬起了头,她看着她的继父,打量着他。也许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职业性的一面。
“ISP是指网络服务供应商?”
西沃恩点头回答,麦考伊斯特让她明白他是在用“行话”。
“还有其他信息吗?”
“是的。”
“它们属于同一个地址吗?”
“这个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西沃恩认为他没必要知道其他信息。
“太好了!”麦考伊斯特在此页纸上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然后若有所思地靠在椅子的后背上。
“现在我可以向克莱尔提问了吗?”西沃恩问。麦考伊斯特的目光从眼镜上方射出,定格在她身上,“我的委托人愿意首先做个简短的陈述。”
克莱尔从牛仔裤里掏出一张纸,然后打开,很明显是出自桌上的那个便笺本。字迹和麦考伊斯特的不同,但西沃恩可以看见画线条之处是按律师建议进行的修改。
克莱尔清了清嗓子,说道:“菲利普失踪的前两周,我把笔记本电脑借给了她。她要写论文,我想我的电脑可以帮助她。我知道她自己没有笔记本电脑,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将电脑拿回来了。我一直等着,想在她的葬礼之后再向她的家人请求从她公寓里取回我的电脑。”
“这个笔记本电脑是你的?”西沃恩问。
克莱尔摇摇头,说:“不是,但它们联结到同一个网络服务供应商,和我的电脑是同一个账号。”
西沃恩盯着她,她仍然没有做眼神交流。“菲利普·巴尔弗的公寓里没有笔记本电脑。”她说。
最后克莱尔看着她,对她说:“那电脑在哪儿呢?”
“我想你仍然留有购买证明之类的吧?”
麦考伊斯特大声说:“你怀疑我女儿撒谎?”她不再是委托人了……
“我只是说克莱尔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它……”克莱尔说。
“坦普勒总警司,”麦考伊斯特傲慢地说,“我之前还不认为洛锡安与边界警局的政策在指控潜在证人时表里不一。”
“现在,”坦普勒反击说,“你的继女不是证人而是嫌疑人。”
“究竟怀疑她什么呢?运营一个测试游戏?什么时候这也成了犯罪?”
吉尔没有做回答,她扫了一眼西沃恩,西沃恩对她上司的想法略知一二。“他是对的……我们仍然不能确定Quizmaster与此案有关……这是你的直觉!我会继续调查,只要记得……”
麦考伊斯特明白她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决定继续基于这点向她们施压。
“我没有看见你们把这个上交给检察官。你会被嘲笑着下台的……坦普勒总警司。”他特意强调了总警司这几个字。他知道她是新上任的,知道她还没有证明自己的能力。
吉尔恢复了镇静,说:“麦考伊斯特先生,我们想从克莱尔那里了解的是一个正面的答案。然而,她的陈词站不住脚,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
麦考伊斯特似乎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同时西沃恩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克莱尔·本齐确实有杀人动机——她父亲的自杀跟巴尔弗银行有点联系。她故意运营角色扮演游戏,这样便有机会诱惑菲利普去亚瑟王座。现在她突然捏造这台借用的电脑,说它丢了也很合适宜……西沃恩萌生了另外一个想法,这次是关于雷纳德·马尔的,他早就提醒了菲利普如何删除邮件。他是银行里的第二执行官,却在那里摆放着他的玩具战士。然而她不明白的是马尔可以从菲利普的死亡获得什么……
“克莱尔,”她平静地说,“你去杜松亭的那些日子里,碰见雷纳德·马尔没有?”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
克莱尔打断了她的继父,说:“雷纳德·马尔,是的,我见过。我从来都不明白她怎么看上他的。”
“谁?”
“菲利普。她有点喜欢雷纳德。中学女生的那些想法,我猜测……”
“是相互的吗?超出喜欢的范围没有?”
“我想,”麦考伊斯特说,“我们已经偏离——”
克莱尔对着西沃恩笑了。“那是后来才发生的。”她说。
“过了多久?”
“直到她失踪后我才感觉出她非常爱他。”
“大伙为什么这么兴奋呢?”雷布思问。
贝恩正在工作,从办公桌上抬起头,说:“把克莱尔·本齐带来审问了。”
“为什么?”雷布思向下倾着身子,把手伸进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
“很抱歉,”贝恩说,“这是你的……”
他准备站起来却被雷布思制止了。“我被暂停职务了,还记得吗?为我保持温暖吧!”他关上抽屉,什么也没有找到。“那么本齐做了什么?”
“我让政治保安处追查了其中一封邮件。”
雷布思说:“克莱尔·本齐发送了那封邮件?”
“是的,邮件来自她的账户。”
雷布思考虑了一会儿,说:“是很不一样的东西吧?”
“西沃恩也持怀疑态度。”
“她和本齐在里面?”雷布思看到贝恩点了点头,“但你怎么在这儿?”
“坦普勒总警司在。”
“噢!”雷布思不需要他进一步解释就明白了。
吉尔·坦普勒突然冲进刑事侦查办公室,说:“我想把雷纳德·马尔叫来审问,谁去接他?”
她很快获得两个志愿者——西尔弗斯和汤米·佛莱明,其他人都在辨认这个名字,想找出克莱尔·本齐和Quizmaster是什么关系。吉尔转身,看见西沃恩站在她身后。
“干得不错!”
“是吗?”西沃恩问,“我不确定。”
“什么意思?”
“当我和她交谈时,好像她事先已经知道我要提问的问题了。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样。”
“我没有发现这一点!”吉尔碰了碰西沃恩的肩膀,“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不妨让别人试着审问一下雷纳德·马尔。”她看了看周围,“剩下的人继续工作。”她发现了约翰·雷布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雷布思打开另一个抽屉,这次他拿出了一包香烟给他们看。
“只是来取一些个人用品,长官。”
吉尔噘起嘴,大步走出房间。麦考伊斯特和克莱尔在走廊上,三个人开始了一段简短的谈话,西沃恩向雷布思走去。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看起来很受打击。”
“我发现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已经荒废了。”
“上司让你休息,好运自然来啊!我接受。当你忙着吓唬小姑娘时,我也在做一些重要的事……”
西沃恩边喝橙汁边玩弄着手机,她严厉地要求贝恩,一旦有消息就立即给她打电话。
“我要回去。”她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了。然后她又看了看手机显示屏,以防手机电量不足或者没信号。
“吃过饭了吗?”雷布思问。她摇摇头,不一会儿雷布思带回了几包虾条。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然后听他说道:“我感到很吃惊!”
“什么让你吃惊?”
“天哪!西沃恩,醒醒吧!”
“约翰,我感觉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老实说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你认为克莱尔·本齐没有罪,我非常明白这一点。现在她说菲利普·巴尔弗和雷纳德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你相信她吗?”
他点燃一支香烟,将烟雾吹走,使之远离西沃恩。“从停职直到收到进一步的通知,我不能有任何看法。”
她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并端起杯子。
“会引起一阵争论吗?”雷布思问道。
“什么?”
“巴尔弗会询问他信任的朋友,警察找他有什么事。”
“你认为马尔会告诉他?”
“即使他不说,巴尔弗也一定会查明。明天的葬礼应该会是一件有趣的事!”他朝天花板吐着烟雾,“你打算去吗?”
“考虑一下。坦普勒、卡斯韦尔和其他一些人……他们都会去的。”
“如果打架的话可能会需要到我。”
她看了看手表,说:“我应该回去了,听听马尔说些什么。”
“他们让你休息一下。”
“我已经休息好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打电话告状吧。”
“也许我真的会。”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上还有连接器,如果电脑没有放回圣伦纳德,她就可以顺便上网看看。她盯着连接器,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雷布思。“你刚才还说了什么?”
“什么?”
“是关于Stricture的。”
雷布思喜笑颜开,说道:“很高兴你又回到我们的谈话中,我说我在图书馆里待了整个下午。我已经找出这个难题的一点眉目了。”
“已经找到了吗?”
“你要负责这里呢,西沃恩。这样,你想听吗?”
“当然了!”她发现他的杯子快要空了,“是否要我……”
“先听听吧!”他把她拉回到椅子上。这个酒馆半满半空,大部分喝酒的人看起来都是学生,雷布思估计他可能是这里最年长的人了。如果站在吧台旁边,他看起来可能会更像这里的老板。但他和西沃恩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很像一个试图把自己的秘书灌醉的不体面的老板。
“愿闻其详。”她说。
“阿尔贝·加缪,”他说,“写了一本书叫《堕落》(The Fall)。”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本平装书,放在桌子上,并用一个手指轻叩着这本书。这不是从图书馆拿的,而是他去圣伦纳德路途中,在“迷你书店”找到的。“Mark E.史密斯是坠落乐队(The Fall)的一名歌手。”
西沃恩皱着眉头,说:“我想我听过他们的一首单曲。”
“那么,”雷布思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两个‘The Fall’,将它们结合起来,你会想到……”
“瀑布镇?”西沃恩猜测道。雷布思点了点头。她拿起这本书,看了看封面,然后翻过书看简介。“你认为这就是Quizmaster想要见面的地方?”
“我想它和下面的线索有关。”
“那么剩余的信息,‘Boxing’和‘Frank Finlay’是什么意思呢?”
雷布思耸耸肩,说:“和头脑简单乐团(Simple Minds)不同,我没有承诺过会给你带来奇迹。”
“不……”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仔细想想,我认为你对它并不那么感兴趣。”
“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为什么?”
“难道就一直枯燥乏味地坐在家里?”
“我最近度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边点头边快速翻阅这本书,然后她皱紧眉头,又抬头看看他。“事实上,”她说,“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这意味着你在学习。”
“学习什么?”
“约翰·雷布思的生存理论!”他带着几分得意向她竖起一根手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词,我真是要谢谢你呢!”
“那它是什么意思呢?”
“我并不是说我知道它的意思,但如果不去选择枯燥乏味的生活,那么首先我必须处理很多事……”
他们回到圣伦纳德警局,仍然没有什么消息,警官们都急得上蹿下跳,他们需要突破性的进展,同时他们也需要暂时好好休息一下了。卫生间里刚刚解决了一场争斗,这场争斗发生在两名警官之间,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雷布思观察了西沃恩几分钟,她从一堆杂乱的人群跑到另一堆人群中去,不顾一切地想知道事情的进展,可以看得出她无法控制满脑子的理论和幻想。她也一样,需要些突破性进展,更需要休息。他向她走去,看见她的眼睛闪闪发光。雷布思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屋外,开始时她一直想挣脱。
“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吃东西的?”他问。
“你给我买的那些虾条。”
“我是指一顿热饭。”
“你听起来像我妈一样。”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了尼科尔森街上的一个印度式餐馆,走过一段黑漆漆的楼梯,里面几乎没有客人。星期二变成了又一个星期一,整个城市死气沉沉。周末假日始于星期四,因为你要计划如何花费,而后再以一品脱啤酒结束周一一整天的工作,以便能想起已经流逝的周末中的精彩的部分。而星期二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直接回家,看管好你的现金。
“你比我更了解瀑布镇,”此时她说,“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呢?”
“嗯,就是瀑布本身,你见过,也许还有杜松亭,你去过的。”他耸了耸肩,“就这么多了。”
“那里有个建房计划,对吧?”
他点点头,“叫梅多赛德。镇外有一个加油站,贝弗·多兹的小屋和几十名通勤上班族,那里甚至没有教堂和邮局。”
“没有拳击场吗?”
雷布思摇摇头,说:“也没有花、铁丝网或者弗兰克·芬利(Frank Finlay)屋。”
西沃恩看起来已经没有胃口了。雷布思没有太担心:因为她已匆匆吃完一道什锦唐杜里开胃菜[4]和一大半印度比尔亚尼菜饭了。他看见她掏出手机,尝试着打电话到警局。她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但没人接听。这次电话拨通了。
“艾瑞克吗?我是西沃恩。发生什么事了?找到马尔了吗?他说什么了?”她问完一连串问题后就等着听对方回答,然后与雷布思四目相对。“真的吗?”她的声调略微上升,“真是有点傻,对吧?”
那一瞬间,雷布思想到的是:自杀。他用一根手指在他的咽喉处比画着,而西沃恩摇了摇头。
“好的,艾瑞克,谢谢你!一会儿见!”她结束电话后,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爽快地说出来吧。”雷布思说。
她舀起满叉食物,说:“你被暂停职务了,还记得吗?不能插手此案。”
“如果你不说出来,我就把你挂在天花板上。”
她笑了笑,然后放下叉子,那食物她一口都没吃。服务员向前走几步,准备清理桌子,雷布思挥手让他回去。
“好吧。”西沃恩这才说出来,“他们到马尔先生在格兰奇路的家去接他,结果发现他不在家。”
“然后呢?”
“他之所以不在家,是因为他们提前通知说要去他家。吉尔·坦普勒打电话给副局长说他们正要去接马尔来审问。副局长‘建议’说出于‘礼貌’,应该先打电话给马尔先生。”
她拿起茶壶,只倒出来一些残渣。那位服务员又走上前来准备更换茶壶,雷布思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这么说马尔逃跑了?”
西沃恩点点头,说:“看起来是这样的。他的妻子说他接完电话,两分钟后她去找他,他和玛莎拉蒂车都不见了。”
“最好在你的口袋里放上一张餐巾纸,”雷布思建议,“看来你要帮忙将扔在卡斯韦尔脸上的鸡蛋擦掉了。”
“我无法想象他还能愉快地向总警司做出解释。”西沃恩同意他的看法,然后她见雷布思咧嘴笑了。“这刚好是你所需要的?”她猜测道。
“至少可以为我遮风挡雨吧。”
“因为卡斯韦尔将忙着为自己善后,就没时间赶你走了?”
“你的表达太准确了!”
“这就是大学教育。”
雷布思问西沃恩:“马尔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不确定是否又会被突然赶走,雷布思点头示意让他过来。“两杯咖啡。”雷布思告诉他。这名男服务员微微鞠躬,然后离开了。
“不确定。”西沃恩承认。
“葬礼的前一晚发生这种事,太尴尬了!”
“飞车追逐……将他拦下然后将其逮捕……”西沃恩此时心里正在想象着整个情节,“悲痛的父母可能会想为什么他们最好的朋友会突然被拘留。”
“如果卡斯韦尔冷静而有条理地思考,直到葬礼结束他什么都不会做,马尔会出现在那里吗?”
“和他的秘密情人告别?”
“如果克莱尔·本齐说的是真话。”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逃跑呢?”
雷布思注视着她,说:“我想你知道这个答案的。”
“你是指马尔杀了她?”
“我想你已经怀疑过他了。”
她想了一会儿,说:“发生在这件事之前,我不认为是Quizmaster干的。”
“也许Quizmaster没有杀害菲利普·巴尔弗。”
西沃恩点点头,说:“这也正是我的看法,我怀疑马尔是Quizmaster。”
“那意味着她是被其他人杀害的?”
咖啡送上来了,同时拿来了很多薄荷糖。西沃恩将她的薄荷糖放入热咖啡中,迅速喝了起来。同时,服务员把账单也一起送来了。
“一人付一半吧。”西沃恩建议。雷布思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三张面值5英镑的钞票。
来到餐馆外面,他问她怎么回家。
“我的车在圣伦纳德警局,要搭车不?”
“夜色很好,适宜散步!”他看着天上的云说道,“只要你向我保证你会回家休息……”
“我保证,‘妈妈’!”
“既然你现在已经确信Quizmaster没有杀害菲利普……”
“什么?”
“这样你就不用费心这个游戏了,对吧?”
她眨了眨眼睛,告诉他她认为他说对了。但他也看得出来,她并不相信。这个游戏也是案件的一部分,她不可能就此收手……他自己也有同感。
他们在人行道上分开,雷布思打道回府。他回到家后,打电话给吉恩,可她不在家。他想也许她又在博物馆加班吧,可是她在博物馆的电话也没人接听。他站在餐桌前,盯着放在那里的案件记录,将一些纸条钉在墙上,这些纸条详细介绍了四个女人——杰斯帕森、吉布斯、吉尔林和法默尔。他正试图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凶手会留下那些小棺材?好吧,它们是他的签名,可是这些签名还没有被识别出来。如果凶手希望自己所犯的罪行被鉴别出来,他便不会重复运用这种方式,至少会尝试用其他方式——向媒体或警察局报告?因此可以得出它们不是签名,那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呢?雷布思把它们看作小纪念品,只有对留下它们的人来说才有意义。那么,能不能说这种推测也适用于亚瑟王座棺材呢?为什么负责的人没有以某种形式出现呢?回答可能是:因为一旦被发现,棺材对于它们的制作者来说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它们已经成了纪念品,从来没打算要被别人发现,或者跟伯克和赫尔的谋杀有关……
是的,这些棺材和吉恩拿来鉴定的棺材之间存在着联系。雷布思谨慎地将瀑布镇发现的棺材添加到这个清单中,然后他也发现了一些联系,一些松散的纽带,虽有待证实,却已然具有说服力。
他查看留言机,只有一条信息,是他的事务律师留下的,她已经带一对退休夫妇去看过他的公寓了,并且,他们很有可能买下公寓。如此一来,多少减轻了他的一些负担。他知道自己必须把墙上的纸条撕下来,用以隐藏不好的一面,还要好好清扫一番……
他再次拨打吉恩的电话,仍无人应答。他开始播放史蒂夫·厄尔的专辑——《艰难历程》(The Hard Way)。
雷布思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很幸运,我还没有改名字。”简·本齐说,“现在我嫁给杰克·麦考伊斯特了。”
他们坐在城市西区的一座三层房屋的起居室里,这套房子正好位于帕默斯顿广场外面。简·本齐又高又瘦,穿着一件齐膝黑色连衣裙,右胸脯上方别着一只闪闪发光的胸针。房间设计反映了她的优雅气质——屋子里陈设着经过精细加工的古董,厚厚的墙壁和地面阻断了任何声音的烦扰。
“谢谢你能够这么快与我见面。”
“对于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的内容我没有什么要添加的。”简·本齐听起来注意力很不集中,好像她一部分的心思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也许那正是她在第一时间同意见面的原因。“真是奇怪的一天,伯奇尔小姐!”她说。
“噢?”
简·本齐耸了耸肩,问吉恩是否想喝点什么。
“我不想耽搁你太久!你说过帕特丽夏·洛弗尔是你的一个亲戚?”
“曾祖母……之类的亲戚。”
“她很年轻时就去世了,对吧?”
“你可能比我对她的了解要多,我不知道她被埋葬在了卡尔顿山。”
“她有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女儿。”
“你知道她是死于分娩吗?”
“我不知道。”简·本齐听到这荒谬的问题哈哈大笑起来。
“很抱歉,”吉恩说,“我知道这些听起来一定有点残忍。”
“是有一点。你说你在调查肯尼特·洛弗尔?”吉恩点点头,“你家中有他的任何资料吗?”
简·本齐摇头说:“什么也没有。”
“你有没有亲戚可能……”
“我想也没有,没有。”她将一只胳膊移到椅子旁边的茶几上,拿起香烟盒,取出一支,“抽吗?”
吉恩摇头拒绝,然后看着简·本齐用一个金色的小打火机将香烟点燃。这个女人似乎做任何事都很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
“这是我找到的洛弗尔医生和他的恩人之间的通信。”
“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恩人。”
“埃尔郡的一个牧师。”
“真的吗?”简·本齐说。吉恩可以判断出她并不感兴趣。现在她手指间的香烟对她来说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
吉恩决定继续这次费力的谈话,说:“外科展厅有洛弗尔医生的一张肖像,我想它也许是在牧师的吩咐下完成的。”
“是这样吗?”
“你见过吗?”
“坦白说,我没有。”
“洛弗尔医生有好几个妻子,你知道吗?”
“三个,对吧?从发展过程来看,事实上不必这么多。”本齐似乎渐渐想得更多了。“我是第二次结婚……谁知道生命会在哪里停止呢?”她看了看烟头上的烟灰,“我的第一任是自杀的,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是的,没有你应该知道的理由。”她停顿一下,“不要认为我对杰克寄予了同样的期望。”
吉恩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简·本齐正看着她,期望着她的答复。“我想,”吉恩说,“失去两个丈夫看上去有点可疑。”
“肯尼特·洛弗尔可以失去三位妻子……”
吉恩心想的确如此……
简·本齐站起来,走向窗台。吉恩再次环顾室内,有手工艺品、绘画和相框,烛台和水晶烟灰缸……她感觉没有一样东西属于本齐。这些可能是她与杰克·麦考伊斯特结婚后,他的部分物品。
“好吧,”她说,“我得走了,很抱歉又给你添了麻烦。”
“不麻烦。”本齐说,“我希望你能找到你需要的东西。”突然大厅传来说话声和前门被关上的声音,接着开始登上楼梯,越来越近。
“克莱尔和我的丈夫。”简坐了回去,像一个艺术家的模特一样端坐着。门突然被打开了,克莱尔·本齐冲进房间。在吉恩看来,母女二人的外表完全没有相似之处,部分原因应该归咎于她进门时的样子,蹦蹦跳跳充满活力。
“我一点儿不在意。”她说,“如果他们想,让他们尽管去将那该死的钥匙丢掉把我锁起来!”她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杰克·麦考伊斯特走了进来,他和妻子一样动作缓慢,似乎他们仅仅很疲惫。
“克莱尔,我的意思是……”他俯下身亲了亲他妻子的脸,“我们度过了多么糟糕的一段时间,”他对她说,“警察们像虱子一样在克莱尔身上爬来爬去,紧追着不放。有什么办法可以约束你的女儿呢,亲爱的?”话音在他直起身的一瞬间消失了,因为他看见他们有客人,吉恩正好也站起来。
“我真的应该走了。”她说。
“到底是谁啊?”克莱尔抱怨着。
“来自博物馆的伯奇尔女士,”简解释道,“我们聊到了肯尼特·洛弗尔。”
“天哪!我也知道她!”克莱尔把头往后一仰,径直坐到了房间里两个沙发中的其中一个上。
“我在调查他的生活。”吉恩出于麦考伊斯特在场的原因解释道,他在饮料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晚上的这个时候?”他问。
“他的肖像悬挂在一个展厅里,”简·本齐告诉她的女儿,“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在博物馆的外科展厅。”她看着吉恩,“你就是从那里来的?”
“不是,其实……”
“好吧,不管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不马上滚开呢?我刚从警方拘留所中解脱出来——”
“你不能对这个房间里的客人说那样的话!”简·本齐抱怨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杰克,告诉她。”
“我真的应该……”吉恩的声音被第三人的争论覆盖了。她退回去,向门口走去。
“你没有权利……”
“天哪,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审问的人是你。”
“那你也没有借口……”
“我只想安静地喝一杯,难道这……”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吉恩开门,出去后又把门关上了。她踮着脚尖走下楼,尽可能安静地打开前门,逃到街上。到了街上,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离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起居室的窗户,什么也没看见。这里房子的墙壁很厚,甚至厚到可以拿来充当软垫病室的墙壁,那正是她感觉自己刚刚从中逃离的地方。
克莱尔的脾气让人难以忍受。
[1]在英国历史上,最纯洁完美的骑士,圆桌骑士之一,由于他的圣洁,最终找到了圣杯。
[2]阿尔贝·加缪(1913—1960),法国小说家、哲学家、戏剧家、评论家,是“荒诞哲学”的代表。
[3]有一个叫约翰·格雷的牧师,他养了一只狗,叫波比。牧师死后,波比就在教堂前守护着主人的墓,一直守了14年,直到死去,为了纪念它的忠诚,人们把它葬于教堂的墓园,和主人永远相伴。
[4]唐杜里是指一种印式烹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