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的脑袋很痛就像是有千万条细钢针正在自己的头颅上不停地进出这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一年多前在后园里老祖宗种妖毛到自己后颈上时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丝刺痛。但那毕竟是转瞬即逝的感受而不像此时——刺痛连绵不绝永无绝期。
一阵心悸一阵迷惘隐隐中似乎有许多带着光亮的细细彩带从一处光明所在往自己的大脑里钻着每入一条他的脑中便嗡的一声响无数的片段在自己的识海里闪跃着。
不停有此般片段闪着不停有大量的信息涌入着他根本来不及看明白是些什么画面便又被迫着去欣赏下一幅图画在模糊里隐约看见是一个浑身长毛的猿猴正扛着根铁棒子在天上厮斗在云间厮斗在海中厮斗在佛光处处里厮斗在鬼气森森里厮斗斗佛斗神斗妖斗人斗天斗地那猴儿斗的是精神百倍意气风其乐无比。
少年一面剧痛着一面被迫看着。
在那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库布里克镜头前那个叫亚历克斯的年轻人满头金属丝布满血丝的双眼被机械撑住看着色*情暴力电影。
贝九响了起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那没啥劲咱要和厉害的家伙斗!
此乃斗战胜佛。
……
……
易天行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着在后园的青石地板上翻滚着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头颅里的巨痛啾的一声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天还是那片天园还是那处园看看自己身上没有长出红色的羽毛来摸摸自己的嘴也没有突出一个鸟喙来。
“菩萨保佑。”
他后怕地摸摸脑袋现脑中还是有些晕不过既然没有变成鸟人那就是意外之喜。当然他也有些意外本来已经做好了美少男变身的准备做好了如果变不回去就把归元寺烧了给蕾蕾消气的准备。
身体没有什么变化但脑子里有了很多变化无数的画面充斥着他的脑海一片一片地闪着似乎在教着他一些什么只是如今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境界来体会这些事情。
“慢慢来。”老祖宗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里。
“是什么?”他半坐在地上现身下一片湿才知道自己流了一身热汗。
老祖宗似乎在想怎样措辞半晌后才应道:“俺这么些年打架的经验。”
“噢。”易天行很自然地应了声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那猴儿掣棒横打姿势帅毙。他心头一动体内气息无由一颤整个身体以奇妙的曲线升到半空中右手一招金棒入手。
他在空中举棒横打。
翻身入空。
收棒静立。
行云流水好生舒畅。
他复跪于地:“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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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时分易天行出了归元寺。
街上的冬树光秃秃地令人心烦他面无表情地在人群间行走。转眼又是一年头年的冬天自己还在和省城的邢林几位玩着不对等的游戏还在观河公园里和城东彪子的手下赌着麻将一年之后自己就开始接触到真正的仙人开始和人间最强大的力量进行着勾心斗角。这岁月走的不快事情的进度却似乎太快了一些。
从归元寺后园出来后一直在他脑中翻滚的画面渐渐平息他的情绪也稍稍平静了些知道自己脑中已经有了一套极有效的打架法子就看日后自己如何领悟了。老猴儿不见得是满天神佛里招式最好、威力最大的那个但肯定是下手最干净利落的那个想当年在佛祖面前一棒子敲死弥猴那狠辣劲儿自己是得多学学。
就这般想着他人已经走到了盐市口那块儿最近这街上又新开了一家电脑城到处都是来淘盗版游戏碟的学生自然有些男学生的主要目标是冲着某些光碟里附带的几百本色*情小说全集。
电脑城的街对面是一家电影院电影院门口情侣们恩恩爱爱。今天是在重播姜文的那部《阳光灿烂的日子》年前易天行已经和蕾蕾在高阳县城看过了。
想到蕾蕾看着里面大桥下两方人马对冲的场景紧急担忧的皱眉易天行此时纵在大街上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到了省大门口一些学生围在邮箱那里收着自己班上的信件小书摊上摆着一大叠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的白壳子书。
易天行掏出钱买了一本文心雕龙。
荷花池里全是败枝破叶陈水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对这片风景带来任何黯淡的感觉。
生活真是美好啊。
易天行在心里叹着往校园里走去他这时才真正体会到了陈叔平的感受在小岛上的神识一渡双方毫无保留地放开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不知道陈叔平看到了他想的什么但他看到了陈叔平对这个人间的眷恋。
陈叔平不愿意回天界至少他是想在人间多呆两年所以他不肯破体而出因为那样的话他的力量再也无法抑止只好飞升虚空了。
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易天行一直存疑而且陈叔平常挂在唇边的:“那卑微的人类……”让少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还如此贪恋卑微的人间。
此时心有所触他才明了。人间纵使卑微也总是充满着这种真实的气息由不得人不珍惜。
天界难道是冷冰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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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一舍就在学生活动中心过去不远沿着荷花池过了三教穿过大场便是一舍的后门。
后门车棚里有个修车师傅有个洗衣服的铺子。
易天行在省大读书的时候没修过车也没舍得花钱洗衣服所以和这两个铺子的老板都不大熟悉。
这带来的后果便是:
他进不去。
如果想从女宿舍的正面上去那难度更大门口那位大妈号称千手观音连雄性蚊子都不会漏放一个进楼。
如果易天行施展自己的神通想爬上五楼偷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毕竟是大白天又到了饭点学生们拿着饭盒从他的身边络驿不绝地走过如果这时候变身蜘蛛侠他害怕自己明天又要上报纸的新闻版自己又得去麻烦六处帮自己善后。
有些大二的学生认出他来嘻嘻笑着和他打着招呼:“东方不败回学校了?怎么呆在这后门?是不是准备上去偷哪家妹妹啊?”
易天行苦笑着摆摆手。
正说着从一舍楼里下来了一个剪着短的女生那女生看见易天行愣了愣。
易天行眼睛一亮:“钟大团支书咋的把头剪了?这模样可俊的俺快认不出来了。”
姓钟的女生是易天行原来班上的团支书看见易天行站在后门本来就愣了然后听着这轻薄话儿脸上不由一红啐道:“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易天行嘿嘿笑了两个人说了一下别后各自的生活情况团支书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是来接你女朋友的我可不拦你我打饭去了。”
说完便准备走。
易天行赶紧拦着:“帮个忙帮我上去喊一下吧。”
团支书没好气道:“拜托这是五楼好不好?”
易天行嘻嘻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略有些丰满的身材。女生看着他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先是一窘接着暴怒吼道:“我不用减肥!”
“行行好啦我自己喊也成但我家那口子脸皮薄我怕她呆会儿下来扭我耳朵。”易天行显得可怜兮兮的。
团支书噗哧一笑:“你也有今天。”
“彼此彼此。”易天行笑道:“上次来学校听班长说你现在和财院的一个家伙在谈恋爱?那人咋样?”
团支书脸一红啐了一口:“你等我。”转身便上了楼眉间却不自禁有些失神。
易天行大喜唱了一个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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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在盘间轻轻一划一道香喷喷的鱼腹便被划了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挟起缓缓送入一个小碟里。
易天行傻笑着看着小碟的主人
邹蕾蕾夹起来送入唇中叹了口气:“至于这么紧张?说吧到哪儿去了?”
“能不紧张吗?难道告诉你我差点儿嗝屁?”易天行这般想着说道:“陪斌苦大师去江西参加了一个佛学研究会……”
“装继续装。”
邹蕾蕾好笑地看着他指指他的胸口:“这伤是怎么回事?”
易天行愣了问道:“你能看得见?”
邹蕾蕾醒过神来呀的一声轻叫:“对啊你穿着衣服我怎么能看见你里面的伤口?”
“你是有神通的嘛早跟你说过了。”易天行开始刨碗里的大米饭。
蕾蕾丫头开始蹙眉抖唇十分可怜:“我不要当妖怪。”
“肯定是仙女哪有这么可爱的妖怪。”易天行打起十分精神安慰道:“再试试能不能看见?”
饭馆里人声鼎沸热闹喧天靠店角一张小桌上小姑娘紧张兮兮地用力看着对面那个少年郎的胸口。
不知道看了多久。
蕾蕾揉揉自己的眼睛道:“怎么这时候看不到了?”
“你那是在瞪眼泼妇自然是没神通的。”易天行哈哈大笑。
……
……
吃完晚饭两个人开始压马路走着走着易天行忽然说道:“我带你去看个地方。”邹蕾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应了声。
上了公汽坐不了几站两个人便下了车来到一大片正在改造的城区。
“这条街就是得胜街。”易天行指着脚下的这条马路“这一大片城区就是鹏飞工贸拍下来准备做改造的地方。”
蕾蕾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片工地工地正中已经有几幢楼房将要建成远处还有几处旧宅子没有拆宅子上写着某某工程力公室的字样。满地砖砾里各式建筑机器正在进行着吊装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们正在其间忙碌着此时已要入夜却没有收工的迹像好一片火红场景。
易天行双眼看着这片工地缓缓说道:“还记得以前我们在高阳县城时我说的话吗?”
“嗯。”邹蕾蕾用力点点头拉住了他的手“咱们要住大房子。”
“不错。”易天行微微一笑“这一片将来会改成住宅小区一定能有我们的大房子。那时候我想办废品回收公司准备让所有拣垃圾的同行都有得住……”
“还有洗澡的地方。”邹蕾蕾笑着插了一句。
“……是啊来省城了莫名其妙地有了钱这才想到虽然不能办废品回收公司但能让那些捞偏门的家伙有点儿正经事情做也算是积德的事情。这事情还得谢谢叶相一直鼓励我。”
“叶相现在还经常去夜总会说法吗?”邹蕾蕾捂着嘴偷笑。
易天行也呵呵笑了:“没他现在天天被那胖小子烦着没那么多时间不过还是经常去医院的病房和那些癌症患者聊天。”
“宗教是什么?宗教就是了生脱死的方法叶相这小子……”他啧啧叹道:“反正现在钱多看来是得去办个临终医院什么的。”
邹蕾蕾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江西看见了什么但你真的变了。”
易天行好奇道:“什么变了?”
“虽然还是那么浮佻模样但总感觉你像是成熟了些。”邹蕾蕾笑咪咪望着他。
“那是。”易天行将手一挥暮色之下的工地在他的掌下颇有些挥斥方遒的感觉“俺可不是凡淫啊!”
邹蕾蕾见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荒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拿这家伙没辙。
正说着莫杀带着几个人从工地里走了出来她看见这两位站在工地旁边不由愣了赶紧跑了过来鞠了一躬。
“师傅师母来了。”
一对小青年一个红脸一个大方接受。
跟着莫杀的几个人也走到了跟前:“董事长好。”
易天行终于觉得了不自在干咳了两声。莫杀笑了笑对那几个人吩咐道:“刚才说的事情去做吧二院那边催紧一些。”
待众人走后这三个人才可以清闲一些说话。
“莫杀你最近说话似乎比往常多了些不再是两三个字两三个字的往外蹦。”三人一面沿着工地随意行走一边聊着天。
莫杀摇摇头:“没办法。”
易天行苦笑心想怎么又回来了?但也知道这火妖丽人说的意思是要与这些建筑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没办法言简意赅。
“你戴这安全帽有必要吗?”易天行拍拍莫杀的脑袋像个长似的有些好奇于火灵之体戴这玩意儿干嘛。
“有。”
易天行险些吐血赶紧说道:“虽然知道这才是你的正常方式但还是请用非正常讲话方式吧那样听着要顺耳许多。”
邹蕾蕾不知道他这么着急是干啥傻呵呵地跟着笑了笑。
……
……
莫杀笑道:“我不用戴安全帽但身为总监规矩总是要守的。”
“有道理。”易天行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感触:“如果大家都守规矩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望着天上一角渐渐露出曼妙身影来的月牙儿。
“一期工程再过些时间就要结束了虽然只是配套工程但到时候可能有个仪式市府方面应该会有些领导来也给义父下了贴子……”
“林伯要来吗?是有大半年没见他人了。”易天行好奇道。
莫杀苦笑着摇摇头:“来不了台湾那边正麻烦。”
“什么麻烦?”邹蕾蕾问道。
易天行叹了口气:“像林伯这种闭着眼睛也会赚钱的人还能有什么麻烦?不外乎就是家里的麻烦估计又有什么争家产的狗屁倒灶事。”
莫杀眼睛一亮:“师傅您真是料事如神。”
易天行微微有些不自在呵呵一笑心里想着如果多看几本小言自然就能猜出来套路。
“你呢?名义上你是他的干女儿难道分家产没有你的份?”
莫杀将安全帽取了下来火红的披肩长一散嫣然一笑明媚无比:“义父养我十八年我不想让他再心烦。”
“果然不愧是俺的好徒儿。”
“这位莫姐姐心真好。”
小师傅小师母心里想的词全不是一个味儿。
又说了会儿话莫杀便先离开了易天行牵着邹蕾蕾的小手也离了工地送她回学校。
走在府北河畔邹蕾蕾忽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有些不安。”
蕾蕾的性格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会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到海底针的针眼里让人无从捉摸。
易天行停下脚步安静地望着她清丽的容颜:“告诉我。”
“如果我不是凡人你也不是凡人那么我们能够相遇相知会不会是上天安排注定的?”蕾蕾看着他十分认真地问道。
“如果是上天注定那不是很好吗?”易天行挠挠脑袋。
“不好。”邹蕾蕾摇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喜欢你便是喜欢你不愿意有任何命运的暗示搀杂其间我不喜欢那样的不纯粹。”
易天行轻轻握住自己脸畔姑娘的手轻声说道:“明白你的意思。”然后将那只软玉小手拉下来贴在自己的胸口:“不管那些天上的破事你摸摸便知道这东西是真的这和什么命运无关只是喜欢满腔的喜欢。”
“肉麻又来了。”邹蕾蕾在心底深处呻吟着。
易天行忽然脸色一阵惘然:“噫为什么心上的伤好了?”
“啊?”蕾蕾可爱地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掌缩了回去。
“明白了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少年喜滋滋地说道。
蕾蕾给了不分场合瞎酸的家伙一个白眼:“拜托你是被人生生把心打裂开了这是一回事吗?”
……
……
“易天行前两天秦琪儿去学校找过我。”
“什么事?”
“请我参加什么六处的新年游园会。”
“这死丫头上次在小书店我没答应居然来打你的主意你答应了没有?”
“没有啊我等你回来……”
“实乃贤妻也……”易天行志得意满十分高兴。
“上次逛街我的钱都给易朱买玩具了你答应这个月还我钱结果拖了这么多天还跑到江西去……你不回来我找谁要钱去?没钱就没新衣服没新衣服我怎么去参加游园会?”
邹蕾蕾见他那么高兴不由莫名所以直是摇头。
清风明月轻拂这对年轻的情侣两人在府北河畔缓缓向着东区的大门走去倒影成双渐渐合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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