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市第五届国际秧歌节就要开幕了,丁能通借机回了趟东州,因为陈富忠求他的事,他不是很有把握,必须当面和段玉芬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早晨,古城东州在朝阳的辉映下抖闪着鲜绿醒来了,它舒展四肢,层层迭迭的建筑群与飘渺的云天相接,在天野之间画上了一个灰蓝色的巨大圆圈。
由于历史上的原因,在东州城,俄式的、日式的房子仍然到处可见。好些房子都有尖顶,穹隆门,更有不少大建筑,镶嵌进了这些圆顶的瓶状,罂状的小建筑作为装饰,这就使它具有一种东欧情调。由于国际秧歌节的缘故,市里许多街道两侧的房子都油刷一新,显得生机勃勃。
就在东州市第五届国际秧歌节隆重开幕之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市委书记李为民的家被盗了。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小偷从李副书记家偷走了几十万,还有人说李副书记家丢了一部金书,这部金书页页都是纯金的。老百姓最喜欢做谣言的主人,他们宁愿信其有,也不愿意信其无。
然而,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接到报警赶到李副书记家后,他惊呆了,他和干警们不敢相信这是李副书记的家。因为在这片普通的居民小区里,这套普通的三居室寻常得就和普通百姓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布置得干净典雅,书房里挂着一幅李为民亲手写的条幅,正是郑板桥的《卧斋听竹》:
衙斋卧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菖州县令,
一树一叶总关情。
石存山早就听说市委一直动员李副书记搬到常委大院去,可李为民就是不肯,他说与老百姓在一起住惯了,搬走了舍不得他们。在这儿住能听到真话。石存山过去不信,今天他被彻底感动了。
老同学难得一聚,丁能通一到东州就张罗请客,他是想找个由头,好请段玉芬出来。晚上,丁能通和衣雪在天天渔港订了包房。石存山是第一个到的,老远就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能通,你小子还知道回家呀,该不会沾了天王老子的仙气忘本了吧?”
“存山,是该好好说说他了,再不说他就快成陈世美了。”衣雪半嗔半怪地数落道。
“衣雪,他要是真成了陈世美呀,你就去找市委李书记,那可是个活包公,一准儿铡了他。”
石存山说完,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对了,偷李书记家的小偷抓着了吗?现在可是谣言四起呀!”丁能通好奇地问道。
“能通,常言说得好,再狡猾的狐狸也逗不过好猎手。在我老石手里,没有抓不住的贼。你别说,连贼都佩服李书记的廉洁。”
“存山,快说说李书记家到底丢啥了?”衣雪迫不及待地问。
“我说了你们可能都不能相信,一条红塔山,两千块钱。”
“我就信,李书记就是这样的人!”
段玉芬接着石存山的话把,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石存山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两支眼睛像狼一样放着光。
在大学,石存山是学法律的,当过校学生会的体育部长,现在他在校运动会上创下的百米记录还没有人能破。由于都是学生会干部,接触得多,石存山与丁能通、段玉芬就成了好朋友。在大学石存山就追段玉芬,但是当时段玉芬一直暗恋着丁能通,根本没有把石存山放在眼里。毕业这么多年了,石存山与前妻离了婚,两个人有一个儿子,由于整天打打杀杀的,一直没再找。
丁能通和衣雪有意撮合石存山和段玉芬,段玉芬一直不表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石存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娶段玉芬,今天,四个人相聚,也是丁能通和衣雪有意为石存山创造机会。
饭菜上齐后,众人开始闲聊。石存山总想讨好段玉芬,丁能通也想找话茬说说陈富忠贷款的事,只有衣雪无心无肺地瞎侃。
“玉芬,我们班女同学中,事业上最出色的就属你了,你看我都快成煮饭婆了。”
“你是我们校的红玫瑰,就是谢了也带刺,还怕能通不要你。”
段玉芬说话的声调不紧不慢,却甜腻可人,让石存山油然而生幸福感。
“玉芬,能通这小子我了解,十个猴都不换,你想北京城都玩得转,衣雪真得加小心。”
“存山,怎么说话呢?罚酒!”丁能通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干了以后,借着酒劲,丁能通壮着胆儿说:“玉芬,现在像存山这样的好人不多了,这小子在大学时就惦记你,都老大不小了,别拖了!”
段玉芬听了这话沉思良久,幽幽地说道:“能通,我们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她拿起酒瓶亲自给大家满上,然后举起酒杯说:“存山,来,我们一起敬能通和衣雪一杯。”
石存山赶紧端起酒杯像接到圣旨一样郑重地说:“能通、衣雪,这些年,你们两口子没少为我们的事操心,多谢了!”
这是丁能通和衣雪第一次看见段玉芬将一杯白酒干了,因为段玉芬从来不喝酒。他俩会心地互看了一眼,两个人心里明白,段玉芬已经接受石存山了。
趁着段玉芬高兴,丁能通赶紧为陈富忠说情。
“玉芬,北都集团贷款的事能放就放吧,反正主管市长有批示,拖着不办得罪陈富忠是小,得罪贾朝轩可就犯不上了。”丁能通话音刚落,段玉芬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能通,陈富忠在咱们东州各家银行总共贷了七个亿了,一分钱也没还,用一座烂尾楼做抵押,都抵押三回了,还要抵押,你说,这款让我怎么贷?”
丁能通没想到北都集团的帐会这么烂,更没想到段玉芬会一点情面也不给。他沉默良久支吾道:“玉芬,少放点呗,这样大家都有台阶。”
“能通,我不能为了给大家台阶下而放弃原则,要知道三个亿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段玉芬一点也不松口,石存山见场面有点僵,赶紧打圆场说:“能通,我觉得玉芬说得对,我劝你少管陈富忠的事,我看这家伙不地道。市里有几起血案都与他有关,省厅打黑办已经开始注意他了,你小子别惹麻烦!”
丁能通心想,好你个重色轻友的石存山,你们两个还真般配!
“好了,算我没说,来,喝酒!”丁能通脑子转得快,行则攻,不行则退,犯不上为陈富忠得罪玉芬,不过陈富忠不是省油的灯,他若是拿不到这三个亿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想到这儿,他不禁为段玉芬担心起来。
“玉芬,要不换换工作吧,陈富忠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我怕你……”
“怕什么,邪不压正!”段玉芬掷地有声地说。
看样子石存山也想劝两句,见段玉芬一身正气,只好憋了回去,打圆场地说:“有钱人有什么好,还是知足者常乐。想当年,革命先烈陈胜吴广给人打工的时候,一开始倒也安分守己,任劳任怨的,一副知天达命、勤勤恳恳的样子。后来很快就不知足了。一会儿自比鸿鹄瞧不起燕雀,还放出‘苟富贵,勿相忘’的大话,一会儿又要推翻皇帝,号令天下揭干而起什么的。贪心不足蛇吞象,结果不到三十就死了。我看那个陈富忠,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天把火玩大了准把自己烧死。”石存山的话不伦不类诙谐幽默,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酒席很晚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