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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白象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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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之上落雪仍疾片刻间淹没了菩萨留在人间唯一的事物那件白色的衣裳。

    易天行与叶相僧呆呆地望着雪谷黑石间普贤菩萨散去的佛性化作万千光点洒在谷间雪中渐渐淡去若淡至肉眼不能见那便是真正的湮灭了只待遥远后的某时某刻才重入某躯。

    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些问题易天行和叶相僧霍然转头双眼冷冷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

    ……

    ……

    那处遥遥传来一股浑沌莫名的力量一股极其强大的精神力量。

    那股精神力量遥遥自远天而来并不显得如何嚣张跋扈但让易天行感到很不安。

    因为在他于六处山谷中飞升之时曾在虚空之上感应到过这股力量当时便曾让他隐隐恐惧。

    那道来自梅岭的力量。

    那股精神力来到了雪峰之上似乎是受到了普贤菩萨残留佛性的召引缓缓地铺洒在雪谷间佛性残留的淡淡光点被这股精神力量缓缓包融着便要往东南方向移去。

    “操!”

    易天行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事情看来梅岭之上不知道住着何方神圣竟然有能力将菩萨罗汉死后残留的佛性收拢过去——这五百年来下凡的菩萨罗汉不知凡几均被西方极乐净土那方以及道门打散真身散去佛性。由此看来那梅岭上的人物不知道吸纳了多少怪不得如此强大能让自己也隐隐感觉恐惧。

    怪不得除了普贤和文殊之外其他的下界罗汉现在都沓无所踪!

    想到普贤菩萨离去说的那话看来他当时已经算出来是梅岭方向的问题那他为什么不说?

    易天行皱眉想着咪眼用心经观察着雪谷间的异象现那股精神力竟然也是极为纯正的佛宗法门却多了一丝吞噬的属性所以菩萨残留的佛性与它的性质并不冲突反而有些亲近缓缓被包融移动着。

    易天行不知道梅岭那上面的大人物是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佛性收拢过去虽然直到现在他还不敢全然相信有世间人物能够集佛性为己所用也不知道那人是敌是友——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现在世间的佛性应该是被那梅岭上的人物收集去了而且再也没有重现人间。

    如果普贤菩萨也遭此结局?

    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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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我。”

    易天行缓缓坐倒在雪地之中默讼心经以宁神双手如兰花展开尾指微微翘起接着轻屈食指缓缓压上大拇指用大拇指尖轻掐丑纹。

    然后顺序轻屈中指、无名指、小指如兰花渐拢。

    上清雷诀中的云雷诀渐成。

    叶相僧坐在他的身后轻宣佛号一切诸外念勿近。

    雪峰之上寒谷之间大雪渐成粉雪再缓缓化作满天冷雾如同从地底生起的云一般遮盖了整座山谷。

    易天行闭目静心缓缓催动着自己新成的菩提心细腻地感受着雪谷里那道从东南方向传来的精神力量。

    在这般用心的观察下那道精神力量的万千异彩均现于他的眼前只见一道黄色光芒覆于其间虽柔润却很坚定地包融着纯白色的佛性点点。

    黄光若土缓缓流淌。

    易天行眉角微抖查探着黄光流来的方向。

    忽然间他双眼暴睁双目中寒芒突涨望着东南方向口中喝道:

    “出来!”

    叶相僧恰到好处地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送了一道至纯至正的念力过去。

    得此一助易天行双眼中的寒光更盛辗转学自清静天长老的上清雷诀终于派上了用场两道无形无色的光束从他的眼中疾射而出直冲天穹。

    雪天顿时变色一道深黑幽静的空洞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易天行的双眼沉静地望着那个黝黑的空间裂缝。

    裂缝里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是中国南方的植物大树约摸有十数人围抱粗细在离地面数十米处有一个极大的树洞树洞大小将将能容下一个人。

    那树洞里盘膝坐着一个容貌枯杭的僧人僧人颧骨突出身材极瘦双眼深凹并未睁开。

    易天行在雪峰之上深吸一口寒风运起上清雷法变神诀便是当年在文殊院**堂中清静天三位长老用来对付自己的那招柔声道:

    “人间疾苦何时归去?”

    他猜忖那位老僧能有如此大神通一定是天上的哪位人物所以意欲用这句话乱其心神。

    乱神然后趁势……拘神!

    枯瘦的老僧缓缓睁开深凹的双眼目光清澈从那道空间裂缝里望了过来。

    直接望到万里之外的雪峰之顶。

    望向易天行的双眼之中。

    易天行微喜菩提心微微轻摇将自身修为提到顶处便要强行拘那老僧精神过来!

    不料那老僧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轻声说了一句话:

    “人间疾苦所以不去。”

    风停雪消斗法始。

    老僧双目与易天行的双目一触而不能再分就像被奇异的力量粘住了一般。

    易天行一惊想不到那老僧竟然强到可以逆转变神法门反而要拘自己前往梅岭。

    两道极深沉的目光对冲着代表着两人的精神力量正进行着艰险的较量弱的那方自然便会被对方拖了过去。

    生死关头。

    老僧目光清澈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易天行颇感吃力不由生起一丝悔意心想先前贸然出手确实有些冒险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输便不由想到了自己在人世间的亲朋好友良师美眷心神一旦松懈又是一阵恍惚。

    恍惚之中曾在文殊院里见过的异象又再次复现眼前道道清溪野花夹竹桃如今又多了高原残雪经幡残布……直觉那老僧目光中有诸多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摆脱的羁绊。

    狠咬舌尖生痛之中易天行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的心志终究不及那位老僧坚定信心稍去却又是一障身子晃了一晃胸口一阵烦闷。

    好在叶相僧此时搭在他肩上的右手缓缓送过一道真元护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菩提心叶相僧虽未全然复醒但天生佛息却最能助人清心宁神。

    在他的帮助下隔着一道空间裂缝比拼着精神力量的双方渐成僵局相隔万里亦不能分。

    ……

    ……

    纵使在叶相僧的帮助下易天行也仍然只能与那老僧扯成平手可见那位老僧的修为已经到了如何惊世骇俗的地步。

    易天行渐觉有些吃力眉尖微蹙下意识里想起了当年战胜清静天三长老的手段便准备用三台七星斗法召朱雀前来凭恃它的灵体贯通这道空间裂缝去焚那梅岭上的老僧。

    只是稍一动念他又黯然放弃——浑体通红的小朱雀已经变成小胖子易朱了且不说他现在能不能飞过那道深渊裂缝只是这种危险便让易天行死也不肯唤他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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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峰顶异象又起。

    积雪中渐渐响起一阵簌簌碎响易天行和叶相此时全副精神全放在与梅岭老僧的对诀之中全然顾不得身后。

    碎响之后积雪渐渐被某样事物拱开一个浑身莹白的蛇从雪里钻了出来。

    雪动的更厉害了雪峰都似乎有些微微摇晃。

    那事物继续往雪地上钻出慢慢显出了全部身形原来是只浑身莹白看着庄严莫名的大象!

    先前那蛇便是它的象鼻!

    白象从雪地里钻出之后缓缓走到易叶二人身后纵是缓缓的走每一脚步仍然震摄着二人的心。

    轻轻摇晃着脑袋甩脱硕大头颅上的积雪屑白象忽然伸出长鼻曲而向天张开巨口一对尖锐如剑的洁白象牙向天空直刺狂嗷了一声!

    “吼!……吼!”

    象吼一声狂风大作峰顶的冰雪都被这声吼带起快地在雪峰上激荡着。

    雪砾利风之中一股庞大而精湛的精神力量向着天空那个空间缝隙里冲去!

    易天行与叶相僧被这一吼之威震地摔在雪地中玩了招狗啃泥。

    精神力量蛮横而强悍地直接冲过那道黑黑的空间缝隙刹那间来到千里之外的梅岭。

    只见梅岭上的那株大树猛然摇晃树叶如雨堕下树洞中的枯瘦老僧一声闷哼左手单掌一什勉强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力。

    老僧隐隐感觉到这精神力量的属性并非凡间所有却也来不及收手。

    他先前与易天行精神力量正在做着精密的绞杀却忽然被这天界异兽精神力直冲纵在万里之外也是受伤不轻。

    枯瘦老僧身子又是一摇终是不支放弃本是蜡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只得缓缓收功闭目。

    ……

    ……

    天空中那个黑黑的破洞消失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易天行能感受到刚才那股精神力量的强大知道那个老僧受伤极重估计半月之内再无法有大的动作菩萨留下的佛性应该能顺利消失在尘世中不由微微笑容浮上面庞。

    正笑着他忽然想到先前的异象疑惑的转过身来却赫然看着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杵在自己眼前不由骇了一大跳。

    “啊呀妈咧!”

    叶相僧却没有那么惊慌轻步走向前去抚摩着那只白象的长鼻。

    白象轻轻甩着长鼻轻轻绕着叶相僧的手腕玩耍似乎十分亲热。

    易天行终于醒过神来瞠目道:“这难道是普贤菩萨座下的那头白象?”

    叶相僧轻轻颌。

    易天行疑惑道:“先前在密室里没有看见菩萨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白象怎么又生了出来。”他忽然啊了一声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原来这白象就是菩萨身上的那件白衣!——那件白衣先前被雪掩埋直到此时才显出真身来。

    此时想起先前菩萨离开这个人间前将白衣叠好交予易天行果然有其深意想来那时菩萨便早知自己离去后留下的佛性将会引来那梅岭老僧的觊觎所以埋伏了这个后手。

    “菩萨果然算无遗策。”

    易天行面带惊佩地走上前去仔细端详那只白象只见它浑体莹白贵气十足唯独是在象鼻上染着些许殷红。

    想来是菩萨以大神通在拉什伦布寺为那些喇嘛“续舌”时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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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怎么办?”

    易天行看着白象庞大的身躯轻声问着叶相僧。

    他倒是不反对把这只白象运回省城虽然肯定挺麻烦因为自己不知道怎么把它变回衣裳不过……先前那一吼已经让易天行知道这家伙的战力可真是可怕的狠只怕恢复了全部修为的陈叫兽都不是它的对手——易天行美滋滋地想着如果养这么一只宠物那似乎真是帅的可以。

    但好象那只白象并没有追随他这位老大的兴趣。

    它只是轻轻蹭了蹭叶相僧便缓缓向雪峰边缘走去。

    边缘处乃是悬崖。

    “小心!”易天行惊呼道这高的悬崖白象又没有练过自己的跳台本事这摔下去可还得了?

    白象仿佛通人性停住有些笨拙的脚步回头看了易天行一眼眼中略多了丝温暖。

    “让它去吧。”

    叶相僧双手合什面上十分平静。

    庞大庄严的白象缓步走到雪峰悬崖边然后一脚踏下。

    过了许久雪峰下面传来一声巨响。

    叶相僧轻轻合什道:“灵兽有德。”

    白象选择跳崖殉主另有深意不过这与易天行无关了。

    易天行叹息道:“可惜了留下来帮我打架该多好。”

    无赖的话是如此说着他的眼眶却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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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雪峰之顶站了不过数秒钟的时间易天行面色一静牵住叶相僧微微冰凉的右手闷哼一声两道火流从他的脚下喷射而出顿时融了山顶积雪而他的人也被这反震之力震的向天穹之上飞去。

    上天之后他才现自己修成菩提心之后体内天火入外后隐隐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稍一作念脚底下喷出的赤金红流竟然渐渐变淡消失在空中但是那股炽热与威势犹存。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有什么作用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没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

    叶相僧这是第二次上天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的咪眼皱眉瑟瑟抖。

    易天行却来不及管他只顾得拉着他的右手往日喀则方向飞去好在他脑子里各式地图多倒也不怕迷路。

    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所以脸色铁青显得十分恐惧在心中碎碎念着:

    “普贤菩萨先前离开之时散体肯定惊动了西天净土呆会儿大势至菩萨就要来了。”

    “大势至菩萨有多厉害?”

    “老子打不赢梅岭的瘦和尚梅岭的瘦和尚打不赢普贤菩萨留下的白象白象只是普贤菩萨的一件衣裳而……普贤菩萨被大势至菩萨打成那种惨样!生生被逼着在西藏呆了五百年!”

    “自己与大势至之间的差距大概比藏獒与京叭儿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很多。”

    ……

    ……

    高空之中寒风扑面易天行的心思更寒飞行更二人的身影化为一道轻烟极快而决然地……逃离此地。

    ——————————————————

    回到日喀则城中易天行接了蕾蕾姑娘与面色有些古怪的小易朱四人高价租了一车决定下午就开往拉萨。

    之所以不飞一是怕引人注意二是若大势至菩萨来了自己在天上飞也逃不了不如干脆装成凡人。

    所以易天行赌了一铺他缓缓将自己的火元送入蕾蕾体内再自她的眉心散出来再缓缓包裹住叶相僧的身体。

    果然那层淡淡离火被邹蕾蕾的清静之体过滤后变得再无伤害之力只是覆盖着叶相僧的身体易天行用心经细细查看确认应该不会被人感应到他的异常这才放了心。

    叶相僧静静地任它折腾不言不语还微有欠意。

    大势至菩萨不见得会对易天行如何毕竟不是谁都想得罪老猴老猴被囚于归元寺是佛祖的旨意与西天净土无关。

    但对于结下如海般深怨恨的佛祖身旁两胁侍想来大势至菩萨不会轻易放过。

    第一目标的普贤菩萨第一肉身已毁接下来大势至自然要亲自对付转世后的文殊——叶相僧了。

    所以易天行的要任务便是确保叶相僧能安全回到省城归元寺中。

    归元寺有老猴镇寺有天袈裟内压魔猴外御强人正是保命第一妙所。

    忙碌完后这“一家四口”上了汽车便往城外开去。

    城外一处忽然很热闹汽车被人群挡在了外面。

    易天行皱眉道:“出什么事儿了?”

    司机是藏胞他下去问了两句回来之后神情有些异常无比虔诚却又有些惊恐说道:“扎什伦布寺里的上师还有几位喇嘛都西渡极乐了。”

    ……

    ……

    易天行与叶相僧对视一眼无比震撼心情沉重起来。

    此为殉佛也是为了保住秘密更准确地说这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机会泄露易天行与叶相僧曾经进过密室曾经与普贤菩萨交谈过。

    一切的一切只是建立在一种可能上大势至菩萨可能会通过他们而知道普贤菩萨解体的真相知道那个秘密已经被其他的人知道了。

    就为了这种可能所以那位九世噶玛仁波切还有那些世代供奉菩萨的喇嘛仆役们选择了最保险的那种方法。

    死亡。

    纵是大威能菩萨也无法从冥间找到已经消失的记忆。

    只是那些人刚刚恢复说话的能力却毅然选择了自杀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

    ……

    汽车缓缓开动易叶二人不言不语陷入沉默。

    “唉真不知道上师是如何想的这是罪业啊。”藏胞司机不知道为什么汽车里的气氛有些怪异随口说道。

    不论是佛教的何宗何派都认为自杀是罪。

    “不这是舍身。”易天行淡淡说道。

    叶相僧合什轻轻念着往生净土咒。

    “南元阿弥多波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

    易天行冷笑一声道:“无量寿佛的净土他们倒不见得欢喜去不要念了。”

    叶相僧摇摇头不理他仍然在不停渡着。

    易天行与他坐在后排邹蕾蕾抱着易朱坐在副驾驶座上她一直沉默着。

    易朱忽然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难受说道:“娘我很难过。”

    邹蕾蕾轻声安慰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易朱摇摇头他与易天行一样与生病无缘他指着自己的心窝处细声细气道:“这里空空的又酸酸的。”

    “那叫做伤心。”

    “什么叫伤心?”

    “就是你喜欢的人离开你时候的感受。”

    “嗯就是这种……我感觉好象有个兄弟正在离开我。”

    易朱扭头望向南边满是积雪的山脉。

    汽车路过拐过某处山路路旁一丘经幡幡上五彩布条迎风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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